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h市第六胡同小區外面有個修車攤,位置偏僻,平時也沒什麽人過來。這擺攤的修車師傅是北方人,年紀不過三四十歲,平時就給修修路過的電瓶車自行車,為人沉默不愛開口,而就在這幾天,卻有不少人都特意過來看看這從蟒蛇嘴下大難不死的神人。

“李師傅啊,你真看見那大蟒蛇了啊?給我說說呗,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明明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但是提起這件事的人還是絡繹不絕,有些人的好奇心似乎永遠都那麽不合時宜,而聽見這話的李天鵬先是臉色一變,接着咧咧嘴低聲道,

“唉,也沒啥大事……別問了別問了……都過去了……嘿嘿。”

這幾天別人問起他,李天鵬總會這樣說,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色總是勉強而尴尬,仿佛這件事真的已經被揭過去了一樣,而或許只有李天鵬自己才明白,他遠沒有看上去的那般從容淡定,相反從差點被那條蟒蛇吞了的那個晚上開始,他就每晚都在自己那間破舊的出租屋裏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當時被蟒蛇襲擊的事真要是仔細說起來,其實李天鵬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如果是因為前幾天那場抓蛇的鬧劇的話,那這蛇完全可以幹脆的吃了自己,可是他為什麽又要在關鍵時候把已經被勒的幾乎接近死去的自己給放開了呢……

想到蟒蛇離去時盯着自己的那種冰冷的眼神,李天鵬就莫名的打了個哆嗦,出于某些私人的原因,他其實并不想把這件事過于聲張,可是因為當時被蛇襲擊的時候他呼救的聲音實在過大,無意中竟引來了附近的鄰居,當時不少好事的人都趕過來看熱鬧,而與此同時,這件駭人聽聞的事情也被某一個看熱鬧的群衆給報到了電視臺。

從醫院出來之後,就面對了着無數記者追問的鏡頭,李天鵬原本就被巨蟒折磨的頭痛,如今更是膽戰心驚,他這麽多年隐姓埋名,躲在這樣一個小地方給別人修車,就是圖一個安安穩穩,不被人發現的安心日子,可是一旦被這些記者拍到了臉上了電視,那他的行蹤說不定就會被什麽人留意,而到時候引起的麻煩,可不就是被一只莫名其妙的蟒蛇騷擾這麽簡單了。

想到這兒,眼神莫名地變了變,李天鵬從外形上看還是個老實本分的修車師傅,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有些壓抑和陰沉,這種眼神明顯不該屬于一個一直以來老實本分的普通中年人,而他的腦子裏此時正回想着昨天晚上他那個多年的老友特意打給他的電話。

“你是瘋了嗎!!好端端的上什麽電視!說了多少遍了!我們這種脖子抵在刀口上的人要小心再小心!老李!你可別忘了!我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到時候真要是因為你的這點破事把我們倆以前的那點事都抖出來了,我看你怎麽辦!”

當時聽了這話,李天鵬也沒有吭聲,他只是随口敷衍的把這件事揭過,接着便提出今天晚上一起去喝酒的提議。那頭的男人聞言沉默了一下,過了好半響還是點了點頭,畢竟是這麽多年的老朋友了,兩人隐姓埋名,在這麽個背井離鄉的地方也需要個照應。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有整整兩年沒有見過面了,如果沒有這次的這件上電視的事情,他們甚至都不會有任何聯系,而當挂上電話之後,原本還面無表情的李天鵬卻一下子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都多少年過去了,那個人還是那麽膽小怕事,這麽久的時間了,哪還會有人記得當初他們做的那點事……那個晚上他們倆殺人的時候連個目擊證人都沒有,現場更是被他們清理的幹幹淨淨,難不成……還會是那條蛇特意找上門報仇嗎?

想到這兒,便被自己滑稽的想法弄得笑了一聲,李天鵬從來都不是個會為自己行為後悔的人,所以他也不怎麽擔心。最初的不安過去之後,他只在為同伴的懼怕而感到不以為然,而這麽理清楚頭緒,他的心裏也莫名的鎮定了幾分,可就在他收拾掉手頭的東西擡起頭的時候,卻恰好看到自己的修車攤對面正蹲着一只癞皮狗。

這只癞皮狗早上就過來了,起初李天鵬還以為是小區裏某戶人家養的寵物狗,可是這狗這脖子上也沒有鏈條,看着也不像是個有主的,偏偏站在大路口,他也不叫不鬧,只是那麽面無表情地蹲在那兒盯着李天鵬,那銷魂的眼神把在攤子上老實幹活的李天鵬看的後背都毛了。

中午的時候,這狗消失了一會兒,不過不到一分鐘,李天鵬的攤子前就落下了一只鹦鹉。當時的李天鵬也沒有在意,可是此時再看見這癞皮狗,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的李天鵬仔細回想了一下,便發現這幾天他的攤子前似乎總徘徊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動物。從癞皮狗到八哥再到鹦鹉,李天鵬沒想通這些動物為什麽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裏,而事實的真相則是,這群小動物卻是在認真地完成着上頭布置下來的對李天鵬的保護和監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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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保護和監視行為從前天就開始了,當時沈蒼術和張連翹跟丢了孫白袖,不過卻讓他受了不小的傷,現在是秋末,傷口肯定好的慢,再結合之前孫白袖瘋瘋癫癫和張連翹說起的那些話,他們便猜測在這幾天孫白袖很可能還會過來襲擊這個人類。

知道了他的目的,那麽大家肯定要盡量阻止,為了防止在眼皮子底子被孫白袖鑽了空子,動戶辦的工作人員們幾乎是一天三班倒的監視着李天鵬的一舉一動,而就在今天五點快到的時候,從單位出來一路趕過來的張連翹也來給吳彥祖換班了。

“老吳!我來了!你回去吃晚飯吧!”

揮揮翅膀在邊上叫着吳彥祖的名字,蹲在這兒發呆發了一下午的吳彥祖聞言先是搖了搖尾巴,在聽到張連翹的聲音後立刻興奮地撅着個屁股攤着舌頭便來到了他的身邊。

“旺旺!連翹!你來了啊!處長呢?”

平時張連翹和沈蒼術總是影形不離,此刻沒看見沈蒼術,吳彥祖便随口問了一句。張連翹下意識往邊上看了一眼,而循着他的視線,一下秒吳彥祖看到馬路對面的一個大排檔裏有個熟悉的背影正蹲在那兒吃着一碗面。

“唉,處長他怎麽老吃些沒油水東西的啊……這年輕人沒營養可是會長不高的,要我說啊,就該多喝些牛奶補補,我以前呆過一戶人家,那家的小孩啊每天早上喝牛奶,後來長了一米九呢……連翹,要不你也問問處長,需不需要我給他介紹一頭奶牛?要是嫌牛奶味道不好,正在哺乳期的山羊我也是認識幾只的啊……”

吳彥祖憂心忡忡的話讓張連翹沒忍住笑了起來,沈蒼術個子其實挺高的,但是因為偏瘦,所以看着就有些單薄,不過這話他也沒辦法和吳彥祖仔細說,偏偏他還一副十分認真的樣子,張連翹一邊連連點頭一邊心想着自己如果把這話給原封不動的轉述了,某個人肯定又得不高興好久,不過吳彥祖這也是一片好意,所以他也只能暫時答應下來,等哪天沈蒼術心情好,再問問他願不願意找頭奶牛補補身體。

這麽交接完班,吳彥祖就飛快地沿着馬路回家去了,等張連翹找了個樹杈蹲下準備守着這叫李天鵬的人等他收攤之後,卻發現今天這個叫李天鵬的中年男人一反常态的早早開始收拾起攤子,顯然今天有不一樣的計劃。

“诶,這人要去哪兒啊……”

眨眨眼睛自言自語了一句,其實這幾天張連翹也在一直在思考着為什麽孫白袖為什麽會找上他又放過他的原因,畢竟以孫白袖當時的情況來看,他吃掉這個男人沒有一絲困難,完全沒必要把自己就這樣置于被動的境地,而促使孫白袖這麽做的原因,很有可能就出在這個男人本身的一些問題上。

可惜人類的戶籍信息并不在動物戶籍辦事處的管轄範圍之內,他并不能去查看這男人的具體身份,而從這幾天的觀察來看,這個男人的生活方式相當簡單,因為無妻無子,他甚至連一個穩定的居所都沒有,張連翹不知道這算不算正常,但是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或許并不像他們一開始想象的那麽簡單。而現在他唯一能夠找到的就是一些孫白袖過去的經歷,可在看過那些最早記載于五年前的信息之後,張連翹卻意外發現了他最早寄住的那家人家曾經遭遇過一場十分可怕的入室搶劫。

從文字的形容上來看,也可以想象當時現場殘忍的畫面,當看到那行字的時候,張連翹總覺得自己好像隐約抓住了些什麽,可惜那些有關于那家人的記錄的信息實在太過模糊,除了留下了一句夫妻雙雙死亡,只留下一個獨子活在人世之外便再無其他訊息,而其他的,卻只剩下那只瘋癫的蟒蛇四處發瘋時留下的那些記錄了。

這麽想着,張連翹趕緊飛到那個大排檔的邊上去催沈蒼術,他總覺得這個叫李天鵬的身上或許就藏着孫白袖的秘密,只要找到這個秘密的關鍵,那麽所有的事情也會迎刃而解。而剛吃了幾口面還沒來得及把板凳坐熱的沈蒼術在聽到張連翹嚷嚷的聲音後,臉色也一下子僵硬了起來。

眼前這面剛吃了幾口,就這麽走了實在浪費,可這不遠處那只鳥叫的和催命似的沈蒼術也沒了辦法,在幹脆地把面湯給喝幹淨了,他站起身付了帳便跟了上去,而就在沈蒼術跑的胃都快抽筋才跟上張連翹後,他們卻緩緩停在了幾百米開外的一個小出租屋外面,緊接着,有個和李天鵬年紀相仿的中年男人打開門走了出來。

“進來吧。”

往屋子外面試探性地看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顯得有些神經緊張的男人态度不冷不熱,而那李天鵬同樣也面無表情,只是将手裏的那兩瓶酒拎上就進了屋。他們倆的關系看上去并不融洽,也不像是什麽多年的老朋友,可偏偏張連翹卻覺得這兩個人的身上似乎都散發着同一種氣息,而正當這麽疑惑地思考着時,旁邊捂着胃的沈蒼術卻忽然開口了。

“這人一看就是做了什麽虧心事的……”

“诶,處長,你怎麽看出來的?”

聞言眨了眨眼睛,張連翹覺得沈蒼術這話的武斷都不像他說的了,而從小就有些小動物直覺因此才能在當初察覺到綁走張連翹的那個兩個壞人身份的沈蒼術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拎着他邁開步就走到了那個破舊的出租屋的旁邊。

“天都快黑了還不開燈,這窗戶都積灰成這樣了,估計也好幾個月沒開過了,選這麽個背光的破地方,這人要不是欠着錢就是作了惡,否則好端端的幹嘛這麽躲躲藏藏的,他是鬼怕見光嗎……”

又是這種一點都不舒服的拎,張連翹被沈蒼術這麽拎來拎去的明明不舒服的要死,可是這久而久之的也有些習慣了,此刻沈蒼術說的話讓他完全的被吸引住了注意,他沉默地在心裏思考着李天鵬為什麽會來和這樣一個人見面的原因,而恰在這裏,沈蒼術已經在這間屋子外面轉悠了一圈。他的本意是想走近這屋子附近看看情況,畢竟着來一趟了,總得注意好周邊環境,避免到時候有什麽突發情況,可是這一靠近這屋子旁邊,張連翹便發現了那丢滿了生活垃圾的牆角似乎有一些奇怪的東西,而當他掙脫開沈蒼術的手把那一長串镂空的碎屑狀物給拿起來時,他的神色卻忽然變了。

“處長,這好像是……蛇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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