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試酒 “酒灑為大忌
微涼的指腹擦過他的肌膚,掐出一道不輕不重的痕跡。
裴溪故紅着臉,本想開口答話,卻又不知說什麽好,終究只是低下頭什麽話都未說。
他垂眸不語,宋栖遲也跟着靜默了片刻。
半晌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竟伸手摸了他的臉,于是慌忙收回了手,又掩飾般地輕輕咳了一聲,轉過頭心神不寧地盯着一旁的紫銅香爐看。
她身為大夏長公主,這十幾年來一向端莊自持,對待男子從來都是客氣而疏遠,更是從未主動行過這般親昵之舉。
可方才瞧見少年那臉紅的動人模樣,她也不知是怎麽了,竟着了魔般地朝他伸出了手……
宋栖遲越想越神思恍惚,一時間竟是心亂如麻。
寝殿的門恰在此時被人叩響,她仿佛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擡起頭來,揚聲道:“進來。”
善明公公推門走進殿內,先是恭恭敬敬地朝她行過禮,而後才直起身,指了指身後跟着的幾個小太監手裏捧着的物件,笑道:“殿下,這些都是今年新上貢的好酒,皇後娘娘特意吩咐奴才先送到您宮裏,讓您挨個兒嘗嘗,再挑幾種好的,好在二公主的生辰宴上用。”
他恭謹地低着頭,生怕宋栖遲不高興,又補了一句道:“皇後娘娘近日身子不适,不能親自試酒,又放心不下別人,只能将此事交付于殿下。”
宋栖遲聽了這話,心裏一陣酸澀,面上卻還得故作平淡,微微颔首道:“既是母後吩咐,便拿過來我嘗嘗吧。”
她盯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酒壺和酒壇,眸底掠過幾分黯然,母後對夕韻,果然比對她要上心的多。
她的生辰宴上美酒無數,皆是一早便從庫房裏拿出來擺好的,樣樣價值千金,卻無人在意那些酒味道如何,她是否喜歡。
善明公公朝身後揚了揚手,示意小太監把酒一樣樣擺到宋栖遲面前的梨花木八角案幾上,而後垂首侍立在一旁,恭聲道:“請殿下試酒。”
宋栖遲望了一眼那些琳琅滿目的酒器,朝殿外喚道:“溫采,你進來替我斟酒吧。”
“殿下,奴才來時恰巧瞧見溫采姑娘往東宮的方向去了,說是太子殿下喚她過去,現下她怕是不在清寧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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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明公公不動聲色地擡了擡眼,瞄向跪在地上的裴溪故,“其實殿下何必再喚人進來?這兒不是有現成的奴才伺候殿下嘛。”
宋栖遲的目光落在跪着的人兒身上,想起他那雙剛受了傷的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道:“他手上有傷,這樣的事還是喚別人……”
話還未說完,裴溪故已經乖覺地挪膝過去,小心地取過一只盛滿了酒的白玉酒壺,又将酒樽捏在掌心,低頭道:“讓奴伺候殿下試酒就好。”
善明公公方才那句話裏分明帶着刺兒,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伺候好長公主殿下。
他如今已是宋栖遲的奴,自然要盡做奴的本分。
裴溪故一只手拎起白玉酒壺,極小心地将壺中的酒慢慢斟到酒樽之中。
清亮的酒液自壺嘴緩緩流出,他凝神看着,手腕卻不小心一抖,杯中的酒頓時灑了大半,将他胸前的衣裳打濕了一大片。
宋栖遲眉心一跳,秀眉立刻蹙起,杏眸中滿是不安和慌亂。
一旁的善明公公瞧見他身上的酒漬,神色也跟着嚴肅了起來,眉頭緊皺,欲言又止。
在大夏,酒乃宴樂之吉物,是福氣凝結之水,象征着安康喜樂,海晏河清。因而自前朝起,大夏皇室便有規矩,斟酒時若将酒灑出樽外,便是不吉之兆,是為大忌。
裴溪故此舉,便是犯了皇室的忌諱了。
裴溪故捏着手裏的酒樽,額頭上亦是冷汗涔涔,他未至大夏時蘇啓已教過他大夏皇室的規矩,尤其斟酒這一條,更是仔仔細細叮囑了他許多遍。
可許是手上有傷的緣故,他竟有些拿不穩那酒樽,手腕又軟又沒力氣,這才不小心把酒灑了出來。
殿內一時安靜的可怖,善明公公見宋栖遲一直未發話,斟酌了半晌後,終于還是低聲開口道:“殿下,這酒一灑,可是皇室之大……”
可不等他把那個忌字說出口,眼前的一幕早已令他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只顧張着嘴,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還……還有這樣試酒的?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裴溪故,半晌才回過味來,難不成……方才那酒是他故意灑的?
***
裴溪故薄唇緊抿,眼中滿是哀求,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想用這樣的法子。
大夏皇室将灑酒視為大忌,若不用此手段,善明公公定是要揪着他這錯處不放的。
冰冷的發絲貼着他的雙頰,裴溪故微仰着頭,可憐巴巴地看着宋栖遲,如今他只盼着,她肯低頭喝了這酒,權當是再救他一回了。
少年楚楚可憐的眸子映入宋栖遲的眼,她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頭一軟,終于還是低下頭飲了那酒。
新釀的蘇州梅子酒清香撲鼻,入口更是清冽甘澈,酒色将她的唇染的嬌豔而盈潤。
善明公公識趣地低下了頭,連帶着身後的小太監也都慌忙跟着垂下了頭,不敢去看這幅旖旎之景。
善明公公送來的酒品類繁多,足足有三十八種,宋栖遲都依着同樣的法子将其一一試遍,然後才羞紅着臉慢慢直起了身子。
善明公公連忙上前去,躬身問道:“不知殿下覺得哪幾種酒好,奴才這就回去禀告皇後娘娘,也好讓人早些準備着。”
宋栖遲的心思早就不在這酒上頭了,她心不在焉地随手指了幾種,讓他記下名字,善明公公連連點頭,不待她吩咐便趕緊告退了。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宋栖遲低眉看着地上衣衫不整的人兒,本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卻還是不忍苛責,只輕嘆了一聲道:“以後記着,這樣的錯別再犯了。酒灑為禍,是大夏皇室之大忌,若有下次,可就不能如今日這般蒙混過去了。”
裴溪故連忙點頭應下:“多謝殿下,奴記下了。”
宋栖遲輕舒了口氣,目光移向他的身體,看見那薄衫上沾染着的一大片潮濕的酒漬,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溫聲道:“衣裳濕了這麽一大片,可覺着冷?我叫人帶你下去換身衣裳吧。”
她的手輕按着那片冰涼貼向裴溪故的身體,他的身子因突然靠近的冰冷而條件反射般地往後躲去,少女剛剛探出來的手頓時懸在了半空。
宋栖遲臉色有些尴尬,她本是關心他,誰知,他竟這般躲着。
她一時有些委屈,慢慢抿緊了唇收回手來,餘光瞥着他鎖骨上殘留的痕跡,輕聲道:“下去更衣吧,記着先把身子洗幹淨。”
她的聲音有些恹恹的,裴溪故立刻就察覺了出來,慌忙擡起頭,卻撞上少女含着些委屈的杏眸。
她……不高興了?
裴溪故頓時有些慌亂,連忙跪行至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她的裙擺。
“殿下若想,便……便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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