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帶土不是第一次嘗到死亡的感覺。

他也不是第一次嘗到絕望的感覺。

漂浮在一片混沌中，他聽見自己在聲嘶力竭地喊着卡卡西的名字。每一聲“卡卡西”，都把他自己活生生地被撕成了兩瓣、四瓣、八瓣、直到最後變成了齑粉。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嘗到被撕成粉末的感覺。

結局，結局。為什麽偏偏是這樣的結局。每一次，他只能無力地站在旁邊，看誰洞穿了誰的心口，誰又為了誰身死形滅。然後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漂浮在地獄中，獨自心碎。

原來他花了十二年的時間來編織的對卡卡西的恨，只過了二十天就丢盔卸甲、潰不成軍。

——下一次，我要歲月靜好，而你還在。

帶土醒來的時候，正躺在藍得令人心慌的天空下。

"結果我們三個都死了呢。"止水坐在他和卡卡西的身邊，臉色蒼白，在陽光下有些透明。

卡卡西也才剛剛醒來，揉着眼睛坐起身來。他看着止水和帶土，千言萬語翻滾在心口，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帶土默默地別過臉去。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真的卡卡西和止水。

“真是的，你們兩個大活人，還要我這個死人來操心。”止水虛弱地笑。“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倆聽好。”

“我的屍鬼封盡只來得及封印一半的斑，所以，哥你身上應該還會有一些斑的查克拉。我不知道斑的意識下一次蘇醒會在什麽時候，你自己要小心。”

“止水……”帶土輕聲問道，“你什麽時候發現斑的存在的？”

“從一開始。其實這裏是我的水緣鏡，而并非直接是卡卡西的精神世界。你一進來我就發現你身上不祥的查克拉，但我沒想到是宇智波斑，直到你施術的時候，斑從你身上分離出來，進入了月讀世界裏。”

“哥，我不知道你這麽多年經歷了什麽，但我相信你。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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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轉向卡卡西。

“卡卡西，我已經借用限定月讀抵消了紫月幻境的效果，所以你不會有事了。”止水變得更加透明。他咳了一聲，身體有些搖搖欲墜。

“止水……”卡卡西想去攙扶他，手卻一下子穿過了他的身體。卡卡西慌張地來回撈了幾下，只是徒勞地發現止水的意識已經很淡很淡了。

“卡卡西，我早已經死了，這一次能夠保護你，真的心滿意足了。”止水擡起手象征性地“摸摸”卡卡西的臉。卡卡西心狠狠地痛着，排山倒海。

“卡卡西，你關于這次的記憶會随着我的消失而破碎散去，我也不确定會有多少留下。”

“卡卡西，心中的空洞只能由活生生的真實的同伴來填滿，請你好好地向前走吧，去未來。”

“卡卡西，我……”

——嘛，既然已經死了，就不要再給卡卡西增添無謂的負擔了。止水笑着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整個人越變越淡，與他的笑容一起，最終散在了帶着青草香的微風裏。

卡卡西和帶土本能地伸出手去拉止水，可天地間已經空空如也。湛藍的天空開始碎裂崩壞，青草衰敗，陽光枯萎。只剩風嗚嗚地吹着，在為誰哭泣。

卡卡西回頭，異色的雙眸定定地鎖着帶土。

“我不會放棄和你曾經的一切，為了止水，為了你，為了我自己。”

帶土閉上僅有的一只眼睛，輕嘆道。“我知道。卡卡西，我知道。”

——可我恐怕，已經再也回不了頭了。

尾聲·日出

卡卡西覺得自己做了個奇異的長長的夢。

醒來時自己躺在冰冷的湖面上，頭上一輪殘月已經西斜。淡淡的曙光飄在黎明前琉璃般的夜空中。

夢裏模模糊糊地有着紫色的月亮、木葉的藍天、水門老師和琳。對了，好像還夢到了止水，還有當年十三歲的帶土。卡卡西伸着懶腰坐起來，決定不去追究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夢，以及為什麽自己會睡在水面上。

——嘛，不然會很麻煩的。卡卡西對自己說。

只是他現在好想好想回木葉。好想看見熟悉的火影岩，慰靈碑，一樂拉面。好想看見熱血西瓜皮、永遠叼着煙的阿斯瑪和病怏怏一碰就倒的疾風。好想看見三代皺巴巴的臉，然後要把老人的煙鬥吓掉。

于是當卡卡西回到木葉，懶洋洋地對三代說“我要帶學生”時，三代的煙鬥果然掉在了地上。卡卡西笑着煙遁而走。

卡卡西靠着冰涼的慰靈碑，等着看木葉的日出。指尖拂過那兩個讓他抓心撓肺的名字時，他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他說的話，他們都聽得到。

——吶吶，帶土，止水，我回來了。

帶土坐在山頂看日出，身上的曉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周圍倒着橫七豎八的忍者屍體，大多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殘缺不全。

腦海裏響起阿飛的聲音。

——我親愛的左半邊啊，今天也會是個好天氣呢！

——閉嘴。

——你看你看，我說過人心有多醜陋，你就不該給他們自由意志。

——閉嘴。

——啊，太陽要升起來了。好漂亮好漂亮！

——我最後說一次，閉嘴。

——嗨嗨。

遙遠的某處，一襲白衣的青年憑着雕欄，黑色的長發偶爾被風掠起。

“緣鏡先生，您在等日出嗎？”

被稱為緣鏡先生的青年回過頭來。他雙目緊閉，笑容如水。

“洛楓公子，請問昨夜有月亮嗎？”

“昨夜的月亮很美。”

“這樣啊，有月亮就好。”緣鏡先生摸索着走下露臺。

我遙遠的月亮啊，願你一切安好。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