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朝樹牽着茉莉的手，走在下山的路上，很久都沒有松開。
夏夜，頭上有一輪圓月，清輝灑在地上，照亮他們回家的路。路邊草叢中時有蟲鳴，想在訴說着誰的心事。
二人手拉着手，并肩而行，都沒有說話。茉莉的臉微微發燙，朝樹的心裏像有一只小船，在溫柔的海面輕輕蕩漾。
茉莉終歸是不好意思了，輕輕喊了一聲：“朝樹哥。”
朝樹停下腳步，望着茉莉的臉，眼裏都是溫柔。
“嗯？”
“朝樹哥。”茉莉又叫了一聲，想把手從朝樹緊握的手中抽出來。
朝樹沒有松開手。
“茉莉，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就是這樣牽着你走山路。”朝樹說。
“我記得。”茉莉回答。
“你小時候走夜路總是很害怕。”朝樹想起兒時那個小小的身影，緊緊握住他的手，一絲溫柔的笑意浮現在嘴邊。
“我現在長大了。”茉莉有些不好意思。
朝樹伸手揉了揉茉莉的頭發，柔聲道：“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的小茉莉。”
茉莉仰起臉看着朝樹的臉，在朝樹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走吧，我們回家。”朝樹牽着茉莉的手，說。
茉莉點點頭，二人繼續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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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浮雲掠過天際，遮住了那輪圓月，地上的光線暗淡了幾分。
“小心！”
茉莉一個不留神，踩到了一塊石頭上。
身旁的朝樹趕忙扶住她，茉莉沒站穩，跌倒在朝樹懷裏。
朝樹把茉莉抱起來，讓她坐到自己腿上，就去看茉莉扭到的腳。
朝樹的指尖拂過茉莉的皮膚，茉莉心裏打了個顫，想站起來，被朝樹按住。
“別動，讓我看看你的腳。”朝樹說。
朝樹用手輕按茉莉的腳踝，問：“疼嗎？”
茉莉皺了皺，說：“嗯。”
不過幸好茉莉的腳沒腫，看來傷勢還不算嚴重。
“我背你。”朝樹把茉莉扶起來，說。
“不用了，朝樹哥，我自己能走。”茉莉說。
茉莉自己試着走了幾步，腳上還是有些吃痛。
“來吧，我背你。”朝樹蹲下身子，張開雙臂。
茉莉臉紅了，還在猶豫。
“小時候我背過你多少次，你忘啦？”朝樹打趣道。
茉莉不好再扭捏，咬了咬嘴唇，還是讓朝樹背起了自己。
“抓緊了。”朝樹輕聲說。
“嗯。”
朝樹背着茉莉，走得很小心很慢。茉莉趴在朝樹背上，頭輕輕地靠在朝樹肩膀上，呼吸間，都是朝樹的味道，這是不同于小時候那個男孩的味道，是屬于年輕男人的味道，茉莉閉上了眼睛。
“茉莉，想去一個地方嗎？”朝樹問。
茉莉睜開了眼睛，說：“哪裏？”
朝樹唇邊挂上一抹笑容，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朝樹背着茉莉，在半山腰上拐了個彎，走上了一條岔路。
茉莉心裏好像明白了，但也不說明，就任憑朝樹背着她去。
順着山勢，爬到山的背面，朝樹背着茉莉來到一處空曠的場地前，有一個黑漆漆的山洞，山洞外零散堆着各種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石頭，這些石頭都是白色的。
這是吳海村的采石場，吳海村有石雕的傳統。匠人門會從這裏采集石頭，雕刻成工藝品，賣到外地，掙一些錢，補貼家用。
“茉莉，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經常來這裏玩。”朝樹把茉莉放下來，看着她說。
“嗯，有一次你犯了錯，爹打了你，你就跑到這裏來躲着，我們所有人找了你一天一夜。”茉莉說。
朝樹調皮地一笑，說：“想知道我在裏面幹了什麽嗎？”
茉莉搖頭，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看着朝樹。
“走，我帶你進去看看。”朝樹牽起茉莉的手。
“朝樹哥，裏面很黑。”茉莉從小就怕黑，心裏有點膽戰。
朝樹牽着茉莉的手握緊了些，說：“別怕，有我在。”
茉莉這才點點頭，跟着朝樹走進山洞。
朝樹一手牽着茉莉，一手用手機照明，二人往裏約莫走了一百米，朝樹停了下來。
“應該在這裏。”朝樹松開握着茉莉的手，去摸山洞壁上的石頭。
“找到了！”朝樹興奮地說。
茉莉看見朝樹用手機光線照亮的地方，石頭上刻了一朵小小的茉莉花。花瓣柔美地綻開着，栩栩如生，放佛能看到上面滴落的露水。
茉莉心裏像被什麽東西輕輕地撥弄了一下，微微地顫動。
朝樹正看着她，在黑暗的山洞中，在手機的光束下，朝樹的臉看不太清，像是籠罩着一層薄薄的煙霧，混雜着一種莫名的情愫。
“這是我為你刻的。”朝樹看進茉莉的眼睛深處，聲音有些沙啞。
“朝樹哥，你……”茉莉一時無言，心中湧起一股熱流。
在這一刻，兩人心有靈犀。山洞中空間并不大，聽得見細微的空氣在咝咝地流動，就像此刻流動在兩人之間的情愫。
“茉莉……”朝樹低低地喚道，情不自禁朝茉莉的臉靠近。
茉莉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被什麽定住了，無法動彈，只能任朝樹朝自己靠近。
突然之間，一個東西從他們頭頂竄過去，茉莉吓了一跳，本能地撲進朝樹懷裏。
“別怕，是只鳥兒。”朝樹看着鳥兒消失在洞口處，把茉莉抱在懷裏，用手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慰。
茉莉把頭埋在朝樹胸前，臉上滾燙，只聽見心在噗通噗通地跳着，她真怕朝樹也聽見。
朝樹聞着茉莉發上的清香，心中的柔情濃得像是化不開，把茉莉抱得更緊了。
之前的種種糾結和考慮仿佛一下子就被擊潰，朝樹幾乎脫口而出：
“茉莉，我……”
茉莉突然擡起頭，望着朝樹的臉，說：“朝樹哥哥，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
朝樹一下子愣住了，心中的那團火瞬間被澆熄，眼神中藏不住的失落。
茉莉是懂朝樹的，從小就是，她對朝樹的感情就跟朝樹對她一樣，但朝樹是她最珍視的人，她無法不為他考慮得更多。
“朝樹哥，我們出去吧。”茉莉說。
朝樹輕輕“嗯”了一聲，扶着茉莉走出了山洞。
這是個月朗星稀的夜晚，伴着夏夜的清風，本該十分惬意。
但朝樹卻坐在石頭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發着呆。
從山洞出來後，朝樹和茉莉決定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再回家。
見朝樹許久不說話，茉莉開口問：“朝樹哥，你在想什麽？”
朝樹也不看茉莉，繼續望着天上那輪明月，淡淡地說：“我在想，這裏的月亮，比城裏的大，比城裏的圓。”
“是麽？”茉莉笑道：“我沒見過城裏的月亮是什麽樣。”
朝樹側過頭來，看着茉莉，說：“想去看看嗎？”
茉莉沒有馬上回答，低下頭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然後擡起頭，對上朝樹的目光，說：“我怕是沒有什麽機會了。”
“有的！”朝樹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茉莉望着朝樹，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層月光，對朝樹搖了搖頭。
朝樹眼裏掩不住的失落，問：“為什麽？”
茉莉輕輕嘆了口氣，道：“這裏才是我的家，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茉莉頓了頓，又說：“何況爹還病着。”
朝樹突然将雙手按在茉莉肩上，看着她的眼睛，說：“我們三個一起去，給爸找最好的醫生治病，我一定讓你們過上最好的生活。”
茉莉笑了，說：“爹不會習慣的，我也不習慣。”
朝樹仿佛早已料到這個答案，只是等着茉莉親口說出來。朝樹深吸了一口氣，說：“好，那我留下來陪你們。”
茉莉深深地看了朝樹一眼，說：“朝樹哥，我和爹都不想耽誤你。你從小就喜歡畫畫，你應該去外面更廣闊的世界。”
“沒有了你們，世界再大又有什麽意義。”朝樹苦笑了一聲，看着茉莉的眼神很堅定。
茉莉和他對視，二人也不說話。
就這樣沉默了一陣，茉莉忽然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對朝樹說：“朝樹哥，你還記得我們這裏有個說法嗎？”
“什麽說法？”朝樹問。
茉莉攤開手掌，手上是一塊光滑的白石頭，在月光下微微發亮。
“老人們都說，這裏的白石頭是天上的星星變的，對着它許願，願望就能成真。”茉莉認真地說，把手掌伸到朝樹面前：“朝樹哥，許個願吧。”
朝樹笑了笑，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好了，該你了。”朝樹睜開眼睛，對茉莉說。
茉莉把手掌合攏，把石頭緊緊地握在掌心，又把手貼近心口，默默許下了她的願望。
之後，二人很有默契地沒有問對方許下了什麽願望。
只有天上的星辰知道：
朝樹的願望是，茉莉和父親一生健康、平安、幸福。
茉莉的願望是，朝樹哥的願望都能實現。
星辰閃爍，好像星星在眨眼，聽到願望的星星，一定在想，傻女孩，你怎麽不知道，你身邊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