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征

正月初五,寅時,太和殿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行一跪三叩禮。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寶公公拉長了他獨特的聲音,尖細綿長。

尹秋牧剛要提出改革,卻慢了一步。

“臣,有事啓奏。”吏部尚書先尹秋牧一步踏出。

“愛卿請講。”尹帝颔首,示意吏部尚書說。

“皇上,邊疆上幾名重要的馭獸樂師,已告老還鄉,職位空置,需盡快填補。”

“哦,那愛卿有何人選?”

兵部尚書接到,“臣以為馭獸樂師的徒弟可勝任。”馭獸樂師的徒弟與兵部為同一派。

“微臣附議。”與兵部尚書一派的大臣。

禦前樂師搖頭,上前提議,“皇上,臣以為可從民間挑選馭獸樂師。”

“臣等附議。”想在邊疆插入自己的人的大臣們。

尹帝颔首,不動聲色的把頭偏向尹秋牧問道:“清音以為如何?”

“父皇兒臣以為,可從民間挑選馭獸樂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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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前樂師得意的向兵部尚書擡了擡下巴。

“待到邊疆再與邊疆的馭獸樂師比試,由勝出者任之。”

似圓滑的提議,卻是最好的方案。

兵部尚書頭微微一動,道:“微臣附議。”

禦前樂師皺眉,略微一想明白了其中關節,亦道:“微臣附議。”

其餘大臣們自然只有點頭的份,“臣等附議。”

“嗯,此事便交由吏部去辦。”

“微臣領命。”

尹秋牧借此提出改革,“啓禀父皇,兒臣以為往年我們太過注重樂器音律,而忽視了文學禮儀,以及武學戰略。另近幾年各外推崇音律,導致樂師雖多,但大部分的樂師的馭獸能力,都比不上邊疆沙場上的樂師好。兒臣覺得當對此進行針對性的改革。”

“清音想必已有大概的章程了罷。”

“是。”

“那此事清音下朝後便将大概章程交由刑部,禮部去辦。”

“兒臣領旨。”

“微臣領旨。”

“報——邊疆加急八百裏急報!”一個小兵狼狽的沖進太和殿。

尹帝皺眉,“奏。”

“啓禀皇上,肅雙城已被攻破,直遠将軍戰死,我軍退居聶峰城,暫由杜蔓副将領兵。”小兵咽了咽口水,語速飛快,“我軍損失慘重,約三千名馭獸樂師,二十萬士兵戰死。損失三十四萬兩千一百零七副……且,糧草即将告竭。”

尹帝眉頭緊鎖,看了眼尹秋牧道:“工部去籌集糧草,制造兵器。兵部去征诏,集結四十萬精兵。哪位将士願率兵去往邊疆?”

大臣們議論紛紛,最後由兵部尚書上前道:“皇上,微臣覺得齊王或彭驸馬爺去往邊疆最為合适。另最好與馭獸樂師們一起出發。帶領馭獸樂師的最好是禦前樂師或太子殿下,才得以鼓舞士氣。”

“哦,那……”尹帝的目光在四人間徘徊。

禦前樂師僵持着一張臉,低頭不語,企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片靜默,尹秋牧率先踏出,“父皇,兒臣願往。”

一旁彭封勾起一痞笑環顧四周,伸腿就要上前。

“皇上,微臣願同往。”

“啧,慢了一步。”彭封挾長的桃花眼掃過齊司,默默地收回了腳。

尹帝撫掌,看也不看彭封欣慰道:“好!封齊司為征西将軍,李太傅為軍師,清音領馭獸樂師于月末随之出征。”

“兒臣領命。”

“微臣領命。”

忽然摻雜進去的李太傅,迷茫眨眼,“微臣尊旨。”

“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尹帝走後,尹秋牧便趕往刑部,禮部交接章程。

齊司向尹秋牧走去的腳步一頓,轉向東宮,守株待兔。

午時,尹秋牧回東宮,在距離東宮不遠處停住。

看着站在宮門口,如同民間妻子等待丈夫歸家的男人,微微恍神。

“立安……”

齊司迎面走向他,一身官服還未褪,正經嚴肅,他自然的牽起尹秋牧的手走進東宮,似乎他并非一個不請自來的人。

“殿下用膳嗎?”紅琴立于宮門問道。

“嗯,傳膳。”尹秋牧回神,點頭。

一頓飯下來,尹秋牧舉止優雅,目不斜視,卻食之無味,如同嚼臘。

像,很像,非常像,只是不管再像。他也知道那不是他的立安,只是一個贗品。

一旁齊司機械的将米飯往嘴裏塞,目不轉睛的看着尹秋牧,心滿意足。

兩人都生生的浪費了一桌好菜。

尹秋牧伸手拿起熱毛巾,輕輕擦拭嘴角。頭微微擡起看向齊司,眼神平淡無波,“本宮飽了。”

齊司立刻放下筷子,“我也吃飽了。”

尹秋牧皺眉,看着齊司嘴角旁沾着米粒的臉。

齊司被他看的尴尬,擡手抹了把臉問,“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他盯着還在齊司臉上的米粒,慢慢的點了點頭。

齊司更尴尬了,手用力的擦紅了臉,那米粒似跟他作對似的,對此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俨然不動乎。

尹秋牧忍了忍,還是擡起了手伸向齊司。

齊司眼眸一亮。

他的手卻停在半空又轉了一個方向,點向他自已的嘴角附近。

齊司失落的碰了碰嘴角附近,拿掉了那米粒。

尹秋牧站起身,只見齊司也随之起身。

他皺眉,指了指齊司手旁的熱毛巾,“擦嘴。”轉身往書房走去。

齊司一愣拿起毛巾随意的擦了擦,快步追上尹秋牧。

書房,齊司慢尹秋牧幾步踏入。

一眼便看見尹秋牧坐在正對着門口檀木岸上的一架古琴前。

古琴有七弦,一為宮、二為商、三為角、四為徽、五為羽、六為少宮、七為少商。

古琴的琴轸懸空在桌子右側外面。寬頭朝右,窄頭朝左,最細的線朝尹秋牧,徽位點和最粗的弦在對面。

尹秋牧将雙手放在琴弦輕輕撥弄起來,琴音緩緩響起低緩悠遠,飄渺入無。

安撫了彈琴人與聽琴人心底的躁動,漸漸帶入到超乎音響之上的“無聲之樂”的意境,體驗到“希聲”“至靜之極”的境界;莊子将這種虛靜的、通乎天地萬物的境界稱為“天樂”,“以虛靜推于天地,通于萬物,此之謂天樂”(《莊子·天道》)乃是一種天人相和、無言而心悅、超乎音響感受之上的精神境界。

曲停音散,尹秋牧靜靜的回味這突然體驗到的境界。

“牧牧,恭喜。”

相顧無言,他收回放在古琴上的手,走到書桌前坐下,拿起毛筆,似随意的在宣紙上揮灑着墨水,“靜心了嗎?”雖是疑問句他卻是以陳述的口吻。

齊司渡步到尹秋牧旁站定,看了眼染上墨水的宣紙,“我是靜了,牧牧你的心卻亂了。”

尹秋牧低笑出聲也不在意,“是嗎?看來齊王的音樂水平與彭封相差無幾。”

他的心若不靜怎麽讓他人靜。

齊司的頭微微一動,俯身,盯着尹秋牧眼睛,“也許吧。只是牧牧那日明明沒有沾一滴酒水,卻說出你心悅我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尹秋牧眼裏溢出一層薄薄的霧氣,看不出是哭,還是笑。

他嘴角浮現一抹微妙的弧度,幽幽的道:“真心還假意,不管本宮說是哪一個,齊王也只會堅定自己的答案吧。”

“叫我立安。”齊司皺眉,強硬道。

他施施然地笑出聲,“好啊,立安。只希望你等會聽了我的話不要反悔。”

齊司雖然不解,卻還是認真而又堅定的說:“不悔。”

潔白的宣紙上,畫着一個身着黑底雲紋便服,寬袍窄袖,外收內寬。腰系白色綢緞,一頭青絲用黑底雲紋的綢帶束起,簡約成熟的無臉男人。

沒錯,與齊司那日的裝扮一模一樣。

尹秋牧換了支毛筆,在空白的臉龐處細細描畫,五官深邃立體,英俊冷冽。額頭飽滿,眉毛不粗不細剛剛好。鼻子高挺,薄唇緊抿,最後是一雙與齊司一模一樣的眸子,點上準備好的熒光粉完筆收工。

明亮的眸子在清晨較少的光線下,閃閃發光一如幽深的星夜。

齊司的眉頭随着尹秋牧提筆,越皺越緊。

宣紙上的墨水漸漸風幹,尹秋牧才小心翼翼地,觸摸畫上男人的臉龐。聲音低啞,帶着細微的情愫,柔聲細語,“他叫,黎立安。”

不用多說,僅僅這五個字便讓齊司明白了一切。

心口微微刺痛,齊司身形一晃無奈苦笑,“是我自作多情了。”垂眸遲緩轉身,踩着沉重的步伐離去。

尹秋牧目不轉睛的盯着畫,一聲又一聲地低喃着:“立安…立安…立安……”

尹秋牧在準備出征的期間,除了偶爾去看樂師,其餘時間都花費在按照木匠刻的木偶雕刻。木偶是他找的一個木匠,按照畫上的人雕刻的人偶,他最近一直在跟木匠學習雕刻。

別人雕的人偶一個就夠了,黎立安在這些世界是獨屬于他的。

一月三十,卯時,京城外。

尹帝在城上敬酒,送行,“願軍此去,将野獸驅逐出境,還我大音邊疆子民安寧,祭我大音将士亡靈!”

“是!”齊司周身氣勢迸發,“臣必定血洗邊疆野獸,還我大音邊疆子民安寧,祭我大音将士亡靈!”

尹秋牧舉起手臂一揮,大聲喊,“血洗邊疆野獸!還我大音安寧!祭我大音亡魂!”

底下将士,樂師情緒高漲,亦齊聲喊道:“血洗邊疆野獸!還我大音安寧!祭我大音亡魂!”

“血洗邊疆野獸!還我大音安寧!祭我大音亡魂!”

“血洗邊疆野獸!還我大音安寧!祭我大音亡魂!”

聲音磅薄洪亮,如山崩海裂,如雷霆發怒,氣焰高漲。

只是不知到了邊疆能否繼續保持。

齊司擡手一個手勢,眼神冰冷,“衆将士出發。”

尹秋牧看着齊司冰冷的眼神,若有所思。他想他明白齊司的執念是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琴音的低緩悠遠、缥缈入無,讓人由撫琴聽琴而進入一咱超乎音響之上的“無聲之樂”的意境,體驗到“希聲”“至靜之極”的境界;莊子将這種虛靜的、通乎天地萬物的境界稱為“天樂”,“以虛靜推于天地,通于萬物,此之謂天樂”(《莊子·天道》)乃是一種天人相和、無言而心悅、超乎音響感受之上的精神境界。在佛家,則稱之為“空”的體驗、乃是一種“無我之境”。

——出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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