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4
天氣晴好,暖融融的陽光越過庭院照在向漠北手中的銀針上,細細的銀針在陽光下泛出刺芒。
蘭兒捂着自己後頸,向漠北面上的冷漠之色令她莫名心驚,她瞠目看着他手中的銀針,驚恐道:“向、向大夫,你、你這是做什麽!?”
“蘭姑娘此刻是何感覺?”向漠北答非所問,一邊慢慢地轉着指間銀針一邊不疾不徐反問蘭兒道,“是覺手腳發麻或是覺發僵?”
向漠北話音方落,蘭兒駭然發覺他所說的感覺,此刻已然蔓延在她的手腳上!
只見向漠北将手中銀針插入頭頂發髻間,再瞧不見,同時聽得他又道:“稍後你還會有一種萬千蟲蟻在你身上爬行啃咬以致奇癢無比,屆時你萬莫抓撓,否則只會令你癢得愈發難忍,不過——”
向漠北說話時蘭兒覺得那股子僵麻感正慢慢從她的手腳往她手臂及雙腿蔓延而上,而伴随這些一道蔓延的,還有來自她心底的驚恐。
她駭得根本什麽都不及說不及問,便又聽向漠北道:“也無妨,這于你性命無害,待你這般癢上五六日,便會自行無事了。”
“五、五六日!?”蘭兒此刻已忍不住抓撓自己的脖子,但想着向漠北的話她又不敢抓,可又着實忍不住這一股癢意,以致她又驚又駭,不知所措,“向大夫,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害我!?”
“害你?”向漠北面上冷漠更甚,“如何不說是你意欲害我在先?或是說——”
“你家小姐欲加害我在先?”
“什……什麽?”蘭兒睜大了眼,心裏一股子寒顫,不可置信且驚駭萬狀。
只因她覺得此刻的向漠北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變得像刀一般鋒利,變得像無常一般可怕!
“雪兒并未吃錯東西,也未有将死之狀,可對?”向漠北語氣淡淡,“說吧,你家小姐将我‘請’來,意欲何為?又抑或說,趙家意欲何為?”
向漠北神色瞧着波瀾不驚,亦不見任何憤怒之态,偏偏讓蘭兒畏懼。
莫名畏懼,仿佛他那雙眼能将她心中所想完全洞察,令她無所遁形。
“你是否覺得你身上愈來愈癢了?”向漠北話鋒忽然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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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兒忍不住抓撓自己雙臂。
她已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發癢,癢得厲害,卻仍在掙紮:“向大夫,你、你可是個大夫!你這般待人,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只見向漠北像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極為難得地揚起嘴角輕輕一笑,道:“我是個大夫無錯,然我只是個獸醫,醫獸不醫人,敢問蘭姑娘,你是什麽?”
“我這人耐性不好,我想蘭兒姑娘還是在我還有耐性之前把話說了,或許你身上的癢意能緩上一些,否則——”向漠北說着,擡手撫上自己發髻,似又要将那才收回的銀針取出,“我不介意讓你多癢上幾日。”
青天白日,春陽暖融,蘭兒卻覺如墜冰窖,五髒皆寒,渾身癢意更甚,大有讓她将渾身皮膚都抓破才罷休之勢。
蘭兒不敢去見趙慧馨,她站在趙慧馨屋門外,遲遲不敢擡手去敲那緊掩的屋門。
過了良久,才見得她慢慢擡起手,戰戰兢兢地去敲門。
“叩叩……”叩門聲輕輕,卻好似重錘砸在她身上似的,令她雙手乃至肩頭都在發顫,“大、大小姐……”
“嗯。”屋內傳來趙慧馨低沉的聲音,“既是向大夫請來了,便請他進屋吧。”
“回大小姐,向大夫他、他……”蘭兒面色發白,“他未有來……”
屋內陷入了沉默。
蘭兒額上已然冷汗涔涔,屋內的沉默有如烈焰在煎灼她,讓她心中恐懼愈發強烈。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聽得屋內趙慧馨問道:“沒來?”
“是、是的。”蘭兒誠惶誠恐應道。
“他是如何沒來?”趙慧馨的語氣聽不出喜怒,“進來詳細道與我聽。”
蘭兒的臉色倏地變得慘白,她看着眼前那扇緊閉的屋門,眸中盡是驚惶色,好似這扇門不是一間女子閨房,而是煉獄似的,令她遲遲不敢将門推開。
可她除了這條路可走,再無路可選。
她唯能小心翼翼地将門推開,畢恭畢敬地去到趙慧馨面前。
趙慧馨與趙言新一母同胞,容貌生得并不出衆,卻又帶着一股仿佛渾然天成的嬌媚,不會一眼便奪人眼球,卻能耐得住細品。
她仍是倚在那張鋪着錦緞的矮榻上,只是此刻她身上只輕覆着一方赤色煙羅紗,裙帶環佩已不知去向,透過那朦胧的薄紗,她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現。
她頭上的朱釵步搖也不知何時取了下來,長發倚肩,襯得她半露在薄紗外的藕色雙肩更為白皙細嫩。
那只名喚雪兒的貍奴正窩在她身前,她正擡手一下又一下輕撫她蓬松的雪白皮毛,它一副享受的模樣,分毫沒有命不久矣之狀。
嬌人與貍奴,這一幕即便女子瞧見都會覺羞臊難當,若是男人見着,又當如何?
這個時候,本當是向漠北進到這屋裏來的。
蘭兒根本不敢擡頭看趙慧馨。
趙慧馨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依舊慢悠悠地撫着身前的雪兒,不疾不徐道:“我讓你去請向大夫,你去了那麽些時辰,給我帶回來的話便是他沒來?”
“大小姐恕罪!”趙慧馨話音才落,蘭兒便“噗通”跪到地上,惶恐道,“奴婢已經将向大夫請到府裏來了,但是向大夫又走了,奴婢不敢攔,奴婢——”
“他何以來了卻未來看雪兒便走?”趙慧馨打斷了蘭兒的話。
蘭兒驚得渾身一抖,心中驚惶,卻不敢不道實話:“向大夫他知道了向家發生的事情,所以就、就匆匆走了。”
“他到趙府來的時辰正是知府衙門往向家拿人的時辰,他如何會知道向家正發生的事?”趙慧馨半眯起眼,看向蘭兒,“莫非——”
“大小姐恕罪!大小姐饒命!”不待趙慧馨把話說完,蘭兒已然驚駭地朝她頻頻磕頭,哆哆嗦嗦道,“向大夫他威脅奴婢,道是奴婢若不說實話,就讓奴婢渾身潰爛!”
“所以……你便什麽都與他說了?”趙慧馨又問。
“奴婢……”蘭兒正要再解釋,卻被趙慧馨掐住了她的脖子,生生将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她雙足落地,身上羅紗堆積落在她腳背上,春/光盡洩,她卻不在意,只死死捏着蘭兒的脖子,眼神冷冷地看她臉色由慘白迅速變為醬紫,眼眶大睜瞳眸緊縮。
眼見蘭兒就要咽氣,趙慧馨忽地将手一松,蘭兒跌落在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不已。
就在這時,只聽趙慧馨冷冷道:“來人,将此賤婢拖出去賣與人牙子。”
蘭兒一聽,頓時顧不得咳,當即又朝趙慧馨頻頻磕頭,一下重比一下,少頃便将額頭磕出了血來,悲聲求饒道:“大小姐饒奴婢一命!奴婢願意一輩子給趙家當牛做馬!求大小姐不要将奴婢賣給人牙子!”
落到人牙子手中,多半是要賣到窯子,受千人枕睡,一生都難以翻身,即便不被賣到窯子,也會被賣給殘廢或是傻子為妻,同樣一輩子都休想逃脫。
誰知趙慧馨卻是冷笑一聲:“你本來就是我趙家的牛馬,你有什麽資格與我談條件?來人!”
當即有兩名身材頗為高大的婢子進到屋裏來,将地上的蘭兒拖了起來,任由她如何哭着求饒,趙慧馨都不為所動,只道:“這便是出賣主子的下場,趕緊拖出去,別在這兒吵了我的耳!”
蘭兒的哭喊聲求饒聲響徹趙府後院,很快又消失得幹幹淨淨,就好像方才什麽事情都未有發生過似的。
縱是此前是主子身旁最得力的婢子又如何?生死也不過是在主子的一念之間。
重歸于安靜的趙家後院靜如死水一般。
“喵——”雪兒撓着掉落在地的赤色煙羅紗,在趙慧馨腳邊輕蹭着她。
趙慧馨躬下身,将正在朝她撒嬌的雪兒抱入懷中,慢慢走到妝奁旁,拿起了放在上邊的一支金釵。
金釵精細,釵尖鋒利。
她抱着雪兒站在銅鏡前,只見她輕輕一笑,将手中那支金釵紮進了雪兒後頸中!
“喵——!”雪兒尖叫一聲,渾身皮毛倒豎,身體繃緊,作勢想要從她懷裏逃開。
然而趙慧馨卻将那支金釵往它身體裏紮得更用力。
銅鏡裏,她姣好的容貌猙獰得可怖。
血水自雪兒頸上不斷流出,染紅了它雪白的皮毛,嘀嗒落到地上,落到趙慧馨的腳背上。
雪兒逐漸不再掙紮,最後一動不再動。
趙慧馨這才将金釵從它頸間拔出。
金釵被血染透,她的手也沾滿了血。
這會兒,才又聽得她微微揚聲道:“來人。”
只一會兒,一名模樣青稚、瘦瘦小小的婢子戰戰兢兢地進了屋來,小心翼翼又磕磕巴巴道:“大、大小姐請、請吩咐。”
這婢子顯然是被其餘婢子推進來代替蘭兒伺候趙慧馨的。
連八面玲珑的蘭兒都伺候不好大小姐,誰人敢來送這個死?
自然是要找好拿捏的人出來。
趙慧馨看這青稚的婢子一眼,面有嫌惡色,卻未多說什麽,只将懷裏已死的雪兒扔到她懷裏,看她明明驚恐萬狀卻不叫不逃,這才邊用帕子擦拭自己手上的血水邊不疾不徐道:“去,将這貍奴裝進食盒,晚些時候送去城南向宅。”
作者有話要說:我能不能說我寫變态的時候比寫戀愛的時候激動x100,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