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5)
恨得牙癢。
他們到底為什麽要和這貨一起吃飯來着，湊。
仙道似乎不是第一次應對這種情況，表現跟被害羞的學妹告白時一樣，雲淡風輕。他捏着檸檬，将檸檬汁均勻地淋在了炸雞上，一派榮辱不驚。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瞥女生那一桌，食堂很嘈雜，聽不見百惠在說什麽，但她仍是笑着的。
“噗，我們仙道就是這麽受歡迎。”百惠咬着叉子，想起相田小姐，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尤其讨姐姐們的喜歡。”
彩子很快一語中的：“這麽說，百惠姐也是’姐姐’吧。”
和在籃球部時完全不同，百惠馬上矢口否認：
“我算什麽姐姐啊。而且……”
不過就是早出生了幾個月而已。
剛認識的時候，她還有些學姐的樣子，但現在就算想在他面前表現成熟可靠，也有心無力了。
相田小姐那麽明豔大方，事業上又小有所成，不也沒有下文嗎。
百惠放下叉子卷着意面，擡頭笑道：
“他那麽受歡迎，不缺我一個人的喜歡。”
彩子和晴子同時怔住。
“看。”百惠又笑着拍了拍身側的文件夾和記錄本：“都是證據啊。”
文件夾裏裝了幾十份入部申請書，全是應聘新經理的少女們交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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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要引退了嗎？”晴子問。
百惠為了跟兩個後輩同步用餐，掩飾自己不輸男生的進食速度，不得不拿着叉子來回卷着意面，時不時才吃一口。
直到談及這個話題，她才有些真正地食不下咽。
百惠低着頭，笑着颔首：
“嗯。”
“很舍不得吧？”彩子有一點感同身受，她說自己國中時從籃球部引退時也是這如此。
“那當然了。”百惠擡起頭，大口吃着食物，又恢複了以往的速度，飛快地填補着內心的失落：“所以才更要認真找新的經理。”
她笑着說：“有了完美的繼任，就算不舍得……也沒辦法不走了。”
申請擔任新經理的人很多，學妹們填表的時候也非常認真，幾乎每個欄目都寫得滿滿當當，“自我簡介”更是沒有縫隙。
于是，百惠也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認真，在每張入部申請書上圈出了重點，留着面談時針對每個人的優缺點深入了解。同時，記錄本上還有她的筆記，簡短概括了對方的優勢和自己的想法。
因為國體賽近在眼前，繁雜的事務尤其多，她的“面試”只進行到了三分之一，找她遞交申請書的學妹還在源源不斷地增加着。
彩子光聽聽就覺得要累死了，還好他們已經有了晴子。
百惠聞言差點拍桌：“所以啊，為什麽我們魚住就沒有這麽可愛的妹妹呢！這樣我也不用這麽辛苦了。”
女生們的桌子瞬間被笑聲覆蓋。
等大家笑完了，彩子又問道：“百惠姐這麽謹慎，究竟是想找一個怎樣的新經理呢？”
“這個啊。”百惠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兩個條件：“大家都喜歡的，和我不一樣的。”
晴子有些不解：“為什麽要跟學姐不一樣呢？”
“哎呀，這就說來話長了……”
百惠跟魚住已經幾乎無話不談，但仍有很多話不方便說。現在在座的都是女生，倒是更能敞開心扉了。
“我啊，性子既不柔和，又沒女子力。每天像監工一樣鞭策大家，尤其是仙道，因為是王牌又喜歡偷懶，從高一起就沒少被我針對。現在還有一年級在私下喊我女暴君來着……
“在大家脆弱的時候，我都不會輕聲細語地安慰，說些溫柔的話打氣。
”還有，我料理超差的，別的經理在比賽的時候，都會給大家準備好吃的食物，而我甚至能吃得比他們還多。”
百惠說話間已經吃光了食物，用實體行動向彩子和晴子展示她所言非虛。
“還有情人節的巧克力和花火大會什麽的……雖然我一直認為這些根本不是經理的職責，但就是覺得別人家的孩子有，而我們家的孩子沒有，有點對不起他們什麽的。”
她說完，徹底停下狼吞虎咽，迅速拿起瓶裝茶，咕咚咕咚喝掉一半才總結道：
“所以，在大家眼裏，我肯定跟男孩子沒什麽區別。”
也就是比起姐姐什麽的，更像男孩子。
“Hey, one on one.”
流川舉起了手上的籃球。
仙道坐在板凳上，觑了他一眼，十分頭大：“又來？”
這次集訓跟他想的真不一樣。
“上次沒打敗你。”
仙道搖搖頭，起身走開：“今天不陪你玩了，我要去洗澡。”
“……”流川馬上瞄向百惠，她正站在旁邊，跟阿牧進行友好而愉快的外交活動。
“嗤。你這小子——”仙道被他逗笑了，促狹地說：“腦袋裏也不是只有籃球啊，懂得還挺多的。”
“我只知道你聽學姐的。”流川眨了下眼睛，又瞄向另一邊：“你們都一樣。”
仙道不解地跟着他看去，湘北的新隊長宮城正湊在彩子身邊，搖着無形的尾巴，不知道在說什麽，總之是一臉癡樣。
……哪裏一樣？
“呵——”仙道輕輕地發出一聲冷笑，朝流川勾勾手指：“走。”
小狐貍成功激到了小刺猬，在球場被狠狠摩擦了一頓，不明內情的百惠得知後非常欣慰，并向小刺猬投喂了一根進口香蕉。
“你就用這個打發我？”
仙道掂了兩下手裏的香蕉，不吃反問。
流川已經參加過全國大賽和國青隊的訓練，實力早就不同以往，他贏得可一點也不輕松。
“不是打發，是海南送我們的慰問品。”百惠擡起記錄板拍了拍他的肩頭，匆匆走開了：“人家還是牧君的妹妹呢，很崇拜你來着，見了面記得道謝啊。還有一些梨子蜜瓜什麽的，都在福田那，自己去拿。”
阿牧的妹妹？很崇拜他？
仙道目送她遠去，剝開香蕉皮，越吃越迷惑。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集訓跟我想的也有點不一樣，噗
☆、意中人
25.
仙道聽說小光就是阿牧的妹妹時，以為自己又被百惠騙了。
眼前的少女留着栗色的中短發，穿着改短的海南西式校服，和阿牧一個白得發光，一個黑得像炭。
而且同樣的校服，阿牧穿上會被認成社會人，小光就像利物浦街頭的英倫少女。
他們甚至還不是一個姓。
重組家庭嗎？
仙道想到隔壁湘北的赤木兄妹，真不知道這些兄妹都怎麽了。
小光急忙解釋，她跟阿牧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只是從小失散多年，前不久才認親。
仙道聽完更懵了：“《血疑》的劇情嗎？”
“啊？”
小光既沒看過古早電視劇，又不關心山口百惠，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還好阿神在此時路過，好心提點了仙道一句：“千萬不要讓牧學長或者信長聽見這種話哦。”
仙道笑着不恥下問：“聽見會怎樣？”
阿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走開去練五百球了，不明白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喜歡作死的人。
一直到阿牧黑着臉把小刺猬叫走單挑，仙道才相信他們真的是兄妹。
“怎麽都喜歡找我單挑呢，真傷腦筋。”
仙道滿頭大汗地回來，拿起小光送的香蕉就吃。
沒想到那個中年人還有妹控屬性。
阿神又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說，不是妹控的人看到他笑眯眯地接近自己妹妹，都會慌張得不行，除非妹妹真的是撿來的。所以阿牧的反應實屬人之常情。
（畢竟誰想要他當自己的妹婿呢，相較之下，阿牧情願選一只猴子吧。）
但是，仙道完全把阿神的建言當作耳旁風，也根本不把阿牧的威脅放在心上，找到機會便跟小光聊天。
小光提前征得了高頭教練的準許，只要有時間就會來球隊幫忙，暫時充當經理團隊中的一員。她似乎特別喜歡黏着才認識不久的百惠，百惠也照單全收，兩人經常湊在一起說笑。
又一日下午集訓結束後，還有一個小時才到晚餐時間。打了雞血的少年們都選擇自由訓練，只有仙道跑去洗了澡，悠悠排在百惠後面買水。
“你跟小光同學很熟嗎？”
“小光？”百惠從零錢包找出硬幣，塞進自動販售機裏：“我們才剛認識啊，應該說很投緣吧，不過我相信以後會變熟的。”
“怎麽投緣？”
“就是聊得來啊，有些共同愛好什麽的。”
“比如呢？”
“比如——”百惠從取貨口拿出一瓶烏龍茶，後知後覺地想起：認識那麽久，她好像還是第一次見仙道對哪個女生感興趣。
而且這兩個人好像還挺般配的，連名字都是。
百惠再三瞄了仙道幾眼，欲言又止。
仙道還期待地望着她：“嗯？怎麽不說了？”
更可疑了。
“……”百惠緩慢地擰着瓶蓋，沉吟了一下，說：“小光有交往對象了，你知道吧？”
仙道愣了愣。
須臾，他回過神來，心裏啼笑皆非，無奈地睥睨了她一眼，輕斥道：
“你想什麽呢？”
百惠挑眉回望，一點也不理虧。
“百惠姐~我又訂了新的香蕉，已經到了哦。下午的訓練已經結束了嗎？是不是現在分給大家剛剛好？”
小光興沖沖地跑了過來，但沒想到仙道也在。她看看二人，突然意識到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仙道轉過頭來對她笑了笑，看得少女有些臉紅。
“嗯，訓練剛結束。”百惠接過話來，說：“你一個人拿不動那麽多吧，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光從仙道的笑容裏回過神來，立馬應道：“诶，好！”
“你剛才不是說累死了，要去洗澡嗎？”
仙道跟在百惠後面，投幣買了一瓶運動飲料。他喝了兩口，走過來對小光說道：“我幫你吧。”
小光和百惠同時向他看去，一個受寵若驚，緊張局促；一個沒想到他也會主動攬麻煩。
“求之不得。”百惠扯扯嘴角，又對小光說：“就讓仙道幫你吧，不用跟他客氣。”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小光激動地鞠了下躬：“麻煩仙道學長了。”
在英俊又溫柔的人面前，真容易手足無措。
三人兩頭分開，仙道跟着小光拐出走廊。秋風和煦，建築物外面四下無人。
仙道冷不丁開口說道：
“一年前，我在片濑海邊看到的女生是你吧。”
“诶？”
小光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慌忙仰頭看過來。
她已将五顏六色的頭發染回了原本的顏色，在學校也不愛化妝，模樣與當年的朋克風不良少女相去甚遠。仙道仔細觀察了她很久，才想起他們在哪裏見過。
“是、是的！”小光倏地停下腳步。
仙道也停下來，轉過身看向她，深邃的黑眸中平平淡淡，一片疏離，與剛才溫柔的學長判若兩人。
“這件事說來話長，但是的确，我因為走錯了路而傷害到了很多人，百惠姐就是其中之一。”小光一改活潑本性，神情凝重又嚴肅，沉下語調慢慢地說着：“我非常後悔。雖然已經取得了百惠姐的原諒，但——”
“不用向我解釋那麽多。”仙道笑了笑，轉身繼續向前走，好似漠不關心：“我只是想确認一下，不過現在應該沒事了。”
“诶？”
仙道仍不緊不慢地說道：
“現在的你，應該不會再傷害她了吧。”
“當然不會！”小光又嚴肅了幾分，快步追到他面前，誠懇地彎腰道歉：“真的非常對不起。”
仙道又恢複了笑容可掬的樣子：“為什麽跟我道歉？”
小光遲疑地擡起頭，不解道：“因為……百惠姐不是仙道學長在意的人嗎？”
曾經傷害過人家的意中人，道歉是應該的。
早在縣預選賽結束後，小光就在海邊見過他們。當時，她跟幾個大學的前輩在一起演奏，百惠跑過來跟她借吉他，要給陵南籃球部的少年們唱歌。
大概因為她的變化有點大，百惠沒有認出她。陵南功敗垂成，正是低落的時候，她也不好意思相認，破壞他們的聚會。
不過在那時，她就發現仙道有一雙明亮溫熱的眼睛，裏面裝着一個令人崇拜的身影。
“這麽明顯？那可傷腦筋了。”仙道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卻又好像是裝的。他看向小光，平和地說：“今天的事就當作我們兩個的秘密吧，不要告訴她。”
“诶？為什麽？”
仙道笑笑，沒有解釋。
因為現在的他明白了，什麽叫“有些事不知道才好”。
“學長為什麽還沒告白呢？”小光問道。
從預選賽結束到現在，都差不多過去四個月了，居然有人比她和清田還能拖延。
兩人走到學校門口，跟送貨的店員取了一大一小兩箱水果，邊走邊聊。
仙道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初戀系的段子，竟笑着回答：“因為一定會被拒絕。”
不僅會被拒絕，還會把她氣跑。萬一她一怒之下退部就糟了，她有過毅然辭職的前科呢。
“怎麽可能？！”小光抱着香蕉，震驚地跳開：“仙道學長這樣的人居然會不自信嗎？我想沒有一個女生能拒絕仙道學長的表白吧！”
“是嗎，這是偏見吧。”仙道不見喜怒。
小光讪笑着解釋道：“仙道學長你別誤會啊，就算真的有女生拒絕，比如我，那也是因為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突然，她體內竄過一道電流，驚叫道：“诶？！”
難道說百惠姐已經有別的意中人了？！
百惠和三井挖掘不完的過去就不提了，她最欣賞的球員也不是仙道，是藤真。還有阿牧，小光作為隐藏兄控，一直都在默默觀察哥哥的異性友人。
如果不是自己先入為主，已經磕上了學長和學姐的CP……
小光心裏一慌。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三年級卧虎藏龍，全是青年才俊？！阿神哥說她被小猴子蒙蔽了雙眼，原來是真的！
“我很自信，但戀愛是兩碼事吧。小光同學正處于戀愛關系，應該深有體會才對。很多時候進退與否，全部取決于對方的态度。”
仙道氣定神閑的聲音從前方飄來，使小光停止了在秋風中瑟瑟發抖。
對方神采飛揚，自己跟着意氣風發，仿若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對方一皺眉頭，自己便情不自禁地退後。
所以跟自信沒關系，只是付諸真心之後，比起争強好勝，更在意對方的感受而已。
心中多了一個人的身影，便有了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比如……私下确認小光靠近她的目的。若被曝光出來，可着實讓人難為情。
仙道稍微一想那樣的場景，想到百惠可能露出的表情，不禁低下頭輕輕一笑。
就這樣吧，什麽都不知道，然後安心陪在我身邊。
“Let it be.”仙道走回活動教室，放下香蕉的箱子，揚起眉問向小光：“還有一件事，我非常想跟小光同學求證。”
“是！學長請說！”
仙道開箱後，蹲在地上審視着滿滿的香蕉，若有所思：“小光同學總是給我們訂香蕉，是為了特別照顧信長小弟嗎？”
非常有假公濟私的嫌疑呢。
“信長？”
小光一呆，花了三秒鐘才理清自家男朋友和香蕉的邏輯關系。
“才不是……”小光不滿地鼓起了腮幫，義正辭嚴道：“香蕉不是最适合運動後食用的食物嗎？”
“那我就放心了。”仙道掰下一根香蕉，慢條斯理地扒開了皮，笑着說：“老人家可見不得你們這樣秀恩愛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也是舊作裏我很喜歡的部分，所以保留了~順便貼個段子，安利一下隔壁這兩只可愛的沙雕吧
---
海南vs陵南賽前，小光拍案而起：仙道彰誰啊？！不就是長得有點姿色而已嘛，只靠臉就能打敗我們阿牧哥嗎？！
清田：就是！
但是到了賽後——
小光：嗚嗚嗚仙道學長英俊、優雅、又成熟！
清田：阿牧哥也成熟啊！有什麽不一樣！
小光：怎麽能一樣？我哥那是外在的成熟，仙道學長是內在的成熟！
清田：……阿牧哥內在也成熟。
阿牧哥不想聽你們對話了。
☆、無可取代
26.
小光曾一度堅信，助攻仙道和百惠的戀愛就是最好的報答方式。
但就在她旁敲側擊時，百惠卻認為仙道對她來說，就像流川楓之于彩子的關系，他們是類似的。
小光眼前一片昏天黑地，學姐的修辭學堪稱一記絕殺。
束手無策之下，小光只好先後找到了阿牧、藤真、三井三位大哥，向他們再三确認，不要令仙道的戀愛難上加難。
三井說，就百惠那個腦子，整個神奈川助攻都沒用。他讓小光放心，自己絕對會隔岸觀火。
藤真說，這樣不是很好嗎？仙道應該明白，人生不總是一帆風順的。
阿牧則質問小光，能不能把心思用到學習上？
……
不過，阿牧在教育小光的時候，也說出了一句富有道理的話，完美展現了兄長大人的成熟和智慧。即：戀愛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外人還是少插手為妙。
抛開這句話引發的後續不談，秋天和國體賽就要結束，大家分別在即。小光即使想伸出援手，也鞭長莫及，有心無力了。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而且假如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只要女方不故意瞞住男方，男方一定會看得出的*。
小光相信仙道的火眼金睛，但卻忽視了“只要女方不故意瞞住男方”的前提。
就拿找新經理接班這一段來說吧，連提交申請書的學妹們都心照不宣，仿佛誰接任了籃球部經理，誰就能取代百惠在仙道心裏的位置。百惠也因為摻雜了私人感情，才如此盡心竭力，但她卻從頭至尾端着公事公辦的态度，就差将“無私”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随着天氣轉涼，面試階段已經告一段落。過程中當然有些候選人投機取巧，極盡讨好之事。百惠雖然不為所動，卻也沒有因此剝奪她們的資格。
最終，好不容易選出了十個人進入見習階段，百惠讓她們依次加入籃球隊的日常訓練，參與實際工作，并完成最後的考驗。但是，社團經理的門檻并不高，就算擇優錄取，也很難在絕對公平的條件下選出優勝者。
百惠只需要最終人選滿足三個要求：将她交代的任務完成得不錯的、和大家相處融洽的、仙道還算滿意的。
前兩個都好說，彥一也會幫忙提供反饋，只有最後一條非要詢問本尊不可。
一開始，仙道倒是逢問必答，認真表達自己的想法，比如A君總是用露骨的目光偷看他，總覺得有點不舒服；B君聲音細若蚊吶，難以交流；C君好像有點瘦弱，似乎不堪重負……等等。
百惠狐疑地記下了隊長大人的評價。但是沒過多久，仙道大概被她問煩了，開始嗯嗯啊啊敷衍了事。後來有一次甚至冷下了臉，一聲不吭地走開。
無法，百惠只好省去了最後一個流程。
經過半個月的觀察，她勉強篩選出最優秀的五人，便再也無法決定了。
每個人的性格都很好，也很能幹，部員們的反饋相差無幾，甚至田岡也說都行。再選下去，就只能吹毛求疵了。
“你問仙道的意見沒有？”田岡翻完了所有申請書，原封不動地塞了回來：“最好找個能監督他的，接下來一年非常重要！”
“我也知道啊。可是——”
百惠為難地抓了抓頭發，翻着幾張已經背過內容的申請書，不得已來到了二年級。
自從因為連續詢問仙道的意見、把他惹毛之後，她已經很久不敢拿這件事煩他了。
二年級C班的門窗大敞着，百惠站在走廊上，拍了拍他們的窗棂，高聲喚道：
“Hey！隊長！”
仙道正倚在教室後排，跟其他男生聊着昨天的球賽。聽見百惠的聲音，所有人都賊眉鼠眼地瞄來瞄去。
“百惠姐主動來找你诶，不多見啊。”越野使了個眼色，言下之意：高調的機會來了。
仙道知道百惠是故意喊他“隊長”的，這樣就是擺明了為公事而來。
他三兩步走到窗邊，跨坐在自己的課桌上湊過去，故意用對應的頭銜回敬：
“怎麽了，我的經理？”
“還是有關你未來的經理的事。”百惠沒察覺他的稱呼有什麽不妥，自然地引出了下文，還特意強調了自己是奉教練之命，要他做最後的定奪。
她把五張入部屆遞過去：“挑一個你喜歡的吧。”
仙道揚了揚眉，一語不發地接下來。
百惠才剛松了口氣，就聽他說：
“我怎麽可能記得住這麽多人。”
“……”百惠抱起雙臂，無奈道：“是我的錯，我應該讓她們貼上照片的。”
仙道不置可否，似乎在說就算貼上照片，他也記不住。
相反的，百惠對最後五人的印象很深。不僅因為她們的表現出色，而且每個人都能跟仙道愉快地交流，不會出現A君或是B君的情況。
仙道飛速地翻了幾下手上的紙，冷淡地遞回來：“随便，你決定就好了。”
百惠堅決不接：“不行啊，你是隊長。現在要選的是與你在接下來的一年多裏每□□夕相對的夥伴，一定要選個你滿意的。”
最初的甄選原則就是一定要選一個他喜歡的、大家都喜歡的人。
“萬一最後我選的人，你不滿意怎麽辦？”百惠撇撇嘴，說她堅決不擔這個責任。
仙道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淡漠的神情漸漸褪去，一股無奈由內向外地湧現出來，最終化成了一抹嘆息。
她總是要走。
“就算最後不滿意又怎樣，難道還能把你從大學裏揪回來嗎？”
仙道不疾不徐地說着，然後低下頭，随手抽了一張紙遞向百惠。
雖然他什麽也沒說，但是已經無聲地做出了決定。
百惠終于展開欣慰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接過來：“讓我看看是哪個幸運的少女——”
冷川杏子，高一A班；
愛好：烘焙和游泳；
特長：豎琴；
國中時曾擔任某私立中學籃球部經理。
百惠滿意地點點頭：“和我挺有緣的呢，這個姓氏。”
仙道聞言湊頭過來看，她不得不挪開了一點。
“冷川”兩個漢字上面的假名是Hiyakawa，而百惠的姓念Hayakawa，的确很像。
仙道擡頭，看着百惠無辜地說：“我真的是随便選的。”
“我知道，所以才說有緣啊。”百惠涼涼地斜了他一眼：“虧你還好意思承認，這麽重要的決定……唉。”
她無奈地收起申請書，跟仙道拜拜，打算馬上去高一A班一趟，通知新經理今天下午起就得去籃球館參加訓練。
仙道長腿一伸，直接從窗口邁了出來：“我跟你一起去吧。”
“還說無所謂呢，其實也很在意吧。”百惠笑睨過去：“放心吧，你不記得，但是我可記得很清楚。這位杏子同學無可挑剔，人很可愛，你們也有過交流的，一定處得來。”
仙道走在旁邊，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一路上，很多人經過他們身邊都會瞧上一眼。仙道不動聲色地留意着百惠的态度，見她并不反感，內心終于有了些許愉悅。
早就說了，他才是招搖過市的那一個。
無視了路人八卦的眼神，仙道低頭問：“最近休息不好嗎？”
偷看了那麽久，他自然發現了少女的紅血絲和黑眼圈。
百惠茫然地擡頭：“你怎麽知道？”
仙道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啊——”百惠尴尬地別過頭去，按了按眼底，卻也于事無補。
從今年春天開始，她就沒閑下來過，而到了秋天就更忙了。籃球部的日常工作，國體賽，找新經理，準備入學考試……數月來，她幾乎連一天周末也沒有，每天都是過了半夜才能睡覺。
遠在美國的父母和兄姊似乎還嫌她不夠忙碌，總時不時打電話來，問她是不是該準備考SAT，然後申請美國的大學。
所以她愈發清楚，除非自己成功考入日本的最高學府，否則無法讓家長們停止勸說。這樣一來，壓力又在無形中增加了不少。
百惠故作輕松地擺了擺手：“就是昨晚熬了下夜，沒事，你看我現在還是很精神啊。”
引退吧，別這麽辛苦。
仙道垂目看着她的側影，險些讓心裏話脫口而出。
新經理終于定了下來，這樣說實在順理成章。為了實現讓她陪在自己身邊的心願，需要付出更多的……始終還是她本人。
可是，仙道知道這話不能說。而且不管由誰來說，她都會生氣。
他們這類驕傲的人，要強時都固執得可以。
“不過，你選的這位杏子同學真的很優秀來着。這下學姐我能松一大——口氣了，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百惠為了使身邊的人放心，故意拖長了“大”的音節，好像真的輕松了不少。
冷川杏子是高一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而且看得出家教很好，工作态度也非常認真。她還喜歡游泳，運動能力肯定不差。更重要的是，她是一名性格溫柔的少女，但并不害羞，也不怯弱。
彥一等同級生對她的評價也很高，說跟杏子同學在一起的感覺如沐春風，很符合籃球部少年們對經理的設想。
仙道陪百惠匆匆見了新經理一面，也贊同彥一他們的觀點，新經理的确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少女。
回去的路上，百惠滔滔不絕地介紹着新經理的背景和愛好，好像在誇自己的女兒一樣，細數着杏子的種種優點。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仙道出聲打斷了她：“新經理很優秀，我很滿意。”
百惠驀地卡住，好像還沒說夠似的。
半晌，她生硬地點點頭，平靜地說：
“滿意就好。”
“說實話，”仙道看着前方，心不在焉地說：“我以為你會挑一個跟自己差不多的人選。”
半月來，每天來籃球館報道的少女們換了又換，他雖然一個也沒記住，但到底有些大概的印象。
她們每個人都跟百惠很不一樣，哪裏都不一樣。
“跟我差不多豈不是糟了？”百惠驚異地仰視仙道一眼，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吓：“現在想想，我這經理真是當得一塌糊塗，可以說完全失格。缺點那麽多就算了，任性地退部之後，再回來還能被大家接受……果然還是因為我是教練的親戚吧。”
她讪笑了一會兒，說：“再找一個跟我差不多的，歷史重演怎麽辦？我不能給大家留下一個爛攤子，恩将仇報吧。”
“不會重演。”仙道斬釘截鐵地否決，然後陳述道：“現在的籃球部已經跟那時不一樣了。”
因為現在帶領陵南籃球隊的人是仙道彰。
“嗯，也是啊。”
百惠點點頭，但卻只領會了他的第一層意思。
他們很快走回了二、三年級的分叉口，已經沒有時間再去理解更深的意義。
“百惠。”
仙道突然喚住少女離開的背影。
臨近上課時間，仍有許多學生在走廊上逗留，空氣很是嘈雜。不過，仙道平和沉穩的聲音還是穿過半空，清晰地傳入了百惠耳中。
百惠疑惑地轉回身：“還有事？”
“不用懷疑自己。”仙道一身輕閑地站在原地，卻用最肯定的口吻說道：“你就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經理。”
百惠眨了下眼睛，大腦才将聲音信息處理完畢。
回過神來，她忍俊不禁地點評起他的稱贊：“話別說得這麽滿啊。”
她說着轉回了頭去，大步地向前走，重新起用了久違的稱呼：
“你的人生才剛開始呢，仙道同學。”
……
只是……
我們的交集可能就要到此為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男追女也太難寫了，我禿，我悔，但是不能改
☆、Farewell
27.
杏子得知自己被選為籃球部的新經理時，并不意外。
高年級的兩個風雲人物一起來一年級找她，所有人都很豔羨。她不卑不亢地和學長學姐交流了一會兒，微笑着回到座位上，耐心地應付着湊上來八卦的同學。
一個小小的社團經理，競争卻這麽激烈，都因為籃球隊隊長是仙道彰的緣故。
他值得所有人趨之若鹜。
早在入學時，很多有心機的女生就懂得讨好學姐，根本不用等到仙道學長生氣，才知道見風使舵。
學姐已經高三了，夏天過後一定會引退，籃球部總需要新的經理，很多人都想跟她建好關系。
杏子從來沒有主動接近百惠，只有偶遇時會禮貌問好。
她知道學姐是說一不二的個性，這一點校園內外遠近聞名。那樣的人怎麽會接受情敵的讨好？所以，她索性什麽也不做。
即便到了最後關頭，參加見習的女生們都按捺不住積極表現，她也保持着不驕不躁的态度。相信不管是在學姐面前，還是學長面前，都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杏子認為自己以退為進成功了，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甚至，百惠帶仙道來跟自己打招呼的情景，也與想象中的如出一轍——
學姐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