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霖這幾日悶在屋中,除了看書便是胡思亂想,一時謀劃來日如何謀生、如何報仇,一時思量江葦這一路又有怎生風波,隐隐便已料到妙春堂這份産業難得保全,此時聽江葦講述這一路所見,得知妙春堂被封,除了心下難過眼圈微紅,倒也不大氣憤填膺,唯有聽到蔣家入京一事,登時難遏心中怒火,雙拳攥得死緊,只恨不得蔣晨峰便在跟前,能立時撲上去齧骨食皮。

江葦知他心中恨意,安慰勸解之語說來無用,便也不說,只安安靜靜陪着他。

待得片刻,莫霖心緒平複,忽地道:「葦大哥,我要進京去。」

江葦點頭,「好。」

莫霖一面想一面道:「日後蔣晨峰在哪兒,我便跟到哪兒,他不識得我,我改名換姓,偷偷盯着他,總能尋得時機……」

江葦無有不應,「行,咱們便進京去。不過眼下只有一匹馬,趕路不便,明日我先去把馬賣了,換兩頭驢子,也好代步。還需去縣衙開張路引。京城不比別處,沒有路引,怕咱們連城門也進不得。待準備妥當,便即啓程。」

想了想,又道:「既要改名換姓,索性先想個名字出來,明兒個咱們去衙門,書吏問起咱倆籍貫姓氏,也好有個說辭,莫露了餡去。」

莫霖沒出過遠門,并不曉得還有這等規矩,聽了便是一怔,思忖片刻才道:「我娘姓謝,我改叫做謝霖,可使得?」

江葦笑道:「有甚麽使不得,這便挺好。我扮作你兄長,改叫謝葦,咱們只說祖籍荊州,家道中落,往京城投親去。」

荊州與沔陽比鄰,兩地口音風俗近似,如此混淆,于外鄉人眼中倒也分辨不大出來。

兩人商量定了,江葦解開包袱,将從堂中搜羅出的物件一一展開,衣物各自收拾了,只餘那堆藥瓶并藥丸。

莫霖将地窖中起出來的藥瓶放進藥匣中,那堆藥丸單用布包了收好,嘆道:「這些藥還是爹爹親手做的……」

想起當日父子倆一道忙活的情形,鼻頭一酸,湧出幾滴淚水,趕忙拿袖子擦了,心道,日後艱難苦楚之處不知還有多少,再不可這樣哭哭啼啼,便是葦大哥肯擔待,也叫別人看輕了去。

翌日一早,江葦向店家打聽了縣城中車馬行所在,拉着馬去與人換了兩頭驢,又同莫霖一道去縣衙開具路引。那南诏縣的書吏是個貪錢的,收了江葦塞過去的二兩銀子,也不多加盤問,當即照着兩人所說姓名籍貫書就,蓋上官印。

待從衙門出來,莫霖拿着那路引,看一看上面名字,同江葦道:「打今兒起,咱們便叫做謝霖、謝葦了。」

江葦一笑,「日後你需喚我大哥,咱們可得兄弟相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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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了莫霖回到客棧,收拾齊包袱、藥匣,一人騎上一頭驢,往京城而去。

兩人結算完住店花銷,自南诏縣出來時,身上只剩了藥匣中那二十兩銀子并七八十個銅板。這一趟行程千裏之遙不說,便是到了京城,還要落腳安置,眼下這點子銀錢,便需省之又省。因此一路上雖不曾餐風露宿,也少不得借宿農家、古剎,飯食上亦撿那便宜飽腹的來吃。好在謝葦身手非凡,撿塊石子運勁一彈,便打只野鳥、野兔來,烤熟了與謝霖分食,兩人才不至于餓着趕路。謝霖自小被父親嬌慣長大,哪裏吃過這等苦頭,卻咬牙忍下,見着新鮮物事,尚且與謝葦指點說笑,不欲叫謝葦半點擔心。

如此在路上走了二十餘日,方到了京畿之地。此處已是京畿南郊,屬宛縣治下,離着京城已不足百裏。這一路上,俞往北走,天氣愈發冷起來,此時方十月初,沔陽尚是一片蔥蔥綠意,此地卻已是葉枯枝黃,染上一片肅殺之色。

這幾日日頭尚好,晌午時暖洋洋的,早晚卻已冷得厲害,謝霖單衣裏頭套了夾襖,仍覺不大暖和,晚上更是凍得瑟瑟發抖。先時兩人為着省錢,借住農家牛棚也能挨得一宿,這幾日謝葦卻說甚麽也不敢如此湊合了,唯恐謝霖着了風寒再病上一場,故此也不貪圖趕路,到了宿頭便投店住下,撿那十個銅板一晚的通鋪,兩人擠在一處睡下,翌日日頭升起再行趕路。

這一日,兩人起個大早,跟在一支商隊後面,同向京城南門走去。初上路時,尚且披星戴月,漸漸月落日升,天色大亮起來,只見四下村落俨然,官道上也路人漸多,到處都是往來車馬,行人口音亦是五花八門,好一派熱鬧景象,将那冷意都驅散了些許。又行得多半個時辰,已可遙遙望見國都平京城。

自熙朝立國之日起,便以平京為都,如今天下承平百餘年,正是鼎盛之時,貿易往來、四海來朝,俱以此為中心,致使人中之傑,物中之寶,皆彙于此,将這一朝之都經營得愈發繁華富麗,城郭氣勢恢弘,人口繁盛,商鋪栉次鱗比,便是冬日,亦是風景旖旎,如若夢華。

謝霖哪裏見過這等景象,行到城南宣化門,站在門口底下,望着十餘丈高的城牆咋舌不已,待被守城官兵檢驗過路引放進城內,更是目不暇接,直恨自己少生了兩只眼睛,左盼右顧,看甚麽都是新鮮熱鬧。

謝葦亦是頭一遭見到這等繁華勝景,只是他心性沉穩,且惦記着今晚落腳之處,四下看了看,便拉着謝霖在街邊一處香燭攤子邊駐足,一抱拳,向那攤子上的老叟問道:「叨擾老丈,可知這城中哪處有便宜些的客棧?」

那老頭兒一聽他口音,便知是外鄉人,道:「這位相公是打南邊來罷?來平京作甚?長住還是短住?長住有長住的法子,短住亦有短住的去處。」

謝霖忙道:「我和兄長來此謀個生計,自然是要長住的。」

謝葦又道:「咱們兄弟囊中不豐,想尋處便宜又得住的地方,還請老丈指點。」

老頭兒這攤子臨近城門,想是常做這等指點之事,故而十分娴熟地指一指左邊那條街,道:「打這兒往裏走上半裏地,有家安泰客棧,百十年的老店了,他家夥計消息最是靈通,你倆先去店裏歇一歇腳,同夥計說要賃個房子長住,夥計自會帶牙婆過來薦些屋子與你們,你們且随牙婆去轉一轉,若有合适的,當時便可付了租金,再與牙婆并夥計一人三百個辛苦錢。他家慣做這生意的,自來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只管放心就是。」

謝霖一聽光打賞的辛苦錢便要去掉半貫,登時心疼不已,同謝葦向那老頭兒道過謝,牽着驢一面走一面道:「以往也曾聽人說京城居大不易,不想竟是真的,光打賞就要這許多錢,那賃房子的錢還不知怎生貴法。咱們這一路已是花費不少,如今只剩十兩不到,再無進項,當真是坐吃山空了。」

謝葦安慰他道:「不妨事,等安頓下來,我便去街上轉轉,看看有甚營生可做,只要賣得力氣,掙口飯吃總是不難。」

謝霖想一想,點點頭,「說的是,趕明兒我也尋個差事,咱兩個一道掙錢就是。」

說着,兩人已到了那安泰客棧門前。

這客棧門堂寬闊,大堂裏人來人往,四五個夥計進進出出前後忙活,生意極是紅火。謝葦同謝霖在門前一站,便有夥計上前招呼道:「二位相公是住店還是打尖?本店有幹淨的上好客房,飯菜可口,價錢也便宜。不信您去打聽打聽,南城這片數咱們安泰客棧口碑好,主顧多。」揚着手請二人進門。

謝霖不想京城裏這夥計也比別處殷勤,自己尚未開口,便聽了這一大堆話,忙道:「我們既不住店也不打尖,倒是想請貴店幫忙賃間屋子來住。」

店夥計一聽,笑容不改,「好說好說,二位相公先請店裏坐,我這便與您叫牙婆去。」

說着接過二人手中的驢子栓到了店門外,請兩人到大堂中尋了張桌子坐下,這才去了,不多時,便領着個四十來歲的長臉婦人來,道:「二位相公想賃甚麽樣的房子,只管與郝二姑說,大的小的貴的賤的臨街的帶院子的應有盡有,價錢公道絕不欺客。」

那郝二姑見主顧是兩個俊俏的年輕後生,先就笑了,道:「我曉得的空屋子倒有不少,只不知兩位賃屋子來作甚,可有甚講究?二位且先說說,若有合适的,現下便帶你們去看上一看也使得。」

謝霖看謝葦一眼,道:「我們兄弟倆來平京謀生,想着住店不是長久打算,總得尋個能踏實住下的去處,有個兩三間屋能住得人便行。」

郝二姑一笑,「倒是正有幾處這樣的屋子,兩位相公這便随我去看看嗎?」

謝葦道:「勞煩這位大嫂帶路。」

兩人随着郝二姑出了店門,自店旁那條巷子穿過去,便到了北面一條街上,又向西走,郝二姑一面走一面道:「咱們這平京城,城東住的是達官顯貴,城西住的是巨商富賈,城北是皇親國戚,城南便是平頭百姓三教九流。二位相公別看這城南亂了些,卻是天南海北各處風物應有盡有,布莊糧鋪客棧酒樓外,夜市上還有各樣攤子賣那吃的用的耍的,過日子最是方便不過。」

正說着,幾人已是經過了一處錢莊、一處布店、一處镖局,街邊還有賣香粉、豬肉、雞鴨、菜蔬的,果然如郝二姑所說,既熱鬧又便宜。

三人行不多時,便到了一處院子,郝二姑拍了拍門,便有個下仆打扮的老者開了門出來,見是郝二姑,便問,「可是帶了主顧來相看房子?」

郝二姑笑,「正是。」領着謝霖謝葦進門。

這院子獨門獨戶,北面三間正房,東面還有兩間廂房,西面是間廚房,桌椅床櫃等家具俱是齊全的,打理得頗是幹淨。

那老者是主家留下來看顧房子的管家,與謝霖謝葦道:「這院子臨街,雖吵鬧了些,風水卻再好不過。我家老爺只住了三年,便官升兩級,如今已是外放做知府去了,舍不得将這院子賣了,便想着尋個好主顧租出去,一月只要一兩五錢銀子。」

謝霖驚了一跳,瞠目道:「這般貴。」

那老者聽謝霖嚷貴,甚是不樂意,還未開口辯駁,郝二姑已攔在頭裏,道:「相公有所不知,平京城裏這般房價已是十分公道,且這屋子家什齊全,也省得你兄弟倆再行置辦,豈不減去許多麻煩。」

謝霖還想還價,謝葦已道:「我兄弟銀錢不多,還請大嫂再尋一處便宜些的房子。」

郝二姑便帶着二人辭了老管家,出得門來繞了幾繞,到了另一條巷中,推門進到一處院子裏。這院子比之方才那院子還要大些,東南西北四面均有屋子,只是北、東、南三面俱已住了人家,門外晾曬着衣服等物,北面屋裏坐着個姑娘,正開了窗子對鏡梳妝,見院裏進來兩個俊俏男子,便是嬌俏一笑,不錯眼地盯着兩人看。

郝二姑指了西面兩間空着的屋子,道:「這兩間每月只要五百文。」

謝霖進屋看了一眼,見桌椅床鋪雖舊了些,倒還住得,正要點頭,卻見謝葦背着郝二姑沖他擺了擺手,只得轉口道:「可還有別處能看看嗎?」

郝二姑便又帶着兩人出來。

謝霖拉着謝葦落在後面,輕聲問,「如何住不得?」

謝葦道:「看北邊那戶人家裏姑娘的做派,恐是暗娼一流,這院子裏的人做的怕都不是甚正經營生。與他們混在一處,徒生事端。」

謝霖暗中一吐舌頭,心道:得虧大哥跟在身邊。

郝二姑帶着兩人又穿過兩條巷子,到了一處院子裏。

這院子離着方才那條街市已遠了些,十分幽靜,推開院門一看,只北面三間正房,挨着西邊那間屋另有一間小小耳房,裏面砌了竈臺,權作廚房,卻沒有鍋。三間正房中中間那屋有套桌椅,東邊屋裏一張床并個櫃子,西邊屋裏便空蕩蕩的,只在窗子底下一張碩大臺子,也不知是床還是榻。

謝霖指着問,「這是甚麽?」

郝二姑笑道:「一看便知相公是南邊來的,沒見過這等物事。這叫炕,咱們北邊冬日裏冷得厲害,窮人家燒不起炭,便盤一座炕,同竈眼通着,做飯時将熱氣都帶到炕底下,這般一燒,整座炕便是熱的,冬日裏睡在上面,暖和和的,極是舒坦。」

這房子後邊便是茅廁,前院裏靠近門口處還有一眼水井,院子雖只數丈方圓,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謝霖前後院都轉了一遍,甚是滿意,只擔心價錢,皺着眉頭問,「價錢上可能便宜?」

郝二姑道:「一月只要八百文。」

時下一兩銀子能兌一千二百文,這院子雖不如第一個那樣精致,卻不想能便宜出一多半去,不止謝霖,謝葦亦不由道:「價錢倒是合适,只不知如何便宜這許多?」

郝二姑尴尬一笑,「不瞞二位相公,這院子與東邊那戶人家原是相通的。這家人姓盧,本是個富裕人家,十來年前,他家宅院統共占了小半條街去。盧老爺子在世時納了好幾房姬妾,最得寵的一個是青樓出來的頭牌倌人,不知怎的得罪了正房太太,給關到這小院裏來,關了足有五六年,後來便瘋了,一個雨天投了這井,待撈上來時,屍首都泡漲了。這小妾臨死前罵了一宿,咒盧家人不得好報。待這小妾死後,沒兩年盧老爺子也病死了,盧家便似應了咒,一眨眼這家道便敗了去,兒孫只得把房子或典或租出去,收些錢花用。這小院東牆上原有個角門,如今被封死了,單隔出來往外租,只是先後住了兩茬人,都說這院子不幹淨,雨夜裏能聽見女人哭罵之聲,便都退租不住了。主家這才把房錢降了下來。」

謝霖拿不定主意,向謝葦看去,不想謝葦極痛快便道:「我不信鬼神,便有鬼,咱們與她無冤無仇,莫說哭罵,便是半夜敲門也不懼她。」

謝霖當即同郝二姑道:「咱們便要這處院子了,租金如何付?」

郝二姑登時樂成一朵花,「今日先付八百文,以後每月初十盧家自有人過來收租。」

謝霖數出錢來與她,又另付了三百辛苦錢。同謝葦回了客棧,打賞了夥計,牽了驢過來。

此時已到晌午,兩人半日功夫尋得落腳之處,都極歡喜,謝霖從街上買了幾個包子回來,兩人分吃了,一面吃一面道:「這包子素餡的一個五文錢,肉餡便要八文,咱倆少說八九個才填得飽肚子,這一頓下來便是幾十文,這般吃可着實吃不起。待會兒我去街上買個鍋回來,咱們還是自己買了米面菜蔬來做才是。」

謝葦道:「如今到了京城,這驢已是用不着了,我去市上賣了,換些錢回來,順便把米面油鹽買了。你去街上轉轉,買些鍋碗瓢盆,再買兩床被褥回來。其他還有甚要添置的,再一點點置辦罷。」

說着一蹙眉,「當初回妙春堂收拾東西,竟沒想起把鋪蓋帶出來,如今還要花錢買。」

謝霖安慰道:「那鋪蓋多占地方,當日便是收拾了,驢背上也裝不下啊。」

兩人吃完飯,各去忙活。謝霖到雜貨鋪,先買了鐵鍋回來安到竈上,又去布莊買了兩套被褥。那被褥厚重,謝霖原想着叫店夥計給送回來,一聽夥計張口便要五文腳力錢,氣得抱起被褥自己走了,來回運了兩趟才弄回家中,大冬天的,也給累出一身汗。不待汗落,突地又省起那炕光禿禿的,也沒個席子墊着,忙又去買床席子鋪上。随後便是去買碗筷、茶壺,打水用的木桶,又有面盆、澡盆等零碎物事。瞅着差不多了,才想歇一歇,又想起廚下還沒有燒火用的柴草,只得又去街上尋摸,一問價,一擔柴居然也要二十文,登時一點脾氣也沒了,掏了錢,叫樵夫給擔到家裏,心裏暗忖,若找不到賺錢的營生,便去城外打柴來賣。

這般忙活到傍晚,謝葦也回來了,背上背着袋米,手裏還有個竹籃,裏頭放着油鹽姜蒜菜蔬等物,一見謝霖便笑道:「這平京城裏東西貴得很,兩頭驢居然賣得了四兩銀子。買米和這一堆零碎一共花了七百八十六文,還剩三兩多銀子。」

謝霖眼睛一亮,旋即又嘆一口氣,接過謝葦手上東西放進廚房裏,又倒了一杯新燒好的熱水與他解渴,便絮叨起今日花銷,末了道:「方才買家什時與店主聊上兩句,人家說這裏冬天難熬,便有火炕,屋裏也還是得燒個炭盆才行,似咱們這般屋子,一冬少說也要四百斤炭火,眼下一斤中等炭便要十文錢,還要買炭盆、火鉗等物,我手上如今還剩四兩銀子零六十文,等買齊了,便分文不剩了。你手中那幾兩銀子卻不能動了,壓在箱底,真有個甚麽難處,也好應急。」

謝葦掏出賣驢剩下的錢交予他,「你管着罷,省着些花,怎麽也能過了這一冬去。」喝幹了杯中水,便去廚房做飯。

謝霖跟在一旁,幫着燒火添柴。

因要省錢,謝葦沒敢買肉,這一頓飯只得蘿蔔和豆腐,卻是兩人奔波一個月後吃上的頭一頓安穩飯,不由都心滿意足。飯後,謝霖又燒了鍋熱水,兩人洗漱後歇下。

因已入冬,為着取暖方便,兩人的鋪蓋便都放在了西間炕上,東間木床暫且棄之不用。這火炕睡上三個人也綽綽有餘,只是晚上冷了下來,謝霖怕凍着,便将兩床鋪蓋緊挨着擺在離着竈頭最近的西牆邊。上半夜,那火炕果然暖和和的,只是謝霖頭一遭睡在這上頭,不曉得在竈裏留些餘柴,睡到後半夜,竈裏的火早滅了,炕也漸漸不那麽熱,謝霖睡夢中覺出冷來,迷迷糊糊間便往那暖和的地方鑽,扭咕扭咕便鑽到了謝葦的被窩裏。

謝葦給他擠醒,一睜眼,懷裏已多出一個人來。他有內功在身,倒是不怕冷的,不過見謝霖怕冷的厲害,一個勁兒地往自己身上粘,便也不忍讓他獨個兒睡,且這一路上都是這般一處睡過來的,又不是孤男寡女講究甚授受不親,索性便将兩床被子摞在一起,并成一個被窩。

謝霖踏踏實實睡了一個好覺,翌日早上朦朦胧胧醒來,抻一抻懶腰,忽見兩床被子都在自己身上,謝葦已不見了,登時一個激靈,趕忙穿衣下床,出了堂屋門,果在廚房找着。

謝葦正熬着粥,見他起了,道:「拿碗筷來,吃飯了。」

兩人吃了頓早飯,謝葦道:「我出去轉轉尋份差事,這一日你自己打發罷。」

說完出門去了。

謝霖洗過碗筷,将門鎖了,出門買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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