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來了

“很好,我就知道我沒有押錯你。”梅曳凡目色轉沉,幽瞳好如一簇深藍色冥火,他喚了聲“洛離”。

有道黑影也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蹿了出來,俯首恭謹立在梅曳凡一側。

“把譚蜜壓到河房去,明夜獎勵給上次剿滅魄馬幫中立了大功的五個兄弟。”梅曳凡狡猾地笑,“還有——把譚蜜的消息散布出去,務必讓戮影知道!”

“是。”

洛離應後,譚蜜便感覺肩膀上被人敲了一下,暈了過去。

——

等她再醒過來,人就已經在這間木屋裏了。

在這無助的一晝夜裏,她想了很多,甚至想起了她娘曾告訴她的關于柯族的事情。

柯族是一個神奇的種族,他們曾秘居在大珣與扈族交界綿延數萬裏莽山之中。

族內二分之一的女子,及六分之一的男子身帶驚世異香。且這些身賦異香者,所攜香氣無一而同。

十八年前,大珣國主輾轉知曉了柯族人的秘密,起了将他們霸為己有的心思,派使者假意游說不成,又派精兵圍剿。柯族人天生耿直剛烈,因不甘淪為籠中之囚,全族以死相拒……被世人視為仙靈的柯族人,最終也僅在史書上留下驚豔的一筆,留給世人無限唏噓。

譚蜜的娘親柯紹香——當時因在林間貪玩迷路,意外地逃過這一劫。

家園付之一炬,家人命喪黃泉。

柯紹香在悲痛欲絕之中離開了柯家村,于逃亡途中,她誤食龍酥果,驚奇得發現這種果實居然能夠抑制自身體香,不過效果也僅能維持一月。

後來,她懷有譚蜜。因譚蜜并非純血,柯紹香在生她前曾抱有一線希望,誰知譚蜜卻依舊繼承了這特性,并且服用龍酥果的時間間隔縮短為半月。

在自己院子裏種滿龍酥草的柯紹香,希望在富足的譚家,她們母女倆可以将這個秘密隐瞞一生。

不成想世事難料,即使香氣得到壓抑,譚蜜今日還是陷入了這般兇險境地。

眼下除了身上的秘密,譚蜜更為擔心自己今夜的處境。

她多麽希望梅曳凡說的是真的。塗煜真的會在乎她到可以為她趕回來的地步。可是這些年來,她身上似乎從未發生過什麽太好的事。她早已習慣不幸……

透過木屋指頭寬的縫隙,譚蜜看得到木屋旁的一小片地方,沒有時漏,她惟有憑着窺得的天色去判斷時辰。

等到屋外暗紅色的天光轉暗時,譚蜜便沒再去看,她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小小脊骨挺得筆直地坐在床沿,直到門發出了劇烈地一聲響動後,她方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

已是四月光景,南方早已換上了單衣,北方的遼州及坦洲北部卻反常地揚起了大雪。

十二日前,在岳卿安掩護之下,塗煜從黛妃崮疾馳三日三夜,來到司徒桀的淮殷郡王府,按照之前兩人達成的協議——塗煜帶三萬人馬離開了淮殷郡王的封地。

……

昨日軍隊已進入坦洲界內。

今早拔營後,塗煜帶着人馬剛行了幾十裏路,收到了戮影的飛鴿傳書:

譚蜜有難。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将塗煜的心輕易牽起。

若不是這次行動不便又兇險萬分,他真的會不顧譚蜜個人意願,就算擄也要把她擄着帶走。明明是出于好心才沒帶上她,卻不料反倒害了她!

緊攥那張寫着字的素錦至手筋暴起,塗煜驟喝一聲:“屠風!”

連日緊張疲憊的行軍,使得屠風這個話痨俨然換了個人,他一直肅着面目策馬跟在塗煜馬後,這時忽聞傳喚,毫不含糊地立刻牽着缰繩上前來,“屬下在!”

塗煜:“不過個把時辰就可行至與岳軍師約定的穗康關,你協同關副将帶兵前去。我要回匪圍一趟。”

“當家的……”屠風驚訝道,“眼下您若回匪圍,不異于九死一生!當家的難道忘了,我們是多麽艱難才走到今日的……”

“廢話少說!這是軍令!”塗煜眉毛上積滿了雪花,清眸中的溫度比雪還冷。

塗煜雖然是說一不二的人,但素來都是淡然一笑即折人下跪的行事,很少有像現下這般冷苛。

屠風硬着頭皮又勸了幾句無果,最後只得擰眉看着塗煜帶着一小隊人馬,消失在西南方向的密林中。

這一夜的花河邊,梅曳凡大宴五匪,格外熱鬧。

不過喧嘩背後卻是一張周密部署的樊籠,只為等待獵物主動落入陷阱。

綠林之人最最講求的便是一個“義”字,無義不立寨。是以沒有搞清田喬到病況如何的梅曳凡,本不想這麽快就和塗煜撕破臉的。

然此刻太多的事已然超出了他的預料……比如,他根本沒想過一向自命清高的岳卿安竟會是塗煜的人!

譚家祠堂前,他為了在金峰寨兄弟面前表現,主動出面調和岳卿安和田頌的矛盾,并向岳卿安承諾為其尋找失散多年的幼弟。岳卿安對他很感激,其後也通過諸多行動向他表示臣服。

故這次梅曳凡才會不疑有他的指派岳卿安監視塗煜,沒想到塗煜卻跟他玩反間!在此強壓之下,梅曳凡決定抛出自己最後的賭注——譚蜜。

——

“二當家,小的聽說今夜的那姑娘可是譚家千金!”一個三十來歲的矮胖男人色眯眯地道。

梅曳凡剛欲啓唇回應,已有個高額寬鬓的男人,粗聲粗氣地搶到了他頭裏道:“老子才不管她出身!老子就喜歡雛兒!”

另一名體型健碩的男人冒出來,忿忿道,“呸!就算是雛兒,也得老子先上!”他低頭露出後頸一道猙獰的傷疤,“老子為了砍他奶奶的魄馬幫幫主,差點被人削了腦袋!”

梅曳凡端着酒盞笑眯眯起身,眼睛掃過一遍衆人,方笑意宴宴地說道:“幾位都是為我金峰寨立下汗馬功勞的勇士!大英雄不拘小節,不過一個妓女,大家又何必拘泥這點小事!等下落了後的四位兄弟,梅某私人各賞你們白銀三百兩如何?”

“哈哈!二當家你這麽說,我們哪個還願先上!”

“是啊,嘿嘿……二當家,銀子拿來,女人留給他們享用!”

……

不過寥寥數句玩笑話,梅曳凡便輕松将劍拔弩張氣氛化解,很快地,花河宴氣氛便走入高潮。

看着差不多了,梅曳凡給洛離打了個手勢,命他帶譚蜜前來。

——

一個時辰前,門劇烈被撞開時,譚蜜的心都差些跳出身體!

盡管看到來人不是……塗煜,而是田頌時,她有一點點失望,但更多的還是感到感激和慶幸。

阿苦從田頌身後跑出來,一把抱住了譚蜜,哽咽着道:“譚蜜,你怎麽還是這麽燙啊!嗚嗚!你可吓死我了!你一夜沒回來,你可知我有多擔心?幸好小少爺肯來救你出去,不然我真的……我真的……”

田頌捂着手臂上方,但依然阻止不了洶湧的紅色血液從他指間一線一線地漫出來,“真沒想到梅曳凡那老狐貍竟派人這麽多人守着你!我殺了幾個,但還是有個人跑了,怕是去報信!譚蜜,我救你心切沒追……你們快別啰嗦!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

譚蜜含淚點頭,無奈雙腿一沾地,身子立刻軟倒。田頌看着着急,忍着臂痛将她背起來,微轉臉向阿苦“那個誰你在後面扶一下!咱們快走!”

然而田頌到底還是太天真,他們三人剛走出幾百步,便被數十個男人團團包圍了。

宋鵝雪被三兩個男人押到田頌面前,田頌看着妻子受辱,怒火即刻被點燃。他不得不選擇放下譚蜜,改去救自己的妻子。

混亂之際,譚蜜和阿苦則被人就近押到了另外一間木屋。至此二人便再沒了田頌的消息。

……

當幾個面無表情的女人端着兩個托盤進入木屋時,阿苦瘋了似的沖上去撓她們的臉。

譚蜜怕阿苦受傷,哭喊着沖上去抱住阿苦的腰。兩個女人中的一個得了空,叫來了守門的男人。男人們将阿苦拖了出去。

譚蜜被兩個女人強行按着換了一套鵝黃色的對襟絲裙,挽了一個樣式繁複的發式,最後竟還被上了妝……

“你行行好,別哭了!”一個女人幽怨地道,“哭花了妝還要再上,要是到你侍奉幾位爺時還沒弄好,二當家可是要責備我們的!”

“是啊!開心點。住在河房裏不用幹活,只有晚上辛苦點,白點随便你怎麽睡覺怎麽玩的!”另一個女人将一面黃銅鏡子放在譚蜜面前,讓她照着道:“你看看你長得多美!哭了可就變醜了。”

為了給譚蜜梳妝,這簡陋木屋裏挂着數盞馬燈,雖不十分明亮,但也足夠譚蜜看清銅鏡中的倩影。

譚蜜看着這樣的自己,沒來由的一陣心酸。

是很好看。

可眼下,這樣美麗的自己卻無法留給心之所向的那個人。即使讓她知曉自己被打扮得很美又有何用?

——

女孩的臉被熊熊篝火映亮的那一剎那,在場的幾個男人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沸騰了!

不見得有多美豔,但精致的面龐上透出的楚楚可憐實在太誘惑,讓這些男人恨不得即刻将她壓在身下,狠狠疼愛。

“二當家,銀子我不要了!我先上!”一個男人急色地說完,便撐桌躍起,一把将譚蜜摟到懷裏,火急火燎地就欲挨上她的嘴唇偷香,卻不料脖子倏然一梗,轟然倒地!

熟悉的氣息鋪天蓋襲來時,譚蜜委屈的眼淚蜂擁而出……

——就在輕薄他的猥瑣男人被一劍致命倒地的一瞬間,那睽違已久的擁抱幾乎是即刻便将她裹住。

真切感受着身下堅硬胸膛的起伏,譚蜜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安穩。她甚至想,如果今夜就這麽死在他懷裏,那也是值了。

感動又感激地,她濕潤的眼眶蹭着他的下巴,一路向上,最後于他嘴角輕輕落下一個濕漉漉的吻。

全身心正繃緊着的男人被她吻得竟詭異地顫了一下,定了定,他假裝挑眉不滿,偏又忍不住在嘴角彎起抹笑,“想這樣就把我打發了?不夠,譚蜜,這遠遠不夠……”

她臉騰一下紅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他竟然還說得出這麽不正經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有個盆友明天回其他城市了,所以今天去見她,加上這章實在有點複雜,所以……晚了。

但保證,接下來會有很多章節他們都是在、一、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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