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何晏
申姜到家的時候, 正是半夜裏。
陳三七半夢半醒聽到門響,打着哈欠爬起來,見到申姜非常意外:“姑姑回來了。”
頓時開心得不得了。興沖沖地招呼:“前兩天有孟家的人, 把您的行李送回來了。說是落在酒店裏的。”說着跟前跟後。
申姜叫他不用忙:“你休息吧。我也要睡了。有什麽明天再收拾。”
陳三七看出她心情不好, 非常識相地點點頭, 目送她經過垂花門進內院去了,才轉身檢查了一下門鎖沒鎖好,回到自己屋裏繼續睡覺。
小麗房間燈是滅的, 看來睡得很死。
申姜回到自己房間,看着熟悉的擺設, 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洗完澡後,就收到宋小喬的視頻通話。
對方也剛換上睡衣。
“你那邊怎麽樣?”申姜邊抹臉邊問。
宋小喬後仰, 倒在枕頭間:“孟家送我們回來的那個叫張笑的,說對我哥這二十年在哪裏生活,似乎有些興趣。因為這樣的事很少見, 也許會有什麽隐情。”
申姜停下動作,看向屏幕:“那你們怎麽想?”
“其實我們自己也很想知道,我哥被帶走了二十多年,經歷過什麽。我媽媽也認為,只有一切都弄清楚,這件事才算真正過去。”宋小喬揉了揉臉:“剛才就在說這件事。我和宋分時商量後, 決定請職業經理人來經營公司。我和他會和張笑一起, 離開一段時間, 去調查這件事。我想,順便也幫你注意打聽,有沒有能治你腿的方法。”
又問申姜:“你呢?”
申姜低頭挖了一些面霜,放在手心邊乳化邊說:“我決定去另一個世界找找看。明天起來就收拾準備一下, 也就明天下午、或者後天出發了。不想耽誤時間。”沒有提尋找孟觀鯨這件事。
宋小喬有些擔心 :“孟家到底要你做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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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就是問我一些這宅子以前的信息。”申姜含糊地敷衍着,突然聽到什麽響動,扭頭去看,是那只玳瑁貓流浪貓,正站在房間門口。
走進來看看她,這只玳瑁貓四處看看,‘噔噔噔’跑過來。想順着腿爬到她身上。
她伸手抱起來,雖然大大的胖胖的,但摟着叫人心也暖暖的。
并且陳三七給它洗過澡,香噴噴的。
“只是問你一些信息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這幾天越想越擔心。感覺這個世界太複雜。太兇險。也太詭異了。”屏幕裏的宋小喬,閉着眼睛敷面膜,嘴裏還在嘀咕着之前的事:“你說,人怎麽能變成那樣呢?想起那群動物我就覺得碜人。”
說着,睜開眼睛看到申姜腿上的貓吓得一個倒仰:“你帶了一只回去?”
“沒有。是野貓。我不在的時候她在家裏住下生了小貓。現在麽,就是我的貓了。”申姜把貓跑起來和自己對視。
貓閑閑地打哈欠,扭動着想下去,很嫌棄她。又不太聰明的樣子,但這樣反而讓她覺得很好。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帶了一只那個種動物回去。”宋小喬松了口氣。仍然說之前的話題:“你說,那些動物,它們還有意識嗎?”
申姜搖頭:“不知道。”本來對這件事很好奇的,但跟孟夜不合,別說跟他說話,光是想到這個人,都感到窒息。如果他不是孟夜,能不能安然活到這個歲數真的難說。
“我問那個開車的孟家人,叫張笑的嘛,他說一開始有人的意識,後來漸漸就沒有了。”
“為什麽?”
“說大概是因為,動物的腦組織結構和人有差異導致的。它們好像沒那麽多神經突觸還是什麽?專業的詞我也不記得。但是又說,孟家送這些動物去做過研究,說這些動物的DNA不是純淨的人類DNA,好像被一種未知物質給污染了。而且變形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很不符合科學。無法解釋。只能說,‘祟神’的存在和力量,都超乎我們的想像吧。”
宋小喬說着,小聲嘀咕:“姜,你說,失去完整意識了,不就是完全地成為動物了嗎?”
申姜有些講不出來的難受:“可能這樣更好吧。”記得自己是人類,才更痛苦。
“那……我們從古以來的那些什麽異志故事,什麽狐貍精啊,妖怪…………”宋小喬打了個冷顫:“想想就汗毛倒豎。”
“別想太多。過了就過了。”申姜邊聽她嘀咕,邊收拾自己的臉,弄完從小客廳拿了個沙發墊子給貓放地上。上了床之後,有些憂慮:“小喬,你們出門,會不會很辛苦?你吃得了苦嗎?”
在她的記憶裏,宋小喬可不是能吃苦的人。
一輩子除了在學校鬧得不愉快,有幾年黯淡時光,沒吃過任何其它的苦頭了。
“有什麽不能吃的。”宋小喬爬起來,把手機鏡頭轉向房間的一角。
那裏一堆沖鋒衣、登山鞋、衛星電話之類的東西,拿出來的小包裏,還有戰術筆、外傷藥什麽的:“我都準備好了。”
“宋分時明顯受過良好的教育,人家也許只是在另的城市長大的呢。”
“那可說不定。張笑也說不能太樂觀。”宋小喬把鏡頭轉過來:“總之,多做點準備準沒錯,帶了沒用上,總比要用的時候沒有來得好。”
申姜皺眉:“張笑為什麽姓張?不是孟家人嗎?”
宋小喬說:“我聽他們閑聊的時候,說是張家是外四家裏的一個姓。不是東彎孟本家的,但是替東彎孟辦事的。其實他們那邊的結構複雜着呢。”
見申姜還要問,認真地看向鏡頭:“你別為我擔心了。我能行的。就是比較擔心你。”為她要去另一個世界的事略不安:“我這兒,再不行,起碼還能報警呢。你說你去了,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有個事兒,警都沒法報。”
“沒事。你記得在我媽那裏幫我圓着就行了。”申姜窩在被子裏有些困:“那邊麽,兵來将擋,水來土淹。就當是去新的城市打拼,沒什麽大不了的。再者,那邊也有自己的‘警察’,治安應該還行。”牢山和鑒天司不吃閑飯。又給宋小喬寬心:“再說,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不是。”
“好吧。”宋小喬握拳做了個加油的姿勢:“姜姜!NeverGiveUp!”
申姜象征性地舉舉手,高呼:“Never!”又聊了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了。
宋媽媽幫宋小喬拿牛奶進房間時,宋小喬還蠻精神,在那兒收拾可能要帶的衣服 。宋媽媽放下牛奶,轉身就看到屏幕上已經睡熟的申姜。疼惜地說:“姜姜累壞了呀。”
宋小喬把手機放到一邊後,表情就放松下來,明顯與申姜講話時相比,現在疲倦的感覺更重,點點頭說:“她剛才到家,聽她的口氣馬上又要出發。可能就是明、後天。”
宋媽媽小聲問:“你從張笑那裏聽來的事,跟姜姜講了嗎?”
宋小喬搖搖頭壓低了聲音:“張笑他也只是聽說的,他自己也還沒有跟孟家說,我想也就再等一等吧。萬一又是空歡喜也太打擊人了。雖然姜姜看着沒事,心理其實一直特別難受。再加上這次孟夜……”說着很不是滋味:“都是為了我,要不她受這閑氣幹什麽。等我們和張笑調查清楚了,有确實一點的消息,再跟她說。”
宋媽媽很意外,慈祥地伸手摸摸女兒的頭:“喬喬長大了。做事說話,考慮的事情越來越多了,越來越周道了。”
孩子成長,做為媽媽,高興又有些酸楚。
“你們好朋友間能相互幫襯,媽媽真的覺得特別高興,總覺得有些安心了,好像小小的女兒一下就長成了大人。交朋友也不再是扮家家酒那樣。可也覺得很對不起你。”
宋媽媽說着,眼熱:“本來你們爸爸不在了,應該是我來照顧你們才對。可我不懂什麽,幫不上什麽忙。這幾天啊,我閑的時候,總覺得很後悔,這麽多年自己什麽長進也沒有,就靠着你爸爸了。現在你爸爸一不在,就成了廢人,只能幹着急……”
說着感覺鼻酸難以克制,急忙掩飾表情,不願意自己不止幫不上忙還要掉眼淚,還增加孩子的壓力。
“媽。你胡說什麽呀。有媽媽,我和哥哥才會覺得這個家還在。”宋小喬幫着宋媽媽擦眼淚,自己眼眶也紅了:“你不要亂想了。”
宋媽媽點點頭,連忙安慰她:“你們在外面不用擔心家裏,我別的不行,照顧自己能照顧好的呀,再說家裏還有阿姨在。我保證健康不拖後腿。你們都不用挂心我。”
又說:“既然姜姜那邊要出門,那我時不時去看看她媽媽。幫襯一些。”問宋小喬:“申姜給她媽媽是怎麽說的?”
宋小喬想起來之前兩人對過戲,連忙叮囑宋媽媽:“說跟我出國玩了通信不方便。正好我那兒有不少以前一起出去玩的照片,剛才看了一下,裁剪一下還能用。或者找人P都行。申姜明天會給我多發點語音消息,到時候我也會轉發過去應付阿姨。您可別說岔了。”
“不會的。”宋媽連忙說。
接下來,母女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宋小喬忍不住開始打哈欠了,宋媽媽才依依不舍地下樓去。
雖然宋小喬說是請完職業經理人之後才走,但其實宋分時早就有人選,明天走個過場就會定下來把合同簽了,估計最早下午最遲次日就出發。
宋小喬不是第一次離開家,但以前只是出去上學,哪怕只是察覺她說話情緒不對,宋爸都會帶着宋媽趕去看她。
可現在不同,她沒有爸爸了。還有需要照顧的媽媽。
雛鳥離巢。直面而來就是風雨。
申姜實實在在地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醒來,日上三杆,小麗已經做好了午飯。
申姜邊給宋小喬發備用來應付申蘭芬的語音信息,邊迷迷瞪瞪地吃飯。
心中感嘆,還是在家好。
車上睡覺簡直痛苦。
在家又有大床睡,又有熱乎的飯菜吃。
發完了備用信息,便打孟夜給的聯系人電話。
跟對方約好下午之前,把孟家準備的必要的東西給她送過來。
小麗不知道她要進門的事,一時有些意外,又擔心:“姐,危險不危險啊?”擔心得不行。
她工作找好了,也就這兩天去上班,包吃住。東西其實早就收拾好了,只等着申姜回來才能放心。
她的心情與陳三七完全成反比。
陳三七興奮得不行。
存票他前兩天找到了一些,然後開門去靈界的街上,先買了必須品,比如衣裳和馬車什麽:“木輪椅有成品賣,我已經買了,好不好的先将就用。不行過去了遇到新的、好的店家,我們再換。其它的不急在一時,我列了單子,過去了在路上慢慢補。”
因為大宅裏雖然有地方,可沒有草料什麽的,他把馬車寄存在同條巷子阿遭打工的店裏了。
吃完飯就急急忙忙去取馬車。他得把馬車趕回來,把東西都裝上。
中午一點多,孟家的人來時,馬車已經取回來了,從垂花門趕進院子,停在正房外面。
小麗幫着把些必需的用品搬到車上去。
申姜穿陳三七準備好的衣服之後,正試木輪椅。
孟家來的這個人,申姜在之前狩獵蓬丘的時候見過,叫秦皮。
之前他開的車,一直在孟夜這個車的前面。兩個人休息的時候,常在一起。
他看上去話少沉默。但給人很可靠的感覺。
這次也是同樣。
進門手裏捧着紅木雕花盒,雙手鄭重地放在茶幾上,打開來請申姜看。
裏面放着一長十五六厘米,直徑一厘米多的一件玉器。
看着像笛子,但沒有孔。兩頭一頭墜着黑色工藝複雜的穗子,一頭是個挂繩。
秦皮把這個東西拿起來,交到申姜手中:“這是冥竹。是腰墜。您随身帶着,不需要特別驅用,找到東西後,它自己知道要做什麽。”
“挂腰上的?不會走到哪兒磕着碰着摔壞吧?”申姜見這東西晶瑩剔透有些不放心。
“不會的。”秦皮指給她看,在表皮下,似乎有文字若隐若現:“這是法器。沒那麽容易壞。跟着您,別人也取不走。丢不掉的。”
申姜把東西接過來。
并沒有看到除了文字翻湧之外,有什麽特別。
便照他說的系在腰帶上。
配陳三七買的衣服,一打眼到也有點翩翩少年郎的味道。
“您再有什麽需要的,都可以找我。”秦皮這麽說,就是現在只有這一樣東西,要給她的意思了。
申姜想想孟家這次的損耗,想想車上裝的空箱子們,估計他們大概确實暫時有些為難,也就算了。總歸孟家的東西也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好不容易弄的,不是祖傳,就是起占。用一樣少一樣。
實在沒必要,去要他們的。
總歸一般的符咒、頌文她要去的地方遍地都是,到時候買就是了。
不過在秦皮要走的時候,麻煩他帶小麗一腳。
小麗行李有些多,都要搬到員工宿舍去。
小麗走時也不知道申姜這一走什麽時候回來,一時有些傷感起來。
申姜和陳三七一直把她送到門口。
送走了小麗之後。
申姜關好了小門,做了一下心理建設,轉身走到大門處,取下門栓,一把就拉開了大門。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地打開門。
與上次打不開不同,這次開得十分順利。而門外似乎于這邊節氣不同,因為地勢高,從高處向下看,城中到處都是秋色了。
她伸手,在越過門檻的瞬間,做過的指甲一下就消失了,甲面幹幹淨淨,一點痕跡也沒有。就好像壓根就沒做過。但手一收回來,又恢複了原樣。做過護理的指甲粉粉的,帶着健康的光澤。
雖然知道是這樣的,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感到有一種震撼。
陳三七把馬車趕出來。讓申姜上車:“姑姑,咱們走吧。天黑前在城裏轉一圈,找個地方落腳,您先适應适應。”
申姜在車上坐定後,拍拍車壁:“好了。走吧。”
打扮得仆人一樣的陳三七,高聲應道:“好嘞。”跳坐到車轅上,揚起了鞭子。
車子駛出了大門。
申姜挑開車簾回望。
門上陳三七用大紅紙寫着‘東主外出,歸時不定’八個大字。
而在車子完全步入門外黃土地面的一瞬間,大門慢悠悠地自行閉合起來。
陳三七見她張望,便停下來:“姑姑,放心吧,姑姑沒允許過的人,沒法進去的。貓的自動糧機、飲水器也都擺好了,燃氣閥門也關了。走嗎?”
申姜深深地呼吸,随後放下車簾,高聲說:“走吧。”
而此時,孟夜已經是第不知道多少次,重複審視來自何晏的信息。
何家是東彎孟的外四家。
何晏因為是不怎麽出衆的孫輩,打小就學什麽,不成什麽,一句簡單的頌,念好多遍都念不通,以至于天天親自教他爹氣得腦淤血,最後只好算了。
他高中畢業後,一直呆在國外過普通人的生活,從沒怎麽接觸國內的‘家業’,也并不知道最近這些動向。
他回給孟夜的第一條信息,是在孟夜問他認不認識申姜之後。
很簡短只有一句,反問:“你說誰?”
第二條信息是語音。
聽上去應該是在酒吧或者其它什麽地方,吵鬧得不行:“申姜?”
問他:“你問我中學同學幹什麽?”
孟夜他一直以為兩人是高中認識的。
因為申姜手機裏的照片,是何晏高中時期的樣子。
雖然他也知道,何晏高中讀的不是申姜的那個學校,但兩個學校離得很近。常有男學生翹課借對方校服,潛伏去對方學校追女生的情況。
所以孟夜理所當然地認為,申姜暗戀何晏,跑到他學校偷拍。
這也是其它人建議他讓何晏來的原因。大家都看到這照片了。都是這麽想的。
但沒想到,是中學同學。
不過孟夜到是知道,何家的老家,确實是在平城,和宋小喬、申姜是一個地方的。
何晏被他爸嫌棄之後,有幾年,被放逐到老家渡過。
要說是中學同學卻也是說得過去。
畢竟平城這種地方,好學校就那一個。何晏已經在‘家業’方面是個蠢貨了,家裏不願意他空有好脾氣和外貌,連書都讀不好,再丢人。當然是要讀好學校。
但在孟夜詢問何晏,中學畢業了,高中時他和申姜有沒有來往之後。
得到的答案卻超乎想象。
“來什麽往?申姜九年級的時候,蕩秋千意外摔死了。就在結業考試之後。事鬧得太大,我們那一屆結業式都沒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04 17:36:30~2020-09-05 03:03: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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