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猛不馴,我很奇怪它竟然沒有襲擊你。”
我回過頭去,弗拉維茲站在門口,一身英姿飒爽的深紫騎裝,修長的手搭在身邊一人高的權杖上,似笑非笑。
“應該說,它救了我一命。”失神了片刻,我艱難的挪開視線,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腿腳不穩,一個趔趄向前栽去。
身體穩穩的落在一雙手臂裏,香氣拂面。我貪心的環住他的腰,全身一輕,被他打橫抱了起來,向床榻走去。
似是注意到那條毒蛇,越過床前時弗拉維茲的步伐一頓,動作輕柔的将我放上床,用佩劍将那軟垂的死物挑起,臉色霎時陰雲密布。
“你被咬了嗎?”他擒住我的腿查看,似乎很緊張。
“沒,沒有。”我搖搖頭,順手抓過毯子蓋在下半身上,有點窘迫。身上赤條條的寸縷不挂,一眼望去,全是歡樂留下的痕跡,疊在淡去的鞭痕上慘不忍睹。
“那就好。”像是松了口氣,弗拉維茲将那蛇甩進燃燒的火爐裏,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四周。
我不知他會不會想到是阿薩息斯意圖謀害我,又會怎樣做。
即使我們共度了一夜,他大概也不會為了我除掉他親自拔擢的侯任者。
這樣想着,我憤憤的磨了磨牙。在離開這裏前,一定要報受虐之仇,決不允許阿薩息斯那個殘忍的蠻子在弗拉維茲身邊占一席之地。
正這樣想着,弗拉維茲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一條黑影從他腰間探頭探腦的滑出,我條件反射的身體一縮,見又是一條蛇徑直滑到地上,一溜煙鑽進了草叢。看來盡管魔力正在減退,他還是能操縱這種讨厭的邪惡生物的。
“你好像很怕蛇?”他微微傾身,眼角染上一絲戲谑,掀起毯子一邊角。
“我被蛇咬過一次。”拜你所賜。我沒有說後半句,捂緊毯子,直起身子,卻被他伸手帶進懷裏,蘸了什麽液體抹上我的背。我聞到一股草藥的氣味,皮膚上就襲來一陣清涼之意。他的動作很用力,一點兒也不顧及我是傷患。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一只貓?”
手滑過後頸時停了一瞬,放輕了些。
Advertisement
有,你啊。
我蜷縮在他臂彎裏,忽然感覺連日來遭受的痛苦都不算什麽。但我現在對他而言,算是什麽呢?我偷偷瞄弗拉維茲一眼,目光被他捉了個正着。
“這樣看着我做什麽?”他探詢意味地問,将藥液倒在我腿上。
心驀地一漾,我便脫口而出:“好看。”
腳上力道微微一緊,他低頭而下,頭側的床被他的手壓得凹下去一塊。我屏住呼吸,感到他的嘴唇接近耳畔:“嘴這麽甜,腿這麽細,你真的是個刺客?阿硫因……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出現在我夢裏,我一定會弄清楚。”
我盡力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回應:“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話音剛落我的胳膊就被壓制住,腳心随之襲來了被蛇類摩擦的觸感。
我渾身一僵,聽他輕笑一聲:“你該有自知之明,波斯貓。你是個俘虜,全憑着讨我歡心才活到現在。”
蛇順小腿蜿蜒而上,我汗毛聳立。
“你在害怕……”弗拉維茲威脅道,“不從實招來,我就只好對你用刑了。”
感到蛇竄到腿間,我渾身一抖。“嘩啦”一陣振翅聲,一道黑影撲了過來。
我目瞪口呆的看見阿泰爾在弗拉維茲的肩上狠狠啄了一口,頃刻糾纏我的蛇一竄而起,一鷹一蛇扭做一團,滾到地上撕打起來。
“阿泰爾!”
我厲聲呵斥,阿泰爾充耳不聞,抓起新的獵物飛上了樹。暗暗慶幸它是贏家的同時,我心疼的看向了弗拉維茲的肩。他華美的騎裝上破了個大洞,裏面滲出一絲血來。我蘸了藥酒為他擦拭,手腕被立刻扣了個嚴實。擡眼撞上他眯成一線的眼,我的心登地一跳,意識到了什麽。
“我一直不知道這只撿來的野物的名字,你倒很清楚。”他傾身壓在上方,嘴唇幾乎擦到我鼻尖,“你是它原來的主人。你來過君士坦丁堡的皇宮。 不久前我生過一場大病,忘記了一些事情,但不代表我變成了傻子。”
“是。”我心知瞞不過,信口胡扯,“你知道我是個刺客。你堂兄的死有我一份,我們在那場宴會上見過面,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他反問。
“僅此而已。”
我無所謂地扯起嘴角,面部表情有些僵硬。胸口發堵,有點心虛,剩下的是剜心的疼痛。如果舍去這遍布傷痕的記憶能換他一生無恙,沒什麽不好。
“希望你說的是實話。”近在咫尺的紅唇勾起來,豔得戾氣。他的拇指壓在我的唇上,細細厮磨,“我最痛恨別人欺騙我。”
我心悸得屏息。我不擅撒謊,更從來瞞不過弗拉維茲的眼睛。他說過我即使騙的了全世界,也無法對他說假話。這仿佛是一種本能———是他教我識字辨人,給我新生,他是用頭顱孕育我的朱庇特。
“好吧。其實,還有一兩次魚水之歡,可我不小心愛上你了。”
我深吸一口氣,看着他的雙眼補充道。
弗拉維茲驀地展顏,長長的睫羽垂下來,眼中半明半晦:“你愛我?”
我的心跳驟然一停,點了點頭。我深知這話有多不可信,換作我是他,身為一國之主,被一個偶然救下的敵國俘虜引誘,聽見對方的這句話,也不會信的。
意外的是他沒有過多質疑,只若有所思地眯起眼,凝視着我:“閉上眼睛。”
我聽話的阖上眼皮,便感到他的手指走過臉上的疤痕,涼潤的藥膏沁入膚底,有一滴沿着臉頰溢流下來,我本能的伸手去擦,卻被他抓了手腕。下一瞬,柔軟的物事就壓上了我的側臉,将溢出的藥膏細細吮去,沿路吻到脖子。
氣氛太過美好,我閉上眼仰起頭,任他往下進犯。一開始只是蜻蜓點水似的淺酌,轉瞬就演變成連綿細雨,最後成了一場燒身的火。
我迷失在弗拉維茲的溫柔裏,等回過神時,他已經衣衫半褪,我更不消說,雙腿不自覺的勾着他的腰,一副主動承歡的姿态。
天色已大亮,雨過天晴,淡淡晨曦籠罩在我與他糾纏的軀體上,滿身沾得膏油泛着旖旎的光。我徒生一種罪惡感,光明神在上,我絕不敢在白日渎神。
但這事從來由不得我做主。
我試圖懸崖勒馬,奈何身為傷患,無力掙紮。身體被翻面抱到他腿上,正好面朝床頭的鏡子。鏡影裏,摟着我的男人上身半裸,琴身般優美的脊背上赫然遍布着斑駁的抓痕,活像遭了只野貓襲擊。那是我的傑作。
耳根唰地灼燒起來,鏡子裏一臉緋色的家夥臉也更紅了。
“我今天該去操兵………”修長的手指沾滿滑膩的藥膏滑下尾椎,薄繭激得我雙股顫栗,腳镯上的銀鈴細碎叮咛。被這樣抱着,從下貫入的感覺刺激得窒息,我不自禁的直起腰背,小腿藤蔓一般緊纏住他的腰。
胸膛被汗液藥膏黏合在一處,發絲絞纏,真正如膠似漆。
鏡子清晰的映出此刻我們交歡的姿态。羞恥與快意一并擭緊肌骨,我低下頭埋在他肩上,卻聽他在耳畔吐息,語氣纏綿蝕心:“現在只想操你。”
我手一抖,又在他背上留下五道爪印。
體內被報複意味地狠狠一頂,我差點當場洩出來,沒容我有喘息的機會,就被嵌到了深處,深入淺出的徐徐貫穿。他做得極慢卻極重,仿佛是為了刻意折磨我,将我送上高潮便按兵不動。
我只好主動向他索取,可傷了的小腿支撐不住自身力量,我整個人騎在他身上,全憑腰力上下厮磨。
沒了夜色的遮掩,一切一覽無餘。我不敢看鏡裏刺目的旖景,但弗拉維茲此時的樣子更讓人不忍肆睹。陽光在他極白的皮膚上被染成彤霞,汗水沿精致的鎖骨流下,仿佛冰雪溶成了山澗,誘惑我不自覺低下頭舔舐。
舌頭觸到膚表,就引來一聲暗啞的悶哼。
見他弓起脊背,喉頭上下滑動,我忽而生出一種侵犯他的錯覺,便一面律動腰肢,一面變本加厲在他胸膛上肆虐,甚至用嘴吮咬他早已硬挺的乳首。
緋紅色的,像顆櫻桃。
下身亢奮得厲害,我突然很想進入他的體內,以往這是我想也沒想過的。
想象着弗拉維茲在身下呻吟的模樣,我的手順着他的腰線滑下,大着膽子去探他身後。誰知還沒摸到,身體便被翻面推到鏡前,雙手被腰帶拴了個嚴實,背後壓上潮濕的軀體。
“你想做什麽?”他低聲問,嘴角勾得很深,有點惡質。
“想要你。”我老實承認。來不及閉上雙眼,雙腿被背後的一雙手大大拽開來,身下是一場已劍拔弩張的戰役,豔得觸目驚心。
“真是只放肆的野貓。”他咬着我的耳垂,朝着鏡面在身下狠狠挺進。我倉皇的挪開視線,雙腿發顫的軟在他大腿上,不能自持的對着鏡子一洩如注。
大腦裏襲來茫茫的空白,肺腑之內盡是噴薄而出的快意,仍不能滿足。
我從未這樣放縱自己,但身體裏失去他而開裂的溝壑,亟待填補。
“我愛你。”我抵着鏡子虛弱的喘息,在他一次又一次嵌入體內時,近乎誦經般的重複着這句話,回答他過去經年累月的等待。我的聲音愈微弱他愈用力,好似生怕再也聽不見了一般,直到我連動一動嘴唇的力氣也不剩下。
體內熱量終于減退時,他抵着我的後頸喘息,滾燙的液體沿着脊骨滑下來,我知道那不是汗水。
我生而颠沛流離,從來不是“光明降臨”,從來不是能照亮誰的太陽,卻是一個人充滿陰翳的靈魂裏唯一奢求的光芒。
我不知誰是誰的救贖,但即使盲了雙眼失了記憶,我們也能在黑夜裏走到彼此身邊。是命運的鎖鏈将我們拴到一起,誰也離不了誰。
104章 【CIV】愛之懸崖
縱情後我們一同睡去,我趴在弗拉維茲懷裏,從未有一次睡得這樣安穩酣然。迷迷糊糊間,熟悉的呼喚又在耳邊徘徊,我以為我是在做夢,半晌才意識到是現實———不是我在做夢,是弗拉維茲。
我睜開眼,看見他雙目緊阖,眼皮輕微抖動,嘴唇半翕半張的低聲夢呓,辨不清在說什麽,但我的名字卻猶為清晰。
想起了關于我的什麽呢?只是冥府中的記憶嗎?
忍不住用手描畫他的眉眼,我有些矛盾的輕聲回應:“我在這兒。”
他的眉毛蹙了一蹙,卻是不再喚了,嘴角上揚起來,似乎在笑。
心驀地湧出一陣暖意。我輕吻他的嘴角,像幼時一樣蜷進他的懷裏,打了會盹,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一些響動。
擔心是阿薩息斯又伺機向我下手,我警惕的穿好衣物,抓起弗拉維茲的短劍朝外走去。腿腳酸疼不已,我不敢走進黑暗處,停留在門口。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年輕的侍衛,見到我便面露一種鄙夷之色。
注意到我手裏的短劍,他立刻戒備起來,拔了刀上前來。我只好将短劍扔到一邊,不經意的瞥見樓梯口立着一個颀長的黑影,脖子上閃爍着金飾的光芒。他盯着我,目光如炬,盡是殺意。
我從未如此想殺一個人。上一次有這樣強烈的願望,還是我七歲時目睹一個殘忍的嫖客傷害我的母親時。我就是從那時起學會怎樣暗中殺人,可那時我還小,有時無法得手。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孩子了,不會出現第二次失手。
我眯起眼,朝阿薩息斯冷笑了一下,退回室內。
弗拉維茲剛剛醒來,穿起衣袍。那侍衛跪在他腳下,禀報阿薩息斯要求見。我默默的伏到床前,像個真正的侍寵一樣為他系上腰帶,我刻意放慢動作,使得阿薩息斯進來時,“不巧”正撞見了這一幕。
阿薩息斯的臉霎時黑了。我站起來,容他看見一片狼藉的床,滿意地看見他的臉更黑了。與我短兵相接了一眼,他揚起手中的一個信筒,僵硬的牽動嘴唇:“陛下,波斯王的來信。”
說完,他刻意瞥了我一眼。我看見那信筒上印有火焰紋的金色紋章。
不是假的。
“你出去。”
聽到這聲冷冷的命令,我的呼吸一滞。顯然弗拉維茲不是對着阿薩息斯說的。沒容我不情願的挪動步伐,立在一旁的侍衛已将我拉了出去。
“放手!我自己會走!”我憤怒的揮開拉扯胳膊的手,不料幾個侍衛一擁而上,将我架起,就往樓梯下走。走到拐彎處,其中一個家夥便要拿鎖鏈來捆我,顯然受了阿薩息斯的授意。
我雖然受着傷,對付這些家夥卻綽綽有餘,兩三下就将他們打暈,又趁人不備潛回去,藏身在樹影間,窺聽阿薩息斯與弗拉維茲的交談。
“兩國交戰,不殺來使———真是一派冠冕堂皇的說辭。”
我聽見阿薩息斯陰測測的聲音,“波斯王不久前在亞美尼亞蠱惑人心,毀約在先,又派出刺客冒充使者想暗殺我,現在卻來公開要人,有趣得很。陛下,依我看這俘虜地位不一般,否則波斯王哪會親筆傳信來要?”
“你有何建議?”
我探頭從縫隙裏望去,弗拉維茲面無表情,手執皇玺擱在一張羊皮卷上,阿薩息斯為他澆上火漆,不知是下了什麽命令。
我小心翼翼地沿牆壁爬向塔頂,欲一睹內容。
“陛下,不妨把他交給我,我必會物盡其用。”
我沒來得及看清信件,差點從塔檐上當場跌下去,目光落在弗拉維茲身上,屏住了呼吸。
他會答應嗎?
“說說你打算怎麽做?”
心口驟然一涼,身上的傷痛隐隐刺痛起來。我翻身緊貼瓦片縫隙,聽阿薩息斯附耳輕語了什麽,回應得是一片短暫的沉默,我知他在考慮。春寒料峭,瓦上冰霜透衣。血液一點點冷卻,我的體溫漸漸跌至冰點,全身僵硬。
“阿薩息斯,是不是我對你的重用,讓你忘記了自己是誰?”
良久,我忽聽這樣一句,一瞬以為是幻覺。
噗通一聲跪地叩首之聲,我低頭望去,弗拉維茲竟一手掐着阿薩息斯的脖子,對方竟伏在地上,哪還有半點肆狂模樣,像只見到獅子的豺狗。
“把他送回來,留着他的命,我自有用處。”
弗拉維茲輕描淡寫,眉梢眼角俱染厲色。不知阿薩息斯到底說了什麽,惹得他發了怒。
阿薩息斯惶恐地低頭吻他的戒指,卻被他一手揮開,我毫不懷疑自己聽見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幾道血痕随之出現在阿薩息斯的臉頰上。
我不禁爽快地冷笑了一下,又見弗拉維茲喚來阿泰爾,将系在它足上,又将另一封壓了火漆的文件遞給阿薩息斯,對方恭敬的接住,甚至不敢擡頭看他。
“傳令下去,命五個戰狼騎兵團出城,由你統領,率先趕往納塞賓要塞,與波斯不死軍的前鋒對弈。”
“陛下,我願與您一同駐守河口,為您護駕。”阿薩息斯趴下親吻弗拉維茲的靴尖。我驀地感覺足下被蜈蚣咬了一口,只想跳下去踩爛他的頭顱。
“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阿薩息斯?”弗拉維茲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手擱在一旁的權杖上,他又微笑起來,那笑容讓人毛骨悚然:“立刻趁夜出城,從老城門順河而下,記住,別打草驚蛇,你知道該如何最隐蔽的行動。”
不知怎的,我竟隐約感到些歡欣。
耳聞阿薩息斯遲鈍的步伐遠去,我翻過身,望着漫天寒星,自嘲地笑了一下。現在我如此容易就得到滿足,只因為弗拉維茲沒有将我交出去。又呆卧片刻,我才起身,小心翼翼地爬向另一側。
不能再待在弗拉維茲身邊了,不能再令國王陛下更失望。
正這樣想着,我遠遠眺見夜霧深處,有數點火光若隐若現,似乎正朝阿納提亞貝納前來。是伊什卡德他們?還是另一只羅馬軍隊?
“下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那?”
底下冒出一聲,忽地将我吓了一大跳。低頭望去,弗拉維茲仰頭瞧着我,夜色裏,目光閃爍晦明。風卷起我的衣擺,他的長發飛揚,我在黑暗中,他站在光明裏,我們靜靜凝視彼此許久,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讓我猜猜,你是聽到了風聲,急着回去禀報你的國王?”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挑釁的笑了一下。
弓箭拉弦聲從側面傳來,是一個侍衛瞄準了我。弗拉維茲舉杖而立,盯着我,不知在想什麽。我不敢确定,我再退一步,他會不會允許他的侍衛一箭射穿我的心髒。假如我的命能換來一座城池,我想現在他是願意動手的。
我卻偏偏想一試。
“如果是呢?羅馬之王,你打算拿我怎麽辦?”我扯起嘴角,一步一步往後挪,弓箭一寸一寸漲滿,發出細微而刺耳的嘶鳴。
我盯着他笑意漸漸褪去的臉,在這無聲對峙中起舞一般挪動步伐,抵達邊緣時,如雛鷹舒展雙臂,向後傾去。
攸忽一支流矢擦過我的肩膀。我朝下望去,廟塔背後的城門口黑影攢動,不必猜測,一定是來自阿薩息斯。我假裝被擊中,身軀搖晃地伏倒。
“停下!”
“皇帝陛下!你不能上去!”
一雙手将我扶起,緊緊擁進懷裏,動作急促,他的身軀竟在微微顫抖。
風吹起弗拉維茲額前的發絲,容我看清這個世上我最愛之人的臉。妖冶絕美的容顏因緊張而扭曲了,顯得有些猙獰,但一點也不可怕。盡管多年以前,他第一次露出這種表情時,我曾恐懼得想要逃走。
但現在我絕不會再害怕了。
“受傷了沒有?”
他的聲音嘶啞,眼睛充血。
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他的唇,他則更兇猛的回應,彼此嘗到了對方的血味還覺遠遠不夠。在這樣危險的高處擁吻,像在墜入地獄的懸崖邊緣。
我們愛得太極致,以至于連性命也岌岌可危。
105章 【CV】
回過神時,我們不知何時已倒在屋瓦上,我依偎在他懷裏,被他擁在懷裏,頭頂是浩渺星空,身下是千年古跡。
這本該是極美的景致,我卻借着星光發現弗拉維茲臉上的異狀。
額心的烙印又紅得幾欲滲血,現出蛇形的輪廓來。他的身體劇烈發抖,像有什麽力量在體內裂變。
我怔愣住,不敢動彈,驀然感到自己在犯錯。我不該再來找弗拉維茲,不該再讓他的心裏重燃愛火,該離得遠遠的。
我是何等自私啊,只為一解思念之苦,令我的愛人飲鸩止渴。
大腦混亂一片,身體已被扛起來,弗拉維茲像擄着一只獵物似的将我抱下去。侍衛被他瘋了似的神情吓退,我們一并倒在花園的草叢裏。壓着我的身體在散發熱量,預料到弗拉維茲想做什麽,我本能地掙紮起來。
身體被翻抱過去,下身布料被撕開,他像只發情的野獸般趴在我背上,喘息異常粗重。慌亂中我掙脫開來,不知是不是踹了弗拉維茲一腳。他跌跌撞撞地向後栽倒,扶着一顆樹幹坐下來。
樹枝勾破他的衣襟,他的身軀赤裸出來,在陰影裏白得顯眼。
唯恐是弄傷了他,我撲上去将他扶住,卻被他狠狠擋開。他一手攥着腰帶,低頭難耐地喘息起來,我盯着他的下腹,揭開絲質內袍的縫隙。
一叢濃密的恥毛下,黑色細鱗又從根部蔓延出來,我眼睜睜的看見駭人的變化在他身下靜靜發生,又恢複到我曾見過的樣子。
“我要你。”他靠着樹幹仰起頭,盯着我,斷斷續續的吐息。
我震驚地片刻,咬咬牙跪下來,挪到他上方,不待坐下去,整個人就被掀翻到泥地裏,雙手被緊縛在樹幹上。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我會這麽渴望你?渴望得恨不得把你吃進嘴裏,吞進腹裏……都不夠。還不夠。”耳畔的逼問似從齒縫裏迸出,已暗啞得不似人聲。
“來要我吧。”
我閉上眼為他雌伏,做好被他進入的準備,卻沒料到身上重量一輕,雙手束縛又被解開來。弗拉維茲靠着一旁的樹幹大口呼吸,他的皮膚上沁滿了汗液,喉結不住地上下滑動,如同一只皮毛華美的瀕死之獸。
“你太虛弱了。”他勾起唇笑了一下,眼睫半翕,汗水沿頰流下,近乎泫然。
我吻去那滴汗液,為他拂開粘在頸上的發絲,站起身來,心知該即時離去,免他被詛咒折磨更多,可腳步卻不聽自己的使喚。
仿佛是知道我在猶豫什麽,弗拉維茲忽然抓住我的一只手。
他纖瘦的手指裏蘊藏着不可抗拒的力道,仿佛絕望時的掙紮,看着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我不想傷你,不代表你可以離開。”
“那你忍得了?”
我心疼地嘲笑,俯身給他掩好衣物,被他猝不及防地一使力抱起來,大步朝樓梯口走去。我不知他要帶我去哪,只感覺得到他的身體裏蓄積起了無窮的熱力,須得找個渠口釋放。
沿途的侍衛被他們的王者驚吓,有的甚至駭到連武器也握不住,張大了嘴。誰也不敢攔截,不敢過問,一國之主這樣衣衫不整的摟着一個“男寵”半夜出行,怕是任誰都會以為他是喝多了酒。
“你帶我去哪?”
我忐忑地掙紮起來,弗拉維茲置若罔聞,徑直闖到馬廄裏,挑了匹烈性的黑馬,将我扔上馬背,一鞭落地震耳欲聾,還未反應過來,他已不知從哪個門沖出了這座亞述古城,直朝兩河交彙之處沖去。
臨河的銀白蒿草茫茫一片,星光灑地,放眼望去宛如身置雪域,弗拉維茲帶着我縱馬沖入草叢間。草葉似鞭尖掠過周身,留下細小的傷口,卻不覺疼痛。
馬在河畔停住,弗拉維茲兀自跳下馬,浸入水中,一轉瞬就不見了蹤影。四月的河水透骨的涼,我踩在滑溜溜的石頭上,有些站立不穩。
水面下一道白影游近,好似豚魚出水,一縷不挂,優美挺拔的身軀全然曝露在星光下。我倚在一塊石頭利落地脫去渾身衣物,與他赤裸相對。
恍然又回到了最初,我們朝夕相處的歲月。
弗拉維茲游到我身前,捧起我的一只足,手指在傷疤上掠過,眼神陰骘:“我當時怎麽沒認出你呢?”
我忽地一驚,又立即反應過來,搖了搖頭,一顆心落回原地。倘使弗拉維茲恢複了記憶,哪還需要認?他只一眼便會清楚我是誰,更不會狠得下心傷我。
“早就不疼了,我是武者,向來耐疼。”
無畏地一笑,我在心裏想,這仇是必會以牙還牙的,只是不想使你為難。我撐起身,卻見他低下頭親吻我的腳尖,紅唇翩然降落。
“想不到有武者的腳會長得這麽漂亮的。”
心跳猛地凝固,想起那次“神婚”,耳根更火辣辣的一片熱意,假如不是夜色遮掩,臉色一定紅得清楚。
他的吻沿腳踝而上,我忙縮回腿,弗拉維茲也跟着傾身而上,伏在我上方。他散落的發絲濕漉漉的,膚白剔透,唇色妖嬈,像誘人赴死的水妖,只微微一笑便能将人甘願溺水。
我凝視他,一時間失神失語。他撩起我的鬓角撥到耳後,吻我臉上的疤痕,“阿硫因,我們之間一定不簡單。阿薩息斯向我請求砍去你的一手一足寄給波斯王,我當時竟想殺了他。假如不是旁邊有人,我已經那麽做了。”
我呼吸一緊。
“他是跟随我十年的忠仆,曾救過我的命。我不會為一個多年前的故友舍棄他,更不會為了一個有過兩三次魚水之歡的敵國刺客。你說為什麽?”
我只能保持緘默,摟住他的腰,頭緊靠在他胸前。該怎樣停止愛這個人?他已經深入我的骨髓。咚咚…咚咚,心跳愈來愈清晰,像受困者在裏錘鑿,欲掙出體外。我呆了一呆———曾經,弗拉維茲似乎是沒有心跳的。
這代表了什麽?我疑惑地琢磨着。
他的嘴唇游下我的脖頸,如羽毛拂過那些鞭痕,吻得極其小心,似是感到心疼。
弗拉維茲開始在意我了,但我卻不敢拿他的命冒險。是時候走了。
我抓起衣物跳進水裏,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一齊栽進水裏。冰涼的水沒過周身,緊壓上來的身軀卻散發着灼熱,他的雙臂是柔韌的桎梏,牢牢鎖住我的掙紮,一個鉻人的硬物抵在我咽喉處,是他的戒指。
“在我沒有弄清楚你和我的過往之前,就想離開?”他眯起眼,戒指滑過我的下巴,“看看我們十米開外……你不希望我把你當作禁脔對待,是不是?”
我望了一眼河岸邊,果然見到搖曳的蒿草中,站着一隊尾随而來的人馬。
“我……只是想去小解。”我心裏一緊。
下巴的手指游向腹下,我腹部繃緊,被他壓在石上拉開雙腿。
“尿啊。”他湊近耳畔輕聲誘哄,引得我渾身微顫。
他卻得寸進尺,将我的臀部擡高,真像為孩童把尿似的。我遍身熱透,掙不脫他蛛網似的懷抱,弄得一身大汗淋漓,陷在他雙臂間動彈不得,下腹竟真得一熱,蓄了一整天的尿液沒禁住,汩汩順着腿淌進河裏,激起一陣清晰的水聲。
一剎那我羞憤難當,只想将自己溺死在河裏,濕發拂過頸子,他咬我的耳尖輕笑:“真是乖……”
我猛地怔住,明明是戲辱,卻被驟然勾起幼時模糊了的記憶。
“噓,乖。別急。”一雙纖瘦的手輕輕托着我受傷的背,為我褪下衣褲。
恍惚間,我蜷縮在他懷裏,難為情地咬住嘴唇。他的身軀那樣單薄,支撐着我的重量已搖搖欲墜。尿液滴滴答答的流下來,染濕他潔白的衣袍,他卻毫不在意地撕下一截為我擦淨雙股,仿佛一位溫柔的父親。
“在想什麽?”
“你……”我注視着近在咫尺的深眸,一瞬間鼻腔發酸,竟像個孩子似的覺得無比委屈。這個男人,就曾是世上最疼惜我之人啊。
“弄疼你了?”
“沒有。”
我搖搖頭,腿上勁道驀地一松,不待我起身,又挪到上身将我擁緊。頭被扳過去。弗拉維茲的神情僵住,凝視着我,放緩了力氣,吻上我的眼角。
他的手撫過我的背脊,用我最熟悉的安慰小獸似的方式。
我閉上眼睛,不自禁的沉入這久違的溫柔裏,天為被,地為床,廣袤的曠野仿佛空無一人,我聆聽着他清晰的心跳,胸中如湍流入海,倦鳥歸巢。
106章 【CVI】
天色漸亮,不多時下起了雨,趁弗拉維茲半寐半醒,我跳進河中詳裝清洗身體,尋思着該怎麽離開,卻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聽見曠野上傳來不尋常的動靜。
像是一群巨獸在逼近。
弗拉維茲警惕地起身察看,臉色忽然一變,将我抓上馬。
我循聲望去,乍看以為是一片連綿的山巒在移動,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群大象,而那絕不是野生的象群———象軍。是我們的援軍,伊什卡德來了!
我意識到,在塔頂看見的火光就是埋伏在附近的他們。
弗拉維茲笑起來,語氣卻變了味道:“真巧啊。”
我愣住,回頭看見他的臉,陰沉得山雨欲來,忽地冷笑了一聲。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阿薩息斯剛出城後來襲,是你通風報信,是不是?”
我心口驀地一縮。頭被他的一只手死死按住,我本能地掙紮起來,下一刻,雙手也被扭到身後去,捆了個嚴實。
“想跑?你是我的人質,怎麽會讓你輕易逃走呢?”
“弗拉維茲,我……唔!”
話音未落,後頸傳來一陣被啃咬的疼痛,連嘴也被布縛住。
“阿薩息斯早就告訴過我,波斯王不只派了你們前來,還有後援在附近,果然是真的。”他的語氣冷靜,卻像利箭穿耳。
我剎那間意識到伊什卡德他們一定派了人在附近監視,看見我在塔頂遭到偷襲,便立即回去禀報了。我的行為的确無意中給他們發出了行動訊號。只因在弗拉維茲身邊,我竟松懈大意到了這種程度,将兩國交戰當成了兒戲。
還在這種關頭,和他纏綿。
我本能地掙紮起來,弗拉維茲勒緊缰繩朝城門處疾沖,蟄伏在不遠處護駕隊伍緊随而至,發出了敵軍來襲的信號。
象蹄逼近之聲如雷鳴壓城,揚沙卷塵,弗拉維茲還未抵達城門,一排火矢就攔住了他的去路。馬受驚失蹄,我趁機掙開束縛,跳下馬沖相反的方向逃去。追擊的馬蹄聲如影随形,箭矢破風之聲左右襲來,幾次堪堪擦過我的身體。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是不是!”
背後一聲厲喝驚得我腳步一頓,一道寒光擦肩而過,胳膊上就傳來了火辣辣的刺痛。我失衡地一歪,側面勁風撲來,一個身影如騎着飛馬從天而降的赫拉克勒斯遮天蔽日,鋒利的劍尖直指我的臉頰。
“你再走一步,我就親自砍下你的一只手,寄給你的國王。”
弗拉維茲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我,微微笑着,嘴唇紅得嗜血,片刻前的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