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6

知府衙門二堂裏安靜得銀針落地可聞聲。

向雲珠、向尋以及老廖頭目瞪口呆。

向漠北渾身僵直,腰背緊繃,一動不動。

孟江南不顧他衣襟上的血污,擁住他後将耳朵貼在他胸膛上,聽他的心跳聲,歡喜得嘴裏直喃喃:“嘉安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只見向雲珠用胳膊肘杵杵身旁的向尋,小聲問道:“向尋,你看我小哥的臉是不是紅了?”

堂中太過安靜,即便她聲音已然很低,孟江南卻是聽見了。

直至這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慌忙松開了向漠北,正好瞧見向尋點點頭,以致她耳根滾燙,根本不敢擡頭去看向漠北,而是着急地擡起他被匕首傷着的手來看。

“嘉安讓我看看你的手。”孟江南雙手托着向漠北的手,見他仍舊握着那把鋒利的匕首,不知他是因為她方才那一個忽然的擁抱使得他忘了自己手中還有匕首便将手緊握,只當他是疼得厲害才遲遲沒有松手,看着他滿手的血,心疼不已。

許是因為驚慌,她的手心冰涼,向漠北在她冰涼的手心裏将手打開。

匕首鋒利,哪怕他滿手血淋淋,仍能清楚地看到他指腹、手心以及虎口上被割破的血口子,深可見指骨,尤其虎口上那道口子,足足有一寸深!

孟江南心疼得心尖顫抖時,雙手也顫了一顫。

察覺到她心中愧疚,向漠北淡淡道:“皮外傷,無妨,待上了藥便好。”

孟江南緊咬着下唇不說話,才止住淚的眼眶又發紅。

向雲珠此時伸手揪住跌坐在圈椅裏的蔣氏,憤怒地另一手拿過向漠北接在手中的匕首,以其抵住了蔣氏的脖子,怒道:“你這毒婦竟然想取我小嫂嫂性命!”

蔣氏本以為自己錯殺了人而惶然失神,這會兒被向雲珠一揪一扯給帶回了神,非但不害怕,反是滿面猙獰,豁出去了似的尖聲道:“對!我就是要殺了她這個忘恩負義的小賤/人小雜/種!我孟家養她那麽多年,她非但不肯乖乖代替我的青桃嫁到趙家,竟還幫着你們這些外人對付我們孟家,她該死!”

“孟江南你知道你是誰嗎!?”蔣氏盯着孟江南,一副恨不得将她吃了的惡毒模樣,聲音愈發高拔,“你就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樣不知羞恥!你就是個小野/種小雜/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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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殺我是不是?”蔣氏有如瘋了一般,全然沒有了尋日裏的裝模作樣,真實的嘴臉曝露無餘,她罵完孟江南又看向向雲珠,獰笑道,“有種你現在就當着汪知府的面殺了我!王法在上,我不信你殺了我你還能撇清幹系!”

“你——”向雲珠被氣得不輕。

仍跌坐在公案後太師椅上的汪知府對自己衙門中發生的這荒唐一幕幕恍若不見,他只怔怔地看着向漠北,遲遲回不過神。

就在這時,孟江南擡手輕輕按住了向雲珠握着匕首指着蔣氏的手。

蔣氏見狀,當即哈哈大笑:“孟江南你怕了是吧?殺了我,你們誰都吃不了兜着走!”

向尋緊擰起眉,若是可以,他當真想抽這瘋婦幾個耳刮子。

向漠北雖然目光陰沉,卻不見有任何動作,他只是注視着孟江南,想着蔣氏方才說的話,同時猜測着她下一步想做什麽。

只見孟江南竟面不改色,不知是已經冷靜下來還是對蔣氏這般的謾罵習以為常,她從向雲珠手中将匕首拿過,這才看向蔣氏,稍稍吸了一口氣後讓自己盡可能平靜道:“孟夫人,這是你的匕首,前邊你想拿它傷我小姑以好幫孟老爺,我從你手中搶了過來,現在,我将它還給你。”

孟江南說完,抓起蔣氏的右手,将其扯到汪知府面前的公案上,當着他的面将蔣氏的這只手按在案面上,在所有人包括蔣氏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她究竟想要做什麽時,霍地将匕首紮進了蔣氏的手背!

在衆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生生将蔣氏整只右手以匕首紮進了公案裏!

“啊啊啊啊啊——!”蔣氏的慘叫聲平地而起。

孟江南不驚不慌地松開了她的手,白着臉道:“你是用這只手傷的嘉安,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必須還。”

說完,她不再看疼得渾身痙攣的蔣氏,而是看向公案後既驚又駭的汪知府,深吸了一口氣,又道:“知府大人,民婦縱然無知,也知您這無異于是私設公堂,于法不合,倘民婦與小姑當真有罪,還請知府大人于大堂上傳召民婦與小姑,我二人屆時定當從命。”

她将話說完,朝驚愕不已的汪知府福了福身,繼而轉身走至向漠北身旁,握住他未受傷的那只手,細聲與他道:“嘉安,我們回家吧?”

向漠北看一眼已然傻眼了似的汪知府,按下心中驚詫,點了點頭,應道:“嗯,回吧。”

向雲珠則是朝汪知府虛揮了揮拳頭,用力哼了一聲,跟上了向漠北與孟江南。

汪知府的目光依舊落在向漠北身上,他無數次撐着椅手想要站起來說上什麽或是做些什麽,卻又無數次地跌坐回去。

那人……那人、像極了和天府裏那個頂頂尊貴的小郡王!若真是他的話

汪知府狠狠咽了口唾沫,擡手以袖擦拭額上沁出的冷汗,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顧不得已然于堂中昏厥過去的孟岩及蔣氏,片刻後豁然站起身匆匆走到堂外,急道:“來人!快來人!”

以防萬一,得先查清楚!

回向家的馬車裏,向雲珠猶自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心只想着向漠北手上傷勢的孟江南,不可思議道:“小嫂嫂,你方才真是太有魄力了!和尋常的你一點兒都不像!簡直——太讓人不敢相信了!但也真的太解氣了!”

孟江南只是低着頭,坐在向漠北身旁托着他那只受傷的手,抿着唇,并不說話。

向雲珠還要再說什麽,卻聽得向漠北喚了她一聲:“小滿。”

向雲珠這才發現孟江南神色不大對,忙住了嘴,同時想起了什麽,趕忙又問向漠北道:“對了小哥,你到那什麽趙家去,沒事兒吧?”

“沒事。”向漠北應得不慌不忙。

“那就好。”向雲珠舒了一口氣,點點頭,“前邊小嫂嫂可擔心可擔心了,都快把我給吓壞了。”

向漠北目光變了變,似是詫異,轉頭看向身側的孟江南。

孟江南依舊低着頭,但托着他的雙手卻在微微發顫,大有要收回之勢。

向漠北這時将受傷的那只手朝下翻轉,輕輕握住了她發顫的雙手。

孟江南心驚擡頭,對上他星曜般的眼眸,聽他溫聲道:“很快便能到家。”

他手心血水黏熱,捂在她手上,令她鼻尖發酸,垂下眼簾時心疼道:“嘉安你的藤箱裏可有止血的藥?我先給你手裏的傷上些藥。”

誰知向漠北卻搖搖頭,“今日未帶。”

孟江南雖心有疑惑卻未多問,只心盼着快些回到向宅,如此才能盡快給他的傷上藥,讓他少疼一些。

只是,他是個獸醫,這些日子日日出門,卻為何藤箱中連止血用藥都未帶着?

當向尋駕着馬車回到向家時,宋豫書正從趙家出來。

是趙言新親自将他送出門外,客氣有禮,甚至目送他登上馬車離開至馬車駛出了他的視線,他才轉身回府。

轉過身的他,面上微微的笑意忽變得邪佞。

衛西駕着馬車,繃着臉,怒道:“公子,那小郡王真是太不地道!把您叫來這趙府,他自己卻先走了,他這是要唱的哪出?好在公子您安然無恙地出來了,否則我非找他拼了不可!”

馬車裏的宋豫書聽罷,當即沉了臉,斥道:“休得胡言,嘉安兄絕非此等小人,他既先走,必是事出有因,且他并非一走了之,而是差了趙府仆人相告。”

衛西被斥得一臉不服氣,卻不敢反駁,便低聲哼哼道:“除非是天大的事情,否則他都不該自己先走!這趙家又不是什麽好地方。”

“能讓嘉安兄先行離開的事情于他而言必然是天大的事情,此事你休要再議了。”宋豫書沉聲道。

“是,公子。”衛西耷拉着臉,終是不敢再說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公子,咱現在是要去哪兒?回客棧?還是……去那向宅?”

“去知府衙門。”宋豫書語氣依舊低沉。

衛西愣了愣,爾後小心翼翼地問:“公子,那趙家……真藏着事兒?”

否則他又怎會忽然改了主意要去知府衙門?

宋豫書不答,面色陰沉得有些可怕,正就着袍角不停地擦拭自己的雙手。

趙家。

趙言新見到趙慧馨時,她正揪着一名婢子的頭發将她的腦袋往水盆裏按,看着婢子掙紮得愈厲害,她就笑得愈滿意。

趙言新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溫和問道:“這是做什麽?怎的這般大的火氣?”

“都是沒用的東西!一丁點的小事都辦不好!”趙慧馨怒道,霍地将那婢子從水盆裏揪起來,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又要将她浸進去。

趙言新攔住了她,道:“辦不好事情的人不是被你賣給人牙子了?與你手中這人有何幹系?”

此時那婢子得了呼吸的機會,卻是被水嗆得連連咳嗽,以致眼淚鼻涕橫流。

趙言新手上力道加重,趙慧馨吃痛,不得不将那婢子的頭發松開。

趙言新這會兒不再理會趙慧馨,而是在捧起那婢子的臉,取出懷中帕子邊為她擦掉臉上的涕淚邊心疼似的道:“瞧瞧,把我的人都折磨成什麽樣兒了嗯?”

只見那婢子非但不欣喜不感激,反是驚恐得渾身發顫,甚至哆哆嗦嗦求饒道:“大公子饒命,奴并非有意惹大小姐生氣。”

只聽她聲音粗嘎,并不是女子當有的聲音,反倒像是……男人的。

若是細瞧,還會發現,她身材亦不似女子,以及

她脖上有男人才有的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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