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清甜
因為驚吓過度,許多日後,譚蜜都記不清這一夜究竟是如何渡過的。
花河邊的火攤旁,刀光映亮了血色,可塗煜卻從沒有放開過她。
他背着她,在屬下的掩護下,且戰且退,直到來到了花河邊,塗煜才把她放下來。
他喘着粗氣提醒她——等下務必要堅持住。譚蜜倉惶地應了聲後,即被塗煜抱在身前,跳入了花河。
花河是人為挖鑿的河渠,乃是不會流動的死水。狡猾的梅曳凡利用這一點,早早派人在河面撒了油和酒。就在塗煜跳入的同時,他也一臂揮下——數不清的火把即刻被投入河中——
水面大火轟然燒起!
水下,譚蜜感到覆在自己身上的塗煜身體明顯的戰栗。她想要回過頭看看他到底怎麽樣,無奈他縛得太緊,她根本不得動彈。
水面着火,起初塗煜游動的并不快,但脫離了起火的那片河域後,塗煜立時靈活了不少。
一切看似很漫長,但也只不過是很短的一段過程。
好幾次,譚蜜被塗煜帶到水面換氣。夜裏的河水冷到刺骨,虛弱的她只是勉強支撐。故當塗煜帶她到達提前計劃好的上岸地點,她就不争氣地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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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蜜醒過來時,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譚菱。她小臉上寫滿了焦急,眼角還挂着淚珠,眼腫得像兩只包子。
“小菱……”她喚了聲,聲音沙啞。
譚菱扶着譚蜜坐起來,“我在呢!四姐,你沒事吧?”
“我……”譚蜜前一瞬手還搭在劇痛的頭部,下一瞬已倏地從床上彈坐起來,等不及頭暈目眩感過去,就心急如焚地問:“三當家呢?他怎麽樣了?”
“他……”譚菱憶起昨日在把她四姐輕柔放到床上,就噗通倒地的塗煜時,臉色立馬白了幾分,緩了片刻情緒才道:“四姐,你就放心歇着,三當家他沒事……”
“小菱你何時也學會說謊了?”關心則亂,譚蜜責備譚菱的口氣不禁有些重。
昨天入水前,他就替她擋了很多刀劍,入水時,那大火燒起來時,他又護在她身上,他……又怎麽可能沒事?
譚菱無言以對,譚蜜不由分說地就從床上下來。
譚菱趕緊上前攙住譚蜜,盡管她很想勸說姐姐回到床上去。但看自家姐姐心意堅定,譚菱不敢再違逆,只得不甚情願地帶譚蜜去她想去的地方。
塗煜就住在隔壁。
譚菱帶着譚蜜走到門口,譚蜜的腳步卻倏地頓住。
譚菱擡眼奇怪地盯着譚蜜看,小小的她琢磨了半天,也弄不明白她姐姐緣何會如此,末了只好不解地問:“四姐不是很想見當家的,怎麽不進去呢?”
“我……”近他情切?這種羞死人的話就算譚菱能聽懂,她又怎麽好意思說出來。
“小孩子家家的問這麽多幹嘛!”屠風的聲音适時得在譚蜜身後響起,“走走!我帶你去吃早點!”
譚蜜扭過頭,目光撞進屠風滿是笑意的眼睛裏,也對他擠出個笑容。随即譚蜜看了房內一眼,又以詢問的目光看向屠風。
屠風故意将眉眼耷拉下來,搖了搖頭。
譚蜜看他這副表情,心裏頃刻間産生了幾百種關于塗煜不好的設想,故她再不多等,立時推門而入。
屠風捉住了還想要跟過去的譚菱,“欸——你不能進去。”
譚菱肩膀吃痛“啊”了一聲,小臉蛋緊巴巴地皺起來,抱怨連連地被屠風拖去吃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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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開垂下的厚厚帳幔,譚蜜看清了趴在床上的男人,他腰部以下蓋着被子,但他的上半身不僅沒蓋着被子而且是未着寸縷。依照往常,譚蜜早已轉過身去避嫌,可……這一剎那,她根本就動不了。
怎麽會這樣!
男人背上是一大片猙獰虬結的褐紅色燒傷,看得譚蜜鼻子泛酸,心裏難受得厲害,她到底沒忍住,捂嘴嘤咛着哭了起來。
塗煜向來睡得很淺,加之背上被燒傷,他趴着睡覺并不舒服,一聽見動靜後,他呼吸節奏改變,沒過多久,眼皮便緩緩睜開了。
模糊的斑斑點點裏有幾星晶瑩的亮點,他不知道那是什麽,用食指關節揉了下眼睛,才看清一個披頭散發的小姑娘正站在她床前,兩腮上挂着淚花,肩膀因為哭泣,一顫一顫地抖着。
他淺笑了下,咬着牙想要坐起來,無奈背上燒傷嚴重,一動就痛得要命,是以并沒能擡起多少,塗煜再次跌到了床上。
情急之下,譚蜜已經沖了過來,不過看他沒事,她便沒動,僵硬地站在了他身體正上方,不敢坐下去,僅是自責地低下頭……
“來——坐這兒。”塗煜指了指自己身旁,見她半天不動,兩只手糾結地扣在一起,不由好笑地道:“你該不會是看我變成了這副鬼模樣,就嫌棄我了?”
聞言,她生怕他誤會似的趕緊坐下去, “你,怎麽這麽說啊,我沒有那個意思。”
譚蜜臉上寫着三分畏怯,三分害羞,還有四分認真過度的執拗,這樣的表情離嬌媚動人相去甚遠,不過每每看到,塗煜總是挪不開眼。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身上怎會發生這麽奇葩的事?眼前的姑娘,一點也不天真活潑,一點也不嘴甜讨喜,可他的心偏就這麽輕而易舉得被傻乎乎的她套牢了。
塗煜偏過頭,試探地問她:“譚蜜,匪圍你是再也回不去了,你将來有何打算?”
昨日塗煜救了她,譚蜜本以為自己以後自然也就是跟着他了。現聽他這樣問,她心裏好一陣失落,半天方才蹙眉問道:“三當家的意思是,我可以帶着小菱離開?”
塗煜本以為譚蜜會就此知趣得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小姑娘居然無甚長進,還是一如初見的不上道!
“譚菱是我的人!“塗煜氣得臉扭向裏間,悶悶地道:“你要離開自己離開。”
“那我,那我也不走了。”看到他生氣,她心裏也跟着不舒服,聲音不由低了下去。
“我不走”和“我跟着你”,這兩句雖然結果一樣,但聽在塗煜耳朵裏卻是全然不同的話。
兩人僵持了一陣,塗煜忽而擰着眉心,顫抖着起身。譚蜜想要扶他,卻發現他背後根本無法下手,而若然扶他胳膊,她又不順手。她糾結來糾結去的功夫,塗煜早已經坐直了……
為怕他受涼,譚蜜趕緊拿起他的袍子小心地給他披上,并執着地牽起衣服下擺處的一點,不讓衣服完全貼上他受傷的後背。
“譚蜜,你到底是怎麽看我的?”塗煜不像剛才那般沒正形,臉色嚴肅地問。
他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你……?”略有些訝然,她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問自己。
塗煜點頭。
她想了下,鄭重地道:“你是個好人。”
“呵……好人?”塗煜笑了,然笑不達眼底,“那是不是誰幫了你,或者你覺得他是個好人,你就可以随便親他?”
“……昨日只是,只是……”譚蜜心裏明白,雖然那個親吻有感激的成分,可也并非只是感激。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譚蜜,難道讓你承認喜歡我就那麽難?”塗煜真是意難平,他黑涔涔的眼裏泛着粼光,默了少時,正色道:“我覺得我的感覺不會出錯。”
少女心思被人被人看穿,譚蜜有種喝了二兩白幹上頭後的滋味,她臉發燒,腦袋也暈,“你又不喜歡我,我怎麽能……”說我喜歡你呢?萬一被拒絕,我以後怎麽面對你啊!
“誰說我不喜歡,我……我……”塗煜承認在情愛方面不是行家,但他也決然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節骨眼上打磕絆。
譚蜜看他頓住,以為被自己說中了,剛還水亮水亮的眸子即刻黑沉了下去,低落着道:“三當家,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出去了。”
他又急又氣地拉住她的手,“別走!”
這一句喊出來,塗煜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語氣重了,看她眼裏除去委屈又添怯意,他心頭痛了下,聲調柔軟下來,“過來。”
她就坐在他身邊啊,實在不明白他還讓她過哪去,故她只是側過頭,不甚明了地對上他清亮的雙瞳。
将她無辜幼嫩的表情收入眼裏,塗煜心頭莫名地發熱,再也等不及木讷的她給反應,索性自己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傾身吻了上去
塗煜雖是主動的一方,譚蜜卻也給予了回應。因為皆是剛醒未曾飲過水,彼此的唇畔都有些幹燥,摩擦感加倍的奇異觸感讓他們很快不滿足于唇外的厮磨,喘息的聲音逐漸變躁。
有些東西對男人來說,尤其是對塗煜這樣的男人來說,簡直就是無師自通。他靈活地欲探入譚蜜口中進一步索取,不想卻遭遇了她嘴裏上下兩道銀白色屏障的阻擋。塗煜哭笑不得地暫時收住攻勢,鼻尖蹭着她光滑滑的小臉蛋,哄道:“乖,把嘴張大點。”
譚蜜“啊?”了聲,剛因難為情而閉合的眼睛與嘴同時打開後,男人的舌頭成功攪進了她的口裏!
根本不知道塗煜在做什麽,譚蜜吓得不得了,自己不懂得動,也忘記要推開他,末了,惟就這麽僵着腮幫子,任他予取予求。
塗煜開始還是溫柔地翻卷舔舐,到了後來,演變為貪婪地汲取掠奪。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清楚地知曉——再這樣下去,一定會吓到譚蜜,可是他就是停不下來了。
她的味道真的好甜,确切點講,那是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
嗯,這滋味,實在有些像他十二歲那一年,偷偷背着師傅,捅了閣樓上的蜂窩後,所嘗到的蜂蜜的清甜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