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7)
唯則一聽她緊張地提到孩子,再聯想到她與顧绾寧從前的過節,心中重重一刺,憐惜地将她抱進懷裏,可複又想到那天顧绾寧意外掉落在他車上的檢查報告,這樣的憐惜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我們回家,唯則我們走,我們快點回家。”蕭明萱緊張地催促,眼神都不敢看向後方的顧绾寧。
“急什麽?既然人都來了,不如大家就當面把話說清楚。”顧绾寧卻還不罷休,在後方涼涼發聲。
她一開口,季薄川眉頭就一皺,心裏不舒服起來,牽着顧绾寧的一只手被她掙開,他眼看着她細步走上前去,攔住了季唯則和蕭明萱兩人,冷聲說話卻是對着蕭明宣的,“這麽急着走,心虛了?當着你老公的面,為什麽不将你所有惡心的事情都說得一清二楚?”
“绾寧你在胡說些什麽,”季唯則聽不慣她這樣咄咄逼人的語氣,“你再怎麽不喜歡明萱,她現在懷孕了,就是再不對,你難道不能收斂些?”
“閉上你的嘴我沒跟你說話!”顧绾寧看都沒看他一眼,瞪着面色慘白的蕭明萱,突然動手将她從季唯則的懷裏拉扯出來,将人拉到一邊,盯着她,“你說話啊,只會躲在人身後裝柔弱有什麽意思?同樣的花招用多次了男人也會煩的,不如你問問季唯則煩不煩你?”
“你到底想怎麽樣!”蕭明萱驀地紅着眼大吼,“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和孩子才罷休!你為什麽不死在外面!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還要回來……”最後的聲音中已經帶着哭腔,蕭明萱狠了神色,一手緊張地捂着肚子,看了眼就站在兩人不遠處的季唯則,終于決定破釜沉舟,她驀地厲聲道:“你不就是仗着用那些視頻威脅我,那你現在就拿出來!現在就拿出來給唯則看得清清楚楚,讓他看清楚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蕭明萱就是不信,她就不信,她和唯則五年的夫妻感情,她如今還懷了他的孩子,竟然會抵不過一個瘋子,就算唯則從此記恨她從前的心計手段,如今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可能與她恩斷義絕。
而顧绾寧,她絕對不會任她随意拿捏!
沒了後顧之憂,蕭明萱冷眼盯着顧绾寧,狠聲道:“既然你這麽多年意難平,那就探出底牌看結局好了,看看唯則究竟是心疼你從前的委屈,還是心疼他如今的孩子。”摸了摸肚子,蕭明萱再清楚不過,季唯則有多想要一個孩子,她也清楚的感受得到,自從她懷孕之後,季唯則幾乎對她有求必應。
所以她完全有破釜沉舟的穩贏賭注。
而顧绾寧有什麽?一段時隔多年的視頻?她完全可以一口咬定是她僞造的!
穩住了心神,蕭明萱越來越躍躍欲試。
“你真是可悲到了極點。”顧绾寧涼涼地看着蕭明萱面色猙獰,用那種看待蝼蟻的眼神看着她,輕聲道:“可憐你到現在還看不清楚,視頻算什麽?我不會用這種令你害怕的武器傷害你,相反的,我要讓你輸在你最得意的優勢上——孩子。”
“啪!”話音剛落,出其不意地,顧绾寧一巴掌狠狠甩在蕭明萱臉上。
“你敢打我!”蕭明萱不可置信地捂住紅腫的半邊臉,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不遠發現不對勁的季唯則連步趕過來,蕭明萱委屈地哭出聲來,顧绾寧卻依舊不依不饒,似乎還要給她一巴掌的兇狠架勢,季唯則終于忍無可忍地沖着她大吼,“顧绾寧你講點道理行不行!”
Advertisement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一手護着蕭明萱,季唯則重重一把推開顧绾寧,顧绾寧毫無防備之下被他用力一推,腳下一崴摔在地上,膝蓋破了皮,鮮血直流。
她狼狽地摔坐在地上,顧不得腿上的傷口,通紅的眼睛就這樣安靜地盯着季唯則,眼淚慢動作一樣地流。
季唯則心下一窒,道歉脫口而出,“绾寧,對不起,我剛剛——”連忙松開懷中緊拽着他的蕭明萱,上前要将地上的顧绾寧扶起來。
這一切鬧劇發生的時候,季薄川就站在距離三人不遠不近的地方,冷眼旁觀,仿佛是個局外人,只是在眼神略過顧绾寧腿上的傷口時,他略微頓了頓,本就冷冽的表情更冷了,卻到底沒有移動一步。
他們這是在警局門口,算不上人來人往,可這樣大的動靜,又是這樣惹人八卦的俊男美女三角戀戲碼,自然會引來經過路人的圍觀,就連好幾名警員,都暗暗注視着這邊的動靜。
變故出現的時候,是在季唯則彎身想要将顧绾寧從地上抱起來時,當他的手剛剛觸及到她的背脊,顧绾寧驀地神色一狠,屈手從長靴的圓筒紅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刀鞘被哐當一聲扔在地上,顧绾寧緊握着那把寒光冽冽匕首,眼神平靜到詭異,突然直直朝着季唯則的胸膛紮去!
圍觀的好多人都放聲尖叫,完全不敢想象有人膽敢在警局門口行兇,顧绾寧置若罔聞,只不遺餘力地将匕首送出去,季唯則太過意外與震驚,完全閃躲不及,眼睜睜看着那把匕首朝自己紮來,眼神中沉痛,懊悔,甚至絕望。
原來,她對自己真的是恨到了極致。
原來,她真的能狠得下心跟自己同歸于盡。
原來,所謂的另嫁他人報複自己,所謂的餘情未了,一直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唯則!”蕭明萱驚恐的一聲大叫,見他沒有半分想要躲開的意圖,猛地沖過來想要拉開他,卻還未等她靠近,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顧绾寧擡腳就是重重一腳踢到她的手臂上,蕭明萱痛叫一聲倒向一邊,季唯則終于回過神閃躲匕首,卻還是沒能躲得過。
”噗嗤”一聲,臂膀上一陣錐心的疼,鮮血順着匕首流出,季唯則疼得臉色發白,卻連一聲悶哼都沒有,沉痛的目光就這樣看着近在咫尺的顧绾寧,這個他曾經深愛過,又或者誠實點,依然深愛着的女人。
“绾寧,你就這樣恨我?”他輕輕問。
顧绾寧冷冷地看着他,一手還按在他肩上的匕首柄上,她眼中都是血絲,渾身僵硬,布偶般一點一點地傾身靠近季唯則的耳邊,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傻瓜,可憐你一輩子活在謊言裏,但有一件事她沒有騙你——季唯則,你的确失去過一個孩子,是你的孩子不是姓蕭的那個賤-人的。害死孩子的人卻不是我,是你,是你這個爸爸親手殺死了他!”
抽出刀,顧绾寧身形一踉跄,手心手背都沾上了血,眼神茫然。
“绾寧!”顧不上手臂上極盡傷疼的血洞,莫名的心慌使得季唯則下意識地抓住了顧绾寧的手臂,死死抓着,厲聲質問:“你剛剛說什麽?什麽我的孩子不是明萱的?你把話說清楚!”
他隐約覺得自己失去什麽了,永遠地失去了,卻又恍然覺得自己或許從沒得到過。
顧绾寧冷笑着看他,仿佛看着他們這些人被上天扭曲得不成形的可笑命運,好認真好認真地說:“檢查報告你不是看過了嗎?我懷孕了,五年前就懷上了,就是你跟蕭明萱暗度陳倉後的半個月,你說你想要個孩子,你說你會娶我,你說什麽我都信了,我以為有了孩子就再也沒人會阻止我們在一起,我一直都是這麽以為的,我以為你會很愛我們的孩子,會很愛我,我甚至以為你會因為孩子而斷了跟那個賤人的關系,全心全意跟我結婚在一起……“
“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绾寧我們的孩子呢!”季唯則死死抓着顧绾寧的肩膀,大聲問。
顧绾寧麻木地跪坐在地上,麻木地盯着他笑,“沒了,都沒了,孩子沒了,情沒了,那個賤人想害我,我也想害她,最後她成功了,我也成功了,因為正好我不想要那個孩子,她設計我推她下樓梯,設計我害得她流産,設計得好!她設計得好!“
“不準再笑!”季唯則目光通紅,緊緊盯着顧绾寧,突然掙紮着伸手來抱她,反複說:“你騙我的對不對,绾寧你一定是騙我的,你就是心有不甘所以故意要這樣對我說,我們的孩子一定沒死,你一定将它生下來了,他現在多大了?五歲?他現在都上學了對不對?你一定是将他偷偷養在國外對不對!“
顧绾寧就是笑,看着他,像是看着個人形笑話,“季唯則,別做夢了,這種噩夢早就該醒醒了。“
眼看着他面如死灰地松開她,因為臂膀上失血過多而臉色慘白,顧绾寧依舊冷冷地注視着他,“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五年前就死了,是你如今的好老婆親手殺死的!五年,你跟殺害你孩子的兇手同床共枕整整五年,你難道就不怕噩夢纏身嗎?“
她的話每一個字都如同通天巨雷,炸得季唯則形魂俱碎,炸得旁邊的蕭明萱體無完膚。
看到丈夫怨恨到極致的眼神,蕭明萱痛哭出聲,連滾帶爬到了季唯則的跟前,死死抓着他的手,尖利的聲音如同刺刀劃過玻璃,“她說謊!她騙你的!她都是騙你的!唯則,顧绾寧她就是個瘋子,她說得一切都是謊言!你不要相信她!“
“滾開。”季唯則甩開她的手。
“唯則?”蕭明萱停下了歇斯底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冷漠的眼神。
“我叫你立刻滾!”季唯則一把重重将蕭明萱拂開,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如同萬箭穿心般毒辣。
“唯則,你竟然這樣對我……”蕭明萱終于絕望,淚流滿面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他不相信她,和上次一樣,他依舊聽信那個賤人的話而不相信自己。
……
這場可笑的鬧劇終于落幕,顧绾寧忍着膝蓋的劇痛,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她僵硬地轉過身,才剛走了兩步,視線中現出一個身影,她腳下突然一晃,走不動了。
季薄川依然站在原地,漆黑的皮鞋穩穩踏在地面,整個人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前來交涉了解情況的警察剛剛離開,沒來找她麻煩,救護車來了,季唯則被送去了醫院,蕭明萱似乎動了胎氣,暈倒在地上,也被醫護人員一起帶走,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來了又散,除了一兩句好奇的交頭接耳,離開之後,不會再有人對一件路邊看到的小事津津樂道。
就是小事,一個人或幾個人自以為是的痛苦,在多數人看來,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閑時的笑談。
顧绾寧站在原地,周圍的一切都漸漸遠去,她茫茫然盯着前方的季薄川,無意識就已經淚流滿面,膝蓋還在滴血,疼得鑽心,隔着朦胧的夜色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習慣性地伸了伸手。
要他抱的姿勢。
寒風瑟瑟,季薄川原地站得筆直,如同一棵不畏風雨的蒼天巨樹,隔得那麽遠,依舊顯得高大勁俏,仿佛能為她拂去一切風雨。
季薄川依舊沒有動,就這樣安靜地等着她,等着她自己走過來。
一如多少年前一樣,等着她,緩慢而艱難的,主動走進他的世界裏。
顧绾寧眼淚直線往下,她在想:我還剩下什麽,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的仇恨都已經離我遠去了,我如今還剩下些什麽?除了這個人,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花了整整五分鐘,她才一步一步地,艱難地挪到了季薄川面前,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牽他的手,入手是刺骨的寒涼,冷得她的手微微一顫,卻依然沒有松開,頓了頓,顧绾寧用低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外面冷,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吧。
夜色掩蓋下,她都來不及看到季薄川跟她一樣通紅的眼睛,就被他重重卷入懷中,唇瓣被狠狠吻住,帶出了血,腥鹹,顧绾寧下意識地揪住緊了他的衣襟,仿佛連呼吸都被他盡數吞了去,整個人都變得灼燙起來,直到她快要窒息的前一秒,她才驟然雙腳一輕,被他抱起放進了車裏。
作者有話要說: 季老板,麻煩關好你家蛇精并吧別再放她粗來禍害人間了,動不動就拔刀子的感覺可酸爽可吓人啦,~(≧▽≦)/~啦啦啦
PS:
謝謝小腰精童鞋的地雷投喂!謝謝檸檬茶小天使的火箭炮轟炸!我們一起愉快地3P嘛,帥逼大總攻揍是我啦!
PPS:接下來的三天更新随緣哈,笑眯眯求不揍臉。
☆、二九章
“顧绾寧,長本事了啊!”才剛開車回到兩人市中區的小窩,季薄川停了車,将一路惴惴的顧绾寧從車上拉下來,見她膝蓋上打底褲都磨破了糊着血,慢吞吞地走一步都扯着她疼,他眉頭狠狠一皺,一把打橫抱起她,揚長進了大門。
房門砰地一聲關上,顧绾寧吓得一抖,神色慌張,她連忙緊張地開始掙紮,要從他身上下來,季薄川也不跟她拗,索性将她丢到沙發上,轉身進屋拖藥箱了。
處理傷口的時候,季薄川本就心裏憋着氣,就算刻意小心了,下手依然不知輕重,顧绾寧起初還能忍着,臉都疼得泛白了都不吭聲,可後來她又悶悶地想:我憑什麽要忍?我憑什麽要處處都對他忍氣吞聲?
“我痛。”想不過,顧绾寧別扭地縮了縮腳,不要他擦藥,聲音悶悶地,“別擦了,你弄得我的腳很痛。”
她還能率先發脾氣拿喬,季薄川覺得這女人簡直了!
“你還知道痛?”他随手丢了棉簽,幽深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我以為你只知道不顧一切讓唯則對你回心轉意了,原來還知道痛?”
他說的什麽狗屁話,陰陽怪氣都不帶準兒的,顧绾寧巴不得堵住耳朵一個字都不聽,膝蓋是真痛,她還蠻會疼惜自己,自食其力地拿起棉簽,沾了藥水,一點一點小心塗抹,動作果然比季薄川溫柔多了,邊塗藥水邊說:“你盡管編排我,反正我說不過你就是。”
反正我說不過你就是。
活像他欺負了她多少年的語氣,季薄川氣得臉都是青的。
剛剛在車上的時候,顧绾寧一路都沒有吭聲,腦海中卻早已經千回百轉,将所有退路想得一清二楚了,她想着橫豎自己是一無所有,離婚吧他不肯,那她也沒必要跟他死磕,不離就不離,但她絕對不會跟從前一樣委曲求全了,也不會再看他臉色惶惶度日。
“你現在滿意了?”季薄川涼涼地看着她,“绾寧,是不是現在這樣你就滿意了?鬧得唯則和蕭明萱一拍兩散,他們的孩子還沒出生就不受父母待見,你這麽多年的怨恨就能從此消散殆盡了?”
“你在生我的氣。”顧绾寧停下擦藥水的動作,眼神直直地盯着他,莫名的委屈,“你在替欺負我的人打抱不平。”
季薄川感覺自己一拳頭打到了棉花上,還被反彈來的一拳擊中了心髒,重重擰了擰眉,他覺得跟顧绾寧根本沒辦法溝通,因為這女人總是在你想要嚴肅談事情的時候,她跟你談感情轉移話題。
他冷着臉道:“我就事論事,你別顧左右而言他。”
顧绾寧規矩地坐在沙發上,慢吞吞的聲音有種寧靜到詭異的錯覺,“我也是就事論事,你覺得我過分了,你覺得孩子是無辜的,可蕭明萱只是将腹中的孩子當成賭注和籌碼,随時可以抛出甚至犧牲,今天如果有必要的話,她甚至還會上演一場我害她流産的戲碼,這樣不被母親疼愛的孩子,早就該胎死腹中,我是在救那個孩子,他不應該有那樣一個母親,我哪裏做得不對了?”
她眼淚順着臉頰流下,委屈又哀傷,季薄川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渾身使勁遮掩都遮掩不住地難過,他心底一怔,驀地伸手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小聲說,“绾寧,绾寧你清醒點,不會那樣的,不會每一個母親都跟你媽媽一樣,不會的。”
顧绾寧伸出手輕輕地放在他的手上,小心翼翼地蹭了蹭,然後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你心裏肯定氣死了,因為我用刀捅了你弟弟。”她微微頓了頓,語氣有些哽咽,“可是我心裏難受,看到季唯則看到蕭明萱我就心裏難受發慌,好像埋在心底的地雷被一個個盡數引爆,我不想傷人的,可我當時控制不住,我覺得自己的行為完全不受意識的掌控,我甚至記不起我為什麽會将匕首随身攜帶在身上,傷了他之後我怕極了,他身上都是血,地上也流了好多血,我現在也很後悔,我害怕你弟弟好不了,我怕我要去坐牢。”
她是真的在害怕,這種恐懼做不了假的。
見她情緒越來越不對勁,季薄川終于忍不住,緊緊抱着她,手掌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的背脊,低低道:“別怕,绾寧你別怕,沒事,不會有什麽事的,唯則的傷也不礙事,也不會有人要抓你去坐牢,你別緊張。”
說完見她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樣子,季薄川突然試探着問道:“绾寧,那份檢查報告,你從哪裏弄來的?”
“檢查報告?”顧绾寧紅着眼疑惑地看着他,雙手緊緊握着他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死死握着最後一塊救生的浮木。
季薄川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問:“就是那份寫着你有孕的陳舊檢查報告,你從哪裏弄來的?”
她的說法天衣無縫,五年前但凡跟她有點關系的人都知道,顧绾寧愛季唯則愛得死去活來,所以她說當時懷了季唯則的孩子,又有檢查報告為證,別說季唯則本人,就連蕭明萱都沒立場質疑,可偏偏季薄川一清二楚:當時唯則跟蕭明萱糾纏不清的時候,正值他跟顧绾寧打得火熱。
若真有孩子——
不怪季薄川陰險,因為他就是斷定了,那段時間,若顧绾寧真有了孩子,那也肯定不會是季唯則的,不過這個‘孩子’一說,可信度幾乎為零。
過去的所謂事實真相季薄川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現在所在意的,是顧绾寧似乎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他問她:“绾寧,你仔細想想,你真的不記得檢查報告的事情了?你給唯則的那份檢查報告?”
見他神情嚴肅,又一次次追問,顧绾寧緊張地咬了咬唇,局促不安地盯着兩人交握的手,聲音都帶着哭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麽報告,你說的我都不知道,唯則受傷了,我用刀捅傷了他,我們去醫院看他,我們去醫院看看他好不好?”
一聽她對季唯則緊張擔憂的語氣,全然沒有了之前提刀捅人的兇狠,季薄川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拿開她握着他的手,聲音冷冷的,“既然你這麽擔心,那你去醫院守着他好了。”
顧绾寧也是拗,他越是煩她,她還锲而不舍要去牽他的手,全程還都看着他冷硬的表情,也不說話。
“你幹什麽?門在那邊。”季薄川聲音涼涼地,指了指門,到底沒甩開她的手。
顧绾寧有些窘迫,走也不是,抽回手也不是,原本蒼白的臉色都急得泛紅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話頭,連忙說,“你肚子餓了沒有,要不要我下點面條給你吃?”他接到警局電話就趕過來了,一定沒來得及吃晚飯,現在天都亮了,肯定餓。
季薄川沒吭聲,就這樣看着她窘迫着急的樣子。
顧绾寧微微低頭,這才小聲道:“我忘了你不吃面食的了。”
“那你先休息吧,我去一趟醫院。”說着簡單地收撿好藥箱,從沙發上起身。
“你不準去。”季薄川簡直能被她遲鈍的反應氣得吐血,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吼聲吓得顧绾寧驀地一縮手。
她在他面前簡直緊張慣了,哪能一朝一夕說硬氣都能硬氣起來的。
“你再敢背着我玩花招,你再敢自作聰明耍手段,顧绾寧,你信不信我真敢一把鎖将你鎖起來!”幾句話吼完,猝不及防地,季薄川拉着她将她往沙發上重重一帶,顧绾寧驚懼的呼叫還沒能出口,他高大的身體就已經壓了下來,探下臉狠狠吻住她,簡直能要人命般的兇狠。
“你——”顧绾寧完全被他吓壞了,大聲喊,“你壓到我的傷口了,好疼!”
季薄川惱火,卻還是小心地挪開了碰着她膝蓋的一條腿,她沒再凄慘地叫喊,再怎樣怒氣沖天的吻,時間長了,吻着吻着都變了味,變得溫柔纏綿起來,顧绾寧小小聲的哼哼,沒長骨頭的小動物一樣依附着他,不知是舒服還是難受了,軟膩的嗓音澆得季薄川渾身都是火,滾燙,身體與她越貼越緊。
“滴——滴——滴——”
正是熱火難耐時,煞風景的門鈴聲卻響個不停,季薄川不管不顧,伸手就開始剝顧绾寧的衣服,門鈴聲越來越急,他動作也越來越急,顧绾寧一下子驚醒,慌忙推拒,臉通紅,“你快去開門,一定是小茶,是小茶和陸醫生來了。”
季薄川被她一推再推,險些從沙發上摔下來,臉色都由先前泛着情-欲的潮紅而變成了現在餓死鬼一樣的鐵青,幾不可聞地咒罵一聲,他随手給她披上外衣,出去開門了。
“绾寧!”果然是裹得跟只毛球一樣的傅小茶,門才剛開條縫呢,她就叽叽喳喳蹿進來了,嘚啵個不停,“绾寧你搞什麽呀,約了我又讓我等那麽久,按門鈴那麽久都不開門,以為你們不在家呢,哎呀你快點給我把東西搬進來——”她轉過身指揮陸韬。
陸醫生常年缺乏用武之地的肌肉今天總算有了用處,兩只手臂環抱着一個大魚缸,顫顫巍巍地擠進門來,要不是他老婆在前方叽叽喳喳,他還真連路都摸不清楚,只是在路過門口季薄川的時候,透過玻璃魚缸看到他明顯欲求不滿的鐵青臉色,陸醫生手一抖,差點當着自己蠢老婆的面将魚缸給摔碎了去。
好險。
穩住了魚缸,等于穩住了自己在老婆心中威猛俊酷的男人尊嚴,陸醫生頂着強大的精神壓力,将魚缸搬進了客廳,聽指揮放在了相應的位置,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直喘氣,哼哼唧唧叫傅小茶倒杯水給他。
傅小茶氣鼓鼓瞪他一眼,“你是不是男人呀,搬這麽點東西喘成這樣!”
陸韬絕望地盯着那大的一個矩形魚缸:這他媽就是鐵人也會喘吧!
“陸醫生,喝點水吧,不好意思讓你親自搬上來。”顧绾寧才真是過意不過,看他累成這樣,趕忙去倒了杯水過來。
“哎呀绾寧你都這樣了還管他做什麽,快坐下坐下。”傅小茶連拖帶拉地将顧绾寧安置在了沙發上,說,“買魚缸的老板有貨要送,他讓我們等一等,可我擔心你,急着來,所以就叫他随手搬搬了,你說他一個大男人,搬這點東西算什麽。”
“老婆——”陸醫生哀怨地叫了她一聲。
傅小茶看都沒看他,倒是親親熱熱地挨着顧绾寧坐下,問顧绾寧,“怎麽樣怎麽樣,那個檢查報告弄得好吧?我專程找人弄的,用的都是幾年前的舊紙,絕對看不出來是僞造的!不過那種東西你弄來幹什麽……”
“小茶你說什麽?”顧绾寧疑惑地盯着傅小茶激動求贊美的表情,“什麽檢查報告,你身體不舒服嗎?”
傅小茶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重重咳嗽了好幾聲,又緊張地看了同樣震驚的陸韬一眼,讪笑着推了推顧绾寧,“好了绾寧你就別裝了,你就說說用那份報告做了什麽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顧绾寧依舊皺着眉否認。
陸韬這下終于将眼神轉到了客廳內的第四個人身上,瞄了眼季薄川由青轉黑的臉色,陸醫生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意思很明顯:得,你老婆病情更嚴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艱難的一更!繼續作啊作!
PS:謝謝錦年小天使的地雷!謝謝小腰精同學的地雷!
☆、三十章
顧绾寧沒什麽別的朋友,今天恰好陸韬和傅小茶來了,就說要留兩人吃飯,季薄川是全程面色不郁,顯然是不想在這種時候招待客人,陸醫生全程苦笑連連,明顯也是不想在這種敏感的時候前來做客的,他來的時候,正遇上季唯則被送往他們醫院,如今又看到顧绾寧膝蓋上的傷口,想不聯想點什麽都不行。
倒是傅小茶激動得不行,拉着顧绾寧的手不停的嘚啵,顧绾寧別的地方再不好再不耐煩,但對傅小茶卻始終耐性十足,其實這麽說也不準确,應該說除了對季家人之外,她都是溫溫吞吞的好脾氣,傅小茶咋咋呼呼地說了好多事情,她都是淡笑着認真聽,不時回應兩句不顯得冷場,氣氛倒也融洽。
小廚房內,兩人洗着菜,傅小茶偷偷瞄一眼顧绾寧,見她現在情緒似乎不錯,便小聲試探着問道:“绾寧,你為什麽要用刀割傷季唯則?他是季大哥的親弟弟,你再記恨他,你們也算是半個親人了。”
正常人就是再氣憤也不會這麽做的——傅小茶最後一句話沒說出來。
顧绾寧折菜的手一頓,腦海中一度空白,她有些痛苦地咬了咬唇,眉心緊蹙,好久才喃喃了一句:“我要是說我當時只是意外情緒失控,你信不信?小茶是真的,若不是恍然發現我正死死握着那把染血的匕首,我都會懷疑是別人故意陷害我。”
“我肯定信呀。”傅小茶甜笑着看她,露出兩頰淺淺的梨渦,“绾寧我肯定相信你,但是你信不信自己?”
顧绾寧呼吸一促,臉都白了:“小茶你什麽意思?”
傅小茶難得認真地對她說:“ 绾寧,你信不信自己的記憶?”也不等她回答,傅小茶繼續說:“你能不能将自己的記憶完整的串聯成線?長期的,短期的,有邏輯地正确連接起來,而不是走馬觀花的片段欣賞。比如說,人做某件事情肯定有前因後果,你只記得你用匕首捅傷了季唯則,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的原因?你捅傷他的詳細細節?還有你是用的怎樣的方式?借助了什麽額外手段?”
顧绾寧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心口仿佛被砸了一塊大石,讓她喘氣都變得艱難。
傅小茶不忍地握了握她的手,小聲委婉地說:“绾寧,你的記憶大約出了點問題,而且,你自己可能沒有發現,你對待季家兄弟的情緒極其不穩定。”
“小茶你在亂說什麽?你偵探小說看太多了。”顧绾寧勉強笑笑,掙開了傅小茶的手,急急忙忙地往鍋裏倒油,準備炒菜。
“绾寧。”傅小茶鮮有地對她嚴肅了表情,“你別逃避話題,你肯定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你想想在倫敦的時候,你想想你剛回國的時候,你是怎樣厭惡惡心季唯則,可你現在卻魂不守舍地擔心他的傷,別跟我說你是因為內疚,真內疚的話你就不會狠得下手捅傷他——绾寧,你大部分的情緒和行為都毫無邏輯可言,完全突如其來。”
顧绾寧始終面目表情,将菜下鍋。
傅小茶簡直能被她急死,接着說:“好好,你不管別人,可你總不能不管你老公吧,我是局外人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對季薄川情緒反複無常:他在的時候,你跟驚弓之鳥一樣,他不在的時候,你又慌忙地不知所措,他靠近你的時候,你避而遠之,他順你心意轉身離開的時候,你又驚慌怯懦地連忙追上來,绾寧你這樣、你這樣——”
你這樣根本就跟精神病沒什麽兩樣。
顧绾寧自動補充了她沒說出口的話,背對着傅小茶,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想自己就好像一顆壞掉的蘋果,外面看還是紅潤鮮亮的,裏面卻已經在慢慢腐爛,如今被戳開了這層光鮮的外皮,她已經醜陋得無法見人了。
有什麽她一直恐懼着的變化在發生,她明明意識得到,卻來不及捕捉。
傅小茶問:“绾寧,你難道不覺得自從回國後,你花在季唯則身上的時間多得不正常嗎?”
顧绾寧渾身一僵。
傅小茶嘆了一口氣,繼續說:“绾寧,我當你是親姐妹才這樣問你,你現在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還忘不了季唯則?甚至嫁給他大哥,真的只是為了蓄意氣他跟他賭氣?”否則連傅小茶都解釋不了,五年前顧绾寧根本跟季薄川沒有半點交集,為什麽在倫敦第一次見面,她就主動提出要跟他在一起?就算是她當時一個女孩子生活艱難,可倫敦有錢人何其多,她難道就偏偏選了一個跟舊情人有牽扯的?
最震驚的是季薄川竟然也就這樣答應了,兩人還就這樣滑稽地結了婚,現在想想傅小茶都覺得不可思議。
“小茶,你不明白的。”顧绾寧翻動着鍋裏的菜,茲茲聲幾乎将她微弱的抽噎聲淹沒。
“那你就讓我明白!”傅小茶性子急,一把拉過顧绾寧,這才看到她早已經淚流滿面,她有些心虛地一怔,連忙道歉:“對、對不起绾寧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對季大哥很不公平。”
“公平?”顧绾寧終于停下了炒菜的動作,眼神變得怪異。
“小茶,就像你說的,有些記憶,有些感情,鮮活得像是發生在昨天,卻陳舊得我都分不清真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