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小響動驚動了尤裏揚斯。他撇過頭來,眯起眼梭巡着周圍,拿起燭燈朝我們的方向走來,步履卻悠然的如同閑庭漫步,似乎早就料到了有人。
“出來吧…還要藏到什麽時候去呢?”他幽幽道。
我在歐比烏斯的背後劃了個x,以警告他勿暴露我。他點了點頭。
伊什卡德推了我一把,示意我出去,我卻就像身體被焊在了地上,腳步分毫也挪動不了。
也許是我的态度令伊什卡得感到失望與無奈,他先一步走出了樹影,歐比烏斯也跟了出去。我仍然猶豫着躲在原地沒動,勇氣與使命感一瞬間為一種巨大的不可名狀的情緒壓住,讓我成了一只将頭紮進沙地裏的鴕鳥。
“真是令人吃驚呀,我沒看錯的話,這位就是阿爾沙克王子殿下身邊的近身侍官吧。”尤裏揚斯笑了一下,“歐比烏斯,你怎麽能帶客人來這種地方”
“抱歉,尤裏揚斯陛下。我們只是恰好經過這兒,過來觀賞日落。”歐比烏斯歉意而惶恐的點頭。尤裏揚斯的目光卻徑直落到伊什卡德身上,又若有所思的越過他的肩膀———直勾勾的望向了我藏身之處,眼瞳亮得懾人心魄。
我背上一瞬就冒出了冷汗,好在伊什卡德擋在了前面,朝他微微傾身:“晚上好,尤裏揚斯陛下。羅馬的景色壯美,果然名不虛傳。在我們亞美尼亞是看不見大海的,王子為之深深着迷,他還在那邊欣賞美景呢。我去将他喚過來,失禮。”
說完,伊什卡德轉過身,朝我走過來。
無形的壓力迫至胸口,讓我呼吸發緊,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不用,打擾我們的貴客賞景,那才是失禮。”尤裏揚斯忽而揚高了聲音,在伊什卡德停下腳步時,他又暧昧低沉的哼笑起來:“請托人轉告我誠心的邀約,宴席已在我的寝宮擺好,只等王子殿下駕到了。我可是…萬分期待呢。”
他的重音強調了末尾的那個詞,拉丁語特有的舌音打着卷虛虛一勾,仿佛毒蛇騰空而起的脖頸,将人絞纏得無從脫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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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章 【XXXVI】步步深陷
尤裏揚斯與歐比烏斯離開的時候,我已經渾身僵硬,汗流浃背,被伊什卡德硬拖出了樹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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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眉盯着我:“你到底怎麽回事,阿硫因?是什麽讓你變得這麽局促失措?以往你不是這樣的。冷靜果決的你到哪裏去了?你現在簡直像只無頭蒼蠅!今晚我會代替你去跟尤裏揚斯交涉,你待在寝居誦經,調整自己的狀态。”
“不,團長!”我擡起頭來,脫口而出,“我…我去。”
伊什卡德眉心蹙得更緊,抓着我的手腕松了一松。
“我該履行自己的使命。”恍惚這話好像不是經我口說出的,想咽回去也來不及,我吞了唾沫,“我也非去不可。”
“為什麽非去不可?”伊什卡德追問着,漆黑的眼眸如箭矢直逼我心,“從下午你看到那尊雕像開始,你就像在是夢游,阿硫因!尤裏揚斯與那雕像長得相像與否,對你而言有什麽特殊意義?”
“沒有。”我脖子一僵,口是心非的否認。
“說實話。這是命令。”伊什卡德攏住我的肩膀,手掌的重量壓得我肩膀一沉,口吻變得嚴厲起來,臉色也終于多雲轉陰。我閃身掙脫,可身手不及伊什卡德,一番扭打之後,他擰住了我的雙臂,将我狠狠地掼倒在了地上。
“說實話。”濃重的暗影裏,伊什卡德周身烏雲般的怒意擭住我的呼吸。
“我……”我氣喘籲籲,聲音湧到喉口,但吐出封在心底的隐秘堪比在寒冬破冰,舉步維艱。深吸了一口氣,我還是向自己屈服:“沒什麽。這只是我的私人問題,我不該因為個人緣由而罔顧使命,影響到全盤計劃。若此次任務因我而失敗,我将接受軍法處置,自裁謝罪。請相信我,團長。”
“你……”
身上的重量更沉,伊什卡德升溫的呼吸如火焰掃到面上,仿佛要燒着我的皮膚與睫毛,一觸即發。我忽而察覺到氣氛的不對,立即地撇開頭去,感到溫熱的嘴唇貼到臉頰上:“私人問題?為什麽……一步也不讓我踏進你的心,阿硫因?”
腦子裏如有一根弦繃緊,我牙關收緊:“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嘶———”
我的話音剛落,頭頂驟然響起一串吐信聲,我與伊什卡德同時閃電般的起身,只見我剛才靠着得那顆樹幹之上,盤踞着一條碧藍的樹蟒,已然弓起了脖子,作出了蓄勢襲擊的姿态。假如我們慢一步,恐怕就要遭到蛇吻。
而詭異的是,這獸類卻似乎并沒有下一步動作,也不退不避,只是昂着頭顱,熒熒的蛇瞳陰森森的逼視着伊什卡德,仿佛他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我不知道一條蛇怎麽會出現人類的眼神,但我真切的讀出了一種滿懷殺意的嫉恨。
念及那晚發生的事,剎那間我的身體比頭腦更快,袖劍已從手裏出鞘,那鬼東西的頭顱應聲落地,被我遠遠一腳踹到樹叢裏,心裏泛起的毛骨悚然之意卻分毫未減,反而愈發濃稠,一如披拂在周身的暗影。
逃不開,避不掉,無處可藏,步步深陷。
如沼中困獸。
“當——當——當———”
悠遠低沉的暮鐘穿過雲層遙遙傳來,仿佛引誘獵物步入陷阱的獸鈴之聲,最後一絲光線也如堕入獵網,天色盡然暗沉下去。
“王子殿下!您還在嗎?尤裏揚斯陛下在等您。”歐比烏斯的聲音遠遠的飄了過來。
背後沉默了短短一會,腳步聲才跟了上來:“我會在你附近等候,塔圖他們在暗處監視,你只需随機應變,不必太緊張,按照我交待給你的計劃行事。”
“明白。”我攥了攥拳頭,向門口領着侍從等候着的歐比烏斯走去。
從這空中花園繼續往下,走過一道靠海牆的長廊,便抵達了尤裏揚斯提到的那座海邊宮殿。宮殿內部燈火闌珊,顯得格外空曠幽邃,飄着一股馥郁沁鼻的異香,我能辨出那是迷疊花的氣息,心中萦繞的慌亂感在這味道裏不可抑的發酵。
歐比烏斯引着我拐過一個又一個的彎,就好像進入一個迂回曲折的迷宮深處,寂靜的殿堂裏有節奏的腳步聲與我的心跳聲交疊,好似一下下擊打在我壓抑着疑問的胸口,使它死灰複燃,灼烤着我的心髒,令我終于失去了耐性。有意放緩了腳步,我吸了口氣:“恕我冒犯,歐比烏斯大人,不知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歐比烏斯頓住腳步,恭敬的向我欠身:“王子殿下,請您直呼我的名諱就行了,我是奧古斯都指派給您的侍從。您請直言。”
“我想知道…尤裏揚斯陛下,他的臉……”
“噓。”歐比烏斯食指比着嘴唇,搖了搖頭,“原諒我,這個話題是禁忌。”
我一陣心急,不死心地追問:“不…我只是想問他是否與那雕像長得相像?”
“在背後打聽這種問題……不覺得失禮嗎?王子殿下。”
一串暗啞的輕笑聲忽而地從前方的拐角處響了起來。
我渾身一抖,屏住了呼吸,身體石化般的僵在當場。
一道鬼魅般的瘦削影子斜斜的投在前方浮華精美的宮牆上,随着不緊不慢的嗒嗒地腳步聲,在燭火中忽長忽短的飄近,最終那一襲豔麗妖異的紫映入了我的視線,面具之下的紅唇濕潤微亮,深深地勾了起來。
“我等得太久………還以為你迷路了。”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蒼白修長的手指卻仿佛是要在虛空中擭取什麽,恍若燃燒的烈焰裏弗拉維茲最後那一下絕望的抓握。
我怔了一怔,失神了的向他走出一步,腰間一緊,香味撲面而來,臉頰沾上一抹濕意才猛地回過神來,向後退了一大步,戒備地瞪着他。
“只是禮節。”他促狹眯起眼,唇色紅得驚心,“希望沒唐突您。”
“恕我冒昧,您的熱情讓人措手不及。”我冷冷的回道。
他無聲的咧開嘴,優雅地一展胳膊:“那麽希望我命人精心準備的豐盛晚膳能将功贖罪。”說着他掃了一眼歐比烏斯,“你們可以下去了。”
侍從們退下的腳步聲遠去,昏暗的燭光以我為中心散開,危險的氣息随濃重的黑暗自四面紛至沓來,只獨獨餘下尤裏揚斯手中的一盞光,好像安格拉引誘無主孤魂堕入黑暗世界的引路燈,既具有無窮的蠱惑力而又讓人心生恐懼。
“今晚可就只剩我們倆了。王子殿下。”尤裏揚斯朝前走去,回過身來,嘴角似笑非笑,“別站在那兒啊,我又不會……吃了您。”
背脊發麻,我踟蹰了一下,側頭看了一眼窗外,想到伊什卡德他們就在附近,便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一張精美的象牙桌置于昏暗的大殿內,銀燭臺散發着溶溶的暖色火光,與透過暗紅色簾帳的月光融彙,氤氲出一種妖嬈頹靡的氣氛,讓我喘不上氣來。桌上擺放着豐盛的菜肴與葡萄酒,但我絕無心思食用它們。
尤裏揚斯禮貌的為我拉開座椅,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身體僵硬的落座,他又立在身旁親自為我斟酒,仿佛一位周到的侍從。酒落入杯子的速度很慢,好似沙漏裏的沙子細細落入杯中。他的身體有意壓得很低,胸膛幾乎擦到了我的臉頰,惑人的體香一絲一絲沁入我的口鼻。
杯中搖晃的酒液映出他的臉,他正盯着我看。一道灼熱的視線聚在臉頰上,猶如一股岩漿從頸項淌下,一直淌入衣襟,無孔不入………
我如坐針氈地忍耐着,伸手攥緊了酒杯,随時準備潑他個滿頭滿臉。
“這裏就我們兩人,何必還戴着面罩呢?王子殿下?”
耳根突如其來的染上一縷熱意,潮濕的呼吸掠過我的脖子,他竟一口叼住我的面罩,把它扯了下來。我唰地站起身來,正欲潑他,他像預料到似的,一把握住了我擡起的手腕。而後他低下頭去,抿了一口杯裏的酒,意味深長地笑了。
我的心中一慌,盯着他面具下半張臉,腦子裏止不住的浮現出那雕像的面容,忽覺一陣恍惚。腰被他趁機一手摟住,距離瞬間被拉得極近,嘴唇都只有半指之隔,只要他一低頭就能挨到。火光裏近在咫尺的紅唇豔得誘惑,微微上翹的弧度仿佛欲言又止,呼出的酒液芬芳籠罩在鼻尖,讓我已有了幾分醉意。
“一天沒見,就變得這麽乖巧,該不會是想我了吧……”
腰上的手沿脊椎游走,一直撫到我的臀部。他的手指很冰,掌心又燙如灼鐵,我打了個激靈,退了一步,将腰間的日曜之芒握在手心,定了定心神。
“啧,王子殿下的屁股可真翹啊。”
尤裏揚斯戲谑的輕輕吐出一句話,手懸在半空,保持着一個撫摸的手勢。
臀後遭襲之處一下發起燙來。我強忍住一刀削掉他的手的沖動,将日曜之芒擲在桌上,面無表情道:“我們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為難我對你沒有好處。說說你的計劃吧,我們該怎麽協助你?怎樣你才願意把亞美尼亞的軍符交給我們?”
面具後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笑意更深。
剛才怎麽會以為這種邪徒與弗拉維茲會有什麽聯系呢?一尊女人雕像能說明什麽?一定僅僅是個巧合而已,那個宦官的話也絕不可信!
這念頭如一股飓風頃刻吹散了我心中霧障般徘徊不散的錯覺。我陰沉着臉色的盯着他,渾身戒備。
“別性急啊,王子陛下。面對這樣一桌珍稀佳肴,您的肚子難道不餓嗎?這些可都是羅馬風味的上等美食,都是我親自挑選的食材。”
“誰知道你這家夥會不會在食物裏下毒?你以為我會中你的詭計嗎?”我不屑的冷笑,目光掃視過桌上花樣各異的精致食盤,肚子卻不争氣的咕了一聲。但離我最近的一道菜立即引起我的注意———又是那種奇奇怪怪的魚。
他真當我是貓,看見魚類就饑不擇食?滾蛋吧。
我冷笑一聲,仗着四下無人,也不假模假樣的裝腔作勢了,大大咧咧的重新落座,靠在椅子上,兩條腿一提,抻到桌面上。
尤裏揚斯瞧了瞧被我的腳掀到一旁的菜肴,故意露出惋惜的神色。
“盛情難卻,”我仰起頭,眯起眼皮,“可你也知道,我不是什麽真王子,是個不拘小節的武者,平常吃東西可都是用手抓的,用不慣這麽精致的餐具。”
我拎起一根銀制餐刀在指間打了個轉,擡臂一擲。空中劃過一道亮光直逼對面,擦過尤裏揚斯的頭顱,穩穩嵌進他背後的牆面。看見一縷暗赤色的頭發沿着刀刃滑下,我滿意的打了個響指。
但這招下馬威似乎毫不起震懾作用。對面的家夥只是若有所思盯了我一小會,突然失笑起來,仿佛是看到什麽拙劣的把戲一般感到啼笑皆非。我蹙起眉毛,見他擡手輕輕鼓了幾下掌,譏诮的勾着唇角,目光落在桌面上。
“你的刀法固然精彩,卻不及桌上的春光一半耐看。”
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才一眼注意到自己從衣擺側面開叉的縫隙裏露出的大腿。
這可惡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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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章 【XXXVII】蠱惑情
“你的刀法固然精彩,卻不及桌上的春光一半耐看。”
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才一眼注意到自己從衣擺側面開叉的縫隙裏露出的大腿。這可惡的衣服!
未免在他面前顯出失措,我假作毫不在意的雙腿交疊,壓住了衣縫,又拾起一把銀叉,抖了抖腳丫:“副帝大人,我可沒閑情逸致陪你用餐,不過練練眼力,倒還是有興趣的……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陪我玩個游戲嗎?”
威脅意味的說着,我将銀叉瞄準他的面具。
“如果那游戲需要脫了衣服……跟你去床上,我倒是十分樂意的。”
我驟然被嗆到,嘴角不由自主的繃緊,一時說不出話來。
尤裏揚斯微微仰頭,喉頭滾動了一下,溢出一聲輕笑。
繼而他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頸項,将托加袍本就松垮的襟口扯松了些,露出一片胸膛。
他出了很多汗,白皙的皮膚濕漉漉的,在燈火裏泛着粼粼的光,好像一條剛蛻皮的蟄伏的蟒蛇。我也忽然感到了幾分熱意。窗戶緊閉着,室內悶熱,桌上的燭光更增加了溫度,讓人口幹舌燥。我拽了拽身上華服高束的衣領,才解了一顆絆扣,便察覺對面的眼神暗了一分。
默不作聲的将扣子扣回去,我面色冷凜,試圖将那侵犯人的目光抵擋在千裏之外:“假如你無意與我們合作,就少在這拐彎抹角,浪費我的時間。”
他盯着我的衣襟,唇畔微漾的一絲弧度放浪而妖嬈:“假如我們先來一場激烈的性-愛,再談正事,也許就不會浪費時間了?”
我再也坐不住了。這家夥根本是為了為難我而設宴的。
一腳踹開椅子,我站起身來,一瞥就看見椅面上一片汗液形成的水霧。我的衣擺近乎濕透了,黏在臀部上。惱火的扯了幾下,我便徑直朝門口走去。
“等一等,別急着走呀。”
背後傳來金屬物接觸桌面的聲音。
我的心裏咯噔一跳,回頭看去,只見他的手擱在桌上,掌心是赫然一枚發亮的東西。
那是一尊雕成狼頭的印章,頂端鑲有一顆紅色寶石。
“你的國王陛下想要的大概就是這個玩意吧?”尤裏揚斯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輕撫狼頭,沉默了一會,才笑着啓口,“可我從未要求波斯一方協助我奪位,我的計劃裏并沒有為你們安排位置。的确,在一年以前我們有過交易,但是僅止于戰場,可沒包括幹涉羅馬內政。是波斯王擔心我登上帝位以後違背承諾,所以才派你們進宮刺殺君士坦提烏斯,以便日後分一杯羹。”
“那你還啰嗦什麽?”我挑起眉毛,“擔心我們過河拆橋?”
“不……”尤裏揚斯眯起眼,“君士坦提烏斯熱衷于在東方開辟戰場,波斯人比我更希望他死。我不擔心你們會放過他。雖然我的計劃已經很周全,但沒錯,有你們相助,我的勝算更多一分。可是波斯與羅馬是百年夙敵,要将這麽重要的東西交出去,我該憑什麽相信你們呢?”
他頓了一頓,擡眼盯着我,眼瞳中火光跳躍:“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我呼吸一緊,想起伊什卡德的囑咐,一使力将桌面上的日曜之芒推了出去,“這還不夠誠意?這可是我們波斯人的國寶。如果國王陛下不是誠心想跟你合作,完全可以命我們帶着它一走了之,何必冒險進到敵人的地盤裏來?”
“假如波斯王派了別人,當然不夠。但是因為是你……”尤裏揚斯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染着嗜血的意味。他将匕首拔出刀鞘,冰棱似的手指劃過刀刃,鮮血一滴一滴落入酒杯,“所以夠了。來,替我與你的國王陛下歃血為盟吧。”
他在桌子那頭起身,染血的手舉起杯子呈對着我。
這種結盟的傳統,波斯與羅馬一樣。
我的目光聚在那杯搖晃的酒液上,心髒在胸腔砰砰狂跳,好半天才挪動了腳步,一寸一寸的移到尤裏揚斯面前,接過了那杯酒,劃破手指,将血擠了進去。
按照規矩,下一步,我們就得一人喝一口這杯酒。見他把杯子遞過來,我警覺地擡手擋住,“你先喝。”
他對我懷着邪惡的企圖,我必須得小心。盡管伊什卡德他們就在外面,我還是得提防這家夥下毒。
“戒備心還真是強。”尤裏揚斯無所謂地飲了一口,舔了舔嘴唇,又遞到我面前:“該你了。”
我吞了一口唾沫,一把将酒了接過來。杯子裏酒液呈現出一種鮮豔的猩紅色,讓我心頭發怵。念起日曜之芒的匕身為純銀打造,我抓起日曜之芒往杯中一試,見它沒有變色,才象征性的淺啜了一口。
做這一切的時候,尤裏揚斯目不轉睛地端詳着我,燭光中他的臉半明半暗,陰影變幻,面具下遮掩的神情晦暗不清,仿佛藏身暗處的邪魔在窺視着一個無知孩童做徒勞掙紮。我被他看得的脊背發涼,擱下酒杯,“好了,軍符。”
“你可以自行取走。不過你眼前并不是完整的,這是一只母狼,”他指了指軍符上的狼像:“還有一只公狼,它們在一起才能號令戰狼軍團。”
尤裏揚斯展開手,将軍符向前推了幾分。
“你準備什麽時候交給我們?坐穩皇位之後?”我掃視過軍符周身,才發現它确實缺了一半。
“當然,這是制衡的唯一方法。否則我怎能保證不會把自己置于腹背受敵的境地呢?”尤裏揚斯靠在椅背上,下颌微微仰起。嘴角仍噙着笑,眼睛卻很深,透出一種不容置喙的銳色。他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裏的酒樽,我卻不禁想象出了他拿着權杖,坐在那把高高的金交椅上睥睨天下的樣子,忽然感到一陣窒息。
算了,拿到軍符的一部分,也不算全無收獲,回去禀報伊什卡德再做商議。
“還猶豫什麽呢?過來啊。”
他盯着我,低聲吐詞,眼睛勾人攝魄。
不好的預感在空氣中悄然蔓延,侵入口鼻。我警惕的走近他身邊,朝軍符伸出手去,一股無形的危險氣息立刻自他身上撲面而來。在碰到它的一瞬間,幾乎同我預想到的一樣,尤裏揚斯伸手擒住了我的手腕。
我則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桌上匕首,對準了他的咽喉。
他擡起眼皮逼視我。燭火将他的雙眼耀亮,宛如暗沉的夜穹被黎明籠罩,隐約能窺見雲翳下碧藍海面的一隅,卻不真切。
隔得這樣近,在光線下,我才發覺尤裏揚斯的眼睛與弗拉維茲那樣相像。
仿佛與夢中之人對視,我的心跳得厲害。
“你大可以割斷我的咽喉……死在你這樣的美人手裏,也不失為一樁幸事。”尤裏揚斯擡起頭,嘴唇彎如月勾,“啊…看你的手還在流血呢。”
近在耳畔的低笑暗啞蠱惑,他昂着頭,白皙的脖子抵着我的刀刃上,一只手卻緊緊扣住了我的腰,張嘴含住我割破的手指,吮吸起來。
我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大跳,反手抓起刀刺進他的肩頭。刀刃刺破了他的皮膚,沁出一線豔紅的血跡,好像雪地上綻放的薔薇。但他抓着我的手握得極牢,好似篤定我不會用力往下捅。
他眯眼盯着我,唇舌放肆在我握刀柄的指頭上流連,輕柔纏綿。面具的孔洞裏的眼睑低垂,濃密睫羽如烏雲密布,底下是一片飽藏着愛欲的海,随時能化作一場暴雨傾洩而下。一絲絲異樣的酥麻感從指尖直抵心髒,我從手腕一直抖到胳膊,刀柄幾乎脫手掉落。我不得不雙手握緊匕首,半是威脅,半是懇求:“能不能把你的面具取下來讓我看看?”
“可以。”尤裏揚斯的臉湊近了些,手臂摟得更緊,使我跌坐在他身上。我被巨大的期盼所控,無暇掙紮,屏息凝神地騰出一只手去揭他面具,卻被他搶先抓緊了,扭按在腰窩上,“但有個條件。”
“什麽?”
理智提醒我危險逼近,我卻如着魔般,情不自禁的任他牽着走。
“你說呢?想看我的樣子,當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尤裏揚斯湊到我耳邊,嗓音低柔纏綿至了極,近乎引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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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章 【XXXVIII】彌足深陷
“什麽?”
理智提醒我危險逼近,我卻如着魔般,情不自禁的任他牽着走。
“你說呢?想看我的樣子,當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尤裏揚斯附耳低笑,紅唇微啓。嗓音低柔纏綿至了極,近乎引誘。
這口吻熟悉得令我恍置夢魇,只顧盯着他的臉瞧。他微側過臉,低頭吻我的脖子。面具的縫隙裏露出他汗濕的鬓角,下颌的線條很美,卻不是精雕細琢的柔,而是刀削似的鋒銳,笑起來盡是直刺人心的邪氣。
不像,不是他,絕無可能是同一人!阿硫因,別被迷惑了!
一個聲音在腦中叫嚣。我站起來,一只手猛地扣緊了我的腰,将我摟入懷裏。他附耳低問:“告訴我,為什麽想看我的臉……我讓你想到了誰,是不是?”
心口突地一跳,我擡起頭,正對上那雙的深瞳,使我一時都忘了反抗,就這樣親密坐在他懷裏,與他肌體緊貼:“你怎麽知道?”
腰間的手摟得更緊幾分,他的呼吸像一縷幽魂纏繞着我的脖子:“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像透過我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怎麽,那個人對你很重要?真難想象你這樣桀骜不馴的野貓會對誰眷戀至深。貓總是最涼薄的動物,不是嗎………”
仿佛小心翼翼珍藏的寶藏被窺探,心裏頓時湧起一種強烈的抵觸之感。
“不關你的事!”我壁壘高築,滿身劍戟,用力掙開他的懷抱。然而還未站起,一道針刺似的細小疼痛驟然襲入脊背,使我立刻警醒,向後退了一步。誰料腰背一陣發麻,身體已軟了半截,我一下子歪倒在背後的桌子邊。
幽暗的火光裏,蒼白纖長的手指上一枚戒指閃着劇毒的冷光,肇事者支着肘子欣賞我藥性發作的樣子,詭異面具下的唇角笑意加深。
“你暗算我!”
我握緊手裏的匕首,它卻不聽使喚的滑落到了地上。
尤裏揚斯微微彎下腰,吹滅了桌上一盞燭火,他的陰影一下被拉扯得很長,仿佛一個從天而降的幽靈向我緩緩逼近:“是的,我暗算你。當你走進這座宮殿時,不就應該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嗎?”
我向後退去,被他大力的一把擒住了胳膊,頭撞在他胸口。侵入口鼻的惑人異香使我頓感一陣心悸。耳畔低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麽觊觎你。”
“我警告你!我們的人就在附近監視這裏,随時都能進來殺了你!如果不想破壞盟約,你最好立刻給我解毒,放我離開。”我勉強擡起胳膊,掐住他的脖子,手腕卻顫抖得猶如垂死病患,與撫摸的力度幾乎無異。
他抓住我的手腕,擱與唇邊一吻,唇色豔得讓人通體發冷:“噢,忘了告訴你,你的波斯軍團不會來的,他們現在正自顧不暇呢。”
“不可能!”我一驚,扭頭循望窗外,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毫無動靜,只有樹影搖曳,如鬼影幢幢。他們遭遇了什麽?中了這變态的圈套?
沒容我思考這個,整個身體就被他托抱起來,翻面壓在桌上。
胸膛貼上冰涼的大理石面,我的頭被拗着,陰影從後方降落下來,鋪天蓋地的暗赤色發絲遮擋住我的視線,好似一片妖魔叢生的紅色密林。
灼熱濕潤的唇舌含住我的耳垂,淺淺品嘗一番,就重重的吮咬起來,像一頭急欲舔食獵物血肉的饑獸。
衣擺被撩扯到大腿以上,似炭的掌心一接觸大腿內側最薄嫩的皮膚,便好像能燃成燎原之火,一瞬間我的整個下半身都燥熱起來。
細密的金箔被他指頭撥出悉悉簌簌的聲響,仿佛狎昵的細吟,我的腹下不禁一下子就有了反應。昂立起來的根莖被他攏在掌心下流的撫弄揉按,一股粘稠的黏液從箔片間滲了進來,滲透了我的股縫,沿着腿間滴滴答答的淌。
滑膩的舌頭游到我肩頭,耳邊低低沉沉的笑了一聲:“真失禮,我的東西一碰到王子殿下的身體就興奮成這樣了……”
頭皮發麻,臉頰高燒,我急忙伸手四處胡亂摸索,希冀尋到什麽武器。手臂被他一左一右的攥住,腰間的金屬扣帶被抽扯下來,将我的雙手緊緊縛在頭頂。
這是個陷阱,尤裏揚斯一早就設計好了。
“你最好想清楚……羅馬副帝,”我咬着牙,壓制着發抖的聲線,“你就不怕我們毀約?”
尤裏揚斯扳緊我的脖子,一低頭覆緊了我的嘴唇。
我撇開頭,照着他脖子張嘴就咬,牙齒切入他血管。嘴裏霎時滿口血腥。他猝不及防地手臂一松。我趁機一扭腰翻過身,膝蓋頂着他胸膛,想站起來,可腿腳卻不聽使喚,使我整個人向前傾去,一下子騎在了他的腰上。
被縛身後的手仍舊動彈不了,我只好屈膝頂住尤裏揚斯的咽喉。
他倒不動不惱,就這樣襟袍散亂的躺在我身下,反而像是在被我蹂躏。修長蒼白的身軀随呼吸起伏,暗紅發絲蜿蜒于雪色胸膛上如同肆橫的鮮血,一眼望去他就好像瀕死之際的美杜莎,妖嬈得觸目驚心。
這一刻我只希望自己是珀爾修斯,擁有一刀斬他頭顱的神力,然則我們都清楚,藥效正蠶食着我身上最後一點力氣。這出其不意的反抗,已是強弩之末。
“我沒想到你喜歡這種姿勢,真刺激。”他擡起眼皮笑了笑,欣賞似的梭巡我的周身,目光從領口一直滑至腰胯,眼底更暗。即使不用去看,我也清楚我的襟口大敞。我想扣上衣服,但被縛的雙手根本無法動彈。
被他注視的每寸肌膚都在升溫,燥熱之意從胸膛蔓延至耳根,臉頰漲熱。他擡起手來,似乎想來解我的衣服,我立即擡膝狠狠頂住他的咽喉。
“給我解毒!否則我現在就弄斷你漂亮的脖子!你休想碰我一根指頭!”
我兇悍的威脅他。下颚有些麻痹,一瞬間我的整張臉似乎都扭曲了。我想我的表情看上去很猙獰,不知是否能削減他的興致———假使他是看上我的皮相。
他的喉頭在我膝下滾動了一下,好像因此而更加亢奮。
我的小腿緊貼着他的胸膛,能感到潮濕的皮肉下急速搏動的心跳,仿佛在經歷一場兇險萬分的厮殺,即将在生死一線的決出勝負,發出致命一擊。此刻我就像在戰場上那樣緊張,卻只能眼睜睜的面對自己被拆兵繳械。
整個下半身很快就發起軟來。我甚至無力保持跪壓着他的姿勢,搖搖晃晃的撐在桌上,汗水從額頭上魚貫而下,滴在尤裏揚斯的唇角。他微微啓唇咽入,深深凝視着我的臉,眼底幽暗餍足,好似飲得是美酒甘露。
“我警告你……別碰我……”我氣喘籲籲,一開口聲音沙啞酥軟,連自己聽來也覺得像引誘。需要極力擡着脖子,我的臉才不至于貼上他的。
“如果我碰你呢?你又能拿我怎麽樣?”
尤裏揚斯仰起脖子,湊到我耳邊,低吟似的問。一只手輕而易舉的擒住我的腳踝,将我的膝蓋撤到一邊。我歪倒下去的同時,一只手自我的大腿寸寸撫上胸膛,慢條斯理一顆一顆的解開我的衣扣。他的嘴從我頸子沿路點火,一直燒到胸口敏感的兩點,令我汗流浃背,呼吸顫栗。我不想承認我感到身體被他弄得有些興奮,但生理反應無法欺騙誰。一直以來清心寡欲的武士修行似乎起了反效果,使我對于這種下流撩逗的抵抗力格外脆弱。
“有誰能保護你?你身邊的那個小子,你的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