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4)
司邊說:“現在除了教練,也就只有你能讓他聽話。”
“算了吧——”百惠想都沒想就一口否決:“那也不過眼前的幾個月而已,我能管他到明年嗎?再說了,這種想法多麽自以為是啊。”
“那家夥根本不需要我,他可是仙道彰啊。”
雖然偶爾會失落,但是反過來想想,少年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擔當,完全是好事。尤其是現在領導着全隊的人,其實比她和魚住都靠譜得多。
仙道最近是懶了些,經常要田岡、彥一、越野、甚至魚住輪番去逮他。但是人都有懈怠的時候,有想松口氣的時候。
一刻不停地向前追趕,急功近利,未必會做得更好。
她相信仙道只是想停一停再啓程,然後走得更遠。
“而且……有的時候也覺得學妹們說得沒錯,我似乎每天就只會兇巴巴的,真的有點令人讨厭。”
百惠垂下眼,拿吸管不停戳着可樂的泡泡,緩緩地說道:
“之後找新經理,一定要找一個像莉子那樣溫柔的女生才好。”
魚住捏好一個金槍魚壽司,擡頭看了她一眼。
原來,一向争強好勝、勇往直前的百惠也會消極,會懷疑,會認為自己不如別人。
籃球部這些頭腦簡單的家夥總是口沒遮攔,時不時說自家經理沒有女子力,而別人家的經理又如何如何的話。百惠看似大大咧咧我行我素,也不與他們計較,但她其實把什麽都記住了。
怎麽可能不介意呢?
即使不如其他女生柔軟纖細,但她仍是個正值青春的少女啊。
魚住在心裏嘆了口氣,又從飯桶裏挖出一塊米,心道:很好,他又找到了敲打仙道的有力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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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惠說的絕不是氣話。
她還沒想好自己能在籃球部待多久,但最遲最遲就是下個學期結束。
指望仙道在短短幾個月之內脫胎換骨,根本不現實。所以魚住說得不對,她的作用不是督促仙道,而是給籃球部找一個更好的經理接班。
這樣,大家來年為進軍全國的奮鬥的時候,才能全無後顧之憂。
她的夏天雖然結束了,但尚有餘熱,她會發揮到最後一秒。
“……13號,勝原匡史;14號,藤岡大智;15號,相田彥一。”
“好了,以上就是新一年的正選陣容。被念到名字跟號碼的同學來領新的隊服。”
百惠拍了拍摞得高高的新球衣。
仙道的4號球衣被單獨拿出來,放在了一邊,因為他今天又遲到了。
少年們拿到了新球衣都很開心,尤其是彥一抱着自己的衣服,興奮得要命。
等到所有的隊服分發完畢,陵南的一隊之長才姍姍來遲。
百惠擡目看了仙道一眼,随手把預留出來的球衣遞了過去:
“Captain,喏。”
她對仙道的來遲不置一詞,反應十分冷淡,但還是特意加重了“隊長”這個稱呼。
“謝了。”仙道笑着接過來,沒什麽不習慣的。
百惠拿出田岡最新制定的訓練計劃,面向大家一一介紹。被冷落的王牌噙着一絲平和的笑,站在經理身邊,事不關己地看着她發言。
無論百惠說什麽,仙道都沒有發表意見,只是在最後總結一句:
“大家就按經理說的做吧。”
越野偷偷湊向隔壁的植草:“你說百惠姐是不是比仙道還像隊長。”
植草:“……這不是意料之中的嗎。”
福田不悅地插了一嘴:“事到如今,你對仙道的屬性還有誤解?”
“嘁,說得好像你很懂他一樣。”
“反正比你懂。”
……
通知下達完畢,衆人開始日常的熱身運動跑圈。
“我說你啊,差不多該認真起來了吧。不錯,我們這些人都見識過你懶散的樣子,早就習慣了。但是等明年新生加入,你這樣怎麽樹立身為隊長的威嚴啊?”
趁着大家熱身跑圈的功夫,百惠還是示意仙道跟她走到場邊,一改往日嚴厲的語氣,苦口婆心地說道。
她是為了幫他樹立隊長的威嚴,所以才沒有像以前一樣,在衆人面前沖他破口大罵嗎?
仙道低着頭,漫不經心地笑着,時不時點下頭,示意他都聽進去了。
正在熱身的少年們不約而同地減弱了喊口號的音量,都想湊過去偷聽。
“你們沒吃飯啊!”百惠回頭喊道。
少年們像沙丁魚群一樣“嗖”地拐了彎,集體縮回原來的跑道。
“總之,”百惠轉回身,無奈地仰頭看了仙道一眼:“以後要記得你的隊長身份啊,等明年……”
突然,她收住了話音。
仙道看着她,面露疑問。
“……算啦不說了,越說越有交待後事的感覺了,太不吉利啦。”百惠拿筆杆撓了撓頭,別開目光走掉了。
仙道站在原地無聲地嘆了口氣,望着她小小的背影,眉眼一片柔和。
作者有話要說: 就問你羨慕嗎?宮城?
宮城:?
宮城:我倒要看看是誰羨慕誰,畢竟我和阿彩還有明年,哼哼
☆、You & I
22.
“我餓死了餓死了餓死了——”
百惠打開魚住家的推拉門,匆匆忙忙進了店,正對上坐在桌前算賬的魚住姐姐,清子。
“清子姐,”百惠有氣無力地哀求道:“有什麽現成的食物嗎?我要趕不上籃球隊的訓練了。”
“哎呀,現在都一點多了,百惠還沒吃午飯嗎?”
“嗯,去補習了來着。”
清子姐姐指了指吧臺,說魚住在後面捏壽司呢,應該有很多可以吃。
“不過,百惠學習這麽好也需要補習嗎?因為目标是東大的緣故嗎?”
“嘿嘿嘿,我也有弱點的,漢文太拖後腿了,第二輪考試得非常當心才行。”百惠笑着坐下來,不經意一扭頭,笑意立刻凝固:“哎?”
“喲。”
仙道雙臂搭在吧臺上,清清爽爽地打了個招呼。
“你怎麽還這麽悠閑啊——”百惠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一身松松垮垮的T恤和短褲。更可惡的是,他腳上穿的是人字拖,而不是籃球鞋,根本不像35分鐘後就要開始訓練的一隊之長:“我們要遲到了你知不知道?!”
仙道的表現十分樂觀:“太好了,今天不是我一個人遲到。”
百惠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
“先吃飯吧。”仙道笑着把自己面前的小碟子推了過來:“你不是餓了嗎?”
黑色的陶瓷圓碟中擺放着兩只鳗魚壽司,應該是魚住剛做的。
百惠實在顧不上跟他理論,迅速拿起筷子,一口塞下一個。
仙道沒了東西吃,反而更加安心地坐在她旁邊,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品味起熱騰騰的煎茶。
百惠咽下第一個壽司,瞥了他一眼:“你吃完了嗎?”
吃完了就快點回家換鞋。
“傷腦筋,沒呢。”仙道扭頭看向她,說不清是不是故意的,笑意愈加濃厚:“不是先讓給你吃了嗎?”
“……”百惠瞪着他,把另一只鳗魚壽司還了回去。
“別鬧了。”他無奈地笑嘆一聲,重新把壽司端到她面前,溫聲說:“我已經差不多吃飽了,少吃一個不會怎樣。”
百惠實在忍不住了,面向他不滿道:“到底是誰在鬧啊?!”
“啪——”
半米長的條形和風燒盤猛地落在二人面前,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鮮美的壽司們整整齊齊地排列着:金槍魚、鳗魚、燒玉子、章魚、碎帶子、北極貝,每種都是兩個。
魚住站在吧臺後面,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們,不辨喜怒:
“很好,你們還是老樣子。”
仙道和百惠對視一眼,一高一矮兩道視線在半空交彙,都有點摸不着頭腦。
什麽很好?聽起來一點也不像褒獎呢。
百惠沒有糾結太久,她肚子又餓,又擔心遲到,眨眼間便如饕餮般消滅了大半壽司。
仙道進食的速度慢多了,還總是時不時地瞟她一眼。
跟胃口好的人吃飯,自己也會不由自主地多吃一些,他今天貪吃了好幾塊。
百惠用媲美男生吃飯的速度解決了溫飽,付完錢才意識到:都怪魚住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忘記先把仙道趕回家換鞋了。
她四下環顧,但仙道已經不見蹤影。
匆匆告別了魚住和清子姐姐追出門,百惠放眼望去,仙道已經悠悠地走出了幾十米遠,而他去的方向也根本不是回家的方向。
“唉!”百惠顧不上背好雙肩包,單肩挂上便追了過去,同時低聲念道:“每天操這麽多心,我真的要早衰了。”
“你要去哪啊——”稍微走近了一點,她便沖着他的背影質問道:“不會是想溜吧?”
仙道聞聲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然後轉身就跑。
百惠的臉色徒然一變,不敢置信地怒道:“仙道你幼不幼稚啊!”
是誰說他成熟的?!胡說八道!
百惠馬上邁開雙腿,剛放慢的腳步又開始飛快加速,迎風朝着落跑的少年追去。
夏日的午後,臨海的街道一片炫目耀眼。除了他們,并沒有幾個行人。
在正常情況下,百惠絕無追上仙道的可能,但是——
仙道有一百種方法讓她追上,因為他想。
很快,百惠跑上來,“啪”地抓住他的手腕,連口氣也不喘,立刻扯着他往回走:
“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背對着他,沒好氣地數落道:“你說誰家的隊長和經理是我們這樣的,啊?”
“哪樣?”
仙道故意追問着,情不自禁地向下望去。
她的手有點小,只能堪堪握住他的手腕。雖然看上去并不輕松,可是因為怕他跑掉,所以仍在努力地堅持着。
仙道微微勾起嘴角,很想把手掌翻過來,然後牢牢地抓住她。
“這還用問嗎?”百惠一面向前走,頭也不回,一面自問自答着:“你是好吃懶做、喜歡掉隊的羊,而我就是任勞任怨的牧羊犬。你見過牧羊犬趕羊嗎?跟現在的情況完全一樣。”
雖然不是期待中的答案,但仙道還是笑出了聲:
“嗯,可以想象。”
他發出的笑聲很爽朗,像海浪一樣陣陣清涼。
如果百惠現在回頭,就能看到他低着頭,清潤的黑眸一瞬不眨地注視着自己,嘴邊的笑容既溫柔又明亮。
但很可惜,她沒有。她仍專心致志地完善着自己的修辭:
“可惡啊,明明是領頭羊卻最喜歡掉隊。”
突然,百惠剎住腳步,仙道也收起了眼中不合時宜的溫度,趕緊挂出漫不經心的表情。
她轉過身,狐疑地仰起頭,問道:“你不會跑了吧?”
仙道“唔”了一聲,卻做出了轉身的動作,驚得百惠馬上抓緊了他的手。
“假動作。”他正回身,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跑了。”
好你個假動作。
百惠氣呼呼地甩掉了他的手,回過頭去走自己的。
仙道卻沒有擡腳,而是立在原地叫住了她:
“百惠。”
百惠又是頭也不回地應道:“幹嗎?”
“直接去學校吧。”
仙道微微笑道。
雖然很想繼續這樣跟她多走一段路,但隊長拉着經理一起遲到,的确不太像樣。他終究選擇了說實話:“我在更衣室還放了雙鞋。”
百惠倏地頓住,怒目切齒地轉回來。
“……你又故意玩我是不是?”
經他一說,她才清醒地意識到——他一開始就是在朝學校的方向走。
……
這黑心的混蛋,把她當作櫻木和流川捉弄了嗎……?!
人和人之間可能就是這麽相互影響的。
因為仙道的幼稚,百惠也無意識地與他較起了真,非要出其不意戲弄他一下不可。
她要讓他知道,自己跟湘北那兩只猴子和狐貍不一樣,絕對不是逗他開心的小寵物。
簡稱:經理的反抗(學姐的警告)。
次日,陵南籃球部的少年們在湘南的沙灘上集合,開展耐力訓練。跑完第一個五公裏,大家在海邊停下來活動,補充能量和水分。
仙道就是在隊友們休息的間隙趕來的。
他勻速從國道上跑下來,挎着運動包健步如飛。
“快去挨罵吧。”
越野接過了他的包,然後不懷好意地指了指百惠所在的方向。
百惠和大家一樣赤着腳,一個人站在淺海灘上,背對着他們遠眺江島的風景。可能是為了防曬,她穿了一件棉質的長袖襯衫,不過現在挽起了袖子。純白的衣襟随風悠悠飄蕩,像雲朵一樣柔軟。
仙道略感為難地走上前去,在她身後站定,偷窺着她的側臉。
她雙手搭在腰上,僅用餘光瞥了他一眼,便沒了反應,似乎完全被海鳥翺翔的弧線吸引住了。
仙道暗道不好。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遲到的,”他勉力解釋着自己先去了體育館,看到空無一人,還以為今天的訓練取消了。快走到家時,他才記起這日的訓練安排在海邊:“實在是忘了今天在海邊集合——”
突然,仙道的歉意被撲面而來的海水澆了一頭。
百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彎腰掬了一捧海水潑來,仙道英俊的臉上瞬間挂滿了清涼的水珠。
“沒想到吧?!”她後退了半步,得逞的笑聲同時響起:“哈哈哈你的頭發要塌了——”
仙道定了一下,滿臉錯愕地看着她。
他擡手抹了把臉,不小心嘗到海水鹹鹹的味道。
“不是吧你?!”
這是她新想到的懲罰機制?
仙道做夢也想不到,百惠居然還有這麽壞心眼的時候。
他咬了咬下嘴唇,沒有立馬去扶自己可能搖搖欲塌的頭發,而是迅速彎下身,撩起一片水花朝她襲去。
“嘩啦——”
百惠猝不及防被潑了一身,同樣出于意料之外。
她踩着浪花跳開,難以相信地叫道:“哇你居然還手?!”
仙道朗聲大笑:“沒有規定我不能還手吧。”
這種事就要有來有往才有意思。
“那你完了!”
百惠才不甘示弱,馬上奮起反擊,再次發動了第二輪攻勢。
……
晴朗的海邊天高雲闊,陵南籃球隊的隊長和經理,一個心理年齡最成熟,一個最年長,現在卻像兩個小學生一樣在海邊打水仗。
籃球部的其他少年們遠遠地圍觀着,看得滿頭黑線。
“你們敢相信百惠姐也會這麽幼稚嗎?”
越野大喇喇地坐在沙灘上感慨:今天這一幕堪稱世界奇觀。
福田“嘁”了一聲:“仙道還不是一樣。”
衆人望了望天,齊齊仰嘆,每個人都深以為然。
的确,仙道跟百惠在一起的時候鮮活得多,沒有那麽淡漠,也沒有那麽超脫。他跟大家一樣,有脾氣有棱角。
植草搖着頭說:“我覺得自己在這裏好多餘。”
越野安慰道:“放心,你不是一個人。”
“……”
作者有話要說: 俗話說“你嘴上不訴苦,就沒有人可憐你”,我真的要賣慘了(哭笑)。這篇文可能是我到晉江以來寫過的最冷的一篇文?幾乎每天都像複健病人掙紮着拿起鍵盤碼字,所以朋友們留下評論,支持一下為愛發電的作者吧【真的很感謝一直評論的幾個小天使,沒有你們的話我真的要放棄了QAQ】
☆、不條理
23.
仙道和百惠的水仗并沒有打多久,因為他們很快就想起來,不遠處還有幾十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自己。
二人對視一眼,确信對方不會繼續亂來,一同默契地停了手,堪稱速戰速決。
“你帶多餘的衣服了吧?”
仙道望向遠方,悠閑地欣賞起海景。
勇猛的經理和果敢的隊長動起手來都不含糊,只是片刻功夫,兩人身上的衣服全濕了。
男生不提也罷,百惠的襯衣自然緊緊黏在身上。不過,她裏面還穿了一件緊身的灰色運動背心,根本不怕水,直接把外面的襯衣脫下來就行。
“……帶是帶了。”
被仙道這麽一提醒,百惠解襯衣扣子的手一頓,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本來是路邊很常見的運動女子裝束,被他這樣刻意一回避,倒像是見不得人的衣服了。
百惠有點惱火,有點尴尬,又有點好笑。
總不能讓他回過頭來,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吧?
很多時候,過度的禮貌只能帶來困擾啊。
“在這裏等我一下。”仙道說着向沙灘上走去。
百惠抱起雙臂,倒要看看他想幹嗎。
因為陵南的少年們都覺得自己很多餘,所以在越野的組織下,大家又開始了第二個五公裏,現在已經集體跑出去很遠了。
仙道從自己包裏拿了外套出來,不露痕跡地低着頭,走回剛才的位置,把衣服遞給了百惠。
“穿着這個去換衣服吧。”
“……”
百惠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沒有拆他的臺,很給面子地接過外套,披在身上。
……到頭來,還是要她這個前輩反過來體恤他的紳士風度。
百惠找到一絲長者的得意,暗道他們王牌看似一直在異性群體中游刃有餘,但實際上遠沒有表面那麽油滑,甚至還有點不得其法。
換句話說,仍像學着成熟的國中生一樣可愛。
她緊緊抿住嘴唇,努力抑制住想嘲笑的心情,不斷調整着面部肌肉,迅速溜上了岸。
仙道走在後面,看着她披着自己的外套的背影,“仙道”二字的繡樣随着衣服飄擺,隐隐若現。
他低頭笑笑,還以為這個粗神經的家夥默不作聲,是因為她終于害羞了。
唉,真可愛啊。
百惠拿上替換的衣服去了附近的便利店,在衛生間換好了衣服,又買了些補給用的冰塊回到沙灘上。
她本想洗過外套之後再還給仙道,但他卻說無所謂,反正等下自己跑完步還要穿。
仙道拿回自己的外套随手放在一邊,笑望着百惠揶揄道: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嗯?”
百惠換了件寬松的白T恤,叉起腰糾正着他的漢文:“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啦。”
但仙道指了指自己:“八百。”又指了指她:“一千。”
他的頭發還直得起來,而且衣服濕了也沒什麽要緊,不用像她一樣,找個衛生間才能換。
……行吧。
百惠不再反駁,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少年們應該就快跑完第二個五公裏回來了。
在她去換衣服的期間,仙道也沒閑着,一直在做熱身準備。他直接把濕掉的衣服脫了下來,光着上身沐浴在日光下。
籃球隊經常在海邊拉練,也經常有人跑着跑着扒掉被汗水浸濕的衣服,但仙道很少這樣。不僅因為他比較注重形象,還因為百惠說整個神奈川的少女都會跑來圍觀,引發騷亂。
“喂!”百惠舉起防曬噴霧晃了晃:“你不怕曬傷啊!”
仙道聞聲回頭,笑着走了過來:“你別噴我一頭啊。”
百惠“呵”了一聲:“你提醒我了呢,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畢竟臉上也要防曬。”
如果不是越野和福田及時帶着隊伍跑回來,陵南的隊長和經理差點又要開始幼稚的打鬧。
“我們剛剛跑到片濑那邊,看到了好多穿浴衣的女生哎!”彥一臉上浮現着興奮的紅暈。
跑完第二個五公裏,少年們還是充滿了活力,穿浴衣的少女們功不可沒。
鐮倉·湘南地區的夏日慶典很多,各地主辦方如接力一般,先後舉行花火大會。今天肯定是藤澤市在片濑,或者江之島舉辦活動。還有幾個小時就日落了,準備上島的人越來越多,少年們看到也不奇怪。
自然而然地,有人提出了晚上一起去參加花火大會。大家問到在場唯一一名女生時,百惠懶懶地擺了下手,帶着自嘲的語氣說:
“我這麽沒有少女心的人,怎麽會對花火大會這種事感興趣呢——”
她掃了面面相觑的少年們一眼,淡定地說道:“回家吹着空調,幹什麽不行?江之島那麽小,除了人就只有人吧,擠來擠去有什麽好玩的。”
“……”
他們經理果然是憑實力單身,集體助攻都沒用。
“話不能這麽說吧——”越野仍不死心:“百惠姐你不去一次,怎麽知道有沒有趣呢?!”
“誰說我沒去過?小學的時候去過。”百惠撇撇嘴:“不好玩。”
她太矮了,什麽都看不到。第一次穿浴衣和木屐還摔了一跤,把下巴磕破了,險些留疤。從此,她就對花火大會和浴衣之類的玩意敬而遠之了。
包括仙道在內的少年們:“……”
彥一又打開了記錄本,一一記下:“不愧是百惠姐!”
無論是仙道學長,還是花火大會,又或是仙道學長加花火大會的雙重攻擊,都遭遇了強有力的防禦。
是夜,仍在海邊。
百惠雙手拿着兩支線香花火,尴尬地笑道:“啊抱歉!我忘記你們要約會了。”
在籃球部的少年們面前,她還是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為自己沒有少女心的事道歉。
“大家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吧?”
早前,因為她随口說了一句“如果只是為了看煙火,自己買來放不是更好嗎”,夏日最後一場團建活動便從花火大會挪到了海邊。
但是百惠買好煙花,看到了路邊穿着浴衣的情侶,才想起“籃球部的少年們也要約會”這件事。
越野蹲下來拆着煙花包裝,強作灑脫地說:“沒事,反正我們都是單身狗。”
其他人都有些羞憤,只有仙道跟着點了點頭。
“其實,有件事我在意很久了。”
百惠跟着蹲下去,等着手上的線香花火燒完,再放進鐵桶裏。
她問越野:“明明打籃球的男生很受歡迎來着,也有不少女生來給你們送情書啊,怎麽會全是單身狗呢?一個都不喜歡嗎,眼光有點高啊少年們。”
越野不無落寞地回道:“這跟眼光沒關系,而是我們喜歡的人都不喜歡我們。別人再好,又有什麽用呢。”
“能不能把那個’們’去掉?”有人提出了建議。
福田瞄了瞄仙道,于是知情人士秒懂,全收起了心裏的不平衡。
仙道愠惱的目光也斜向了越野。
隊友是用來讓你出賣的嗎?
“不會吧!”百惠沒看到他們的小動作,仍蹲在越野旁邊,關切又好奇地打聽道:“你喜歡誰啊?”
越野也點了一根線香花火。他盯着噼裏啪啦的火光,欲言又止,躊躇了許久,最終醞釀出一句: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百惠愣住。
半晌,她一臉歉疚地說道:
“對不起啊越野,我真的不喜歡年下。”
“噗——”
“啥?”
“我驚了!”
籃球部的少年們差點原地摔進沙坑裏,越野本人則直接喪失了語言能力。
仙道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替他說道:“他喜歡莉子學姐。”
“不是吧?!”百惠跳了起來,比知道越野“喜歡”自己時還震驚:“你不是早就知道莉子喜歡——”
從入學開始,越野就跟百惠關系很好,和其他學姐、甚至學長也非常熟絡,進而了解到不少高年級的八卦,比如莉子單戀齊藤這件事。
百惠甚至記得越野還幫過忙,給莉子出謀劃策……
“感情就是不講道理的啊,否則為什麽’理性’和’感性’是相對的詞彙呢。”
越野說,動心這種事是沒法用常理防範的。
尤其……對一個人動心本來就是危險的行為,只要稍有不慎,就會發現自己已經被騙着走了很遠。即使前方死路一條,也義無反顧。
“沒法防範?”
百惠陷入了思考,連花火燒盡了也沒留意。
突然,她拿起錢包,要去打公用電話,把莉子一起叫出來玩。畢竟莉子的單相思已經沒了結果,越野的機會非常大,她得助攻。
百惠興致沖沖地跑遠了。
在這種戀愛的節日裏,形單影只引發的憂郁愈加強烈,好像只有她一個人不受影響。
連運動少年都不免感傷:
“還有什麽比喜歡上一個心有所屬的人更心塞的嗎?”
仙道瞥了越野一眼。
有,喜歡上一個拿“年下”這種可笑的理由拒絕的人。
夏末秋初的天氣真不講道理,白天還那麽熾熱,到了夜晚便迅速冷卻。
仙道望向夜空,今晚有一千多響花火,轉瞬即逝的璀璨把星光都沖淡了。
其他事不關己的少年們聚在一起,點着煙火,玩得十分開心。
“你說我們年下這是什麽命,為什麽學姐喜歡的都是學長?不就是晚出生了一年嗎,哪裏輸給足球部那個混蛋了!”
越野不停地點着他的仙女棒,以為自己身邊還有個同病相憐的夥伴,但仙道的反應卻很冷淡:
“別把你的情況和我的混為一談。”
越野幽幽地嘆息了一聲:“也是,畢竟莉子沒說不喜歡年下,百惠姐是真的因為你的年齡不予考慮。”
“借口而已。”
仙道漠然地說。
“不喜歡”和“喜歡”一樣,哪裏需要什麽理由?
不喜歡年下、沒有時間戀愛、更喜歡單身的自由、有比戀愛更想做的事……任何看似有道理的原因,都只是“不喜歡”的掩護。
在真正喜歡的人面前,什麽原則都不堪一擊。
能清晰地羅列出各種理由,不是因為喜歡的人還沒出現,就是對眼前的人沒有感覺,想讓對方知難而退。
……
學姐喜歡的都是學長嗎?
全國大賽已經落幕,秋之國體開賽在即。田岡提起過,下周起便開始四校集訓,地點定在海南。
也就是說,他們又要見到那些三年級的混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學生的愛情甜不過三秒,井上爸爸一張新圖可以給同人作者多少靈感啊,sigh,這兩章的劇情都是看了今年的新畫冊想到的來着
☆、Adoration
今年,神奈川的國體賽陣容囊括了湘北五人、海南四人、翔陽三人、陵南三人。魚住在最後一秒才确認出席,而大家怎麽也想不到,去勸說他的人居然是福田。
“你不去的話,就只有我一個人跟着學姐和仙道。”
“很多餘。”
“……”
雖然“關愛福田的心理健康”并不能算一個理由,但魚住總算跟家裏人談妥,加入了集訓陣營。
見他報道,仙道也很開心,至少三年級不全是一些混蛋。
海南背靠工科大學,是所有學校裏校園面積最大的。高頭教練作為東道主,提前給少年們預訂了住宿和淋浴。不過,對于外校的少年們來說,吸引力最高的莫過于工科大的大學食堂。
海工大的食堂十分立派,和食、洋食、中華料理應有盡有。即使是超大份量的套餐,價格也比外面便宜很多。上午的訓練結束後,大學食堂就是少年們的天堂。
來到海南後,四校的成員總能不經意湊到一起。經過一個夏天,所有人的私交都在無形中愈發融洽。
陵南的午餐小組因交互活動自然瓦解了,福田有時被阿神叫去敘舊,有時跟櫻木比拼飯量;魚住也喜歡去找赤木三井或者花形;而每天想跟仙道湊桌的人簡直絡繹不絕——海南的鐵三角、櫻木和宮城,甚至還有藤真。
百惠說,整個神奈川的球員除了櫻木,最受歡迎的就是他。
仙道也在默默留意百惠,她并未像預料中的那樣,經常跟三井在一起;面對藤真時,也不像見到偶像的粉絲那麽興奮;和阿牧的交集最為密切,但只是因為他們一個是球員的領隊,一個是經理的領隊。
百惠更多時候還是跟湘北的兩個女經理在一起,尤其是在用餐時間。
中午十二點半,一天之中最令人期待的時刻。
秋陽透過玻璃天窗,瀉下金黃的暖意。仙道、櫻木、福田、宮城四人坐在一桌,每人一碗三倍量的炸雞拉面,一盤三倍量的咖喱飯。
幾個穿墊肩西裝和連衣裙的時髦女子大學生路過,帶來一陣馥郁的香氣,福田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沒過一會兒,她們便折了回來,笑嘻嘻地問仙道要電話號碼。
櫻木和宮城從未見過這種陣仗,齊齊發出了動物般的驚叫,只有福田一臉麻木。
大學生的世界非同尋常,好像他們滿腦子除了戀愛就沒有別的事。櫻宮二人一開始也恨不得像保镖一樣,緊跟在晴子和彩子的身邊,用眼神和氣勢逼退意圖上前搭讪的大學生。
直到彩子發怒,他們才灰溜溜地退下,但每天仍坐在離她們很近的地方,今天也一樣。
“仙道同學不管走到哪裏,都這麽有人氣啊。”兩桌離得那麽近,彩子也跟着大開眼界。
流川的粉絲數量比起仙道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他們幾乎從來沒見過那麽大膽的。
幾個女大學生聽說仙道還在上高中,非但沒有退縮,情緒反倒更加高漲了,連聲說“高中生啊,好可愛”什麽的。
桌上其餘三個高中生瞬間連動都不敢動了。
即使仙道用了“家裏沒拉電話線”這種瞎話拒絕,姐姐們也沒有尴尬。
她們從包包裏取出名片,在背面留下了妩媚的唇印,一邊囑咐“記得打哦”,一邊塞給仙道。等他收下後,幾位姐姐才帶着自信施施然離去。
櫻木、宮城、福田都被姐姐們的手腕驚得目瞪口呆,豔羨之餘還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