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教訓 “我若嫁了他,他便是你姐夫

宋栖遲在腰間摸索了半晌,又伸手往枕頭下探了探,卻也是空無一物,不由得有些着急起來。

她那塊玉佩,乃清寧宮的宮牌,是用極好的蘇玉打磨而成,上頭刻着的“清寧”二字,還是她出生那年宋鳴親手刻上的。

見此宮牌,便如清寧長公主親臨,如此貴重之物,她自然是日日都貼身帶着,只有睡覺時才把它擱在枕頭底下。

只是昨夜她睡的迷迷糊糊,身上的衣裳又是裴溪故替她脫的,如今這玉佩究竟在何處,她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宋栖遲急的掌心都冒出了汗,正要下床去尋,就見榻邊的少年伸手遞了塊東西過來。

“殿下可是在尋它?”

少年的雙手規規矩矩地伸到她面前,那塊極漂亮的玉佩就躺在他掌心,泛着瑩潤的光澤。

宋栖遲心裏的石頭這才落了地,她撫着胸口輕舒了口氣,連忙從他手心将玉佩取走,極珍視地擦了擦上頭的刻字。

裴溪故見她這般着急,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事,忙低下頭輕聲告罪:“奴昨夜擅作主張,将這玉佩随手收在了一旁的木屜裏頭。惹了殿下憂心,是奴的過失。”

宋栖遲一邊将玉佩仔細收了起來,一邊溫柔地笑了笑,“你又沒有弄丢它,哪來的過失?以後呀,別動不動就這般告罪,記住了嗎?”

裴溪故睫毛輕顫,連忙應下:“奴……奴記住了。”

宋栖遲點了下頭,便要披衣起身,裴溪故見狀,連忙上前把腳榻上那雙芙蓉繡鞋取了下來,動作輕柔地替她穿上。

宋栖遲本想叫溫采進來伺候,但見他這般殷勤恭敬,也不好趕他出去,便靜默着由他服侍了。

因曾看過溫采是如何服侍宋栖遲起床的,裴溪故做起這些事情來倒也不算陌生,他依着溫采的手法把帕子放在溫水裏浸濕,正擰帕子時,殿門口忽然傳來了青寰的聲音。

“殿下,玉靈寺那邊遣人來報,說昨晚寺中佛堂不慎起了火,現下寺裏頭正是一片狼籍,這法事今日是做不得了,待另擇了吉期,再來告知殿下。”

宋栖遲微微皺眉道:“好端端的,怎的起了火?可告訴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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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靈寺可是華京靈氣最盛之地,驟然起火,乃大兇之兆,此時京中定是人心惶惶。此事事關民心安定,必得快些讓父皇知道才是。

青寰點頭道:“陛下已經知道了,還撥了銀兩過去讓他們好生修繕佛堂。”

宋栖遲躊躇了下,估摸着父皇這般冷靜,大約已是有了應對的法子,便沒再多問什麽,只略略吩咐了幾句就讓青寰退下了。

既然去不得玉靈寺,宋栖遲便想着去東宮看看宋宥,兄妹倆幾日未見,她心裏倒也挂念的很。

于是她梳洗妝畢,便由幾個宮婢陪着,去了東宮。

宋宥正坐在桌前翻看着厚厚一摞卷宗,見她進來,便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栖遲來了,快坐。”

宋栖遲在他對面的一張軟凳上坐下,笑意盈盈道:“哥哥忙于國事無暇抽身,只能我這個做妹妹的來看望哥哥了。”

“瞧你這話,倒是酸的很。”

宋宥笑着将桌上的卷宗收到一旁,親手斟了盞茶遞給她,“本想着這幾日便去看你,誰知父皇那邊又交代了差事,一時又不得空了。”

聽他這麽一說,宋栖遲倒是想起一事來,便問道:“對了哥哥,我瞧着溫采這幾日仍是時常往你這兒跑,可是宮中樂宴的事還未安排妥當?”

宋宥頓了頓,低頭抿了口茶,而後才答她:“樂宴一事繁雜瑣碎,宮裏頭新來的那幾個小樂官又不掌事,只怕還得讓溫采幫着多忙活些時候。”

他捏着手邊的茶碗,面帶猶豫地看着宋栖遲,半晌後終于還是開口道:“溫采再過幾日便滿二十了,按着規矩,是可以出宮去了。”

宋栖遲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原來日子竟過的這樣快。只是她如今父母已逝,出了宮也沒什麽人可以依靠,還是留在我身邊罷。”

溫采服侍她三年,處處細致周到,她待溫采也如姐妹一般,其中情分,自非旁人可比。

因此宋栖遲心中篤定,就算她不開口要溫采留下,溫采也決不會舍下她出宮去的。

“也是。”

宋宥笑了笑,便再沒提起此事,轉而問她:“夕韻生辰宴之事,你安排的如何了?若需人手,盡管向哥哥開口就是。”

宋栖遲笑着點了下頭:“多謝哥哥。”

“母後前幾日還與我說起,要我制一份京中各家名門公子的畫像名冊給她,只怕是有意要為夕韻挑選驸馬了。”

宋宥看着她,手指輕輕叩着桌面,似笑非笑道:“只是,你這個做長姐的還未定下驸馬,夕韻自然不能搶在你前頭定親。所以呀,母後話裏話外的意思,還是要我勸勸你,早些把婚事定下。”

宋栖遲聞言,慌忙搖頭:“我還不想定親呢。”

“栖遲,你已經十八了。”宋宥無奈而寵溺地望着她,“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是時候該考慮了。”

宋栖遲低着頭,盯着衣袖上繡着的海棠花枝,咬唇不語。宋宥看在眼裏,知道她不情願,便輕輕笑起來,打趣道:“好啦,哥哥知道你現在的心思全在那楚梁送來的寝奴身上,自然沒心思想旁的事,是不是?”

“哥哥說什麽呢!”宋栖遲連忙擡頭,輕嗔了他一句。

她急着分辯,一張嬌豔的臉染上淡淡的紅,宋宥見狀,連忙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我不過是幾句玩笑話罷了。”

兄妹二人又閑話了些時候,宋栖遲便起身告退,臨走時還向宋宥讨了瓶蜀地上貢的祛痕膠,帶回清寧宮去。

清寧宮內。

“二公主,殿下吩咐了,沒有她的允許,您不能進清寧宮……”青寰看着施施然坐在院中石桌旁的宋夕韻,臉色十分為難。

宋夕韻懶懶道:“我是有要緊事來找皇姐商量,在這兒等她又沒礙着什麽事。”

她淡淡擡眼,擡手磕了磕空蕩蕩的桌面,戲谑道:“我在這兒坐了這麽久,連些像樣的茶點都沒見着,皇姐宮裏還真是寒酸。”

青寰沒接她的話,只低聲吩咐了一旁的宮女幾句話,不一時,便見嫣香和幾個小宮女捧了好些精致的茶點呈到了宋夕韻面前。

“二公主請用。”

青寰微低着頭,語氣恭敬謙和,宋夕韻再怎麽說也是當今二公主,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是不敢怠慢。

宋夕韻頗為嫌棄地用手指扒了扒碟中的點心,挑挑揀揀了半天,最後伸手扯了一碟瓜子出來。

“本公主要吃瓜子。”

她擡眼掃視着面前侍立着的一衆宮女太監,又加重了語氣道:“要手剝的。”

她這話一出,卻是沒人敢應聲。

這瓜子名叫金蓮子,乃江南一帶特有的名種,個個飽滿圓潤,殼又極硬,用手是極難剝開的。而宋夕韻指名要吃手剝的瓜子,擺明了是要為難他們。

靜默許久後,還是嫣香小心翼翼地站了出來,低頭道:“奴婢來吧。”

她正要伸手去拿碟中瓜子,宋夕韻卻眼疾手快地将碟子抽走,勾唇道:“你一個小宮女能有什麽力氣?換個男人來剝。”

嫣香只得讪讪地退了下去,換成青寰躬身上前來,伸手去接那碟瓜子。

可宋夕韻卻仍然沒有将碟子給他的意思,反而玩味地笑了笑,睨着他道:“我不吃太監剝的瓜子。”

青寰面色一僵,正要開口,就見宋夕韻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後那間偏房裏頭。

“我要他來剝。”

宋夕韻擡手一指,朝偏房裏望了望,話中滿是譏諷,“不過是個楚梁送來的奴才,皇姐倒當個寶貝似的将他藏的這般嚴實。”

青寰皺眉,本想再與她周旋幾句,可嫣香膽子小,生怕得罪了她,已經小跑着去把裴溪故叫了出來。

宋夕韻懶懶地把瓜子推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臉,冷冷吐出一個字來:“剝。”

裴溪故知道宋夕韻還記恨着自己上次頂撞她的事,他沉默着走了過去,一言不發地揀了顆瓜子剝了起來。可那瓜子殼又滑又硬,根本就剝不開,他費力折騰了好些時候,連指尖都紅腫了,也沒剝開一顆。

宋夕韻卻似乎很滿意他這副模樣,唇邊笑意愈盛,口中譏諷道:“真沒用,連顆瓜子都剝不開。”

裴溪故卻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只是默不作聲地剝着那顆瓜子,哪怕指尖已經腫的快要滴出血來,也沒有停下。

他越是安靜,宋夕韻就越生氣,她冷哼一聲,正要好生羞辱他幾句,身後卻忽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你又來做什麽?”

宋栖遲華妝玉容,水紅裙裾拂過重重青石板,行至她跟前,冷冷皺了眉。

宋夕韻起身望着她,輕笑道:“皇姐急什麽?我今日來,是有要緊事要問皇姐呢。”

她往前走了幾步,離宋栖遲近了些,懶懶開口道:“不知皇姐打算何時定親?皇姐自己不想定親不要緊,可別耽誤了妹妹我的婚事。”

宋栖遲強壓下心頭的火氣,仍是好言好語地和她說道:“雖說按着規矩是該長姐先嫁,但規矩都是人定的,明日我去求了父皇,讓他先為你指婚就是。”

“祖宗定下來的規矩,豈是皇姐想改就改的?”

宋夕韻冷笑一聲,輕佻地睨了一眼旁邊站着的裴溪故,嘲諷道:“皇姐這般不願成親,莫不是當真看上了這下賤的奴才,想嫁給他吧?”

宋栖遲看着她那張寫滿了嘲諷的臉,心底的火蹭地一下蹿了上來,她冷冷勾唇,淡聲道:“我若嫁了他,他便是你姐夫,你卻這般出言羞辱,這就是你身為公主的教養嗎?”

她清冷的聲音回蕩在院內,滿院的人皆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裴溪故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愣愣地看着少女含怒的眉眼,一種異樣的情緒瞬間占滿了他的心頭,似是驚詫,卻又帶着些難言的興奮。

一旁的嫣香哆哆嗦嗦地擡起頭來,顫着聲音道:“殿下慎言……”

殿下可是堂堂長公主,怎可說出這種嫁與奴才為妻的話?這若是傳了出去,怕是不好啊……

“我慎言?”

宋栖遲看着嫣香,氣的聲音都在發顫,“她身為公主,日日跑到我這兒來說些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言,你怎麽不讓她慎言?”

那邊宋夕韻卻輕輕笑了起來。

她玩味地看着宋栖遲,輕輕拍了拍手,笑的更加燦爛:“皇姐的口味還真是獨特啊。之前母後挑了那麽多模樣好出身又幹淨的美少年給你,你卻一個都瞧不上眼,如今卻偏偏看上了這楚梁送來的賤種……”

話才說了一半,忽聽“啪”的一聲脆響,一個狠狠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臉上。

宋夕韻怔怔地捂着紅腫的臉頰,眼中滿是不敢相信,半晌後才顫抖着出了聲。

“皇姐,你,你竟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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