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紅顏遭忌
在紅顏居的後樓大廳裏,香君正在勸導傲霜要懂得收斂鋒芒,卻被一個尖細造作的聲音打斷了。
來者是個與香君年紀相仿的妖媚女子,高吊的丹鳳眼總讓傲霜想起方曉天家,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瓊表妹。她,正是剛才傲霜想要找的人——香蘭。
香蘭和香君一起長大的,她仗着自己長得好看,處處恐後,事事争先。無奈她技不如人,又不肯努力,不久便被香君遠遠地抛在了後面,心中一直暗藏嫉意,又不敢得罪她,只好忍氣吞聲。
現在她看到香君的風光已大不如以前,以為她被徒弟蓋住了光芒,便不時地向她挑釁。香君不與她一般見識,卻讓她以為軟弱可欺,氣焰更是高漲。
她雖然一向忌憚飛雪,本不敢在她面前耍什麽花樣。可是她一向以為師徒倆個不合,更想借機挑撥,此時便擺着楊柳細腰,姍姍走來。
香君看着傲霜臉上突然變硬的線條,不覺暗暗為香蘭捏把汗。
“哎吆,這又是唱的哪一處呀?好大的袖子,只怕費了不少衣料吧?光這兩只袖子,就能做兩件衣服了!怪不得紅顏居的開銷這麽大呢!”
她一邊動手動腳地扯着香君的衣袖,一邊還啧啧有聲。
看到傲霜的臉色已經冷到了極點,香君一旋身,拖出了衣袖,低聲斥道:“這裏還輪不到你來說長道短,你還是忙你的去吧!”
然而笨的人就是比較遲鈍,香蘭還不知道自己此時正站在火山口上,兀自扭着腰,又走到了傲霜眼面前。
“忙什麽!我閑得很!”白眼一番,她的手又搭到了傲霜的手臂上。
時值盛夏,傲霜身着的是一件碧藍的中袖衣衫。
“你看看,這才是真正懂得節儉持家的人!雖然是一樣的上等絲綢,料子卻少了很多!”
香蘭說着,便自顧自地咯咯笑了起來,好像自己說了多麽可笑的笑話。她沒注意到,香君正用擔憂的目光看着她。
突然,眼前一花,只見傲霜不知怎樣輕輕揮了一下衣袖,香蘭便“哎吆”一聲捧着手臂彎下腰去,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來,好像已經疼得直抽氣,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香蘭,你怎麽了?沒事吧?”香君知道一定是傲霜對她作了什麽手腳,雖然覺得她罪有應得,可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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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病沒痛的,裝什麽?難道你還賴我們打你不成?”傲霜氣定神閑地說道。臉上卻不見了剛才的冰冷。
香蘭撸起袖子來,胳膊上什麽痕跡也沒有,疼痛卻一直沒有散去,像是要鑽進骨頭裏了。
“你,你,你們仗勢欺人!”她氣得聲音直打哆嗦。
“仗勢欺人,也要有勢可仗。你既然無勢可仗,怎麽也不學乖點,只管管好自己!別去管別人的閑事!更不要無勢可仗,還要欺人!”
傲霜的聲音裏沒半點火氣,卻讓人聽了有些膽寒。
“好,好!算你們師徒倆狠!!”她終于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一跺腳,捧着手臂離去了。
“她的手不要緊吧?”香君向來都是面冷心熱,雖然貌似高傲,心腸卻軟得很。
“不要緊倒是不要緊,只是要疼個三五天的。只怕她以後不敢再對你這樣了!”
香君看着傲霜,心裏有感激,也有擔憂。
“小雪,你知道,小人是不能得罪的!你今天這樣對她,只怕她将來會對你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師傅,你盡管放心,如果她真敢做什麽事的話,我一定會叫她用無立足之地!”
傲霜眼中的寒意,讓香君不覺又是一嘆:“你和明心大師相處了這麽多年,難道還沒學會寬恕這二字嗎?”
“寬恕?為什麽要寬恕?寬恕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嗎?寬恕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嗎?”
傲霜一臉的笑意,兩只眸子卻冰冷如惜,象是千年的深潭,春意永遠也達不到那潭水的底部。
話雖如此,其實傲霜在處理許多事時,已經有意無意間變得寬容了許多。
然而,小人之所以為小人,他們的詭計是防不甚防的。許多時候,你給他留得一線生機,她并不會懂得感激,也許她還給你的,不是致命的,卻是最痛的反擊。
“砰!砰!”
紅顏居的一所庭院裏,不時傳出敲桌子的聲音,和一聲聲的嬌喝:“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香蘭衣衫不整地吊着一只胳膊,正在發脾氣。
“師傅,你到底在生誰的氣?”問話的是香蘭當作婢女使喚的徒弟,名叫小雀,年紀與美雲相仿,臉上有着與香蘭一樣的刻薄。
“還不是那個永遠擋在我面前的假嫡仙!連她教出的徒弟都分外的盛氣淩人,不過調侃他們幾句,至于把我的胳膊弄成這樣嗎?”
說着說着,像是受了萬種的委屈,聲音中帶着哭腔,連眼睛也不覺有些濕了。
她咬咬牙,一仰頭吞下了淚水,恨聲說:“飛雪這個丫頭也太狠了!!我…”
“師傅,你可別去惹飛雪,現在她可紅得不得了,連薛大娘都懼她三分,你去惹她,不是徒增煩惱嗎?”
小雀的語氣中有點幸災樂禍,也有點後怕的味道。不知怎的,她還真有點懼怕飛雪,總覺得她的傲和冷,都像是能傷人于無形。
“都是你!”香蘭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咬着牙數落她,眼神中帶着不屑和鄙夷。
“看看人家的徒弟,再看看我的徒弟!怎麽比?有你這樣的窩囊徒弟,我這個當師傅的怎麽不受窩囊氣?”
原本只是看到香君收了徒弟,出于攀比好玩的心理,軟磨硬泡地向薛大娘讨了個徒弟。幾天新鮮勁一過,她就沒耐心教了。
于是,徒弟淪為了玩物和使女,只有她心血來潮時才教她一點唱作功夫。小雀的技藝不要說比飛雪,比起她自己,也差是得太多。
這樣的結果原本是她造成,卻被她不時地拿來數落小雀,成了她發洩脾氣的又一個理由。
小雀的臉上一瞬間轉了好幾個神色。牙咬着下唇,勉強把屈辱吞下了肚。
她的技藝沒學多少,她的脾氣卻傳了不少給小雀,轉嫁災禍的本事一樣的一流。
“師傅不要懊惱,小雀明白你的心思。其實要想超過陳香君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難道你有辦法?該怎麽做?”香蘭的眼中突然閃出了希翼的光芒,一時忘了傷痛,手臂一伸,不由得又是“哎吆”一聲叫了起來。
小雀扶着她的手,神秘地地低下頭,伏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飛雪正是當紅之際,她好像又會武功,外面還有背景,我們不好去碰她,這個手臂之痛,你還是委屈忍忍吧。”
“別廢話!快說,要怎樣才能超過陳香君?”
“其實很簡單,如果她從此從臺上退下來,飛雪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又少了助力,估計也撐不了多少時候,到那時,還有誰能站在師傅您的前頭呢?”
香蘭對于超過飛雪沒有什麽信心,也沒多少興趣。她最大的願望,只是取代香君,一解多年來總被她壓在後面的窩囊氣。
“退?她能這麽輕易就退下來嗎?”
“當然不容易。可是,大家都知道她和柳君師傅早就互有情誼,如果想辦法讓她們二人好事能諧,等嫁了人,她自然……”
“哼!柳君和她?!想得倒美,這樣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柳君,只怕是她的另一個無法企及的夢。為什麽陳香君總能得到她想要的?而她,卻只有在一旁呆看的份?
如果,能拆散他們兩個,又能叫陳香君退出舞臺,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要怎麽做呢?…嫁人?……
突然,靈光一顯,一個邪惡的念頭出現在她的腦中。她不覺笑逐顏開。
“好!好!就這麽辦!!”
“怎麽辦,師傅?”
“就想辦法讓她嫁人,不過不是嫁給柳君罷了!”
“可是……可是她能願意嗎?”
“願意?願意還要我們做什麽?只是還是便宜了她了!”
小雀看着笑得像是撿着金元寶的香蘭,不知該跟着高興,還是該感到遺憾。
因為,師傅高興了,只怕有人就要遭殃了。
難道香君的宿命,是在這裏,在這個只懂得嫉妒的女人身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