第32章 癡心妄想

京裏來了人,懷王在另個小院裏與他密談。傅家婆媳早就搬出去了,她們的案子正告着,與懷王走得近了對誰都不好。落竹本還想給她們整修整修房子,也被懷王攔下。他對這案子十拿九穩,安慰落竹只要叫婆媳倆再吃幾天苦,案子結了就給她們座新房子。落竹去學堂轉了一圈,回來的路上卻與阿碧碰個正着。

這裏的廚娘做得一手好點心,懷王喜歡吃,落竹就叫廚娘做些給懷王帶走。他遣了阿碧去取,約莫着阿碧早該回去了,沒成想在這裏碰上。他叫了阿碧一聲,那家夥卻一臉凝重,滿腹心事。他又連着喊了兩聲,阿碧才聽見。回過頭,看見是他,竟然嘴唇顫動,喚他:“主子……”

咱家阿碧是個樂天派,不遇見大事不皺眉。落竹見他這樣,趕緊問:“誰欺負你了?”

阿碧搖頭。

“跟人賭錢又輸光了?”

還是搖頭,但是同時扁嘴,像是要哭。

“總不會跟哪家漂亮女孩子套近乎,叫人家嫌棄了吧。”落竹笑得沒心沒肺。

阿碧“哇”地一聲哭出來,當然,只有一聲。他憋住了,咬着自己袖子,半晌,道:“主子,我想給懷王的點心裏下瀉藥!”

“啊?”落竹愣了。

“我……我讨厭他。”阿碧跺腳,“我簡直恨不得上去打死他!”

“他怎麽你了?”落竹大驚。

阿碧一邊流眼淚,一邊罵。落竹看他這樣癫癫狂狂,也知道大概出了什麽事,于是上前猛地拉了他一把,道:“咱們回房說。”

王小生正在房裏收拾懷王第二天要帶的東西,見落竹拉着哭得一塌糊塗的阿碧進來,吓得不知該怎麽好。落竹一指門外,道:“你出去,沒我允許,誰也不準進,你家王爺也一樣。”

王小生應了一聲,擔憂地望着阿碧,出去了。落竹見他關上門,拉着阿碧坐下,道:“怎麽了?”

“我剛剛,去廚房,廚娘還沒做好,我就在屋檐底下逗她的女兒玩。”阿碧抽抽嗒嗒,“王爺這次上山帶上來一個小厮,叫劉貴,是王小生的表弟,平時就很跋扈。他到廚房找吃的,找不着,就叫廚娘給他做。廚娘說她正給王爺做點心,騰不開手,叫他等等。他很是惱怒,說……”

落竹問:“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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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再怎麽讨好王爺,你在王爺心裏始終是個替身。”阿碧說。

“替身?”落竹心下一沉,“我是誰的替身?”

“廚娘想來,是知道這件事的,她勸劉貴少說幾句,劉貴還蹬鼻子上臉,嚷開了。”阿碧道,“他說,這府裏沒有一個不知道的,王爺跟雲柯公子從小一起長大,他整顆心都給了雲柯公子,為雲柯公子,連王妃都不娶,被先皇綁在柱子上打都不改口。只是雲柯公子沒這個意思,王爺就一直不敢叫他知道。後來去江南,看見你長得像他,這才把你帶回來。他說……他說了很多腌臜話……”

“他是不是說,我一個男妓,竟然妄想跟雲柯公子相比,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是不是還說,我做得再多,在懷王眼裏也不過是笑話,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消遣,是他付了錢,帶回來的玩物?”落竹閉上眼,“我說呢,這王府裏的人對我的态度這麽奇怪,原來是為這個。”

但是他不難過,他反倒有種恍然大悟的快感。

因為他難過的是另一件事。

他為之糾結輾轉、欣喜感傷的感情,原來是一場笑話。

皇帝說得不假,自己的嘴巴跟雲柯很像,所以自己問懷王的時候,他才顧左右而言他。他說的情話那麽動人,為什麽不對雲柯試一試呢?連自己這種老手都怦然心動,雲柯更加不在話下吧。何必又要跟自己拜堂成親呢,自己叫落竹,不叫雲柯,菩薩一雙慧眼,可不會像他一樣,把兩個人搞錯啊。

給自己的擁抱親吻,原來都是寄存在自己這裏的。怪不得,在床上他喜歡遮住自己的眼睛,親吻自己的嘴巴。并不是這樣有情趣,實在是,除了那張一模一樣的嘴,別的地方都如此醜陋不堪。

是個屬于男妓的肮髒身體。

這個宅子,還有滿山的漂亮風景,所有關于隐居不問世事的諾言,還有保護,都不是自己的。

落竹想,他要的不多,就是一份在乎而已,如今得不到了,要另尋別處才行。

因為這裏的主子不肯給,下人們明明知道,卻一個個都不說透,等着看自己笑話。

為什麽憑什麽?

就憑自己是個不知輕重的男妓?

可自己也是人,想叫人關心呵護,放在心尖上,有錯麽?

阿碧說了這些就後悔了,他是氣不過,可萬萬沒想到,落竹竟是這樣的反應。他幾乎想求着落竹哭一聲,不要這樣皮笑肉不笑,好像自己要了他的命一樣。

剛要出聲勸他,卻聽得外頭懷王叫:“落竹,你在裏頭做什麽?”

阿碧看着落竹的身子很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然後這個人站起身,靜靜走到門邊拉開門。懷王站在門外,見他拉開門,笑道:“聽王小生說阿碧哭了?”

落竹點點頭,神色卻很是冷淡,拉過阿碧對王小生道:“你有個表弟叫劉貴?他欺負我家阿碧,你自己看着辦。”

王小生吓了一跳,趕緊跪下保證定要給阿碧出氣。落竹擺擺手,對懷王道:“沒事兒,你進來吧,點心給你拿回來了,還熱的。”

懷王進了門,落竹卻反手把門關上了。

懷王抓起一個點心,剛要往嘴裏填,便聽落竹輕笑道:“這上頭塗了瀉藥,你敢吃麽?”

懷王一口吞進去,嚼了幾下,道:“你舍不得我走可以直說,幹嘛用這種法子留我?”

他邊說邊笑,如此得意暢快。落竹走過去,捧着他的臉把他嘴裏的點心渣子糊了自己一嘴。各自咽下去,還嫌不夠,抱在一起繼續吻。舌頭纏着舌頭,嘴唇啃着嘴唇,動情之時,懷王忽然起身,把落竹壓在桌上。

“要把這些天的都補上?”懷王問。

落竹的腿勾住懷王,一把拉下他的外衣:“我怕你找別人呀。”

“誰會比你好?”懷王一挺身,貫穿落竹。

落竹只覺得一根大樁子不停在自己身體裏捅來捅去,過往的快樂竟然全沒了,只剩下難受和痛。痛到極點還是笑,伸出手撫摸懷王汗濕的鬓發:“雲柯不就比我好麽?”

懷王一頓,偏頭咬住他的手指:“別瞎說。”

“我說真的……啊……懷王,你心裏頭想得是他吧……我怎麽給忘了,你頭一回……頭一回睡我的時候,喊了雲柯的名字來着……你捂着我的眼睛,專門親我的嘴……我含着你那地方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舒服?”落竹邊說邊笑,邊痛得大叫,“你可……啊!你可真是世間第一癡情種子!懷王這麽龍精虎猛,雲柯……哈,雲柯公子可受不了……”

懷王把他的手按在桌子上,目光漸漸變冷:“誰跟你說的?”

“老天爺跟我說的!”懷王的動作一下比一下猛,幾乎着意要撕裂他一般,于是落竹便叫得更加快意,“他看不下去了,要叫我知道,自己叫人騙得多徹底!啊……懷王……懷王……難為你,跟我拜堂……難為你,啊,花大價錢買了這宅子……我……我……”

落竹一雙眼睛通紅,逼視着懷王。懷王忽然覺得,自己不敢直視這樣一雙眼睛。他把落竹的雙手拉高,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使勁壓住他的眼睛。落竹面前只有一篇黑暗,還有黑暗裏那無盡的痛楚。他深深喘了口氣,忍過那一波痛楚,猛地用力。

懷王只覺得下/身被狠狠一夾,然後,一瀉千裏。

“哈哈……哈哈哈……”落竹至此,笑得最為暢快,“這麽快,懷王,你已經不行了麽?”

王小生帶阿碧走出沒幾步,阿碧就不再往下走了。他了解落竹,知道那樣的平靜是不正常的,他的主子睚眦必報,從來不留隔夜仇。王小生得了落竹的吩咐要給他出氣,拉着他不叫他走,非要大義滅親。阿碧怒了,猛地一推,自己往回跑。

跑到屋前正聽得裏頭震天聲響,他考慮都沒考慮,推門而入。自家主子委頓在地上,桌子倒了,茶碗碎了一地,茶壺也碎了,一壺茶水都扣在主子頭上。最重要的是,實挺挺的木頭桌子,也壓在落竹身上。

阿碧大叫一聲,趕緊去扶,卻被盛怒中的懷王推了一把,撞在門上。落竹頭發全濕了,從桌子底下擡起頭,張張嘴,像是要喊他的名字,卻發不出聲。阿碧的眼淚一下子便湧出來,跪下給懷王磕頭:“王爺求求您,不管我家主子怎麽了,您饒他一命,求求您了,您拿我出氣,放了我家主子吧!”

懷王雙手握拳,猛地朝阿碧邁了一步。落竹的聲音竟比任何時候都尖利,失聲叫道:“阿碧!”

下一刻,毒打責罰卻都沒有來臨。阿碧擡起頭,懷王怒氣沖沖出了門,再看自己主子,已然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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