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話裏套着話
三天前的“秘密”臧飛龍當然沒有說,衙差請來了客棧老板,也證實了林冬和臧飛龍才剛住進店裏。
知府老爺驚堂木一拍,眯着眼睛看堂下跪着的人,“章城,你可還有話說?”
章城捏着袖子,面上似乎心不在焉,林冬突然問道:“章公子之前說,白日未曾見過他,那可是晚上看得清楚了?”
章城下意識的點頭,“嗯。”
“是三天前的夜裏?你說你為了走捷徑進了某個小巷,敢問深夜裏的小巷哪裏來的光?”
章城一頓,趕緊道:“是,月光。”
“月亮?很亮?”
“很亮。”
林冬一聳肩,“據我所知,三天前的夜裏下了大雨,烏雲密布是沒有半點月光的。”
章城臉一下白了,半天吭不出聲來,那知府老爺也想起來了,“三天前夜裏确實下了大雨,我記得你半夜巡邏還來借過傘。”
後半句話是對着那衙差說的,衙差也點頭稱是。
“我……也許是我,認錯人了……”章城見情況不利,立刻改了口。
臧飛龍一聲冷笑,“這倒是算計的不錯,若是戳不破你的謊言,我倒要莫名其妙頂罪。”
章城不吭聲,腦袋就差沒垂到胸口上去,那知府不耐煩,“既然認錯了就散了吧。”
他打了個哈欠,起身一甩衣袖,斜目道:“章城,本府沒那麽多時間來聽你認錯人,再有下回,板子伺候。”
“是……”章城聲如蚊蠅般地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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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算了?”出了府衙,臧飛龍還在莫名其妙。林冬倒是若有所思,側頭看見章城瘦弱背影從旁邊擦肩而過。
“喂!”臧飛龍皺眉叫住他,“你別走!這到底怎麽回事!”
章城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看着腳下石階,“我認錯人了,對不住。”
“……”若不是在府衙門口,若不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恐怕臧飛龍得先把這人揍一頓。
但章城這人怪得很,面無表情,氣息疏離淡漠,就好像什麽事都很難打動他,明明莫名其妙怪罪了別人,卻反而一副和自己無關的樣子。
臧飛龍的氣就像打在棉花上,反而半點使不出力來。
林冬看了章城一會兒,目光又瞥到身後跟出來的店小二。
“兩位爺。”那小二道:“要回客棧嗎?”
“嗯……”林冬眨眨眼,“揚州有什麽小吃嗎?”
“小公子想吃什麽?我讓廚子做就是。”小二笑眯眯道,但若仔細看,會發現他不經意地朝章城瞄去了幾眼。
這點小動靜臧飛龍沒看見,林冬卻是看到了。
他若無其事道:“你讓廚子做幾道揚州特色的小菜,每樣要一點兒就行了,別太多,一會兒又該吃晚飯了。”
那小二诶诶的應了,轉身小跑着下了石階往客棧方向走去。那章城看了對方一眼,也擡步往石階下走,待到兩人身影都消失了,林冬摸了摸下巴道:“奇怪啊……”
臧飛龍哼了一聲,“這麽快就惦記上吃了還奇怪什麽?”
林冬皺鼻子,“不是說吃的,我說章城,他好像和那小二認識。”
“那又如何。”臧飛龍抱着手臂往前走,“他不是說了他是本地人,可能常在這裏出現就認識了呗。”
“也有可能。”林冬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可是你說,為什麽我們剛進城就被人盯上了?你在這裏有仇家?”
“放屁。”臧飛龍不冷不熱道:“自從我建立山寨以後就再沒出過遠門。”
“但是你劫的貨卻不少,萬一有人認出來呢?”
這麽一說,臧飛龍倒是不太清楚了,撓了撓後脖頸,“又或者只是因為那采花賊被官府逼得沒退路了,想找個替身頂罪吧。”
“揚州城每日來往這麽多人,為何偏偏是你?”
“……”臧飛龍放棄了,一甩手,“那你說是怎麽回事?!”
“或者是我們得罪了誰卻不自知。”林冬若有所思地看向前面的路。
臧飛龍斜眼看他,小孩兒臉上滿是認真,大大的眼睛裏迎着光,他沒頭沒腦的就嘟囔了一句,“我得罪人都是明面上擺着的,你才是最容易得罪人卻不自知的那一個。”
雖然是随口這麽一說,但林冬卻突然愣住了,他一拍手,“啊!你說的對!”
臧飛龍莫名其妙,“我不是誇你。”
林冬點頭,“我知道。”
“那……”
“但你說的沒錯,也許确實是我得罪了誰。”林冬笑起來,“在我們剛進揚州不久後。”
臧飛龍不知道林冬究竟發現了什麽,但能确定林冬已經徹底放了開來,不再那麽謹慎呢。
吃點心的時候,臧飛龍坐在一旁喝茶,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他們剛進揚州時到底得罪了誰,忍不住好奇道:“究竟是誰?送你棗子的那個?還是邀請你吃魚的那個?”
“對于食物,我向來很有禮貌。”林冬說的格外自信。
臧飛龍嘴角抽了抽,“我想不出來還有誰了。”
林冬嘴角一勾,軟嫩的唇角邊蕩出小小淺淺的酒窩,他拿了一個酥餅放嘴邊咬咬咬,卻是沒再回答。
晚上的時候,兩人出門逛街,順便在一樓大堂裏吃晚飯。
掌櫃的不在,在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穿着深色布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五官端正,看上去是個老實人。
林冬走到櫃臺前時,那男子正彎腰搬起一壇子酒來,看到林冬時愣了愣,随後目光落到後面臧飛龍身上。
“兩位爺這是要出門?”
“先吃飯,讓小二的打壺酒來。”臧飛龍徑直從櫃臺前走了過去,尋了大堂最中間的長桌坐了。
林冬腳步慢了慢,眼睛上下打量那男子。
男子微笑道:“小公子還需要什麽?”
“你是誰?”林冬脆生生地問。
“我是這裏掌櫃的兒子。”男子道:“每天晚上都是我替我爹在這裏看着,他年紀大了,要多休息。”
“哦。”林冬點點頭,趴在櫃子上和他聊起天來,“你就是掌櫃的提起過的兒子啊。”
男子道:“我爹提過我嗎?”
“之前我看到屋裏的一副山水畫,跟掌櫃問起時,他說是出自你的手。”
男子垂下眸光,将酒壇子放到另一邊,拿出個賬本翻起來,一邊撥算盤。
“原來我爹說的那個人是你。”
“嗯,我提了一點小建議。”林冬微笑着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算盤被撥得滴滴答答響,男子道:“小公子也是喜歡書畫的人?”
“略懂一二而已。”林冬道:“你的畫太陰沉了,明明是大好河山,峽谷卻逼仄透不過氣,四周的樹木枝丫亂生,有些樹幹彎來扭去……”
算盤聲停了,男子擡起頭,雖然笑着,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這是我作畫的風格。”
“哦。”林冬眨眨眼,似乎并未發現對方的不愉快,“我只是說說感想,這樣的畫讓人看了不太舒服,你爹說賣不出去,恐怕也是這個原因。你若是好好去看看身邊的人和事物,也許能畫出更好的……”
畫沒說完,那人突然從櫃臺後走了出來,他低頭看着林冬,一字一句,“那位爺似乎等得不耐煩了。”
林冬這才轉頭朝臧飛龍看去,男人果然抖着膝蓋,一臉不爽地看着他們對話。
林冬一笑,“我覺得和你挺聊得來,所以多說了幾句。”
“不敢,小公子學識淵博,見識地道,遠不是我等所及的。”男子說完,目光不經意地在林冬唇角和白皙脖頸上溜了一圈。
林冬這才轉身朝臧飛龍那桌去了,不一會兒就能聽到兩人的對話傳來。
“說什麽那麽久?你和那人認識?”
“不認識的,只是聊了聊書畫。”
“書畫?”臧飛龍聲音不滿,“你什麽時候又對書畫感興趣了?我以為你只對廚子感興趣。”
……
吃過晚飯,兩人酒足飯飽的在揚州夜市上溜達着。
紅燈籠高挂,湖面上畫舫慢慢穿梭在橋洞下,夜風裏帶來铮铮琴弦和花香味,賣小吃的商販挑着扁擔在主街上吆喝。有穿着貴氣的男人女人相約出門,一路嬉笑聲不斷,很是熱鬧。
臧飛龍給林冬買了只糖葫蘆,又怕他被人群擠丢了于是牽着他。林冬腮邊鼓着,眼睛好奇地四下張望,兩人這搭配看起來就好像哪家的小公子出行,身邊陪了一個侍從。
在一個圍滿了小孩子的皮影戲前停下來,林冬嘴裏咬得嘎嘣脆,聽那邊老爺子講着殷商纣王的故事。
白布上一只狐貍變身成美人,引得下面小孩子一片驚叫。
林冬呵呵呵笑起來,臧飛龍卻是轉頭朝另一邊看去。一個穿着配搭不俗的男人正走到他們身邊。
“兩位。”他說話時目光落到林冬身上,“看樣子不是揚州人士?”
林冬還在饒有興趣的看戲,臧飛龍冷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人這才收回目光,笑道:“這位兄弟別緊張,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看兩人氣度不凡,想來結交而已。”
說着,他主動自我介紹,“在下姓李,單名一個言字。”
姓李?
臧飛龍多了個心眼,警惕道:“你是李家……”
“別誤會別誤會。”李言哈哈笑起來,“我雖也是姓李,算起來卻與皇族相差千萬裏,真要有個計較,也不過是遠親的遠親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打滾打滾,旅游回來,在當地買了一種叫香脆椒的小吃。是把大紅辣椒掏空,裏面塞上糯米和芝麻油炸,很辣很香很脆,十分好吃~=W=~(就是賣相不咋看得,但味道确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