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吃醋了嗎
嗡鳴的救護車帶着兩人到了醫院,醫生專業又翔實的檢查之下,與柏清舟方才的判斷基本一致。
捕鼠夾嵌入了血肉之中,好在并沒有傷到骨頭,這種傷口創面不大,不需要進行縫合,但需要注射破傷風疫苗及血清來防止感染。
一番折騰下來,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小時,醫生為夏星河處理好了傷口,得到消息的閻才和聶興朝也聞訊趕來。
“小夏,小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閻才風風火火走進急診室,火急火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出,夏星河原本正坐在長椅上休息,被他急切的聲音吓得一個激靈。
“閻哥,你來了?”
夏星河沖着他笑笑。
聶興朝緊随其後趕來,朝着閻才做了個“噓”的動作:“在醫院裏,不要大聲喧嘩。”
“抱歉抱歉,”
閻才連勝說好,聲音壓低了又湊到夏星河耳邊詢問了一遍眼睛裏的擔心依舊藏不住。
夏星河心裏一暖,趕忙回答:“閻哥,我沒事。”
他擡起包着繃帶的腳腕給閻才看:“你看,都已經包紮好了。”
“那就好。”
閻才稍松一口氣,站在一旁的聶興朝也跟着笑笑,說:“剛剛來的路上閻才擔心了一路呢,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
“那當然了,我是小夏的朋友,能不擔心他?”閻才瞥了聶興朝一眼,注意力又很快回到夏星河這裏,擰着眉頭坐在他身邊,不自覺地抱怨起來,“真是絕了,這什麽年代了,地上居然還有捕鼠夾。”
又說:“這還是景區,藏在這麽隐蔽的地方也太危險了,難道他們管理人員都沒有一點安全意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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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才在夏星河身邊念念叨叨,有意無意地,把原本坐在一邊的柏清舟往旁邊擠。
柏清舟不悅,淡淡地瞥了閻才一眼,索性直接起了身,站在夏星河的身邊,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
或許是剛剛在一起的人總會有心意相通的感覺,夏星河很快發現了他的心思,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讨好似的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掌心。
“……”
柏清舟的眉心稍稍舒展,直接把夏星河的手指握在手裏,夏星河抽了一下,沒抽出來,指尖的皮膚摩擦着,又悄悄紅了臉。
坐在一邊的閻才目光微動。
距離太近了,兩人的小動作自然沒能逃出閻才的眼睛,其實閻才剛進門時就感覺到了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當下親昵的小動作是什麽意思,自然也是昭然若揭。
這肯定是在一起了。
閻才輕嘆口氣。
夏星河的傷勢不需要住院,又在醫院裏坐了一會兒,幾人便攙扶着他坐上了回民宿的出租,夏星河的腿不能彎着,一輛車坐不下,閻才難得沒有要求和夏星河一起,而是和聶興朝湊到了同一輛車。
出租緩緩啓動,聶興朝跟着閻才一起坐在後排,他向前排的司機報出了民宿的地址,又半倚靠在椅背上,手臂枕在腦後。
他問閻才:“心情不好?”
閻才也學着他的動作往後一靠,說:“沒有啊。”
聶興朝笑笑,沒拆穿他,就着這個動作閉目養神,閻才又有些坐不住了,沉默了一會兒,叫了下他的名字。
“聶興朝。”
“嗯?”
閻才深吸口氣,說:“他們在一起了。”
沒說是誰們,但具體是在指誰也不必多言。
“嗯……嗯?”
聶興朝猛一擡眼,眼睛刷地一亮,表面依舊不動聲色,“怎麽看出來的?”
“我看到他們牽手了。”
閻才低聲嘆氣,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發呆,臉上的表情無奈又低落,沖淡了聶興朝原本的喜悅。
幫着柏清舟追了夏星河這麽久,聶興朝自然是希望他們在一起,可現在看到閻才低落的表情,他的心底又多了幾分微妙的情緒。
“怎麽……”他幹咳了兩聲,狀似不經意地問,“為什麽兩人在一起你這麽難受啊。”
他的心裏有點莫名的酸意:“難不成……你喜歡小夏?”
“怎麽可能!”
閻才一臉震驚地看着他,滿臉地不可思議,“你到底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閻才無奈:“我倆都認識這麽多年了,要我真喜歡他還輪得到那個什麽柏清舟?”
聶興朝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又問:“那你為什麽不願意他們在一起?”
“唉,不是不願意,是怕小夏受傷。”閻才輕嘆口氣,說,“不是跟你講過兩人之前發生過的事?那都是我親眼見到的。”
當年他們寝室夏星河是最小的那個,又是從幾千公裏外的北方來的,小孩白白乖乖的又特有禮貌,靈動的眼睛裏閃着光,整個寝室都很喜歡。閻才本地人,為人仗義,一來一去之間,更是把夏星河當成了親弟弟對待。
他見證了夏星河從喜歡上柏清舟,和他在一起,最後分手的全過程,知道他受了多少委屈,所以舊更怕他重蹈當年的覆轍。
在一起的時候就不說了,總是夏星河在沒有原則的遷就柏清舟,委屈自己來吞,後來兩人分手,明面上是夏星河甩了柏清舟,實際卻從沒放下過他。
那時其他室友們都不知道兩人分手,還會時不時開幾句他們的玩笑,夏星河不忍心讓他們掃興,任由他們打趣,別開眼睛的時候,眼底的苦澀卻又藏無可藏。
出租車還在平穩地向前行進,閻才嘆一口氣:“柏清舟太冷了,小夏又是喜歡把委屈藏在心裏的性格,我怕他們又像之前一樣……唉,那肯定不好受。”
轉眼四年過去,兩人重逢,柏清舟倒追,兩人破鏡重圓,這或許是理想世界中皆大歡喜的大結局,但現實生活是沒有大結局的,圓滿之後,還要面對平淡中的柴米油鹽,曾經濃郁的愛意又能剩下多少?
閻才說得懇切,苦悶地底下了頭,心髒墜墜的,又突然有一只溫柔的大手放在了他的頭頂,掌心力量順着頭頂傳來。
“會成長的,”聶興朝安撫似的揉了揉他的腦袋,“曾經的苦痛不僅會留下傷痕,也會留下經驗,小孩子跌倒過那麽多次然後學會走路,大人也是一樣的,很少有本領是天生就會的,下一次總會比上一次做的更好,嗯?”
掌心的溫熱透過頭頂傳來,閻才嘴唇翕動着,還想要說點什麽,又聽聶興朝輕笑了起來。
閻才不解,問他:“你笑什麽?”
“笑你。”
聶興朝一把攬過閻才的肩膀,徹底把他的頭發揉亂。
閻才不滿,擰着眉頭問他:“笑我什麽?”又見聶興朝輕舒口氣,整個人都放松放松下來。
“沒什麽,”聶興朝說,“就是沒想到看起來這麽風風火火的小孩兒也會有這麽溫柔的一面,挺意外的……小夏能有你這樣的朋友,很幸運。”
溫柔的語氣像是夏天的風,濕熱的,讓閻才的心跳不自覺地快了兩拍。
“也就那樣吧……大家不都這樣,”閻才呢哝着嘟囔一句,又不自覺地別過了腦袋。
聶興朝笑:“別擔心了,清舟不是那種薄情的人……給他們兩個一點時間,嗯?”
閻才別扭地點點頭,擔心的感覺不自覺消散了不少,心跳卻一下比一下快。
另一邊,夏星河和柏清舟上了同一輛出租。
出租車上很安靜,耳邊發動機的聲音嗡嗡,腰側的掌心溫熱,安穩的,給人以不太真實的感覺。
先前的親吻全憑沖動,後來在醫院裏又是兵荒馬亂,如今兩人就這麽沒有間隙地坐在一起,給了冷靜下來的夏星河微妙的不真實感。
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嗎?
好像只有嘴唇上的疼痛提醒着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夏星河悄悄偏過頭,想要從柏清舟的柏清舟冷淡的表情中找尋蛛絲馬跡,一不小心,直直地撞上了他的眼。
淡色的,深邃的,像是寬廣的海,平靜在表面,洶湧在內心。
柏清舟的目光微動,問他:“不舒服嗎?”
夏星河搖頭說“沒有”,柏清舟無奈的擰眉,說:“下次就長記性了”,手上的動作又是輕柔地,從後面拖住夏星河的腰,讓他可以倚靠在椅背上。
兩人的距離驀然拉近,溫熱的氣息萦繞在周身,夏星河悄悄紅了臉。
暧昧的情緒悄然滋長,适時的鈴聲又把寧靜打破,夏星河微信,瑩瑩的屏幕上,是盛天逸發來的消息。
[成大兔:夏哥,你還好嗎?]
[成大兔:我聽閻哥說你受傷了???]
[成大兔:大吃一斤.jpg]
盛天逸這人挺有意思,從微信名就能看的出來,他說自己小時候嫌名字太難寫,就把每個字都拆開一部分,給自己取了這個新名字,當時被老師罵慘了,後來依舊死性不改。
看到盛天逸發來的消息,夏星河幾乎能想象到他好玩的語氣和誇張的表情,嘴角勾起一點笑意,回複他。
[小竹子:沒事沒事]
[小竹子:已經從醫院回來了]
[成大兔:那就好那就好!]
[成大兔:好好休息!]
兩人這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柏清舟問:“誰誰?”
夏星河随口回了一句說是盛天逸,柏清舟随即擰起了眉。
“你很喜歡他嗎?”
柏清舟問。
“也還好吧,”夏星河說,“就是一挺有意思的小弟弟。”
盛天逸也只是随口問候一句,很快就和夏星河說了再見,夏星河結束這段聊天,再擡頭,卻發現柏清舟還冷着臉。
“怎麽啦?”夏星河随口問了句,有想起早些時候柏清舟對盛天逸的敵意來。
他問柏清舟:“你和盛天逸之前認識嗎?”
柏清舟淡淡垂眼:“不認識。”
“那你為什麽對他那麽冷淡?”
“有嗎?”
柏清舟蹙起了眉頭,語氣依舊別別扭扭地,眼睛別向一邊。不知怎的,夏星河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脫口而出一句:“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本來只是開玩笑的一句,夏星河是沒想過柏清舟會吃醋的,哪知柏清舟還真像是被戳到了痛腳似的,猛然轉過頭。
“我不做這種無聊的事。”
柏清舟的語氣硬邦邦的,簡直完美地表演出了什麽叫做此地無銀。
夏星河怔住了,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真的在吃醋啊?”
“……”
柏清舟冷冷地別過眼睛,瞥了眼眨巴着眼睛的夏星河,說,“無聊。”
過了挺久,又湊到夏星河耳邊,低低地說了句,“以後少和他接觸。”
夏星河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好像又發現了柏清舟冷漠外殼下的新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