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節

站在了陳舊的雕欄前,舉目眺望遠處的風景。

映入眼簾的,是高低起伏的紅磚綠瓦以及掩映其中的大街小巷——再往遠看,是城外靜靜矗立的山坡與山上那尚且蒼翠的樹叢。

不得不承認,此處視野極為開闊,幾乎能将整個玉衡皇城盡收眼底,委實是個觀景的好去處。

所以,他才把她帶來這裏?

“以前身子尚可的時候,我也會像現在這樣,站在高處遠眺四方。”正這麽思量着,耳邊傳來了郁無莊一貫溫雅的嗓音,“常言道,‘高處不勝寒’,可我覺得,那只是因為說這句話的人,身邊沒有一個知心的人陪伴而已。”

言至此處,他不緊不慢地轉動脖頸,注目于同樣側首而視的女子。

四目相對,眸光流轉。

他想,她一定是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而她,确實是心弦微顫。

男子沁人心脾的聲音傳至耳畔,猶如一股清泉般滲入心底——雖是簡短的三言兩語,卻如同道盡了他二十多年的孤寂與悲涼。

在她歷經變故、浴火重生的這近二十個春夏秋冬裏,他又在人世間的另一個角落裏,飽嘗了多少雨雪風霜?

這其中的冷暖苦痛,可有人聽他訴說?

這個問題的答案,一樣飽經滄桑的她再清楚不過了。

心照不宣的沉默在兩雙互相對視的明眸間蔓延——直到他從容不迫地向她伸出了手。

“朝栖,你我皆是被命運捉弄之人,何不聯起手來,反排命格?”

她凝視着他明淨白皙的容顏和深邃含笑的眼眸,忽而揚唇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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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像尋常男子那樣,一味地将身為女子的她護在身後,而是賦予了她同等的地位和立場,邀她與他并肩而站。

相視而笑,莫逆于心。

她毫不遲疑地擡起了手臂,讓纖纖玉指落入了他的掌中。

“好。”

掌心相觸,十指相扣。

只一個字,便瞬間綻放了他俊美的笑顏。

他握緊了她的柔荑,再度放眼于遠方。

“若你打算取他性命,我不會阻攔。”突然,他啓唇說出這樣一句話,令慕朝栖臉上原本的笑意霎時一凝。

她猝然側過腦袋,不自覺地睜大了雙眼,令錯愕的目光直指面色如常的郁無莊。

兩個月來他始終有意無意回避着的話題,今日居然主動在她面前提及了?還是以如此直接的方式?

“但他畢竟是你的兄長……”所幸慕朝栖及時緩過勁來,平複了略有起伏的情緒,重新目視前方,“何況,還有太妃娘娘……”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郁無嗔不是寧安太妃的親生骨肉——可惜事與願違,她對那位老人的些許好感,實在敵不過郁無嗔欠她的血海深仇。

“倘若必須要我在你和太妃之間作出選擇,那我選的只會是你。”郁無莊似笑非笑地動了動唇,随後好整以暇注視着女子的側臉。

聽聞此言的慕朝栖扭頭對上了男子略彎的眉眼,心頭随之一緊。

寧安太妃于他而言,興許就像是半個母親,可是他卻打算為了她,看着太妃唯一的兒子命喪黃泉——不,并不完全是為了她,但是,如若不是她堅決要手刃仇人,也許他就會采取其他的做法。

察覺到郁無莊眼中那細微的苦澀,慕朝栖忍不住垂眸抿了抿唇。

“對不起……無論你作何感想,我都會親手……讓他償命。”避開了郁無莊投來的視線,她忽然昂首挺胸,直直地望着遠處,她強迫自己冷下臉來,作出了這般強硬的表态。

“不需要向我道歉。”他收了收自個兒的大掌,語氣平靜地說着,同時亦望向了前方,“你是我的妻,不論你做了什麽,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心下倏爾湧出一股暖流,她一聲不吭地凝望着蔚藍的天際,與男子相握的手已是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

“再者,我們不是剛說好了,要一起反排命格的嗎?”須臾,他居然露出了雲淡風輕的笑容,不緊不慢地将溫柔的目光安放到她的那雙美目裏。

四目相接,她會意地翹起了唇角。

就在氣氛大好之際,站在不遠處認真行使着護衛職責的火雲鬼使神差地打了個噴嚏,引來兩人不約而同的回首注目。

火雲幹笑着對上一男一女的視線,卻似乎能夠覺察到,身旁的水色正拿斜眼死命地瞪着他。

冤枉啊!他不是有意破壞氣氛的啊!他也不曉得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打了這個噴嚏啊!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火雲只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沖着兩位主子賠笑,一時間沒敢轉動眼球去瞧水色的臉色。

“你最近出錯的次數,好像變多了。”孰料郁無莊冷不丁神色淡淡地冒出這麽一句話,登時令他打了個激靈。

英明神武的主子啊!噴嚏這種事情要叫他怎麽控制啊!

很少遭遇主上指摘的火雲欲哭無淚地想着。

正當火雲面上苦笑內心流淚的時候,卻見郁無莊若無其事地動了動脖子,柔情似水地看向了身側的慕朝栖。

“冷不冷?”他柔聲問她。

“……”慕朝栖瞅着他溫和的笑容,默默地搖了搖頭。

嗷——他打噴嚏,主子卻受了啓發,去問王妃冷不冷?可真是有了王妃忘了火雲啊——咳咳……

火雲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是真的咳出了聲——以阻止自己那存在歧義的想法進一步入侵他的腦海。

這一回,倒是誰也沒往他這兒瞧。

慕朝栖頭一個掩唇笑了笑,郁無莊見她笑了,自然也就光顧着與妻同樂了——而水色眼瞅着主子們都高興了,當然就不再同身邊那個不靠譜的家夥計較了。

果然讨好王妃才是上上之策啊。

在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裏,如是思量的火雲除了會問郁無莊上哪兒去逛,還會時不時地征詢慕朝栖的意見,這讓一旁的水色禁不住在心裏強烈地逼視了他一番。

好在除卻這一段小小的插曲,這一天的出游還是收獲匪淺的。

水色看着對女兒家的首飾從不上心的主子親自替王妃挑選了簪子,看着主子在人流中悉心護着王妃,看着王妃體貼地為主子撫平了被路人撞皺的衣襟,看着兩人合力輕松拿下了對詩擂臺的擂主……真是怎麽看怎麽登對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街上這麽多才子佳人在那兒你侬我侬的,這主子和王妃怎麽就一點兒也不受影響呢?

她知道,主子是不願意勉強他的心上人,故而一直以來都尊重着王妃的意願——那王妃呢?嫁入王府都約莫十個月了,她為何還像沒進門的千金小姐那般矜持?

然而,水色沒能發覺的是,眼前那郎情妾意的一幕又一幕,對慕朝栖并非是毫無觸動的——确切而言,她在努力适應了一個時辰之後,依然未能克服心頭難以言喻的悸動。

她甚至能夠感覺到,不但臉頰和耳根有些發燙,她的身子也莫名其妙地有點兒熱了。

偏偏這天的天氣并不炎熱,入夜以來,更是秋風送爽,饒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也不該令她熱得冒汗。

不對勁……她還是趕緊回去為妙。

于是,當郁無莊問她累不累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王妃說累,一行人二話不說,這就坐着馬車回到府中。

慕朝栖在浴桶裏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洗去了一身香汗,也讓心緒漸漸地平靜下來。

只是,當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浮現起伊人的音容笑貌時,她還是免不了心跳加速。

她與他不過是同仇敵忾,聯手對付他們的仇敵而已。

反複告誡了自己,慕朝栖定了定神,從木桶裏起身爬了出去,接着,她擦幹了自個兒的身子,不徐不疾地穿上了衣裳。

披散着三千長發,她只身返回卧房。

在那裏,郁無莊業已沐浴完畢,神清氣爽地坐在榻上,就着燭光翻閱古籍。

從何時起,這樣的光景似乎已然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慕朝栖凝神望着眼前的情景,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簾,她不着痕跡地嘆息一聲,随後擡眼面色如常地走了過去。

“累了吧?”察覺到動靜的男子不緊不慢地擡起頭來,目視女子步步靠近,“我再看一會兒,便就寝吧。”見女子微微搖頭,仍是不忘照顧她身體的男子低眉繼續翻閱,心思卻已不似方才專注。

“不礙事。你接着看,我睡得着。”慕朝栖翩然行至床前,徐徐坐下身來。

幾個月來同住在這一屋檐下,她早已熟悉他的習慣——喜歡在夜深人靜時品讀古書,似乎這樣更能咀嚼出書中的味道。

不過,郁無莊聽了她的話,反而放下了手中的書冊,擡起眼簾沖她莞爾一笑。

她知道他愛在這個時辰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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