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王很貼心

出乎意料的是,過去了半個月,朝廷一點動靜也沒有。

別說淩安回去一頓委屈痛哭也總該讓镖局的人來找找茬,昊天的東西被人半途劫了,官府居然沒來剿匪也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陳南海給出的結論是,“昊大人公務繁忙,家裏不缺金銀珠寶,所以懶得管。”

臧飛龍給出的結論是,“他不敢。”

丘北山的想法就比較發散,“說不定淩安根本沒将事情上報,他想找個機會自己回來報仇。”

臧飛龍看着他,“那平白沒了東西,他怎麽交代?”

“呃……”

想不出結論的衆人轉頭去看大廳裏唯一的“讀書人”,林冬正坐着發呆,見所有人看着自己,他先沉思了一下,随即無比真誠道:“什麽時候吃晚飯?”

“……”

臧飛龍認定這家夥就是個騙吃騙喝的,指不定連讀書人三個字他都不認得!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臧飛龍幹脆去拿了本書,然後指着上面的字問他,“這個字念什麽!”

林冬愣了愣,看看書,又看看臧飛龍。

臧飛龍眯起眼,“你該不會不認得吧?”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有人騙自己!

林冬似乎在斟酌詞語,想來想去才羞澀道:“大王,其實認不得字沒有什麽關系,那不影響你做一個了不起的大王。”

臧飛龍:“?”

林冬伸手指了指書,“你把書拿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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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南海倒覺得林冬肯定是個高人,一般高人才裝瘋賣傻來隐藏自己的深不可測。

臧飛龍與他在院子裏對月飲酒,嗤笑道:“高人?我看他就是個貪吃的小鬼!”

“話不能這麽說。”陳南海道:“你不覺得看他想吃又一副不敢說的樣子很可愛嗎?”

臧飛龍不置可否,只是一口幹了杯裏的酒,随即目光瞄向院門口。

就見前面慢悠悠飄過去一個人影,晃晃蕩蕩就進了廚房。

臧飛龍和陳南海追過去一看,就見林冬光着身子閉着眼,一副夢游的樣子晃到了米缸邊上,伸手揭開米蓋子,濃濃的米香味撲面而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嘴裏發出詭異的“呵呵呵”的聲音,随後……

一股腦倒在米缸上面睡過去了。

冷風嗖嗖而過,他小小的身子抖了三抖,作為結束語,肚子還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音。

陳南海端着酒杯笑得在旁邊直跺腳,臧飛龍嘴角抽來抽去,最後嘆了口氣,認栽似的走過去将小鬼抱起來,親自送他回了房。

第二日林冬發現自己的飯似乎比別人多了些,午後還有甜點加餐,夜宵也增加了。

他覺得奇怪,還幾次偷偷摸摸觀察其他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可每次看來看去,其他人似乎都有意藏着掩着,只有臧飛龍高深莫測的坐在最上頭的位置,端着飯碗瞄着那張一臉疑惑的小臉。

如此反複幾天之後,林冬忍不住了,他跑到臧飛龍住的大院裏喊:“大——王!”

拖長了的音調就跟在叫“升——堂”一樣。臧飛龍黑了張臉踹門出來,“你直接敲門行不行!”

林冬無辜道:“這樣比較有氣勢。”

臧飛龍揉了揉眉心,“什麽事?”

“最近山寨的夥食很好。”

“那不是好事?”

“可好像只有我的很好。”林冬捏着手指觀察他的臉色。

臧飛龍雲淡風輕,“大概是你的錯覺。”

林冬舔了舔嘴角,“真的?”

“真的。”

“那……”

看着林冬欲言又止的樣子,臧飛龍忍不住道:“別磨磨蹭蹭的!”

林冬真誠道:“因為山寨的夥食很好,所以我最近沒有被餓醒過,可是下午的點心不是我喜歡吃的,也許咱們可以改改。”

臧飛龍深吸了口氣,咬着牙笑:“你是說,你還有意見?”

林冬往後退了一步,“我是說,如果只有我有這個待遇,那就不用改了,如果是全山寨的人都是這個待遇,我覺得可以改改。”

臧飛龍莫名其妙,“為什麽?”

“因為那些點心都是小孩子吃的。”

臧飛龍想起來之前吩咐廚房的話,也許那大廚太過盡責了一些。

“都是些什麽吃的?”

“麥芽糖。”林冬頓了頓,又補充,“和麥芽糖,以及麥芽糖,還有麥芽糖。”

那不就只有一樣嗎!

臧飛龍覺得腦仁又開始痛了,扶着額揮手,“我知道了知道了。”

之後林冬總是有意無意的提起了幾次可以換換飲食口味的建議,奇怪的是臧飛龍每次火冒三丈之後,第二天林冬的餐食一定會被換一輪,直到有一天,林冬終于滿意了。

“早上清淡,中午鮮香,點心甜而不膩配花茶,晚飯魚肉補湯,夜宵面點小食……”陳南海晃悠着腦袋将林冬的食譜背了個遍,笑眯眯道:“這小鬼真是太會吃了。”

臧飛龍哼了一聲,将手裏一卷書扔在木桌上,“他只剩下這一個優點了。”

“可是為什麽他就是長不胖呢?”

臧飛龍想起林冬圓嫩的臉頰,“也許都長在臉上了。”

陳南海看了他一眼,“我記得山寨規矩,自食其力……”林冬好像只做到了前面兩個字。

臧飛龍不鹹不淡道:“他個管賬本的,能做什麽?難不成你還指望他去打劫?”

陳南海想起什麽似的笑道:“他喊口號的時候挺有氣魄。”

臧飛龍笑了一聲,一手撐在腮幫子邊上懶懶道:“那兩個人怎麽樣了?”

“這半個月來一直待在分給他們的院子裏,從沒出來過。”

“倒是安分守己。”臧飛龍垂下眼眸,手指無意識的在臉邊敲了敲,“背景來歷查清楚了?”

“丘北山說派出去的人已回了信。”說到正事,陳南海戲谑的臉色終于正經了些,“男的是金家少爺,女的麽,查不清楚,左右不是什麽門當戶對的大小姐。”

“金家?”臧飛龍道:“長安金家?”

“你知道?”陳南海有些意外。

“金家有的是錢,會出什麽事我是不知道,但一定不會讓金家少爺獨自跑出來。我看他們不是夫妻,可能是私奔。”

陳南海眼睛一亮,“私奔?真浪漫。”

臧飛龍瞪他,“你別打什麽鬼主意。”

“哪有?”陳南海俊美的臉上露出無害笑容,“雖然那男人長得還行……”

臧飛龍起身,“你別添亂,實在待不住了你出去鬧都行,別在我這山寨裏搞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什麽叫亂七八糟?”陳南海啧啧咂嘴,“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臧飛龍皺眉,“你什麽意思?”

陳南海走近幾步,壓低聲音笑道:“你自己不就寵着那小鬼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我山寨大王夫人呢。”

“陳南海!”臧飛龍揮拳就揍了過去,“讓你成天胡說八道!”

陳南海趕緊躲開,跳出門檻時剛好看見林冬走過來。他腳步借力一點,飛身躍過,林冬只覺頭上光線被陰影一遮,随後自己就被抱了起來。

“……二大王?”林冬鎮定的看着陳南海。

陳南海将他抱在懷裏,一個翻身上了屋頂。林冬看見臧飛龍追了過來,還沒說話,一張嘴,風呼呼灌進來。

“二……”

“哈哈哈,你來追我呀,追我呀!”陳南海高亢的笑聲滿山寨回蕩。

“陳南海!”臧飛龍暴怒的聲音在後面緊追而上。

丘北山正提着褲子蹲茅廁,就聽屋頂砰砰被人踏過去了。

他鎮定的起身栓褲帶,推開門出去,仰頭望天,見全山寨最被人膜拜的大王和二大王飛身而過,和陳南海那張俊臉完全不配的笑聲讓人寒毛直豎。

“這造的什麽孽啊。”丘北山喃喃道。

等陳南海終于願意停下來,三人正在山寨最偏僻的小院上方。

屋頂上視野倒是挺好,林冬靠在陳南海懷裏,想着要不幹脆睡一覺。

臧飛龍落在旁邊位置上,怒道:“你跑就跑,抓他幹什麽?”

“哎喲心疼啊?”陳南海捏捏肉呼呼的小臉,“林冬,運動一下的感覺如何?”

林冬:“……”他有運動嗎?他為什麽不記得?

陳南海繼續碎碎念,“你成天就知道吃,運動一下對身體好,你看你都不長個。”

林冬:“……”這種戳人痛處的話就不能不說嗎?他家二大王管得真寬。

幾人正說着,院子裏就有了動靜。

一個木盆從屋裏摔了出來,三人一愣,随後是聲嘶力竭的哭聲。

女人從屋裏奔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往院外跑,“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愛我!”

林冬起了渾身雞皮,臧飛龍抱着手臂冷笑一聲,“呵,住在別人家裏倒還能鬧別扭。”

陳南海噓了一聲,“聽聽他們說什麽。”

緊接着男人就出了門,無奈道:“玉兒,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你現在後悔了?你走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呢?”

“現在知道也不晚啊,我們回去好好和我爹說……”

“不可能!”女人尖叫。

林冬這才仔細看女人,她沒施粉黛,但樣貌卻是不差的,即便淚眼婆娑,看起來依然很讓人憐愛。

“你回去會被原諒,我回不去了!我為了你把所有東西都賣了,我身上所有的錢被你一路花光了!我還能回哪兒去?”

男人臉色不太好看,“你以為我想花你那點錢?等我回去,多少金銀你這輩子都花不完。”

女人只覺頭暈目眩,撐住門口木樁,搖頭道:“你回去只能娶那些富家小姐,我算什麽?好不容易逃出來,指不定還會被抓回去,就算沒被抓回去,要生活我還得回到那種地方。與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和你沒有關系!”

男人上前幾步,“玉兒!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愛你啊,我不忍心你跟着我受苦,我想讓你過好的生活。”

女人安靜了,她抹了抹淚,再次努力道:“海石,我不會覺得苦,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去哪裏都可以,我們可以一起努力,雖然過不了金家那麽好的生活,但我們……”

“不行!”男人粗暴的打斷了她。

女人愣住了,眼淚啪嗒落了地。

男人深吸了口氣,揉了揉額頭,“讓我再想想,讓我再想想好嗎玉兒?”說着,他轉身回了屋。

等男人走了,女人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她趴在臂彎裏,仿佛累極了,不知道是後悔還是什麽,她又悄悄哭起來。

陳南海搖搖頭,“讓女人哭泣的男人不配做男人。”

臧飛龍面無表情,“讓男人哭泣的男人呢?”

陳南海羞澀的一擋臉,“你總是讓我的心哭泣呢。”

臧飛龍搶過林冬,頭也不回的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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