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雅麗冷冰而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夏洛克，他們死了，你也該一起死了！為莫納償命吧！」

匕首陡然拔起，鮮血噴湧而出，不等這些溫熱的液體在墜落中冰冷凝固，尖刀已經再次捅進了夏洛克的身體。

「痛……」

夏洛克下意識地摸向腹部，掌心裏的紅那樣熟悉，那天莫納倒在他懷裏時染紅他雙手的也是這樣的顏色，那麽，當時莫納承受的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痛？

償命嗎……

莫納閉眼前最後一抹微笑忽然浮現在眼前，夏洛克也笑了。

是啊，是他害死了莫納，如果不是他去迷霧森林找莫納，如果不是他只是個無用的高級魔法師，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的一無是處，莫納又怎麽會死！

「對不起……」他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聲音，「如果不是我……你和莫納，一定會很幸福的……」

「對不起有什麽用？你的對不起能讓莫納複活嗎？你去死吧！去死吧！」

夏洛克悶哼一聲，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慢慢地跪倒在地上。

尖刀連續的拔出和插入，碎肉混合著血液将兩個人的身子都染紅了，但即使這樣，雅麗也無法滿足，她撲倒夏洛克身上，瘋狂地揮舞著匕首，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可怕的傷口，并凄厲地尖叫著，「如果不是你，莫納就不會死！是你害死了莫納！

「你知道莫納離家之前跟我說什麽嗎？他說他要跟你在一起，他要和我解除婚約，他會和父親說明這一切，如果父親不同意，他就要脫離多蘭法家族！你算什麽東西，你憑什麽讓他為你犧牲那麽多？！」

夏洛克愕然，他從來不知道莫納對自己是這種心意！莫納怎麽會、怎麽會……他完全不知道……

雅麗似乎是累了，終於停下了動作，握著尖刀的手在顫抖，淚水滾落，沒入夏洛克的鮮血之中，轉眼就消失不見。

「他那麽喜歡你，我多嫉妒，多嫉妒他對你的愛……我從小就喜歡他，努力學習魔法，讓自己能夠配得上他，多蘭法家族來提親的時候我欣喜若狂，可是他卻告訴我，他喜歡一個男人──一個一輩子都可能成不了魔導師還很白癡地完全不懂他心意的男人！

「我的心好痛，可是我還是接受了這件事，我跟自己說，『我愛你，莫納，所以我願意成全你，如果你能快樂，我也會快樂的』……」

溫柔的聲音，像是在對愛人傾訴愛意的琴，少女的心意婉轉而羞澀。然而就在下一刻，雅麗的音調陡然拔高，「可是！可是我等來的不是他的幸福，而是他的死訊！」

尖細的聲音猶如繃到了極點的弦，似乎随時都會斷裂！

「是你！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莫納現在就是多蘭法家族的族長，他會被所有人尊敬，會活得很好！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她高舉匕首眼看又要再捅下去，不遠處卻傳來了謝默希的叫聲。

「夏洛克！你在哪……夏瑞！」

呼喚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驚呼。

「夏瑞！該死的！我就知道──」

「不要！陛下！雅麗，快住手……」

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交替傳來，男人的聲音，争執的聲音，不再是雅麗一個人的尖叫。夏洛克聽不清楚，意識模模糊糊的，聲音也像是被什麽包裹了起來，悶悶的。他的身體在漸漸變涼，不知道是地板太冷，還是湧出身體的鮮血帶走了體溫。

……好像，要死了……

這個念頭在夏洛克的腦海裏萌生。但是在臨死前，他還再想對雅麗再說一聲對不起，是他的弱小和無知害死了莫納，他真的很愧疚，如果要他償命的話，他願意的……可是手腳似乎已經失去知覺，任憑他如何指揮，也無法翻身。

淩亂的腳步聲傳入耳朵，還有那「噗噗」的火焰吞噬聲也格外清晰起來，劈哩啦的是木頭燒裂的聲音，偶有轟然巨響傳來──大概是房屋倒塌了吧。

夏洛克胡亂想著，他不知道為什麽當自己的身體漸漸失去知覺時，卻對這些微弱而瑣碎的聲音聽得如此清楚。

好像，有點熱……但是又很冷……

莫納那總是帶著幾分邪肆的笑容似乎又出現在眼前，他想要開口說對不起，但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莫納的身影在遠去，他掙紮著擡手，想要抓住對方，他想再跟他說：對不起，莫納，是我害了你，對不起……然而手臂沈重得似乎灌了鉛，根本無法動彈。

「……瑞……夏……夏瑞……」

誰在叫我？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微弱地響起，夏洛克掙紮著，試圖看上一眼，看看是誰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陪伴著自己。

希望是……他……

俊美無雙的面容，令人沈淪的藍色眼睛……

神似乎聽到了他這個堕落者的呼喚，也許是為了獎勵他在最後一刻願意想起自己最寵愛的孩子，夏洛克找回了一點力氣，他努力睜開眼睛，看到那雙寶藍色的眼。

他不由得笑了，「米……勒……我、我就知道……是你……」

謝默希滿臉焦急，「夏瑞！你別說話！我立刻幫你治療，你不會有事的！」

「別……聽我說……」夏洛克按住了男人的手，緊緊地抓著，他不想松手，松手了，就再也抓不住了，「米勒……嗯……不、不對，你叫謝默希，我知道，教皇的名字……」

「夏瑞……」

「謝默希……我喜歡你的真名……」夏洛克笑著說，「對不起，之前對你說出那樣過分的話……我……其實……不讨厭你……很、很喜歡的……只是，我、我害怕，不想、不想有一天，愛上了你，卻要和你分離……」

謝默希焦急地打斷他，「夏瑞，我們不會分開的！」

「可是你那麽優秀……那麽完美……我、我很害怕，我這麽沒用……」

「不是的，不會的！夏瑞，相信我，不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和你分開！」

「真的嗎？雖然……不太相信，但是，很開心呢……」夏洛克注視著男人的雙眸，「對不起……」寶石一樣美麗的眼睛在視線中漸漸模糊，可是他還想再摸一摸對方的臉。

「對不起，謝默希……」手根本動不了，連眼皮也越來越重，似乎已經沒辦法睜開了，「對不起……如果……能有下輩子……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夏瑞！夏瑞！夏……」

謝默希的聲音漸漸遠去，夏洛克緩緩閉上眼睛，周圍的熊熊大火變得那樣溫暖，像是那個男人的胸膛，熱得令人臉紅心跳，想要再次擁抱，但是最後一絲力氣也離他遠去了。原來死亡是這樣安靜，帶走人的所有，不論是憎恨還是愛戀。

謝默希，謝謝你愛我，這個膽小又自私的我。

其實一直想跟你說，以前是我太過分了。

如果時間能倒轉，我一定不會再賭氣離開你。

對不起，我的教皇陛下，還是來不及跟你說……

我愛你。

尾聲

帝都貴族區裏的大火将一座小貴族的府邸燒成廢墟，而與此同時，被稱作帝都三大巨頭之一的尼亞斯侯爵府也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變動，隔天，多蘭法家族為第一繼承人的死亡舉辦了盛大的葬禮，一些有心人都不由得猜測這是否和這一連串的事情有關。

運送棺材的隊伍在衆人的注目下緩緩走過大街，沿街的小旅館二樓，半掩的窗戶後，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人靜靜地凝望著那黑紅色的棺材，寬大的帽子擋去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白晰而尖瘦的下巴。

當隊伍即将完全過去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來到了他身後，雙臂環抱，将灰袍人輕輕地圈在懷裏，又将下巴放在對方的肩膀上。

「你這樣專注地凝視另外一個男人，我會吃醋的。」

男人在他耳邊細語，不過如果他話中的笑意沒那麽明顯的話，或許這句話達到的作用會更好一些。

夏洛克微微低頭，撇嘴道：「你不舒服就回去躺著好了。」

男人不以為然，「沒什麽，不過是突然少了一半的修為，身體一下子不适應，有些疲倦而已。」

「……謝謝你救了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而施展禁咒，你就不會……」

夏洛克話還沒說完，就被謝默希的親吻打斷了。

「親愛的，別跟我說謝謝，真要謝，以身相許就可以了！」

男人壞壞的語調和所有花花公子一樣富有挑逗意味，但夏洛克不會再認為他只是出一張嘴了。

他覺得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嗫嚅片刻，才低聲說了一句，「我已經以身相許了你還要怎樣……」

謝默希彎起了眼睛，将情人轉過身來，輕輕掀開他的帽子，眼角的傷痕已經被魔法抹平，就像它的主人一樣，獲得了第二次生命。

他吻住了那怎麽嘗也嘗不夠的紅唇，舌頭靈活地鑽進濕熱的口中，察覺小法師羞澀地迎合，更興奮地進一步探索。

小法師慢慢閉上了眼睛，火熱的男性氣息侵占了口腔，又進一步侵占了他的思緒，身體在男人的懷抱裏放松，将自己完全交給對方。

那晚夏洛克以為自己死定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然而就好像睡了一覺一樣，一睜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謝默希懷裏。後來他才搞清楚，謝默希竟然犧牲一半的修為在他身上使用了禁咒，将只剩半口氣、馬上就要去地獄終生游的他給救了回來！

這改變不了謝默希依然是教皇、他依然是死靈法師的事實，只是他不會再逃避了！

夏洛克對自己說，他的命是謝默希的，他的心也是……已經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去愛這個男人了，即便有再大的困難，他也會一一征服，誰叫他愛上的是一個這麽了不起的人物呢？

「小夏瑞……」

「嗯？」

「讓我結束你的處男生涯吧。」

溫馨的氣氛瞬間被打破，夏洛克頓時忘記了什麽報恩、感激、愛情，豎起眉毛大聲咆哮道：「我不是處男！我不是！混蛋！」

「嗯？那就讓我鑒定一下。」

「大色魔！啊！嗯……慢點……」

「我忍不住了，親愛的夏瑞，讓我好好愛你……」

修長的手指輕輕勾上窗戶，關住一房春色。

後記（實體版+網絡版）

-實體版的後記：勇敢去追愛吧-

這個故事和《情定魔法城》勉強算是同一個系列吧，同一個大陸、同樣的背景設定，不過因為時間相差了五百年，於是看起來似乎毫無關系了。

其實同系列中最早開始寫的是配角修和妖子少年的故事，可惜某人寫著寫著就移情別戀了，之後又開了文中另一個配角卡嘉的故事，但這篇寫完之後卻不夠有趣，為了将最好的故事呈獻給大家，所以卡嘉這個冷情天然呆受就暫時無緣和大家相見了。

原本這個故事是準備以莫納當正牌攻，謝默希只是莫納複活之前的替補攻，後來理了一下大綱，發現莫納被我寫死了，如果他當小攻，那讀者們豈不是有大半故事都見不到正牌只能看到替補？嗯……於是替補謝默希先生就被光榮扶正了，原正牌攻慘遭炮灰（笑）……

這本書從開始到修改、定稿，前前後後一共寫了将近五個月，仔細回想一下，會發覺這五個月裏自己的想法也變了很多。

最早的版本是設定夏洛克很在意謝默希教皇的身分，明确表示希望謝默希放棄教皇身分，結尾也讓謝默希跟著夏洛克浪跡天涯了。當時覺得謝默希能放棄身分去追逐愛情很帥。但經過這幾個月修改之後，卻覺得原來的結局謝默希是很帥，夏洛克就變得不讨喜了。

謝默希為他做了這麽多，而夏洛克卻一點付出都沒有？這樣的小受配得起小攻嗎？既然謝默希為他犧牲了那麽多，他也應該有所改變，去勇敢地追求愛情吧。於是最後定稿的結尾謝默希依然是教皇，而夏洛克則在經歷生死之後消除了顧慮，從龜殼裏出來，決定跨越身分的藩籬勇敢去愛。

我覺得有時候現實中的感情也是這樣，有時候顧慮太多，便和幸福失之交臂了。所以，大家如果遇到了心儀的人，也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哦！

-網絡版的後記-

雖然是《父親十六歲》裏的配角延伸出來的一篇文，但和《父親十六歲》裏的情節已經大不相同了。原本應該許配給莫納的夏洛克配給了謝默希。寫父親十六歲的時候就在為夏洛克的歸屬糾結，很喜歡莫納，也很喜歡謝默希，《父親十六歲》那邊甚至在考慮要不給這對一個NP結局？出版的時候修改成配給謝默希，主要原因就是上面說過的，因為莫納的死是注定的（會複活），如果配給莫納，那麽中間有很大一部分情節他都不能出現，這是編輯無法接受的--|||

《父親十六歲》裏給莫納之死很大的篇幅，但是出版的時候也都删除了，個人感覺很難過。

以及十月份開始陸續出版的《飛龍在天》也和網絡版有很大的不同，雖然對我來說，現在回顧《飛龍》的網絡版讓我覺得有很多缺漏和不足，也許實體書的版本在劇情節奏上還會更加緊湊好看，兩個版本的故事我也都喜歡，但這種修改和妥協依然讓我感覺很無奈，所以《飛龍》系列出版完就暫時不會再寫出版文了，還是寫網文吧。《父親十六歲》會繼續寫下去，也不會拿去出版，不論是父子還是np還是主角中途死亡都不必去避諱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