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隔天,費蘭茲動用自己的私人機場将夏牧轉送往倫敦,因為他一向厭惡軍隊繁瑣又冗長的手續。雖然兩個人的立場已經截然不同,但夏牧還是看得到費蘭茲身上學生時代的影子。

──自戀,傲慢,不守規矩,他就是這樣一個任性的家夥。

設立在愛爾蘭邊境的私人機場規模不大,但是設施相當完備,這也是薩爾茨維特家族的財産之一。走在候機廳光鑒可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夏牧默默瞥著自己的周圍。

費蘭茲悠閑地走在他前面,兩名随從軍官一左一右跟在他後面,周圍都是守衛的士兵,戒備比他想象的更加森嚴。

他本以為通過私人渠道的運送會有可乘之機,但現在看來,命運女神并沒有站在他這邊。

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甜美的聲音貫穿過整個大廳直撲過來。

「少校~~~~~~」

所有人都被這個聲音吓了一跳,費蘭茲詫異地擡起頭,看見一個紅發的身影步伐輕快地向他們小跑過來。充滿活力的貝拉?蘇芙琳教授,正一臉高興地拎著小皮箱向他們揮手。

「你怎麽在這裏?」費蘭茲顯然沒有預料到蘇芙琳的出現,上前幾步擋住她,不讓她靠近夏牧。

「我租了直升機到附近的大學參加學術會議,可是找不到降落的地方,就借用了您的機場。這邊的大家都好熱情~」蘇芙琳一邊解釋,一邊越過費蘭茲的肩膀向後張望,「為什麽夏牧教授也在這裏?」

夏牧站在後面有些哭笑不得,果然全世界的狐貍都是一個模樣。只要他們一出現,再嚴肅再緊張的氣氛也會一掃而光。

他相信蘇芙琳的話,類似的沒頭腦的事情尹殊也做過不少。他們狐貍想坐直升機的時候,絕不會深謀遠慮地思考之後要降落在哪裏。

顯然費蘭茲的想法也和他一樣。

「我們有點私事,不要打攪教授,」一臉頭痛的表情,他拉著蘇芙琳走到一邊,「你在哪裏開會?我派人送你過去。」

「謝謝少校,您太客氣了~」蘇芙琳并不多問什麽,似乎很聽話的樣子。

然而走開的時候她突然轉過頭,向夏牧遞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夏牧的心髒幾乎漏跳了一拍,從蘇芙琳的笑容裏,他似乎能看到什麽。

這時費蘭茲下令讓随從軍官帶他先走,引導他通過安檢進入登機通道。

通道盡頭就是寬敞的停機坪,幾架小型客機停在附近。三個人走向其中一架飛機,沒走幾步就看見遠處匆匆跑來一個軍官模樣的年輕人。

對方攔在他們面前,行了一個軍禮。

「緊急通知,因為機械故障,你們要更換另一架飛機。」他的半張臉都隐藏在軍帽的陰影下,看不清楚容貌。

「少校沒有告訴過我們,」站在夏牧前面的軍官有些疑惑,「必須先征得他的同意……」

話音未落,對方突然毫無征兆地一拳擊中他的腹部。

「你在幹什麽!」另一名軍官立刻拔槍射擊,卻被一腳踢中下颚。

一切只發生在眨眼間,夏牧還沒有看清那兩個人是怎麽被打倒的,就被年輕人拽住手腕向另一個方向逃跑。

在追兵趕來之前他們已經逃上了一架直升機,混亂中夏牧幾乎是整個人跌進機艙裏,還來不及站穩,穿著軍服的青年就回過身撲上來緊緊抱住他。

雨點般的熱吻接連落在他的臉頰和嘴唇上,青年像發瘋似的狂吻他,手臂緊扣住他的腰。夏牧被弄得喘不過氣,掙紮中不小心碰落了青年頭上的軍帽。

柔軟的黑發從青年的前額垂落,下面是一雙讓人心醉的漆黑眼瞳,以為永遠都再見不到的某個人,正真切地站在他的面前擁抱著他。

是白宵,剛才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夏牧就已經認出來了。

「嗨~久別重逢的熱吻能留到等一下再繼續嗎?追兵快要到了哦~」

這時前面的駕駛席傳來一聲調侃的口哨,一位夏牧從沒見過的紅發青年正回過頭,壞笑地看著他們。從他的臉上能輕易分辨出紅狐獨有的外貌特征,似乎是蘇芙琳的族人。

白宵放開夏牧替他綁好安全帶,直升機立刻就搖晃著騰空而起。在螺旋槳的轟鳴聲中,夏牧看到費蘭茲正氣急敗壞地追過來。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直升機一路将他們送出愛爾蘭,送離歐洲,一直送到蒙古和俄羅斯的邊境,經過數十小時的飛行才抵達目的地。

當跳下飛機、終於回到地面的時候,夏牧看到眼前的情景,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們來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正在那裏悠閑地吃草。

駕駛直升機的紅發青年熱情地向他們抛出飛吻,螺旋槳很快就發出轟鳴聲升上天空,消失在了天空的深處。

草場頓時變得無比寂靜,夏牧悵然地望著直升機遠去的方向,回頭眺望草原。

視線所及之處,草場的近處分布著幾棟小木屋,遠處則漂浮著皚皚白雲,草地的綠和天空的藍,在視線盡頭連成一條線。

時值冬日,地上的草有些稀疏,但夏牧可以想象到了春天,這裏會變成多麽迷人的綠色海洋。

「這是……牧場?」他難以置信地問。

「是啊,怎麽樣,跟英國那座牧場很像吧?」白宵笑著回答。

他所說的牧場,是夏牧少年時代每到假期就會去玩的地方。當時年紀小,還不會變成人的小綿羊白宵,也是在那裏與他初次相遇的。

看著眼前童話般的悠閑美景,他仿佛回到了一去不返的少年時代。那沁入心脾的青草香氣,讓他舒服地一動也不想動,簡直想永遠站在這裏與天空融為一體,把一切煩惱的事情都忘記。

修長的手臂從後面繞過來,白宵環住了他的腰。

「您放心吧,這裏是白狐族的姻親的領地,非常安全。」

「白狐族?和尹殊有關系嗎?」

「有,我能夠救到您,還得多虧他。他似乎早就預料到您會遇到危險,協助我做好了各種準備,讓我随時能動用白狐族的情報網和交通網,以及紅狐族的幫助。」白宵說著笑笑,「詳細的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您也不必多問。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經全部安排好,今後我們會在這裏一起生活下去。」

夏牧低低說出一句抱歉,都是因為他的疏忽和無能,才會帶來這麽多麻煩。

「道歉就不必了,我早就已經做好準備,只要我一天活著,就會每時每刻準備為您而戰,不讓任何人傷害您。」

「……謝謝……」

「不用謝,和您一起無憂無慮地生活,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心願。不過如果您真想謝我的話,就為我作一個保證。」

「什麽保證?」

「忘記過去。」

「忘記過去是什麽意思?」夏牧感到一絲不安,轉過身看見青年漆黑的眼瞳正認真而嚴肅地凝視著他。

「就是您理解的意思,忘記您的研究,忘記科學家的身份,忘記所有與尼德蘭還有軍方的糾葛,忘記一切。」白宵一字一句地說。

「不行!這不可能!」夏牧斷然拒絕,「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都忘了它們吧,」青年語氣溫柔卻無比堅定,「您不是軍方或者尼德蘭的對手,我同樣也不是,我們能做的只有保護自己而已。」

「但是我……」

「不要說但是,這麽多年來您已經做了太多,現在應該好好休息了。」

「我不能就這樣……白宵!」夏牧還想拒絕,卻看見白宵突然在他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他驚惶失措地抱住青年,和他一起屈膝倒在草地上。

「白宵……別這樣……」他雙手顫抖地想把白宵拉起來,他卻倔強地紋絲不動。

「求您了……」他輕聲哀求著,「我已經受不了……再一次失去您……」

「不要這麽說……」

「當您失蹤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我并沒有您想象的那麽堅強……」

「……」

「求您了,答應我吧……不要再留下我一個人了……」

「……白宵……你先起來再說……」夏牧既慌亂又難過,不知怎麽辦才好。

「您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白宵搖著頭,眼角已經微微泛紅。

「你……」

「答應我吧,為我發誓!」

「發……什麽誓……」

「向我發誓,永遠不再回到歐洲,永遠不再涉足生物學領域的任何研究,放棄科學家的身份,在這座牧場和我生活一輩子!」

夏牧咬了咬牙,這個誓言等於奪走了他生命中的一切,然而面前跪著的青年是那麽的可憐,讓他心痛不已。

立下痛苦的誓言,和傷害白宵的心,他不知道哪個選擇會讓他更加後悔。但是讓別人痛苦,和把痛苦留給自己,他永遠都只會選擇後者。

咬緊嘴唇,用盡全身的力氣,他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将白宵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青年擡頭看著他,眼中漸漸泛起溫柔的神情,猛力抱住了他。

夏牧失神地被他抱著,雙眼茫然望著遠方。青年的懷抱熱情而溫暖,然而他卻感到從未有過的悲涼和哀傷。

那樣冰冷的寒意,漸漸的,充盈了他的整個身體。

從這一天起,夏牧這個名字,就從歐洲的生物學界裏,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主人,早上好,該起床了。」輕柔的呼喚昭示著新的一天到來,夏牧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接過白宵溫柔的親吻。

簡單地沖了個淋浴,當他來到客廳的時候,豐盛的早餐已經在等待他,白宵也坐在桌邊。

來到牧場已經大半年,不久之前兩人買下了這座牧場,讓夏牧成為了悠閑的牧場主,每天都過著輕松惬意的生活。

吃過早餐之後,白宵娴熟地整理了餐桌。等到一切都收拾完畢,只聽砰的一聲,夏牧面前沒有了俊秀的青年,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漂亮的高大綿羊。

這就是白宵的綿羊形态,在放牧的時候,四條腿要比兩條腿方便的多。

綿羊形态的白宵,有著巨大的彎曲的羊角,還有一身雪白濃密的柔軟羊毛,神情威嚴。以綿羊的審美标準來看,他有著令人驚嘆的潇灑外表。

第一次看見這頭威風凜凜的綿羊的時候,夏牧還忍不住好好贊賞了他一番。

「咩~」漂亮的綿羊青年沖夏牧低低叫了一聲,舔了舔他的手之後,就慢慢走出屋子,一邊發出威嚴的叫聲,一邊緩步走向羊群。零星分布在草場各處的綿羊聽見他的聲音,紛紛聚攏過來等待他的命令。

現在的白宵俨然已經是羊群中的頭羊了。只要有他在,夏牧完全不用擔心牧場會有任何問題。

在白宵的命令下,綿羊們擁擠成熱鬧的一群,咩咩叫著浩浩蕩蕩地前往遠處的草場吃草。夏牧遠遠看著它們,舒服地躺倒在椅子裏曬起了太陽。

等到小憩一陣之後,綿羊們浩浩蕩蕩地回來了。

夏牧伸著懶腰迎上去,看見主人,綿羊們咩咩叫著向他跑過來,圍在他身邊。動物們對白宵都有些忌憚,但是和夏牧的關系都是親密地不得了,只要看見他,就都簇擁過來跟他撒嬌。

夏牧笑著撫摸綿羊們毛茸茸的腦袋,伸出手讓它們舔弄他的手心。好像覺得這樣還不夠,幾只綿羊從後面咬著他的褲腰和衣角,咩咩叫著要他蹲下來,要親他的臉。

在這麽多高大的成年綿羊之間,有一團小小的白毛也被擠在中間,正在發出稚嫩的咩咩叫聲呼喚著主人,那是羊群中年紀最小的孩子,綿羊小白。

小白今年還不滿兩歲,但是已經沒有了綿羊媽媽的陪伴。小白的媽媽在生下小白的時候因為難産去世了,只留下了這只孤獨無助的小羊羔。

因為沒有媽媽,小白在牧場裏一直得到大家的疼愛,夏牧也不例外。這只可愛的小綿羊,對他來說就像是最寶貝的孩子。

「小白吃飽了嗎?」他俯身把矮小的綿羊抱起來,摟在懷裏親了親。

趁他彎腰的機會,綿羊們都搶著擠上來親他,柔軟的羊舌争先恐後地舔在他的臉上。

就在這時,羊群外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麽?!」

聽見這個聲音,綿羊們立刻像觸電似的齊刷刷地停止了動作。

一臉愠色的白宵,正站在它們身後。

看見首領,綿羊們連忙向兩邊讓開,分出一條路,已經變回人的白宵大步走到夏牧面前,一把拽住他,護在自己身後。

「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主人是我一個人的,你們不許親他!」站在綿羊們面前,白宵嚴肅地發出警告。

面對惱怒的白宵,綿羊們露出畏懼的表情,但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樣子。

他們的首領,還真是一個獨占欲相當強的家夥呢。

「白宵,不要吓唬大家……」看見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夏牧想走上來勸解,沒想到白宵突然轉身一把摟住他的腰,一手擡起他的臉狠狠親了下去。

羊群頓時騷動起來,綿羊們各自帶著不同的表情觀賞主人和首領的激情熱吻。

過了将近半分锺,白宵才終於心滿意足地把夏牧放開,舔了舔唇角。

「看到沒有,主人是我的,只有我才可以親,」他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語氣警告,「如果有誰不同意,我們就來決鬥。」

「咩~咩~」綿羊們發出嗤笑般的叫聲,就好像在嘲笑白宵和夏牧「你們還能再肉麻一點嗎?」

但是沒有綿羊敢站出來,早在剛剛住進牧場的時候,白宵就通過打架的決鬥方式,擊敗了牧場的所有動物,奠定了自己的首領位置。

這個時候夏牧的耳根都已經紅透了,類似的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發生,他罵過白宵好幾次,但是也沒什麽用。

「好了好了,都快回羊圈去吧。」他尴尬地揮手把大家驅散。

「咩~咩~」綿羊們帶著嬉笑般的音調咩咩叫著散開了,栅欄邊只剩下夏牧和白宵兩個人,還有一只矮矮的小綿羊。

天真的小白還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頭羊哥哥和主人親了親嘴,大家就嘲笑他們?

看見小羊呆立不動的困惑樣子,白宵收起剛才倨傲冷淡的表情,淺淺微笑起來。

「別人都不可以親主人,不過小白是例外,」就像溫柔體貼的哥哥一般,他俯身抱起了可愛的小綿羊,把他舉到夏牧的面前,「小白可以親。」

「咩~咩~」小綿羊伸出軟軟的舌,用鼻子湊近主人,嗅著主人身上熟悉又好聞的味道。

「好癢,」夏牧微笑著把小羊從白宵的手裏接過去,親了親它的小臉,「小白最乖了。」

「咩~」把臉埋在主人暖暖的胸口,小白輕輕地叫著,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雖然沒有媽媽,但是被溫柔的主人抱著,就和在媽媽懷裏沒有什麽兩樣。再加上有點嚴肅卻很可靠的頭羊哥哥站在身邊,簡直就像其樂融融的三口之家。

抱著柔軟的小綿羊,夏牧也不好意思對白宵生氣了。

身為牧場動物的首領,又是羊群中的頭羊,白宵一向以霸道又威嚴的形象示人;但是面對幼小動物的時候,他又一向對它們疼愛有加,總的來說,還是個正直的好首領。

但夏牧還是沒有忘記自己主人的身份,軟軟批評了幾句。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許在人前親我,也不許吓唬大家,你到底有沒有往心裏記?」

「是它們自己先不聽話的,」白宵不服氣地反駁,「要是沒有我提醒,您早就被搶走了。」

「不要這麽小心眼。」夏牧嘆息。

「是您太沒有自覺了。」

「什麽自覺?」

「只屬於我一個人的自覺。」

白宵說著在夏牧臉上親了一下,而後故意伸長手臂摟住他的腰,像炫耀似的大大方方地從羊群面前經過,擁著他走進屋子裏。

夏牧無奈苦笑,在這方面的事情上,白宵是越來越不聽他的話了。

「我去工作了,您和小白一起玩吧,」無視主人對自己不滿的樣子,進屋之後,白宵硬是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中午我會回來做飯的。」

「不需要我幫忙嗎?」

「需要的時候,我會叫您。」

雖然這麽說,但白宵「需要主人幫忙」的機會少得可以忽略不計。

盡管夏牧名義上是牧場主,但日常工作大部分還是白宵在做。就像之前做過的保證那樣,他一直在盡最大的努力,愛惜和保護著心愛的主人。

只是……

随著門被關上的聲音,白宵去工作了。

屋子裏只剩下了夏牧一個人,還有懷裏不會說話的小綿羊。

周圍變得靜悄悄的。

只是……他時常像這樣,一個人被留在家裏,無所事事。

「咩~咩~」看見主人露出寂寞的表情,小白連忙輕聲叫著,用柔軟的舌舔弄主人的臉。

「乖小白……」夏牧嘆息著摸了摸小白的腦袋,無力地靠在沙發上。

一旦沒有了白宵在身邊,微笑就會從他的臉上消失,他整個人也會變得了無生氣。

只要白宵不在,他就覺得很寂寞。

起初,牧場生活的确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新鮮感和輕松感。在這裏他再也不用被工作勞累,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醒來之後就能吃到白宵親手做的早餐。

吃過了早餐,他就在牧場閑逛,和動物們玩耍,呼吸著郊外甜美清新的空氣,度過惬意的一天;到了晚上,迎接他的是豐盛的晚餐和冒著熱氣的洗澡水。在填飽肚子,洗去一天的疲憊之後,他就會和白宵親密地相擁而眠。

每天每天,過得都是這樣的生活,無憂無慮,但是乏味。

自從他發誓不再涉足科學界之後,白宵就說著「這些東西您已經不需要了」這樣的話,把他的學術書籍和實驗器材都當作垃圾掃地出門,奪走了他的一切愛好。

他才三十多歲,擁有豐富的知識和經驗,正是應該傾盡全力在外打拼,取得更多成就的時候。然而為了逃避強大的敵人,他就應該委曲求全,放棄那份基因圖譜的研究,将餘下的大半生時光全都耗費在這座牧場,像個垂垂暮年的老爺爺似的,終日和動物嬉鬧玩耍,等待生命之火燃盡的那一刻?

他不應該,但是別無選擇,因為這是他親口對白宵立下的誓言。

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能後悔,是這樣的吧?

***

今天的晚餐是菜粥,美味可口又容易消化,誘人的香氣證明白宵的廚藝又有精進。自從來到牧場之後,他時常會抽出時間鑽研營養又美味的餐點。

當然這些東西都貢獻進了夏牧的肚子裏,不僅是做飯,白宵的整個生活都在圍著他轉,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為了他更幸福。

與白宵龐大的付出相比,夏牧自己的那點心事,根本不好意思說出來。

「對了,有件事要告訴您,」吃飯的間隙白宵開口,「楚炎先生剛才打電話,說下周想帶未來的夫人過來玩。」

楚炎所在的楚家就是白狐族的姻親,一直保護著夏牧和白宵的安全。楚家自古以來就有與白狐族通婚的傳統,聽到夫人二字,夏牧手裏的筷子僵在了半空。

「那位夫人……是白狐族的嗎……」

白宵默然點頭,一時房間裏沒有了聲音,兩個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尹殊。

自從當年聖安德魯斯大學的槍擊事件之後,尹殊就下落不明,讓夏牧一直牽挂著他。

他抱著僥幸,希望能從他的族人口中得到線索。

然而,世界居然就真的這麽小。

楚炎帶著準夫人來到牧場的那天,當夏牧看到那個名叫尹鹄的年輕人的時候,差點脫口而出,叫他尹殊。

雖然沒有尹殊那麽漂亮,但尹鹄纖細的容貌,走路時的輕盈腳步,微微含笑的俏皮眼神,還有那雙深藍色的美麗眼睛……幾乎都和尹殊一模一樣。

夏牧簡直看呆了。

趁著楚炎和尹鹄在牧場留宿的機會,他指使白宵去和尹鹄搭話。然而尹鹄好像不願意多提自己的身份,不肯透露任何信息。

夏牧既失望又不甘,直到兩人離開牧場之後,他還是對尹鹄念念不忘,總想再見他一面。

過不多久,适逢城裏商界的慈善晚會,因為一直為慈善機構捐款,夏牧也得到了邀請函。心想楚家的人可能也會出席,他便帶上白宵前去赴宴。

那時他并沒想到,這場小小的宴會為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事件,揭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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