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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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姜眉霜嘆了口氣。
這麽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姜眉霜去隔壁的私家飯館,謝絕了免費水果,她伸手抱住膝蓋,心中的不安慢慢擴大了。
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麽會有家裏通訊器的權限。
帝國的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姜眉霜等了十個小時,總算看到了姜家興從公共飛船上下來。
姜家興胖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總彎着腰,他脊背挺直,穿着體面合體的衣服,帶着閑适安寧的笑。
姜眉霜舒了口氣,心中不知該高興還是心酸,沒有自己在身邊,姜家興過的很好。
忍住翻滾的情緒,姜眉霜從私房菜館出來,一路小跑到姜家興身旁,遠遠的喊:“老爸!”
姜家興迷惑的看着這個高挑、漂亮的女孩子,她臉上依稀有些霜伢的影子,他試探道:“眉霜?”
不是霜伢啊,姜眉霜像是被這個稱呼攔了一下,頓了頓才笑道:“嗯,我從高中畢業了。”
“我就知道我們眉霜不一般,”姜家興得意的笑了,想要自然而然引出他的妻子:“眉霜,走,咱們回家,讓你鄧阿姨做好吃的。”
姜眉霜慢慢道:“鄧阿姨?”
姜家興不太會演戲,他讷讷道:“眉霜,我結婚了,鄧阿姨就是……”
姜眉霜笑着打斷他:“那很好啊,有人跟老爸一起生活,熱鬧,我也放心。”
聽到姜眉霜這麽說,姜家興徹底放下包袱,高興了:“眉霜,你鄧阿姨還給你生了個弟弟,是淺紅色的眼睛,咱老姜家出息了。”
姜眉霜愣了愣:“鄧阿姨是alpha,不,omega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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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興憨憨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不好意思道:“嫁個普通人,委屈你鄧阿姨了。”
這種情況下,她應該像個驕傲的女兒一樣,說我的爸爸那麽優秀,鄧阿姨有眼光之類的話。
姜眉霜卻僵着喉嚨說不出來,含糊道:“哈哈,是緣分啊。”
姜家興還在說着什麽,姜眉霜一句也聽不進去了。
她沉默着跟姜家興站在通訊口面前,看着姜家興有點局促有點不安的跟鄧阿姨介紹自己的女兒。
“她是你鄧荷鄧阿姨,這是眉霜,就是我那個女兒,她救了戎岚女兒,戎岚給我安排工作,我才能遇到你。”
聲音暗藏着一絲讨好和小心翼翼。
通訊口裏,鄧荷哄着姜商,她不鹹不淡的看了一眼姜眉霜,笑容如泡沫,一戳就碎。
“原來這就是去享福的眉霜啊,果然是個好孩子,惦記着你爸,還願意從那回來,真是不容易。”
姜眉霜後退了半步,假笑道:“鄧阿姨好。”
鄧荷耐心的逗姜商擡頭,向姜眉霜展示着姜商淺紅色的眼睛:“這是姜商,興哥帶他去做了性別預測,商兒他是alpha。”
鄧荷如翡翠般好看的綠眼睛看向姜眉霜,她眼稍微挑,唇邊是淺顯的驕傲和說不清道不明的饑诮。
姜眉霜忍住從胃攀到喉嚨的惡心,垂下眼睛,像一個謙卑的女孩子:“我真為你們高興。”
姜家興未察覺二人之間的暗湧,兀自解除安保:“站在這說話像什麽,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咱們進屋在聊。”
整座大樓的維系金太貴,姜家興的工資不能負擔得起,所以姜家興鄧荷只住了一樓,一樓以外的樓層短期租了出去。
姜家興去檢查租戶的居住情況,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工作,他對鄧荷道:“阿荷,你幫眉霜騰個房間。”
鄧荷笑笑:“好。”
因姜眉霜回來的突然,鄧荷尋了一間未用的房間給她住,裏面落滿灰塵,還有各色工具雜物。
不是每個人都像戎蓉戎謝那般有錢,什麽東西都能收到私人空間樞紐中。
“小霜,幫我把東西搬出來。”鄧荷道。
姜眉霜心情已經很不好了,聞言,擠出一個笑:“叫我姜眉霜就行。”
鄧荷抱着姜商,冷眼圍觀,皮笑肉不笑道:“還認生呀,真是個腼腆的姑娘。”
姜眉霜不發一言,趕工一樣,很快的把雜物搬出房間,期間還磕了一下膝蓋,差點踉跄摔倒。
因姜家興節儉,一直想着給姜眉霜治病,給小兒子姜商存錢,所以家中沒什麽智能産品,無論是總控ai還是管家機器人都沒有,跟戎謝那艘全自動的生活飛艇完全相反,大部分需要人力操作,倒是讓姜眉霜有種回到現實地球的感覺。
疲憊的把抹布扔到分解桶裏,等着抹布上的髒污被分解桶重新構造。
好在姜家還有分解桶,不用她洗。
廚房,鄧荷已經開始準備晚飯了,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她對着姜商道:“聽過皇家演奏會的翼獸,也不會多長兩塊會唱歌的肉。”
翼獸是一種身有四翼的禽類,個大便宜,地位類似地球的雞鴨,姜眉霜挺喜歡吃的。
姜家可以說是全人力化,自然沒有隔音的功能,姜眉霜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本欲跟戎謝報個平安,停了手,心中幾分煩悶。
晚飯,四菜一湯,姜家興已經開吃了,還在姜眉霜坐下:“眉霜,來嘗嘗你鄧阿姨的手藝。”
姜眉霜笑了笑,“老爸,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話是對着姜家興說的,可是姜眉霜卻看向鄧荷,看到她漫不經心的擡起頭,姜眉霜才用光腦投影出一份開銷記錄。
“我已經申請了獨立證明,算是個成年人了,成年人住在家裏,應該交生活費。”
姜家興皺眉:“眉霜,你說什麽呢?”
姜眉霜不想跟姜家興談論感情,按酒店花銷給姜家興轉去了六個月的生活費:“父親,姜商還小,你不打算給姜商存些錢嗎?”
姜家興已經知道姜眉霜的病好了,他心思短,真覺得姜眉霜已經代入姐姐角色,表情松懈下來:“也是,既然你想照顧弟弟,我就不攔你了。”
鄧荷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她接道:“眉霜已經長成大姑娘了,知道補貼家裏了。”
這話聽着,怪惡心的。
姜眉霜眼神晦暗,陪同姜家興等人吃完飯,枯坐了半小時,才磨蹭着回去了。
夜裏,在沒有控溫系統的床上,姜眉霜翻來覆去。
難受。
渾身不舒服。
……生疏客氣的像在別人家裏。
查詢雪飛的物流狀況,姜眉霜久違的感覺到了孤獨。
第三天,姜眉霜接回雪飛的時候,除了姜商,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不自然的姜眉霜,有些為難的姜家興,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開罵的鄧荷,一無所知的姜商。
這樣奇怪的一家人。
……
鄧荷的态度沒有因為姜眉霜的住宿費而徹底改變。
之後的時日,姜眉霜跟鄧荷頻頻起沖突,無論姜眉霜吃什麽,穿什麽,做什麽,都會引來鄧荷的反感。
為這,姜眉霜單獨跟鄧荷聊了聊天。看着她戒備的表情,姜眉霜不知怎的想起來那句經典臺詞,我不是來破壞這個家的,我是來加入的。
想到這,姜眉霜笑了笑,她問面前這個美麗潑辣的女人:“鄧荷,你想要什麽。”
鄧荷很輕很短促的笑了一聲,她漫不經心道:“當然是讓你滾出這間房子了。”
“老姜有你這個女兒真是倒黴啊,他那麽喜歡園藝,就因為你的病在外勞苦,你走了,他總算過了兩天清閑日子,現在,老姜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這句話戳中了姜眉霜的痛處,她一直愧疚自己前幾年拖累了姜家興,現在被道破,如遭冰刀霜劍,失了氣勢,想說的話一句也說不下去了。
見姜眉霜神情黯然,鄧荷毫不客氣:“拖累老姜那麽多年,你也有良心啊?”
這句話是姜家興的,不應該是鄧荷說。
可對姜眉霜的效果一樣的好。
幾年前,姜眉妩代替了原來的姜眉霜,享受姜家興的付出,好像一個偷了別人父親的竊賊。
她畢竟不是原本的姜眉霜。
姜眉霜勉強笑笑,“……不管怎麽說,多謝你照顧我爸了。”
她倉皇的逃回了房間,不敢看鄧荷的表情。
光腦滴滴投影顯示戎謝要求通話,姜眉霜緩了緩情緒,将通話轉成文字聊天。
戎謝:【在家怎麽樣?】
很不好。
姜眉霜:【還可以,人很多,挺熱鬧的。】
戎謝:【我的身家很貴,你什麽時候回來回來,我們聊聊你輕薄我的價格。】
姜眉霜抹了一把眼淚,笑出來,【不要把自己比做夜店公主。】
戎謝:【你安上什麽名號,非禮我的事實也不會改變,要怎麽賠償我?】
姜眉霜自顧自道:【如果你是夜店公主,我一定努力把你從夜店騙出來。】
戎謝被她帶偏了話題,又或許是順着姜眉霜的話說:【騙出來,哼,然後?】
姜眉霜說:【讓你不在困于夜店。】
戎謝摸了摸銀色的機甲,手指劃過機甲手甲內側的姜眉霜三個字上,随口道:【之後,要帶我去見識見識大千世界麽。】
【差不多,也是為了讓你在更大的地方一展抱負啊。】
姜眉霜這樣信誓旦旦的假設,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多溫柔的話啊。
戎謝看着光腦上的文字,眼神一下子柔和了,好似三冬未歇的春水,愣是在冰川旁養出翠柳夭桃。
誠然,戎謝算不上長情的人,也沒有道德感,可他每次想起姜眉霜這句話,都會生出無限的渴望。
戎謝想要姜眉霜,想要她的身體,她的愛。
在姜眉霜不知道的地方,戎謝懷抱裏藏着深沉的愛意,他高高仰着頭,抱起胳膊,不肯露出端倪,還低聲告誡姜眉霜慢慢來。
在後來的許多年月,戎謝與姜眉霜決裂的日日夜夜裏,這句話都在燒灼着戎謝,撫慰着戎謝。
……
戎謝不知道,姜眉霜在另一邊嘆息着,如果戎謝不是男二,只是一個普通的夜店公主多好啊。
……
☆、我好興奮
雪飛很快到了。
雪飛需要的活動空間大,鄧荷很有意見,雪飛偷喝了姜商的調制奶後,鄧荷爆發了,從姜眉霜嫌貧愛富罵到她小姐脾氣丫鬟命,只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雪飛偷喝姜商的調制奶,姜眉霜臉上火辣辣的,她把自己的活期存款取出一半來,瞪着鄧荷,說自己要租這座百層大廈的一層給雪飛當房間。
姜家興回到家,就看到妻子跟女兒針鋒相對,得知姜眉霜要租家裏的房子,變了臉色,問姜眉霜是不是不把這裏當家。
姜家興的眼神摻着痛苦,皺紋深刻,如同老了十歲:“眉霜,你要寵物房沒什麽,但是你拿錢,是傷爸爸的心嗎,這座百層房是你賺來的,本應當是我跟鄧荷姜商搬出去。”
什麽都不怕的姜眉霜慌了,她手腳冰涼,不知道該怎麽寬慰自己的父親:“我錯了,這座百層房就是你的,跟我一絲一毫關系也沒有,”
姜眉霜狼狽的流下眼淚,卑微賠笑道:“您怎麽能跟我計較錢呢?若不是您賺錢治療我的基因老化,我哪有命見到戎岚,這座大廈是您該得的。”
在鄧荷面前,她那樣痛恨自己的眼淚,痛恨自己的脆弱,丢人的眼淚卻止不住,每一滴都重重打在姜眉霜心上。
父女這樣對峙着,姜眉霜手足無措的說遍承諾,說自己的東西都是姜家興的,說自己會對姜商好的,說自己還要報姜家興的養育恩。
說着說着,姜家興眼裏的期冀滅了,他推開了姜眉霜的手,疲憊道:“眉霜,別怪鄧荷,咱家……我跟鄧荷在攢小商去alpha學校的錢。”
姜家興與姜眉霜自小就聚少離多,後姜眉霜這又是近六年未出現,姜家興心裏多少有些陌生,怕姜眉霜嫌棄自己,而姜眉霜回了家以後又是要交生活費,還要租家裏的房子,她生分客氣至此,又與鄧荷針鋒相對,似對姜家毫無留戀,只是屈尊降貴回來報恩,這讓謹小慎微的姜家興十分心冷。
依靠他,笑的甜甜的小丫頭離開了他的懷抱,不願意在靠在他肩頭了。
姜家興也掉了眼淚:“霜伢,你長大了,有了獨立的光腦,還能拿錢給我,确實不用再靠我這個老沒用的糟老頭了。”
姜眉霜如遭雷擊,她垂着頭,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天後,姜眉霜跟姜家興、鄧荷的關系跌至冰點。
姜眉霜把雪飛送去寄養。
之後鄧荷想買只褪靈獸跟姜商一起長大,做他的個人物品,她問姜眉霜有沒有辦法。
姜眉霜心平氣和的表示這不可能,以姜家的地位和財力,根本達不到養褪靈獸的條件。
姜眉霜買了一只蠍鳳鳥送給姜商,這是她查了幾晚上的結果,她自己的存款和學歷,加上姜家百層大樓各種資産估算(戎岚只送了百層樓,只有樓是姜家興的,這座樓的空間歸屬權還在戎岚手裏,所以姜家興無權兜售),好不容易勾到了蠍鳳鳥的飼養條件。
鄧荷帶着蠍鳳鳥走了,嘟囔着眼高手低,飼料錢太貴什麽的。
姜眉霜覺得很累,她提出了自己攢的那筆學校的獎勵金,意興闌珊的轉給姜家興,留了一句話。
一家人,給姜商攢學費也是本分,以後姜商還能幫襯幫襯她。
果然,加了最後一句話,姜家興就收了錢。
雖然姜眉霜本來想說的是,老爸,你這些年賺錢為我治療基因老化,我都記着。
雖然姜眉霜本來預想了無數次,姜家興看到這筆錢歡欣雀躍的樣子。
預想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傷人。
在鄧荷提出讓姜眉霜去學習alpha幼師,為姜商開蒙的時候,姜眉霜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她該走了。
姜家興訓斥了鄧荷,說她不該這樣麻煩眉霜。
鄧荷不服氣,說,女孩子家家的。
姜眉霜安靜的等他們說完,“我不喜歡當教師,以後會去軍部謀前程,明天就去軍部的大學道。”
她知道沒人在意她不喜歡幼師,可她一定要說。
姜家興愣了愣,不自然道:“也不用這麽急……”
鄧荷舒了口氣。
姜眉霜撒這個謊毫無負擔,她古井無波道:“規矩不等人。”
姜家興不說話了,他心裏覺得姜眉霜已經沒耐性在跟他玩親情游戲,連離開也是臨時通知,便也沒什麽勇氣跟姜眉霜寒暄了解具體,吃過飯後他悄悄回房間哭了一場。
姜眉霜呢,她吃完飯拎着行李就離開了,一邊走一邊訂回家的票,她連敷衍過完這一天都不願意。
臨行前,她回頭看了一會那座大廈,從一層數到二百三十七層,消磨眷戀,像陌生人一樣,頭也不回的走了。
姜眉霜哪裏知道呢,姜家興只是在等她撒個嬌,服個軟。
面對這個父親,她太過珍重,太過怯懦。
姜眉霜定的常速船,船程半天,姜眉霜像一具機器一樣,數着錢,慢吞吞的搭乘最便宜的空中列車,又花了半天才從首都星中心回到第二生活軌道,她的房子所在地。
姜眉霜灰頭土臉的打開了公寓的門。
公寓下層的浴室打開,戎謝腰上圍了一條毛巾,胸膛上還有水珠滑落。
這個時代,洗澡用的不是水,而是另一種高新的類水材料,價格有高有低,比起清潔,洗澡的放松意義更大,畢竟衣服就可以做到基本的身體清潔。
當然,就算類水材料價格有高有低,姜眉霜也用不起,她家裏就是普通的水。
戎謝訝異:“眉霜?”
他看着憔悴了不止一點點的姜眉霜,皺眉走向她:“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姜眉霜避開戎謝,木木呆呆的松開手,任由手裏的旅行箱撲騰倒在地上,然後她慢吞吞脫掉外套,扔在地上。
那件外套灰撲撲的,明顯是清潔模塊超載了。
機器人管家感應到髒衣服和箱子,過來收拾,姜眉霜正好撞上了機器人管家。
姜眉霜死氣沉沉道:“……對不起。”
機器人管家觸發了禮儀系統,他後退避開姜眉霜道:“請原諒我的冒犯。”
撞了人的姜眉霜完全沒在反省,她又一次的撞上機器人管家,把自己撞的踉跄後退,機器人管家又重複了一遍道歉。
姜眉霜站穩後辨了辨方向,總算繞過了可憐的機器人管家,她似乎想要去浴室,可在途中,她左腳拌右腳,笨拙的像是不會走路了,被三階臺階絆了兩次。
不要誤會,這間公寓裝有最基礎的智能ai,只是檢測到姜眉霜多次被絆倒,将最後一個臺階斜面化而已。
姜眉霜像要跌倒的人偶,一路磕磕絆絆搖搖晃晃,好不容易的走到了浴室門口,停住了。
因為戎謝攔在浴室門口。
戎謝表情冷凝,握着姜眉霜的肩膀:“這麽難過嗎。”
眼瞳泛着異樣的紅色。
姜眉霜低着腦袋,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是,戎謝嗎。”
戎謝苦惱的呼了一口氣,道,“眉霜,擡頭。”
姜眉霜很久很久沒有答話,有水滴順着她的下巴滴在地上。
戎謝信手摸了摸姜眉霜的發,溫柔道:“再不擡頭的話,我可不保證自己做出什麽事來。”
姜眉霜不動,戎謝便自己動手了。
戎謝托起姜眉霜的下巴,姜眉霜果斷閉上眼睛,眼角還有幾顆淚珠。
淚珠觸手溫熱,這比戎謝預想的還能動搖他。
不過幾顆眼淚。卻像在戎謝感覺心髒裝了一把玻璃片,他緩了緩才道:“為了姜家興?”
姜眉霜抽了抽鼻子,閉着眼睛完全不耽誤她流眼淚:“很丢人……你笑完就走吧。”
戎謝到底忍不住,伸手抹去姜眉霜的眼淚,“……為那種微不足道的人哭成這樣,确實太丢人了,眉霜。”
姜眉霜好半天才道:“我什麽都沒有了。”
戎謝輕笑:“怎麽會,按照你的說法,給你擦眼淚都是額外的服務啊,你要付錢嗎,姜眉霜?”
姜眉霜不答,勉強推開戎謝,又被戎謝強硬的按在懷裏。
姜眉霜放棄掙紮,“你該走了。”
“專門等你,不走,走了豈不是浪費我一片心思,”戎謝低頭看向姜眉霜眼睛,他暗紅色的眼瞳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引誘:“姜眉霜怎麽會一無所有,”
姜眉霜遲緩的眨了眨眼睛。
“我很喜歡你,”戎謝放開姜眉霜,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慢,暗紅的眸子藏着未知的惡念,他似要迷惑姜眉霜:“所以,你只要抱抱我,回應我,戎謝就屬于你了。”
戎謝想,畢竟是那個固執的姜眉霜,拿話逗逗就算了——
可姜眉霜緊緊抱住了戎謝的腰,埋在他胸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戎謝愣了一下,他低頭吻過姜眉霜的額頭,臉頰,追逐着她的唇。
他是什麽人,他怎麽會拒絕心上人的投懷送抱呢?
起初姜眉霜還有點抗拒,但戎謝的耐心讓她接受了這個吻。
姜眉霜被戎謝帶進浴室,檢測到有人進入,浴室的門貼心的合攏了。
初通情誼的少男少女共處一室,不可能發生點什麽,不如說不發生點什麽才讓人意外。
姜眉霜是個成年人裝在少女殼子裏,對zuo沒那麽多幻想,她沒有拒絕戎謝的意思,二人情投意合,幹柴馬上就要着起烈火,箭在弦上的時候,戎謝居然猶豫了,伸手去夠姜眉霜的光腦,想看她的身體記錄儀,下巴的汗蹭在她肩上:“還是……算了?”
他商量道。
姜眉霜看看他下面,對戎謝的意志力嘆為觀止:“這麽算了?”
戎謝根本不舍得放開姜眉霜,他喘着粗氣嗅着她後頸,艱難憋出一個說服不了自己的理由:“現在……不是時候……”
姜眉霜本來有點退縮,聞言豪氣幹雲,大言不慚道:“戎謝,你不要不識擡舉!”
戎謝呼了口氣,他和顏悅色笑了笑,親親姜眉霜的耳朵,語氣挺好,就是讓姜眉霜覺得毛骨悚然:“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看着不敢睜眼還在大放厥詞的姜眉霜,戎謝心裏覺得她可愛又柔軟,也是難得,戎謝這樣的人發自心底的生出了類似善良溫柔的情緒,他低聲道:“傻瓜。”
姜眉霜睜眼:“什麽?……唔……”
誠然,戎謝是個處男,但戎謝不是個憨憨。
第一次頗為兵荒馬亂,戎謝再振旗鼓後稍加鑽研,姜眉霜吃不住,王八蛋謝哥哥摻着喊,真真給戎謝助了好大的興。
年輕人精力旺盛,戎謝意欲精益求精,更上一層樓,在星網現找了不少姿勢,力求上交滿分試卷,吃過午飯折騰到下午,他才抱着姜眉霜心滿意足的睡過去。
姜眉霜躺在戎謝懷裏,再次慘痛的認識到這是一本書,她睡的是alpha男二,身上自帶那種你不想做他都會慫恿你做的alpha信息素,言情小說裏男二想做多久都沒問題,可她姜眉霜就不一定了。
這一天下來姜眉霜好像從頭到腳動了個大手術,頭發絲疼到腳尖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跡,欲語淚先流。
之前什麽戎謝起碼漂亮的想法消失的無影無蹤,x生活不和諧,姜眉霜嚴肅考慮怎麽開展柏拉圖愛情。
身體萬萬分不舒服,就算窩在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帥哥懷裏,嬌弱的姜眉霜還是滿肚子不快。
她不滿的捏了捏戎謝的鼻子,結果被睡眼惺忪的戎謝親了親脖後。
戎謝很喜歡她脖子後面,姜眉霜摸到了脖子後的牙印,她倒沒什麽意外的,畢竟是要覺醒alpha的男二,有标記的欲望很正常。
姜眉霜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戎謝眼睛的輪廓,指尖在他眼角頓了頓,輕手輕腳的從他的懷抱裏出來。
過分縱欲的結果就是好像有針腳在神經上蹦迪,整個人好像被砍成兩半,一半叫嚣睡眠,另一半精精神神,不收拾收拾自己,姜眉霜根本睡不着了。
姜眉霜精精神神的溜達了一圈,洗洗漱漱涮涮,又爬回床上,小心的把腦袋擱在戎謝胳膊旁邊,緩慢的蹭了蹭,從離開姜家到現在,兵荒馬亂的幾天過去,她終于感覺到了疲憊和安心,卸了口氣,合上了眼睛,陷入睡眠。
待姜眉霜呼吸平穩,戎謝睜開眼睛,用光腦入侵了她的身體記錄儀,确認她沒什麽事後,他緩慢的觸碰了剛才姜眉霜摸過的地方。
神情木愣愣的,冷靜的眼睛像水晶破碎,從中流淌出萬分溫柔蜜意。
他輕柔的親了親姜眉霜的側臉,像在親吻珍寶。
……
床頭打架床尾和,姜眉霜對于這句話沒什麽感悟,但是她搬到戎謝的生活飛船,與戎謝睡過一覺,幾覺,不對,好幾覺以後,她跟戎謝的關系确實變了。
比起過去稍微有些生疏的青梅竹馬,他們的關系一下腳踏實地了。
從前戎謝送姜眉霜的大部分東西,她能推則推,現在她不會在拒絕戎謝的禮物了。
她很鄭重很認真的讓戎謝拿出來他那堆情書,清了清嗓子,像談公務一樣對好整以暇的戎謝道:“你不可以在收情書了。”
情書與戎謝談情的意義并不大,更大的作用是表态和站隊。戎謝完全沒想過公事公辦生疏客氣的姜眉霜會吃醋,他還沒反應過來,只用甘甜的語調問:“為什麽呢?”
姜眉霜用手指橫貼着戎謝的唇縫,隔着食指親了戎謝一口,戎謝拉下姜眉霜的手,想要繼續這個吻,姜眉霜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悶悶道:“我會吃醋。”
戎謝愣了愣,進而臉上露出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撫了撫姜眉霜的臉頰,确認道:“……為我吃醋,真的是為我?”
姜眉霜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以前給你寫的情書還在嗎?能不能撕了?”
不待戎謝拒絕,姜眉霜就像要拔掉過去的遺憾一樣憤憤道:“這情書還頂着別人的名號,撕掉,我要重寫,給你寫好多好多情書!”
戎謝伸手抱住姜眉霜,他笑了許久,才道,“不給你,才不給你,好好看看以前的姜眉霜對我多麽壞,代筆情書賺錢,真有你的啊。”
姜眉霜怎麽會輸:“我那時候就為你那一大堆情書好幾晚沒睡,到底是誰壞?”
怎樣才能讓一個驕傲的男人認輸?
婚姻?嬌媚的身軀?某個無法忘懷的眼神?還是了不起的付出?
怎樣才能讓傲慢的戎謝認輸?
抱着抱怨的姜眉霜,戎謝笑了,笑的眼尾柔和,他長相是淩厲張揚那一挂的,現在簡直是刀鋒化作春水,像孤僻難尋的優雅精靈,在夜晚擁抱月光。
“是我錯了,眉霜。”
戎謝說。
只要姜眉霜的一點誠摯的愛意。
“是我錯了。”
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二就會低下頭顱。
……
戎謝正經不過幾秒,又開始了,他壞笑道:“眉霜的情書我什麽時候能收到?念給我聽好嗎?”
姜眉霜嘆為觀止,這人,真的是無時無刻都在膨脹啊。
“那封情書呢,先還給我!”
“那封啊,你別想了。”
戎謝這個人,就是甜過頭啊。
姜眉霜在心裏開心的抱怨着。
……
生活中悄然溜走的快樂和高興都可以跟這個人分享,這體驗對于膽小如鼠的姜眉霜來說,有着冒險的新鮮感和如毒酒般的沉迷。
過去的姜眉霜,拍拍戎謝肩膀,會很快收回手,讓氣氛停在在暧昧發酵前。
現在的姜眉霜拍拍戎謝的肩膀,想收回手,會被他拉着手,随意的問:“怎麽了?”
“借手一用,”不待姜眉霜回答,他還得在補一句:“眉霜這麽腼腆,今晚還得繼續努力呀。”
姜眉霜秒抽回手:“努力也不好,縱欲有害健康!”
戎謝大笑。
嗯,說是這麽說,姜眉霜覺得戎謝這個一星期一兩次的頻率挺好的,雖然她看網上說alpha發情期的zuoai頻率最低一天四至五次,她回憶一下除了在自己家的那天,最近居然的生活居然很純潔,也許戎謝不在發情期?姜眉霜深感慶幸。
事實上。
每一晚姜眉霜睡着後,戎謝都會入侵她的身體記錄儀,觀察她身體的恢複情況,自己有沒有幹擾到姜眉霜身體裏的性別誘導劑運作等等。
那次事故,似乎讓驕傲自在的戎謝變成了一個瑣碎細致的男人。
或許戎謝自己都沒注意到,他變成了過去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種人。
那種,為一個人一件事牽心挂肚,真心以待,為一點小事或喜或悲的真心人。
戎謝是什麽樣啊,自由區可以費心經營十年,也可以眼也不眨的送出去,與他而言重要的從來不是擁有,掠奪謀算的過程更重要,他是冷血的捕獵者。
現在他在一個女孩身邊,喜憂愛怖皆因她而生,自己卻毫無所覺。
戎岚掃了一眼保镖上交的戎謝最近的生活報告,上面大致說了他跟姜眉霜形影不離,戎岚閑适的喝了一口琥珀色飲料,啧啧啧的搖頭,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
“哎呀呀,我家的笨小子還不知道麽,他越是用心,感情裂的越快。”
他眸中露出回憶的神色,哼笑一聲:“戎家人怎麽能忍受活生生的弱點呢,要把弱點圈起來,鎖起來,別人都看不見,哎呦,我當年……也是這個模樣嗎。”
戎岚嘆息道,“臭小子可不要哭鼻子,挺大一人了。”
……
☆、我要更到
對于親密的關系,姜眉霜不擅長。她與姜家興的關系,一部分原因也在于她顧忌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不敢跟姜家興透露,所以被鄧荷拿捏的有苦難言。
所以,當戎謝問姜眉霜“淮海路在哪裏”的時候,姜眉霜整理了一下思緒,将自己來自地球,這是一本書的事情跟戎謝和盤托出了。
戎謝對此,将信将疑,同時心底有了□□般的不安。
疑的原因,姜眉霜這種扯謊跟呼吸一樣的資深騙子,他還真不能分辨出來真假。
信的原因,淮海路,是姜眉霜醒來的第一句話。姜眉霜不是一個為撒謊設計這麽多的深沉人。
要探究真假,還需試探。
故而戎謝聽聞姜眉霜說自己是低等文明的一本書中的npc,本人出乎意料的鎮定,他問了問姜眉霜書中對這邊的政體和科技的描述,得到這些都是囫囵略過的答案後,戎謝道:“不少人在大病之後,會有眉霜你這種狀況。”
姜眉霜感覺到聊天方向有些異常:“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戎謝哄孩子一樣的摸了摸姜眉霜的臉頰,雖然是寵溺的态度,但是動作神态都透着明顯的不相信:“那種病的學名很長,眉霜別怕啊,你只是沒清醒,能額外夢出另一個世界的事,眉霜也挺厲害的。”
要知道戎謝心機深沉,很少對某件事發表直白清楚的态度,如今他這種你只是做了夢的口氣,反倒讓姜眉霜覺得他是與自己真心相交,也激起來真情緒了:“我說的是真的……”
姜眉霜想,怪不得戎謝竟然完全沒有問她書中後續是什麽,他壓根把這些當成了自己病愈後的夢境。
姜眉霜不服,她用了構造三維意識景象的儀器,把自己記憶中的一切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播放出來。
不能播放的內容,就打開情感對接器,姜眉霜挑釁的揚揚下巴,問戎謝敢不敢試試她記憶中的特辣火鍋。
戎謝含笑看着姜眉霜,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