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一
“不!媽。”尹秋牧艱難地擡手抓住尹琬音驚惶地不住搖頭,“媽再等一會兒牧牧就會好了,你看,你看這綠光是可以治療的。”
說着他源源不斷地往尹琬音心口注入綠光,“你看很快就會好了。”然而那綠光只能像狂風一樣在尹琬音的心口呼嘯而過,殘破不堪的心反而因此劃出了一道道鮮血,尹琬音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伸手觸上他的脖頸,“牧牧沒有好。”
“不是。”尹秋牧下意識順着她的觸碰治療了脖頸上的傷口,“媽你看已經好了。”
尹琬音淡淡地綻開一個笑容,“那就好。”她倏地壓着剪刀将自己捅穿,“牧牧你該離開了。”
“不——”尹秋牧一把擁住了婦女卻不敢再往她心口輸入什麽,剛剛的火上澆油已經足夠讓他知道這是沒有用的。
尹秋牧擁着婦女逐漸冰冷的身體只能狼狽地為剛剛的鬼迷心竅後悔,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聽她的話治療了自己?
“呵。”一直站在一旁旁觀的狐登驀地發出冷笑,“這倒是有點像她。”妄想果然只能是妄想,琬音怎麽會真的後悔?
在尹琬音徹底死亡的那麽一瞬間世界停止運轉,一切萬物定格不動,然後慢慢地開始崩塌碎裂。光怪陸離的碎片化為烏有,尹秋牧在他闖入的山谷醒來,入眼的便是狐登獵獵作響的華貴衣袍。
慢慢地他扶着觸感粗糙的樹幹站起,神情麻木地看着狐登的背影,“我們回來了,不是因為你死我活,而是因為母親的犧牲。”
“呵。”狐登轉身看着尹秋牧因為他的笑聲而變得憤怒的神情,“我去牡丹山是為了給我的妖後尋藥,而我的妖後就是你母親。那藥便是四大,一個月還是半個月後,琬音沒有服藥的話就會真正的死亡。”
“你想要她死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尹秋牧像是被之前的狐登傳染了兀自發出一連串的笑聲,他狼狽地擡手堵住,鹹到發苦的眼淚也被塞進嘴裏,“我不想。我如何可以想她死?四大?四大?你想要便拿去吧!”
尹秋牧倏地從空間戒指裏取出四個發光的珠子砸向了狐登,耀眼的光芒瞬間直入雲霄。
【何為四大?地、水、風、火,是也。】
地構成骨胳肌肉和髒腑,無名山的山脈因此不斷震動。水構成身中之血液,山川河流沸騰不息。風構成呼吸系統,狂風大作呼嘯嘶吼。火則構成身中之恒常體溫,剛剛好的溫度頃刻間開始乍暖乍寒。
“如斯異象必定是神物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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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黑、青、赤此正是四大所擁有的色相。”
“異象的方向是人界中央的無名山。”
“呔!植物小妖且等我來也!”
寒風蕭瑟,卷來了漫漫黃沙與在尹秋牧不知道的時候變黃的落葉。遙挂在天上的一輪淡淡黃日,将整個世界照的像一副發黃的圖畫。
秋天,這個歷史上發生最多離別的季節,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到來。落葉歸根,大雁南飛。古道旁的一處池塘裏荷葉悄然凋零,獨留那極簡的蓮心在帶來涼意的秋風中獨自搖曳。
空曠無際的古道上人流湧動,尹秋牧披着一身血污,裹緊了被秋風吹的更冷的心狼狽不堪地逆流而上,盯着眼前的方寸對即将得到一場空歡喜的衆人熟視無睹。
幾片落葉靜靜地飄進那片方寸帶來了獨屬于秋天的幾分寥落。尹秋牧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就這樣頂着一張似哭似笑的臉兀自發出一聲“呵呵”,然後擡腳邁過繼續漫無目的地在這巨大的天地中游蕩。
既然沒有目的那就由月桂樹的身體本能自發行動。因月桂樹的花期在秋、冬兩季所以現在要找一處地方紮根開花。不過,不能随便。因為它是個怕冷怕寒怕霜怕雪的主。
瞧,那有一家小院因着門戶未關,秋風從屋裏吹出的熱氣居然讓幾朵荷花仍完好無損地盛開。
被月桂樹本能操控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偷望了一眼屋裏,花椒泥牆,狐裘雪貂,羊毛地毯,通紅火爐。除此之外唯有擺在屋子中接近太陽的窗戶下的大花盆可以映進他眼裏。
是不是請君入甕什麽的他不會去思考,他只會迫不及待地跑進花盆裏化出原型深深紮根。常青的綠色樹木接近頂端處,已結了一個個小小的圓圓的花苞,當自身被屋裏的溫度蒸騰的溫暖起來才緩緩地“破殼而出”。
樹上的朵朵繁花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齊聚。不過瞬息那清而雅的花香便一縷縷地向四方飄去,綿延不絕的花香越過小橋流水人家,翻過千山萬水竟已來到了千裏之外。
妖王宮裏,狐登剛剛将制好的藥丸喂給安詳地躺在床上的尹琬音。一縷歷經千山萬水的香味就悄然鑽進,将離閉眼細細地嗅着,半晌才道:“這應該是月桂花的味道。”
話音剛落,躺在床上的婦女便顫動了似蝶翼的睫羽緩緩睜開了眼,發出的第一句話卻是,“牧牧你該離開了。”瞬間讓狐登揪起了心。
顯而易見的婦女的靈魂不在身體的時候,也被卷進了無名山的那個自然形成的幻陣。是在什麽時候卷入的卻不得而知了,是尹秋牧剛剛醒來的時候,還是狐登進入的時候,亦或者是尹秋牧回來的時候?
其實,最有可能的是她從廚房出來的時候。
所以狐登不敢。他沉默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調整好了情緒裝作毫不知情,伸手取過了一旁的水,問,“琬音,要喝水嗎?”
另一邊滿室生香的屋子裏,與他有着非常相似的狐貍眼的尹秋秋捧着一盞茶進了屋。
麻木地開着花的尹秋牧似被他驚醒樹身一顫,一片綠光流轉想要化出人形。
尹秋秋在鋪着雪白狐裘的座椅坐下,享受地啜飲一口茶看着他那一角的綠光緩緩出聲,“別費力氣了,身為植物精怪在花期時是不能化為人形的。”他掀開白瓷蓋子沖裏面的花瓣吹了口氣,“好好地開你的花吧。”
尹秋秋忽然放下茶盞走到月桂樹下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對了。你且放心,你既然成了精,除非有人給你授粉否則你是不會結果的。”看着月桂花他伸手拈了拈兀自呢喃,“唔,都忘了這花可不可以泡茶……”
尹秋牧無言地伸出一根枝條向他抽去,綠色的光芒破空駛向尹秋秋,他雙手舉過頭頂輕巧躲過,“好了,是我錯了。”兩只手自然放下,其中一只碰了碰嘴唇給了尹秋牧一個飛吻,“現在有客人來了,牧牧要乖哦。”
話音剛落門口就進來了個身披盔甲的人,有點熟悉的聲音緊跟着,“我該叫你什麽?”是齊司,他對着尹秋秋的目光似随時準備來一場戰鬥,“白玉蘭?”
一個久遠的名字讓尹秋牧和尹秋秋兩人都愣了一瞬,樹葉被風吹動沙沙作響,尹秋秋回過神來輕笑了聲,“你不說我都快忘了,我曾經分出去的那幾個魂魄的名字了。”
“幾個?”齊司淡淡地接道,“那麽喪屍世界的那株木槿也是你吧。”
“嗯。”尹秋秋點着頭拿起了放下的茶盞,“其實再多也沒有了,我的能力還不夠。”
嗒,嗒,嗒——平緩有節奏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将離攜着一衆精怪闖入,整齊劃一地護住窗口的月桂樹,或妖嬈多姿,或嚴陣以待,或巧笑嫣然,又或者冷眼相待。
将離平淡無波地對上尹秋秋和齊司的視線,“吾王命吾前來守護太子度過花期。”
身為月桂樹的尹秋牧靜靜地看着,卻有一絲不明氣息攪得他心頭酸澀,母親還活着……真好。
尹秋牧緩慢地閉合上意識,全心全意地調動體內妖氣運轉,是一個輪回緊接着下一個輪回,沒有任何停頓地在屬于他的花期拼盡全力綻放出最美的花朵。
秋去冬來,再到冰雪初融,始終籠罩在方圓百裏,千裏的絕美花香才逐漸消散。
尹秋牧陪着春的複蘇醒來,瑩瑩綠光述說着生機勃勃,化為人形的青年站在傾盆的月桂花雨中。福靈心至,伸手接住了兩朵嬌嫩的花朵,逼出兩滴精血沒入兩個不同的花蕊。
耳旁似有誰輕輕地說着,“月桂花,雌雄異株。”
幾個繁複的法結出現在腦海裏,尹秋牧驀然将兩朵月桂花抛起,快速地打出法結,兩束綠光分別托着兩朵月桂花在半空中不斷變幻。
慢慢地兩個小小的嬰孩出現在半空中,伴随着兩聲嘹亮的哭聲四肢慢慢抽長,最後定格在七八歲孩童模樣不再生長。
兩個白白嫩嫩的童男童女落在鋪滿月桂花的地面上睜開了眼睛,是一雙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們就這樣懵懵懂懂的望着尹秋秋,相顧無言。
良久尹秋牧微微扯動了嘴角,似想哭又似想要笑,最終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擡了擡手運轉體內已近枯竭的妖力給他們幻化了一身衣裳。
木質的門板被人敲響,将離平淡的聲音響起,“太子?”
尹秋牧沒動,靜靜地看着蠢蠢欲動地女童瞬息,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們蹲下身抱起了男童,一下一下順着男童的頭發直到将離又叫了一聲,才道:“你聽到了吧。”
他體貼的給将離一點時間思考,才繼續說:“去告訴母親,我現在很好有兩個孩子陪着,讓她不用擔心。”他看着面無表情的男童沉吟半晌,“男童姓黎,名立安,字木恒。女童姓黎,名立寶,字木月。”
尹琬音聽了将離轉達的話,淡淡地扯出了一個微澀的笑容,“姓黎嗎?看來這是真的想要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何為四大?地、水、風、火,是也。地構成骨胳肌肉和髒腑,水構成身中之血液,風構成呼吸系統,火則構成身中之恒常體溫。
——取自百度
完結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