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帶土的葬禮舉行的時候，卡卡西半死不活地躺在醫院。止水翻上病房的窗戶，看見卡卡西正用他唯剩的那只死魚眼呆滞地盯着窗外的天空。

那一天也是這樣晴朗的天氣。止水冷冷地打量着這個“奪去”哥哥眼睛的家夥。由于眼睛嚴重的排斥反應，卡卡西燒得迷迷糊糊，雙頰緋紅，左眼上纏着繃帶和冰袋，好像一只擱淺了的、開始發臭的比目魚。

“帶土……”卡卡西迷茫地轉向止水。天青色的眸子像易碎的玻璃珠，神經的強烈抽痛讓這珠子有了細碎的裂紋。止水和帶土是親兄弟，年齡也相差不大，卡卡西在恍惚中篤定地将天才錯認為吊車尾。

“吊車尾你又遲到了。”卡卡西突然就笑了起來。伴随着劇烈的咳嗽，卡卡西抽搐地弓起身子，止水甚至能夠從寬大的病號服領子裏看見他瘦削的肩膀。止水松開按在忍具包裏握着苦無的手。卡卡西透過自己看向哥哥的目光痛得要滴出血來，他又如何下得去手，只能心煩意亂地轉身離開。

止水忍不住回頭時，憔悴的銀發少年掙紮着向自己伸出手，徒勞地想要挽留什麽。他深深地記得當時心底狠狠的抽痛。是為了帶土，為了卡卡西，或者是為了他們兩人之間無解的結？

再次見到卡卡西，止水已經成為了“瞬身止水”，而卡卡西成為了他的隊長。當銀狐隊長明媚地笑着說出那些熟悉的遲到借口時，止水分明地看見，卡卡西将亡者的一切都揉進骨血，而自己千瘡百孔，一天一天贖着與他無尤的罪。自從組隊，卡卡西像守着左眼一般地守護着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義無反顧又甘之如饴地在卡卡西的強大與悲傷中迅速地淪陷，一程又一城。

“吶，止水，你今天怎麽有閑請我吃飯呀。”笑眯眯地咬着秋刀魚，卡卡西顯然對剛回木葉就有如此美味待遇十分滿意。

思緒被打斷，止水只是笑笑不說話。他擺弄着自己的筷子，半晌才慢慢地說道：“卡卡西，

吃完飯陪我逛一逛木葉吧。”就像從前一樣。

走着走着就又走到慰靈碑來了。卡卡西抓了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吶止水，我走習慣了……”

“沒關系。”止水擡頭看見如血的殘陽鋪開了滿天的豔麗，給清越挺拔的眼前人也鍍了一層燦爛的金黃。

“我和我哥其實很不一樣。”兩人在慰靈碑前站了一會兒，止水打破了沉默。

“是啊，止水你從來不遲到。”卡卡西愉快地笑着，“而且都不會找我的茬。”

“你知道我的意思。”相比起帶土歡脫明亮的性格，止水人如其名，心裏所有的溫柔都化成一潭平靜的深水。他自知時日無多，如果說這世上還有留戀的話，就只有這個慵懶無良的銀發上忍了。将要發生在自己、鼬、以及宇智波一族身上的事情，對卡卡西來說必然會成為心底另一個鮮血淋漓的傷口。心思千轉百回之間，止水下定了決心。

“……卡卡西……請一定不要放棄。” ——無論多痛，都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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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轉頭看着這位多年的好搭檔，露在外面的右眼訝異地睜大。“嗯？”

止水擡起頭的時候，墨玉般的眸子已經幻化成血紅的萬華鏡。“別天神?象轉封印之術！"

卡卡西來不及反應，別天神已經帶着封印術長驅直入進入了他腦中，将止水的查克拉封印在腦中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止水輕嘆一聲，輕柔地将卡卡西的護額擡起，露出那只紅得妖嬈的左眼。哥哥臨終前的饋贈，也是卡卡西背負一生的債。止水突然有些妒忌起自己的哥哥了。

——他的眼睛可以陪着他直到世界的終結。我卻什麽都留不下。

“那麽，就讓我最後再守護你一次吧。”止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擁抱了卡卡西。卡卡西不會記得這一切；直到某一天，當他心裏所有的希望都熄滅的時候，封印才會解開，喚出止水的幻象和忍術。

最終也沒有好好告別呢。止水離開去找團藏的時候，苦澀地想。我應該多說點什麽嗎？比如好好吃飯，受傷了不要扛着，或者是任務不要太拼命之類的……可是這樣好像老媽啊。下次應該先想好說什麽。

當他被團藏奪去一只眼睛，血淋淋地站在鼬面前時，止水卻異常平靜。啊啊，果然沒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