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以聞醒來的時候,葉有歌還在急救。木以聞就這樣靜靜地呆在手術室門口。這已經不是葉有歌第一次為她打架了不是嗎?
小時候有一夥學校外面的小混混欺負她,葉有歌想都不想抓起自己的書包就撲了上去,葉有歌打架很菜,他唯一的優點就是敢打,經打。無論那些人怎麽打他,他總會攔住那些人不讓他們弄傷自己,那時候的木以聞還小,她看見流了那麽多血的葉有歌,她覺得很害怕,所以她跑回家躲了起來,她沒向葉有歌道謝,也沒向葉有歌道歉,她只是很長時間沒理葉有歌,躲避葉有歌。從那個時候開始,葉有歌在她面前就從來是幹幹淨淨的,一塵不染的。她其實一直想告訴葉有歌,她再也不怕他了,她再也不怕他了,真的,她再也不怕他了。
她清楚的知道是自己害了葉有歌,她甚至知道是誰要她死,但是,這一切跟葉有歌有什麽關系?葉有歌是無辜的啊,葉有歌他什麽都沒做啊。
木以聞跪在地上,眼淚順着他的眼角刷刷地往下流,木以聞最怕的事情就是葉有歌受傷,葉有歌從來不把受傷當回事,所以就格外讓人心疼。
旁邊有一位婦人伸手把木以聞扶起來,婦人眼角含着淚光,“你是阿聞?”
木以聞點點頭。
“我是有歌的母親。”婦人的聲音很溫和,又帶着難言的憂傷,“有歌經常提起你。”
“伯母,對不起。”木以聞除了說聲對不起,她什麽也做不了。
“我們家有歌,這輩子過的太苦了,阿聞,不要再讓有歌再受苦了,好不好?算伯母求你了。”婦人說着眼淚就不住地往下淌。
木以聞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女人會這樣跪在自己面前這樣求她。她這才發現,她從來都沒有認真的了解過葉有歌。
“伯母,有歌他爸爸是誰?”木以聞木然地問道,她是突然就想到了這裏,就像腦子裏靈光乍現。
婦人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湧,“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造的孽啊。”
“伯母,有歌他爸爸是不是還活着?”
“不要問了,不要問了,阿聞,你不要再問了。”婦人的嗚咽聲在如此寂寞地急救室前顯得那樣悲切凄涼,在這靜谧的午夜,如此突兀。
葉有歌被推出急救室的時候,木以聞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時候葉有歌的臉,蒼白的毫無血色,木以聞不由地回想起以前那個笑得溫柔的男人,他們真的是一個人嗎?
葉有歌撿回了一命,他沒有死,只是活得不太好,大夫說他身體多處受損,還需要住院觀察治療,以後怕是不能做過多的劇烈運動,注意保持情緒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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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給葉有歌換藥的時候,木以聞第一次看見葉有歌身上猙獰的傷口,那一條條黑色的疤痕就這樣趴在葉有歌白皙的皮膚上。木以聞甚至會想,如果葉有歌知道自己身上這傷口這麽難看,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會害怕他?
葉有歌的手機響了,木以聞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葉有歌,又看了眼葉有歌的手機,按了接聽鍵。
“有歌,你這家夥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聖吶?”電話裏的人操着一口濃重的地方腔,朗聲說道。
木以聞沒有出聲。
“這車的剎車被人動了手腳,也幸好你細心,不然就這車的速度,你肯定要完蛋。”電話那頭的人繼續說道。
“我調查過你家附近的監控錄像,這家夥做事上道,沒留下任何痕跡,估計是個老手幹的。”
“算了,你這家夥就是個悶葫蘆,半天也不吭聲。記得把錢打我卡上,挂了啊。”
直到對面傳來手機挂斷地聲音,木以聞才放下手中的手機,原來,葉有歌早就懷疑會出事,才把路虎開過來,才讓她坐在駕駛座後面最安全的座位上。那自己在木家所受的待遇他是不是也全都知道?不然他為什麽要送自己別墅?
這樣一個手眼通天的男人為什麽會喜歡自己?
葉有歌醒來時,就看到木以聞溫和的側臉,認真地削着蘋果,葉有歌這個人很簡單,他要的也很簡單,就是這樣平平凡凡的看到自己愛的人跟自己一起生活,做簡簡單單的事情。
木以聞看到葉有歌醒了,這兩天的委屈在這一瞬間化為淚水傾瀉而下,她經常削蘋果,她總覺得削完一個葉有歌就會醒過來,但是葉有歌一直沒醒。
葉有歌伸出手,用不甚寬闊的手掌緊緊握住木以聞細瘦的手,“阿聞,我沒事,真的。”
木以聞趴在葉有歌身上嚎啕大哭,她多麽害怕葉有歌再也醒不過來。
“阿聞,你壓到我傷口了。”葉有歌難受的皺着眉頭,艱難地說道。
木以聞掀開被子,看到紗布泛紅的血跡,飛也似的飄出病房,狂喊醫生。
葉有歌的傷口又裂開了,并不嚴重,只是醫生嚴重警告木以聞小心對待病人。
木以聞低頭受教。
葉有歌看着母親憔悴的雙眼,他素來是個沉默的人,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媽,對不起。”
葉奚文撫過葉有歌額前的碎發,“有歌是好孩子,有歌保護了別人。”
“媽,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讓你擔心。”葉有歌仰頭看着葉奚文,認真的說。
葉奚文捂着嘴唇一定勁地點頭,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實心眼,滿心滿眼都是木以聞,小時候為木以聞打架,長大為了木以聞賺錢,現在為了木以聞連命都不要了。
木以聞想出聲安慰伯母,卻不知道說什麽。
葉有歌住院,葉奚文取錢的時候順便查了自己的銀行卡上的錢,卡上上千萬的數字不是騙人的。可是,如果自己兒子都不在了,作為一個母親,要那麽多錢又有什麽用?
“有歌,不要再做傻事。”葉奚文只能這樣說。
“媽,不會。”葉有歌反手握住葉奚文的手,用力地握緊。
木以聞在醫院附近租了間房子,以便能時刻照顧葉有歌。
手機在包裏不停的震動,木以聞打開門,放下手中的食物,打開手機,陌生的號碼,按了接聽鍵,“喂。”
“木以聞,是我。”
木以聞愣住了,雖然不常聽,她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對方是誰,萬景言。木以聞想起病床上的葉有歌,她覺得這電話是萬萬不能再繼續,只是,總有一種東西能壓倒理智,木以聞依然握着手機,沒有挂斷。
“你好,萬景言。”木以聞出聲。
“阿聞,你還好嗎?”
“嗯,還好,你呢?”
兩人的談話有一種回歸現實的疏離與陌生,卻滋生出更多細膩缱绻的情絲。
“我也好。你在哪裏?”萬景言問。
“家裏。你呢?”
“公司。”
兩人呈現許久無言的狀态,彼此都不知道這時應該說些什麽。
“我可以經常給你打電話嗎?”萬景言問。
木以聞知道自己應該拒絕,出口卻說成了好。
挂了電話,木以聞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滿腦子都是周莊的時候,萬景言和她在橋上四目相對的樣子。木以聞摸着自己的胸口,裏面有一顆不安跳動的心髒。
這一天,木以聞失眠了,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在她二十年的時光裏,滿滿的全是葉有歌,時間久了,葉有歌慢慢地變成她的責任,她要為葉有歌負責。但是萬景言呢?她的整個身體為萬景言發燙,她喜歡萬景言。
這些天,躲在病床上葉有歌一直都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事要發生。這些天太平靜了,葉有歌知道,何世堯(木以聞的繼母)不會就這樣輕易結束的。
木以聞看着眼前盯着電腦不斷沉思皺眉的男人,心中的戾氣陡生,不想事情會死嗎?木以聞無奈又不能跟病人生氣,只得奪了葉有歌的電腦。
葉有歌擡頭看着木以聞,眼神複雜,如果不出他所料的話,木氏的股票即将變得一文不值。木以聞她會接受嗎?
如果木以聞不死的話,為了不讓木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落入木以聞手裏,何世堯(木以聞的繼母)一定會大規模的轉移木氏的大宗資産,到時候,木氏恐怕除了債務之外,什麽也不會剩下。
為了幫助木以聞獲得木氏的絕對控制權,葉有歌這些年以隐藏身份陸續購進木氏28%的股份,準備等到木以聞20歲時送給木以聞,這樣,加上木以聞父親留給她的30%,她将獲得木氏的絕對控股權。相當于現在的木氏,有30%的股份在何世堯手中,30%由木以聞20歲時掌控,葉有歌自己持有28%的股份。
何世堯控制木氏多年,若不是葉有歌一直暗中壓制,木氏的財産早被何世堯轉移一空,現在這個時刻,如果木有歌一直躺在床上沒有其他動作的話,木氏的財産真的會被何世堯轉移一空,只剩債務。何世堯并不在乎木氏的死活。
葉有歌并不關心木氏的存亡。但是木以聞不一樣,木氏是她父母一輩子的結晶,如果木氏倒下,她一定會接受不了這個打擊。
“阿聞,我要出院。”葉有歌鎮定地說。
木以聞看着抽風的葉有歌,腦袋抽抽的疼。
“葉有歌,你給我老實呆着。”木以聞把葉有歌按回床上。
葉有歌最後還是要出院,木以聞軟硬皆施也沒有讓葉有歌打消出院的念頭,連醫生都指責葉有歌是不是不要命了。
木以聞張大雙臂擋在病房門口,“葉有歌,你發什麽羊癫瘋,你給我乖乖地呆在床上。”
陽光給葉有歌鍍上一層金色的陽光,連他沉默的臉都顯得比平時柔和許多,靜靜地看着木以聞笑,“阿聞,嫁給我吧,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