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采男花的賊
林冬最後換了一身竹青色的書生服出來,天氣漸冷,脖頸下系了同色的披風,面料是上好的揚州蠶絲織成,面上繡着翠竹迎風而立,真真是君子如竹,讓人眼前一亮。
他黑發用白布裹了,露出圓圓肉肉的臉頰來,水汪汪的大眼無辜可愛,小鼻子小嘴,唇色如櫻,因為個頭不高的緣故,看上去比實際年紀小了好多。
這身衣服做得合适,比之前他穿在身上的好了許多,不用挽着袖子疊着褲腿,同色的布鞋如小船,對比旁邊的臧飛龍更是顯得小了好多。
臧飛龍一身黑衣黑褲,深色腰帶系了,下面綴着錢袋。裝飾是一樣沒有,幹淨利落,因為是武服,袖口褲腿都系緊了,衣襟繡着低調銀邊,不仔細看看不大出來,卻隐隐透着壓迫人的氣勢。
耳鬓短發怒張,其他黑發用繩子草草系在腦後。他劍眉飛揚,鼻梁高挺,伸手給錢倒是爽快,又讓店小二将其他衣服好生包裹起來,拿了包袱帶着林冬出了門。
兩人剛踏出門口不久,就被一群衙差圍了起來。其中一個衙差指着臧飛龍道:“是他嗎?”
“是……是。”被質問的人是個年輕男子,不敢擡眼,縮在衙差身後低聲道。
臧飛龍莫名其妙,眼睛在幾人身上溜了一圈,最後落到那說話的衙差身上。
他目光向來犀利,不懂溫和為何物,這一下看人把那衙差吓了一跳,隐隐就覺得他不是什麽好人,一揮手便道:“抓起來!”
臧飛龍輕松避開撲上來的人,将一個拿着鐵手鏈的衙差一腳踹倒在石階下頭。
“無緣無故為何抓人?”
最先說話的衙差道:“你自己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現在有證人指證你,你還要狡辯嗎?”
臧飛龍将目光移向那個所謂的‘證人’,仔仔細細将對方打量一遍,道:“我們認識嗎?”
那男子臉一下紅了,始終低頭不敢看人。臧飛龍看得好笑,正待再說,就聽林冬脆生生的嗓音道:“他告的是什麽人?告的是什麽事?”
那衙差見林冬說話客客氣氣,語氣也緩和了下來,道:“小公子是剛到揚州吧?你有所不知,我們這揚州遭了賊,已經很長時間了,一直抓不到人。今兒個卻是讓丢東西的人親眼看見了犯人,這不就帶我們來了。”
說着,他還看了一眼“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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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飛龍聞言,頭發差點立起來,“你他娘的說睡是賊?!”
他又看向那指證的人,“你眼睛是瞎了不成,大白天也能認錯人!你倒是把那張臉擡起來仔細看看老子!”
他越是這麽吼,周圍的人卻越是尴尬起來,那指證的人臉紅得已經要滴出血來。林冬看看四周,見許多人竊竊私語,還有嗤笑的。
他上前一步拉了拉臧飛龍的衣袖,一邊道:“你們認錯人了,我們倆是一起的,剛進揚州不久,我們下榻的客棧能給我們作證。”
那衙差一愣,“你們一起的?”
“是。”林冬點頭。
那衙差看看臧飛龍,又看看林冬,再看看臧飛龍,再看看林冬,随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冬早知道這其中有問題,見他如此,只得道:“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
那衙差幹脆将林冬拉到了一邊去,背對着臧飛龍,道:“小公子……你真的和他……一起的?”
林冬點頭,“是啊。”
“你沒被脅迫什麽的……你放心,要真有冤情不用怕他,說出來,我們會治他的罪的!”
林冬好笑,眨眨眼道:“我為什麽會被脅迫?”他又看了旁邊那位年輕的男子,道:“他丢了什麽東西?”
那衙差有些尴尬,好半響才道:“看你也是個讀書人,我就實話說了吧。我們要找的這個賊不是普通的賊,他是個……采花賊。”
林冬一愣,随即一下悟了,“你是說……”
衙差點頭,聲音壓得更低了,“偏偏采的還是男花……”
林冬突然覺得很同情臧飛龍,被人誤會是賊就算了,反正山賊也和賊字沾邊。
但采花賊……
林冬突然很想笑。
臧飛龍在一邊等的不耐煩,見林冬頻頻回頭往自己這邊看來,一副忍笑又幸災樂禍的樣子,他直覺沒什麽好事。
他的眼睛又去看剛才那個指證他的人,這才注意到那男人長得有些斯文隽秀。他身高可能和陳南海差不多,穿着一身白衫,襯得那張臉慘白又羸弱,好像一陣風刮過來就要刮沒了一樣。
那人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和林冬身上好像永遠擦不幹淨的奶香味不同,但卻沒有林冬給人的感覺舒服。
那人似乎一直不安,不時左右看看,又偷望臧飛龍一眼。這一瞥剛好和臧飛龍視線相對,臉唰得又紅起來,捏着衣袖快速低頭,只露出發紅的耳根和一截白皙傾長的脖頸。
臧飛龍心裏還道:一個男人,看起來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就算了,怎的還和女兒家似的?
一邊想着,他又轉眼去看林冬。小孩兒微微仰着頭和人說話,側臉被陽光蒙了層細邊,軟軟的臉蛋裏透着粉嫩,笑起來別提多好看了,可愛又讨喜,就算臉紅也讓人……
臧飛龍突然驚覺,自己居然在拿別人和林冬比較?
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那頭林冬和衙差已經走過來了。
“還是去衙門走一趟吧。”那衙差道:“就算是誤會,也得說說清楚。”後面的話顯然是對那指證的年輕男子說的。
那男子有些慌張,看了看衙差又看了看臧飛龍。臧飛龍不滿地看向林冬,林冬笑得人畜無害,“這事不好好解釋的話,實在說不清楚。”
等幾人回了衙門,那頭揚州知府升堂,拿起驚堂木一拍,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那年輕男子一臉窘迫,小小聲道:“草民章城,告……告……”
他舌頭結巴似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又看了旁邊衙差一眼。
那衙差道:“大人,這章城是來揭發采花賊的。”
采花賊?
臧飛龍唰的怒了,一瞬間眼睛瞪大,手背上冒起青筋,眉毛都快根根立起來。
他霍然看向林冬,林冬捂嘴偷笑,還道:“飛龍哥,那衙差還以為你脅迫我呢。”
脅迫?什麽意思?臧飛龍腦袋轉了幾個彎,難不成是說自己抓着林冬……那啥?
腦海裏頓時浮現林冬敞開衣衫,雪白肌膚半露,微微張嘴喘息的樣子。
臉上猛然一燙!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臧飛龍怒瞪那跪着的男子,那頭知府不滿,又是一拍驚堂木,呵斥道:“你又是誰!為何不跪!”
跪你祖宗!
臧飛龍差點罵出髒話來,吞了好半響才改口道:“我身有疾,不宜跪。”
那衙差和知府都是一愣,下意識往他下半身看去。
林冬差點笑噴,臧飛龍眸光要殺人似的惡狠狠瞪着兩人。
還是主簿先反應過來,幹咳一聲,道:“你不跪就不跪吧,那位先生為何也不跪?可是有功名在身?”
主簿并未真的相信臧飛龍的借口,只是臧飛龍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冬被問起才收斂笑容道:“在下舉人。”
主簿驚訝了一下,因為林冬看上去年紀實在不大,但他很快轉移視線,道:“章城,你為何确定是他?”
“我……我……”章城似乎有口難言,一臉的慌不擇路,“因為他看上去,很、很像……”
臧飛龍嘴角抽了抽,抱着手臂道:“你見過我?”
“沒、沒有……”章城下意識回答,但很快又道:“沒在白天見過。”
采花賊嘛,肯定出沒都在晚上,官老爺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便道:“你是在什麽時候,哪個地方碰上他的?”
章城小聲道:“三天前的晚上,我從酒館出來想走捷徑回家,剛進巷口就……”
想到那場面,知府也覺得尴尬,咳嗽了一聲,道:“你,什麽龍來的?你三天前在哪裏?”
三天前?
臧飛龍又要數一段血淚史出來了。
三天前他還是照舊抓了野兔子拿鹹魚幹合着一起煮了吃,林冬卻是嫌野兔子吃太多了,要換口味,于是兩人一路在樹林裏找“傳說中的地瓜”。
該死的地瓜!
臧飛龍簡直要将地瓜列入自己食譜裏的黑名單,林冬非要說什麽大山深處有仙食,地瓜吸收天地靈氣,能成地瓜精,若是抓到味道定然鮮美,比肉還要美味。
地瓜精?臧飛龍實在沒脾氣了,兩人在林子裏一直找到太陽下山,四周黑漆漆了什麽也看不見了林冬才不甘不願的放棄,害得臧飛龍餓到胃痛了才終于吃到肉。
臧飛龍一想起這事又是一身怨氣,那怨氣直達雲霄,震得知府和一幫衙差都愣了。
難道三天前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