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迫離

柳蓉帶人推門而入的時候,譚蜜并沒有感到特別吃驚,相反的,她栗瞳陡然深邃如淵,唇際攏上一抹了然的笑。

她本能地歪着頭去打量站在自己身旁的洛離,發現他眼中起初有驚訝,不過很快便也漸漸黯淡下去,直至靜谧得沒有一絲波瀾。

第一瞬間的表情最能說明真相,故看來洛離并不知道柳蓉今天所為。不過從他默默接受的表情,譚蜜省得接下來洛離只會站在柳蓉一邊。

柳蓉帶過來的人很全,有——鳴闌,梅曳凡,松夜。

柳蓉先看了鳴闌一眼,似乎在和她交換神色,也似乎在征詢她的許可。鳴闌沒正面給予她表示,僅是白了柳蓉一眼,上前來二話不說,揚手就要扇譚蜜巴掌,譚蜜早有準備,靈活接住了她的腕子,面無表情地甩開,後退,冷漠而戒備地看着她。

鳴闌欲再次上前打譚蜜,卻被梅曳凡以手拖住了肩膀,然這回她不似以前一樣因忌憚梅曳凡就停止自己的舉動。

鳴闌放聲大罵道,“好你個賤蹄子!那日我們可都看見了!爺說要你,你那可憐兮兮欲拒還迎的賤樣我還記着呢!”她說到此處冷笑了聲,“我只當你是拿喬裝樣兒,表現得高傲點,好讓爺日後多疼你!誰知道你是另有盤算啊!想把我們一個個扳倒了,你再好上位是不是!呸,做你的春秋大夢!”

“鳴闌!”梅曳凡大喝,暴躁的聲音幾欲将房頂掀塌。

譚蜜沒被撒潑的鳴闌吓到,卻差點被他這一聲吓傻了!梅曳凡平日言行總帶着些仙氣,就算生氣也是淡淡的,老謀深算卻絕從不野蠻無禮,今日的他看來是氣瘋了!

“爺,你,別……氣了。”柳蓉唯唯諾諾地話音竟透着一絲無力,她似乎很熱,時不時用手扒着自己的領口,軟綿綿地一勁兒往梅曳凡身上偎。

梅曳凡喟嘆了聲,輕輕将她摟在懷裏,又失望又好笑地眼神望着譚蜜,“譚蜜你究竟為何要給柳蓉下春^藥”

春^藥?

譚蜜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只知道自己是被陷害了,但沒想到對方是通過這麽拙劣卑劣的方式陷害她!

她可是從吃人不吐骨頭譚家爬出來的挂名小姐,她要真想扳倒她們,招數那是多了去,又何必通過這麽下三濫的不堪方式?

壓下胸中火氣,譚蜜掃視衆人道:“如果我說我沒有,你們是不是都不信?”

柳蓉今日好像吃了硝石一般,聽了譚蜜的話,一點即炸,“你少在這兒裝無辜!松夜——快把你在柳蓉趕來我房裏尋爺前,欲要給爺看的那些東西,拿出來給咱譚四小姐過過目!”

被點名,松夜驚得“啊”了聲,語無倫次地道:“沒了……呃,不是,是松夜看錯了,那些……不是……”

“松夜,你現下還想維護她?”梅曳凡鄙目視他,冷笑,“若那些字條不存在,該怎麽解釋洛離會在此處?”

洛離聽到主子提自己的名字,嘴唇依然深深抿着,眼神漠然成灰,安靜地盯着自己腳下方一片空間,一副什麽都不打算多說、聽憑事态按有心人所期冀的方向進展的姿态。

僵持了一會兒,松夜到底還是抵不過梅曳凡的無言威懾,他從自己懷裏掏出一摞紙條,交到了自己主子手裏。

梅曳凡瞥了這些紙條最上面的一張一眼,倏然掌帶勁力地“啪”一聲将紙條甩在了譚蜜面前。

譚蜜撿起來兩三張看,發現紙上字跡很眼熟,寫的是同一句話:

今夜晚食後,房中靜候君至——蓉字

洛離餘光掃了眼那些紙條,唇角勾起一抹嘲弄地笑,俄而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未曾交給梅曳凡,而是直接遞到譚蜜面前。譚蜜接過來,發現這張上的字跡比自己看到的那三張都要工整。

她手裏握着紙條,水眸戚戚看向洛離的眼神異常冰冷,她意識到他要說話了,且肯定是不利于自己的言辭。

沉默許久的洛離眼睛似劃過一絲什麽,但很快也就隐去,他轉向梅曳凡道:“當家的,屬下确實是收到張字條趕過來的,恰逢譚蜜送藥來給柳蓉小姐吃,柳蓉小姐當時吃了覺得不對,讓我看住譚蜜,她則去尋你過來。屬下看小姐當時還好才同意她前去,真的沒看出小姐居然是中了……,現看來譚蜜是有意模仿柳蓉小姐筆跡,引得屬下過來,柳蓉小姐是無辜和清白的,錯全在屬下……”

梅曳凡揚手另洛離止言,面部線條繃得緊緊的,他一忽笑一忽嘆地望了譚蜜良久,末了竟道:“譚蜜,我真是小看你了!到底是大家出來的小姐,這些宅門中的手段你學得可真好!今日你玩得這招仙人跳倒叫梅某開眼了。”

仙人跳?笑話!她才是被“仙人跳”的那個好不?

她真想告訴他們,這在譚家真的不算什麽,比這高明百倍的嫁禍陰謀,她都見識過。只是——譚家各自為政,沒有一個像洛離這樣的蠢人,為了那個下作女人寧願不惜往自己臉上抹黑的男人!

救不了譚菱時她哭了,但是這會兒她沒有丁點哭的欲望,她咬唇轉向松夜問道:“松夜,這些紙條是在哪裏發現的?”如果是有人寫了紙條,放到她房中,松夜是不可能發現的,畢竟松夜不會私闖她房間。

“阿青,他,他病了。我今夜去替他一晚,我到時你已送藥來了,紙條是在夥房找到的。”松夜唇有些抖,眼裏有淚光閃爍,“譚蜜,你真的給柳蓉小姐下藥了?你為何要這麽做!”

“呵。”現竟連松夜都不信她了!

……

譚蜜還想為自己辯解,可這當兒,柳蓉的反常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她身子軟得從梅曳凡懷裏往地上癱去,被梅曳凡撈起後,她低聲伏在她耳邊媚聲說了句,“爺,我,受不了了。”

梅曳凡臉上瞬時白成了紙,他敕令洛離和松夜将譚蜜關進柴房,明日再做處置,才讓衆人散了。

快要走出院子的時候,譚蜜忽聽見房中傳來一聲放浪而誇張地吟叫,那一刻,她感到擒住自己肩膀的洛離的手臂明顯打顫。

而擡首看走在他們前面的鳴闌背部,也是明顯地僵了一下。

譚蜜搖了搖頭想,這些事柳蓉一個人做不出來,想來背後該是鳴闌出的主意。是以她現在有任何的嫉妒不爽,只能說活該……

——

第二日,灰頭土臉地從柴房出來,譚蜜被帶去了偏廳。

她很意外,梅曳凡沒有對她嚴刑拷打,反而為她準備了食物。

這一早,他恢複了他往昔的風度翩翩,笑意款款地同譚蜜道:“餓了吧?都是給你準備的,快吃吧,吃完了我有話和你說。”

才一頓飯未進食,譚蜜并沒有多麽餓,而且……昨晚她和他們鬧得那麽難看,她怎麽知道這食物裏有沒有下毒?

“不餓?還是怕我下毒?”梅曳凡眉眼裏都是笑,笑得譚蜜全身汗毛無不豎起來,他才道:“你放心,沒有毒。”

譚蜜怔愣了幾瞬,便收回了神色。

他若想殺她,一刀下來就是了,用不着下毒這麽複雜。不過現在他眼裏,她不就是個處心積慮上位的罪人?他又為何會給自己準備食物呢?

梅曳凡看了她一眼,臉龐居然帶着些愧疚,“昨夜事發時,我太沖動了,後細心思量,就看出來她們是設計害你——譚蜜,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譚蜜以為自己聽錯了,低喃:“你相信……我?”

輕點下颌,梅曳凡道:“你來了段時間,相信也該了解我的為人。梅某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也并非毫無原則之人。可柳蓉和鳴闌畢竟是我的女人。小事我自然向着有理的一方。但這件事,我恐怕不能幫你。我若承認你是對的,你要我院子裏這些家仆,甚至匪圍裏的弟兄們怎麽看她們?”

譚蜜手在桌下捏成拳頭,這些門道就算梅曳凡不詳說,她也是懂的:

她們為排擠她,不惜自下春^藥、勾引內仆入室……這些若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梅曳凡就算不在乎這兩個女人的名聲,也要顧及自己的聲譽。

“那當家的打算犧牲我?”

梅曳凡笑了下,算是默認了,道:“今日晚些時候,我會安排你去竈房當雜役。譚蜜,以後你只有靠自己了。”

竈房活計定然不會輕省,還要直面那些形形色^色的寇匪,但一想到梅曳凡這兒也絕非什麽避世安身的桃花源,譚蜜的心也就平靜了。

譚蜜接受他的決定并開始吃東西,梅曳凡方走出門來。看到侯在門外的松夜,梅曳凡問:“找我有事?”

松夜朝裏看了眼,輕聲道:“當家的,借一步說話吧。”

兩人來到廊下,梅曳凡先拍了怕松夜肩膀,“松夜,我還未來及誇你,昨夜你演得很好。”

得到誇獎,松夜半點都高興不了,反而是愧疚地默了許久,方眼神複雜地看向自己主子,“小的真不懂!當家的想趕走譚蜜,直接讓她走就是了!為何還要讓她走前白白受一場屈辱?”

梅曳凡輕笑,“你別忘了,我們趕走譚蜜,是為了讓她陷于險境,再試出塗煜對她的心意!

假若他二人真的有私,我若直接趕她走,必會引塗煜懷疑。而我若告知譚蜜——我是因相信她做錯事趕她走,事後她或塗煜必懷疑我沒那麽笨。畢竟我這兩個女人的方法太拙劣,我不該看不出真相。況且,”他狹長鳳眸猝然透出精光,望了眼偏廳中背向門外的小小身影,道:

“我實不想和譚蜜鬧得太僵——這麽做,她多少會信我是出于無奈才讓她走的,便不會把所有矛頭放在我身上。畢竟——日後我們還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兩篇關于過年的小番外,因為太長了,今天先貼一篇吧。(發生在譚蜜在屠風那貨縱容下去了塗煜家6次那段時間內)番外就是圖個喜慶,別太苛求和正文的關系了。順祝大家新年快樂。^^

(一)剪窗花

這一日,念及還有幾日便是除夕,譚蜜趕緊忙完自己手頭的活,便偷偷跑到塗煜這裏看望譚菱。到了地方,譚蜜看到譚菱正在剪窗花,便坐下來和她一起剪。

譚蜜手巧,會的花樣多,不一會兒,她手下便出了很多成品,有龍鳳呈祥、和合二仙、麒麟送瑞、十二生肖等等。

看得譚菱呆住了,自己也不剪了,拉了屠風、戮影過來看譚蜜剪。人一多,聰明的小蘿莉譚菱很快發現自己姐姐有些不好意思。是以她便讓屠風和戮影也坐下來剪。大家邊剪紙邊說笑,氣氛漸漸由尴尬轉為松弛、歡快。

這時,塗煜聞聲而至。

他一來,氣氛馬上冷場。塗煜心裏本就不悅,心道這些人自己玩也不叫他,于是他雖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太受歡迎”,還是硬把屠風擠到旁邊,坐了下來也開始剪紙。

在譚蜜心裏,塗煜就是那種舞刀弄劍的男人,所以她很好奇他居然會剪紙,于是耐不住好奇看了他一眼。

好巧不巧,塗煜也正好也擡頭看她,兩人視線相撞,塗煜對她露齒微笑,笑容燦爛得譚蜜一時沒挪開眼,看了半天,意識到自己失态,她立即紅着臉低下了頭,沒敢再看他剪的是什麽。

一陣後,大家剪好,分別拿出了自己的成品。

譚蜜剪的是一副将軍禦馬圖,戮影看着非常不錯,問譚蜜讨,譚蜜大方地正要遞給他,卻突然被橫空出來的一只手給攔下了,自然,這只手屬于塗煜。

戮影戀戀不舍地看着東西被塗煜拿過去,卻也只能默默哭笑不得着割愛。

譚菱剪的是只兔子,屠風和戮影剪的是團花,雖然手工不及譚蜜,但也勉強過得去。

唯有塗煜——剪得東西,讓大家看了倏然都變了臉色。

沒大沒小的譚菱毫無顧忌,她指着塗煜的窗花道:“塗大哥,你剪的是糞便吧!”

塗煜一聽,差點跟小孩怒了,青了半天臉色,方指着譚蜜現下編着的那根大辮子道:“是這個!是辮子!什麽眼神都……”

大家很想問他,當家的,你确定剪的這一坨一坨……真的是譚蜜的辮子嗎?但誰也沒敢真的問出來。

譚蜜則花容失色,從這以後,她再也沒因偷懶只梳一根三股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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