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天是朝樹帶孩子們外出寫生的日子，寫生的地方也不遠，就在穿過村子盡頭的那邊海邊。
今天天氣很好，早上的太陽溫暖地照在身上，草葉上的露珠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
孩子們興奮極了，一路上叽叽喳喳，像一群放飛的快活小鳥。
在朝樹的強烈要求下，茉莉也跟他們一起。
孩子們本來就喜歡茉莉，路上總是圍着她轉。
“茉莉姐姐，今天你真好看。”一個小男孩仰起頭，對茉莉說。
茉莉今天穿了一條半舊的白裙子，襯得整個人非常清新脫俗。
朝樹也忍不住多看了茉莉幾眼，嘴邊挂着笑容。
茉莉見朝樹盯着自己，有點不好意思：“朝樹哥，你看我做什麽？”
“我的茉莉長大了，好看。”朝樹笑道。
茉莉臉紅了，平時都不愛打扮的她，今天也不知為什麽，突然想穿這條白裙子。
在朝樹眼裏，此時茉莉就像一朵潔白無瑕的茉莉花，那麽純淨自然，美得天然去雕飾。
一路上，朝樹總是忍不住用目光去尋找茉莉的身影，心裏像被微風拂過，軟軟的，那麽輕柔。
茉莉偶爾迎着朝樹的目光，對他露出笑容。
孩子們圍繞在他們身邊，嬉笑打鬧。朝樹和茉莉都覺得，這也許就是最美好的時光。
路途不遠，很快就到了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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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樹拍手，把孩子們聚集過來，說：“今天我們就在這裏畫畫，畫你們看見的，喜歡的東西都可以，大海，沙灘，貝殼，海鳥……”
孩子們歡呼雀躍了一陣，紛紛坐到沙灘上，朝樹把事先準備好的紙和彩筆發給大家。
孩子們有的歪着腦袋看着眼前的大海，有的撿起沙灘上的貝殼，有的舞動雙手學着海鳥飛翔的模樣，有的幹脆玩起了沙……
沒有人打鬧，孩子們漸漸安靜下來，進入各自的世界中，有的已經拿起筆開始描摹，有的還在托着腮幫子思考。
朝樹在孩子們身邊走來走去，不時地指導他們兩句。茉莉地就坐在一棵樹下，安靜地看着海。
突然“哇”地一聲，一個孩子哭了起來。
朝樹和茉莉忙走過去看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朝樹俯下身，問道。
“老師，他說我畫的小鳥是醜鴨子。”一個小女孩委曲地哭道。
“我看看。”朝樹看着女孩畫的東西，不禁樂了，紙上歪歪扭扭的線條，确實不太像一只鳥。
“誰說的？”朝樹笑着問。
女孩旁邊的男孩調皮地做了個鬼臉。
朝樹拍了一下男孩的頭，又對女孩說：“老師看得出來，這是一只很特別的小鳥。”
女孩眼淚汪汪地看着朝樹，倔強地說：“它就是一只小鳥。”
茉莉蹲下身，擦去女孩臉上的淚水，看着她紅撲撲的小臉道：“這只小鳥是我看過最可愛的小鳥。”
“真的嗎？茉莉姐姐。”女孩馬上不哭了，睜着圓圓的眼睛，看着茉莉。
“嗯。”茉莉點頭，又摸了摸女孩的頭。
女孩笑了，也沖之前嘲笑他的男孩做了個鬼臉，兩個人開始打鬧起來。
朝樹和茉莉相視一笑，都被孩子的天真逗樂了。
孩子的專注力畢竟有限，過了沒多久就坐不住了，紛紛扔下畫筆，開始玩耍起來。朝樹就任由他們玩耍，也不去管他們。
朝樹坐到茉莉身旁，問：“累嗎？”
茉莉嘴邊挂着笑意：“不累，我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
朝樹也笑了，說：“茉莉，你知道嗎，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松過了。”
茉莉亮晶晶的雙眸看着朝樹，說：“朝樹哥，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其實茉莉一直很關心朝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機會問他，對茉莉來說，朝樹代表着外面的世界，茉莉有意無意地想和那個世界保持距離。
在茉莉心中，這個她出生長大的地方才是最安寧的桃源故鄉，她深深地眷戀着這裏的一山一水，還有眼前的這片海。
在父親病重的時候，在她一個人養家辛苦度日的時候，她總喜歡來海邊坐坐，好像什麽煩心事都沒有了。
朝樹的到來，雖然久別重逢的溫情讓她歡愉，但茉莉也知道，朝樹帶來的，還有很多未知的因素，還有朝樹時而流露出的那種感情，讓她心裏隐隐的覺得不安。她自己的小小世界，将要被打破，茉莉不知道未來等着她的會是什麽。
她，朝樹，還有父親，會去向何處。這片桃源故鄉還會一如既往地安寧和美好嗎？
一時間，茉莉的心情變得有點複雜。她抓起地上的一把沙，任沙粒從指尖滑落。
就如同這指尖沙，美好的東西是不是終究留不住？
“茉莉，在想什麽？”朝樹看着出神的茉莉問。
“朝樹哥，我在想，也許你不該回來。”茉莉把手中的沙灑落在地上。
“我當然該回來。”朝樹的語氣堅定。
茉莉搖搖頭，看着朝樹道：“朝樹哥，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就一直這樣下去？”
“這樣不是挺好的麽。”朝樹道。
“我覺得這裏會把你困住。”茉莉說。
“什麽困不困的，在這裏的這些天，是我這麽久以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朝樹望着海面，眼前有一只鳥兒掠過。
“這些年，你過得不快樂？”茉莉關切地問。
朝樹轉過頭來，看進茉莉的眼睛裏，說：“總覺得缺了些什麽，就像心裏有個洞，空蕩蕩的。”
你就是我殘缺的那一部分，朝樹本想這樣說，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你現在好點了麽？”茉莉問。
“嗯。和你們在一起，我覺得整個人都完整了。”朝樹認真地說。
茉莉不再接話，她真怕再這樣說下去，朝樹會說出那句話。只要那句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們就可以一直像現在這樣，他們的關系就不會變。他是她的哥哥，她是他的妹妹。
真的希望他永遠是自己的哥哥嗎？茉莉不禁問自己。
不然呢？難道他們還能以另外一種關系相處下去？
想到這裏，茉莉的臉紅了。
朝樹看在眼裏，問道：“茉莉，你怎麽了？”
“沒什麽，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茉莉回答。
“什麽事？”朝樹問。
“一些我也搞不清楚的事。”
“說出來，我幫你想想。”
茉莉一時無言，竟不知道如何開口。
遠處傳來了孩子們嬉笑的聲音，朝樹和茉莉朝那邊看去。
起浪了，孩子們正手拉着手，歡快地踏着浪花。
“走，我們也過去。”朝樹拉起身邊的茉莉，就過去加入了孩子們的行列。
海浪層層疊疊，一波一波地湧上來，打在腳背上，讓人的心情愉悅起來。
孩子們高聲尖叫，和海浪玩得不亦樂乎。
平時文靜的茉莉也被孩子們感染，光着腳踏着浪。
朝樹很久沒看到茉莉這麽高興了，心情也變得很好，心中那潛藏的情愫又濃烈起來。
朝樹一把抱起茉莉，茉莉驚呼一聲，還來不及反抗，就被朝樹抱離地面，原地轉了一個圈。
孩子們不知道朝樹的感情，只在一邊拍手叫好：“老師，茉莉姐姐。”
“朝樹哥，放我下來。”茉莉紅着臉，在朝樹懷裏掙紮了幾下。
“我不。”朝樹臉上出現孩子般的調皮表情。
茉莉沒撤，害羞地低下了頭，正對上朝樹仰起的臉。
朝樹的眼睛裏神采飛揚，飽含着濃濃的情義。
朝樹看着茉莉，情不自禁道：“茉莉，我想永遠這樣和你在一起，好嗎？”
這算不算表白？茉莉不知道，也不敢去細想，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茉莉。”朝樹又喚了一聲，在等着她的回答。
“朝樹哥，你先放我下來。”茉莉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說。
朝樹的眼神暗淡了幾分，輕輕放下了茉莉。
茉莉從朝樹的懷抱裏掙脫出來，說：“朝樹哥，我……”
看着朝樹期待的眼神，茉莉快到嘴邊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茉莉該說什麽呢，是拒絕他還是答應他？茉莉心中真是千回百轉，心中隐隐有個聲音想說“好”，但更多的顧慮又把這個聲音拉了回來。身份的轉換，成長環境的不同，未來的路，他們真的可以一起走下去嗎？
但如果直接說“不”，朝樹又會受到怎樣的打擊，她是希望他快樂幸福的呀！
看着茉莉的表情，朝樹像是明白了什麽，不再說話。
海浪還在不斷地湧上來，潮起潮落，命運就像這潮水，起起落落，也許永遠都抓不住你想要的東西。
可是誰又能擺脫這命運的主宰。朝樹主動選擇回到闊別多年的這個地方，以為自己能和命運做一次對抗，以為能找回自己失落的東西。
但一切都能如他所願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茉莉也是。
朝樹不知道茉莉的心意，是僅僅把他當哥哥，還是和他一樣。他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越過那道線，很複雜，朝樹知道，這其中有太多的阻隔，包括早已深植在二人心中的親情，當面臨愛情的轉換時，不是那麽容易，多少會有晦澀和難堪。
但朝樹又怎能輕易就放棄，他願意等，等茉莉。
不管結果怎樣，茉莉如果拒絕，他就永遠當她的朝樹哥哥。
在是我的愛人之前，你永遠都是我最親愛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