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騎馬 ”他是為了救我

宋栖遲又好氣又好笑,擡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道:“誰要碰你了?我只是擔心你冷,你倒好,我一碰便急着躲開。”

這話裏不知怎的竟帶了幾分賭氣的意味,連宋栖遲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臉登時一紅,慌忙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催促道:“你快下去換衣裳吧。”

裴溪故愣了片刻,眸底不經意地染上幾分笑意,連忙應了一聲,乖乖起身退出了殿外。

他走進後院裏給下人用的浴房,将身上濕了的衣裳脫下,用熱水仔細地擦洗着身子。

朦胧的熱氣升騰而起,氤氲如霧,他側眸看見鎖骨上的口脂痕跡,手中動作一頓,盯着那兒看了許久,終是沒舍得把那些痕跡洗掉。

那是宋栖遲的痕跡。

那是她在他身上一點點描摹出的,屬于她的烙印。

他往房外望了望,見院內無人路過,便偷偷用手指揩了一點殘存的口脂,放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看着。

宋栖遲喜歡用大紅色的口脂,用在她唇上,嬌豔卻不媚俗,只襯得她姣好的臉明淨如雪,愈發妩媚撩人。

裴溪故凝神看着指尖上那抹紅,閉眼回憶着方才的情景。

浴房內靜得落針可聞,唯有熱氣飄忽四散,他在飄飄缈缈的白霧中,壓抑着心頭湧動的興奮與羞恥,慢慢地将沾了她口脂的指尖壓向自己的.唇。

酒香與脂粉香交織纏繞,夾雜着迷蒙熱氣落在他臉上。

一片零落的水聲之中,隐隐傳來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寝殿內。

今日天氣正好,宋栖遲閑着無事,命人把酒都撤下去後,便去架子上揀了卷前朝古書,坐在窗子旁的案幾前頭懶懶地翻看着。

才翻了沒一會兒,溫采就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裏捧着個精致的食盒,朝她微笑道:“殿下,這是太子殿下讓奴婢給您帶的點心,說是禦膳房新來的廚子做的,您嘗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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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栖遲放下手中書卷,笑道:“既是哥哥的心意,自然是要嘗一嘗。”

溫采應了一聲,依言打開盒蓋,露出裏頭各式各樣精巧的小點心來,又替她斟好了茶放在一旁。

宋栖遲挑了一塊杏仁酥放入口中,還沒來得及下咽,就聽外頭傳來了嫣香的聲音:“殿下,傅大人求見。”

傅衍之求見,想必是有要事,她只得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吩咐道:“請傅大人進來吧。”

不多時,傅衍之便走進了殿內,欠身行禮道:“臣傅衍之,見過長公主殿下。”

“傅大人不必多禮。”

宋栖遲一邊吩咐溫采上茶,一邊問道:“不知傅大人今日來此有何事?”

傅衍之忙答道:“回禀殿下,前幾日太子殿下曾囑托臣教您騎術,但臣忙于禦前瑣事,一直不曾得空抽身,今日正好空閑,便來了清寧宮中。”

宋栖遲想起宋宥确實說過要給她請個師傅教她騎馬,但沒想到,他竟然請的是堂堂禦前指揮使傅衍之。

傅衍之當年憑一手騎射之術奇絕大夏,更是憑此本事頗得宋鳴器重,只是一樣,他從不教旁人。

也不知哥哥是怎麽請動他的。

想到這兒,宋栖遲連忙開口道:“難得傅大人得空,我這就吩咐人去把馬牽出來。”

清寧殿後頭的院子十分寬敞,宋栖遲步下石階時,青寰已将那匹白馬牽了出來,一衆宮女太監皆低頭侍立在一旁,裴溪故一身白衣立在其中,如畫中人般惹眼。

傅衍之上前去,将拴馬的缰繩遞給宋栖遲,“這馬馴養多日,性子已溫和了許多,殿下且放心上馬就是。”

宋栖遲這才将目光從裴溪故身上移開,微微點了下頭,踩着馬镫往馬背上跨去。

傅衍之見她有些使不上力,便不着痕跡地扶了她一把,動作輕柔卻有力,穩穩地将她送到了馬背之上。

“多謝。”

宋栖遲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而後便轉過頭,專心致志地握緊了手裏的缰繩。

傅衍之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因她方才側眸的一瞥而生出許多驚豔來。

他在宮裏做事多年,借着禦前指揮使的身份,比尋常人多了不少見到宋栖遲的機會。

宋栖遲是大夏頂尖的美人,稱其絕色麗姝,一顧傾國,絲毫不為過。

她今年已滿十八,宋鳴有意為她擇婿,只是朝中權貴之子,挑來挑去,總是覺得無人可以與她相配。

宮裏人私下難免議論此事,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流言,竟說這長公主驸馬之位,皇上是屬意于他的。

他年紀尚輕便身居高位,容貌氣度皆是不俗,又得宋鳴看重,論起來,倒也算是驸馬之位上佳人選。

這話傳到傅衍之耳中,他面上雖不屑一顧,但心裏總歸還是多了那麽幾分念想的,所以才答應了宋宥來教她學習騎馬之術。

若能借此機會得她歡心,也不枉他這般費心力。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忽聽耳畔傳來宋栖遲的一聲驚呼,接着便是馬兒嘶鳴的聲音尖厲地響起。

傅衍之連忙擡頭,卻見那匹方才還溫順至極的白馬不知怎的竟然發了狂,撒開蹄子就如一陣風般蹿了出去,險些将馬背上的宋栖遲掀翻在地。

宮女太監們皆是滿臉驚恐地縮在一旁,看着那匹在院內發了瘋般亂蹿的馬,誰也不敢上前去。

只因那馬本就是極珍貴的名種,氣力極大,尋常人根本制服不得,若貿然上前,反而會傷了自己性命。

宋栖遲驚慌失措地抓着缰繩,花容吓得血色全無,鬓發颠得淩亂不堪,馬蹄濺起的塵灰撲了她滿身。

傅衍之緊緊盯着那馬,腦中飛快地想着如何能迅速将它制服,只是還不等他想出辦法,那馬又發了瘋般地轉了方向,一頭往院內的梧桐樹上撞去。

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着,電光石火之間,一直站在旁邊的裴溪故忽然大步越過慌亂的人堆,瞄準了那馬疾馳而去的方向,用力擲出了袖中的短匕。

一道冷光撕裂空氣,準确無誤地插中了馬頸,鮮血噴湧而出,它哀鳴一聲,軟軟倒地。

“殿下!”

見那匹馬已然死了,宮女太監們這才一窩蜂地湧了上去,慌忙将跌落在地的宋栖遲扶起。

“殿下沒傷着吧?”

傅衍之忙迎上前去,滿臉關切。

“無事。”宋栖遲由溫采攙扶着,無力地搖了搖頭,“只是一點小擦傷,不要緊的。”

傅衍之低下頭,痛心疾首地請罪道:“都是臣一時大意,才讓這馬發了瘋,還請殿下恕罪。”

宋栖遲擺了擺手,道:“是這馬突然發了狂,與傅大人無關。”

“好在殿下無事,不然臣萬死難辭其咎。”

傅衍之擡起頭,微微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裴溪故,又提高了幾分聲音道:“只是這奴才行事未免也太過魯莽了,就這麽随随便便地擲了匕首出去,今日若非僥幸,定然會傷到殿下。”

裴溪故聞言,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輕聲道:“奴有把握,決不會傷到殿下。”

“你哪來的把握?”傅衍之冷冷睨他一眼,語氣頗為不善,“殿下千金玉體,豈容有失?你這般魯莽,是不把殿下的性命放在眼裏嗎?”

說着,他便朝宋栖遲禀道:“殿下,這奴才這般不把殿下的性命放在眼裏,依臣之見,必得好好責罰才行。”

宋栖遲蹙眉道:“他也是為了救我才行此舉,再說,我不也沒傷着嗎?”

“殿下今日雖沒傷着,可若不讓這奴才長長記性,難保殿下下次不會傷着。”

傅衍之言辭懇切,躬身恭敬道:“依臣之見,該賜他杖刑。”

“他本也沒犯什麽錯,何須用杖刑這樣的刑罰?”宋栖遲擡眼看他,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傅大人是小題大做了。”

“臣是為了殿下着想啊!”

傅衍之見她不聽,臉色也嚴肅了幾分,道:“今日若不嚴懲這奴才,他日後定會做出更為魯莽的事,難保不會傷及殿下性命。這樣的人放在殿下身邊,陛下也放心不下啊!”

“可是……”

宋栖遲還沒來得及接話,便又被傅衍之打斷了:“懲罰奴才事小,殿下性命才最要緊。若是陛下知道這奴才今日差點傷了您,只怕是要龍顏大怒了。”

“他是為了救我,又不是要傷我!”

宋栖遲不悅地看着他,只覺得素日溫和的傅衍之今日不知怎的竟胡攪蠻纏了起來,一時頭疼的厲害。

“雖未傷到殿下,但他今日這般魯莽,确該受罰。”

傅衍之絲毫不為所動,堅持道:“殿下若是不處置他,那臣只能将此事告知陛下,讓陛下定奪了。”

宋栖遲見他頻頻提起父皇,臉色不由得冷了下來,皺眉道:“我如今好好地站在這裏,傅大人去告訴父皇做什麽?這不是平白讓父皇擔心麽!”

傅衍之道:“臣知殿下素來心軟,狠不下心來管教下人,如此,便只能交由陛下處置了。”

宋栖遲冷聲道:“傅大人一向性子溫和,怎麽今日倒這般不依不饒,還口口聲聲拿父皇來壓我?”

“臣只是為殿下着想。”

傅衍之微低着頭,神色無比恭敬,餘光卻偷偷瞥向抿唇站着的裴溪故,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冷笑來。

他執意要罰這寝奴,自然不只是為了宋栖遲着想,而是存了自己的私心在裏頭。

上次他進清寧殿時,親眼瞧見這寝奴衣衫半.露地伏在宋栖遲膝上,而向來不喜男子近身的宋栖遲,竟然還伸手輕輕地将他的頭摟進懷中。

他當時心裏便嫉妒的發瘋,可礙着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明面上發作。

恰巧今日讓他尋到了這機會,定要好好責罰他一番,讓他謹記自己不過是個下賤的奴才,根本不配與宋栖遲靠的那樣近。

傅衍之略頓了片刻,便擡頭看着宋栖遲,肅然道:“杖責、鞭笞、跪瓷、寒囚這四刑,殿下選一個吧。若殿下實在不忍,那臣,就只能去禀報陛下了。”

宋栖遲扶着溫采的手微微一顫,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傅大人!”

她知道傅衍之從來是言出必行,他說要去告訴父皇,可絕不只是說說而已。且今日這事若被他添油加醋地告到父皇那兒,等着裴溪故的,就不只是一頓刑罰這麽簡單了。

依父皇的性子,只怕會借着這由頭要了他的命……

宋栖遲咬着唇,盯着傅衍之看了半晌,終于慢慢開了口。

“那便用寒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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