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去長安才怪

還沒到碼頭,李言先帶着人來攔截了。

臧飛龍不動聲色的低聲問林冬:“你确定章子柬派了人跟蹤我們?我沒發現啊?”

林冬手裏還拿着一只烤鹌鹑,這是剛剛在路邊買的。鹌鹑烤得久了點,顏色都變成了褐紅,皮質有點硬了,不好咬,不過上頭灑着白芝麻又加了香油,味道倒是不錯的。

他一邊啃得艱難,一邊含糊道:“如果被你發現了,他還跟蹤什麽?章子柬一定說過不能被發現,他寧願高估你的功夫跟得遠一些,也不會冒險被你發現。”

不過這就多了個好處,他們使些小動作不太容易被發現。

臧飛龍聽他這麽說自然放心下來,他擡眸看前頭擋路的人,道:“好狗不擋路。”

李言嘴角抽了抽,“林兄,好歹我們也相識一場,你要走,怎麽也不說聲,讓我好送送你啊。”

臧飛龍冷哼,最近他演來演去演得很是過瘾,表情動作也有了相當大的進步。

“姓李的都沒安什麽好心,差點就上了你的當!”

李言策馬往前了幾步,啧啧搖頭,“林兄怎麽這麽說,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我是見林兄氣度不凡,想要結交結交……”

“呸!”臧飛龍打斷他的話,“你想結交我是假,利用我才是真吧?我真是昏了頭才會相信你只是個普通商人,和李家有關系的人,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哦?”李言挑眉,“你可知你嘴裏口口聲聲的‘李家’是什麽人?如今朝廷裏最大權利之一的就是李家,把手邊關大名鼎鼎的天策将軍也是李家人,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麽?”

臧飛龍不急不慢,“意味着你們李家說什麽就是什麽。”

李言正要滿意點頭,臧飛龍卻突然接下去,“所以我才會變成孤兒,所以我才會家破人亡,所以我才會一無所有!”

李言一愣,雖然這應該是對好的詞,可臧飛龍這話顯然動了真感情了,憤怒,不甘,憎恨,只是這麽幾句,卻讓李言覺得背脊一涼。

臧飛龍的雙眼迎着光,不卑不亢看着李言,那目光仿佛透過他,看到了更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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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過是個小老百姓,對付你們,我沒有能力甚至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在你們眼裏,普通百姓不過蝼蟻,我們活該被你們利用,如我這般的孤兒恐怕這片大地多得是,你們也不會正眼看看吧?”

李言嘴角笑容微微收斂,臉色是顯而易見的尴尬,他頓了半響才道:“你功夫不錯,如果願意加入我李家一員,自有人為你伸冤,你的仇也定然能報。”

“認賊做父還期望這個賊能為我報仇嗎?”臧飛龍大笑,随即笑容陡然變得陰沉,看了李言一會兒,策馬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你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要讓我去你李家,當心半夜被我殺個精光。”

李言肩膀一抖,再回頭,臧飛龍已策馬走遠了。

李言身邊的下人半天沒做聲,好一會兒才道:“這姓林的……以為自己是誰啊……”

李言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若有所思,慢慢道:“是頭養不熟的狼。”

再低頭,他手指裏夾了個剛才林冬趁擦肩而過的功夫塞給他的一張紙條。

李言不用打開看也知道裏頭寫的什麽,他策馬往揚州城的方向去了,眉宇間微微擰了個疙瘩。

這才別人看來,也許是被冒犯了的不快,可只有李言自己知道,他內心處于極大的震驚中。

家仇……利用……臧飛龍……

若不是林冬故意透露的幾點,李言真的想不到那個方向去。

因為明明十幾年前,臧将軍一家就全被處置了,應該是全部才對,清點人數時連只狗都沒有落下。

那可謂是最凄慘,最轟動全城的一件事,李家有人贊成有人反對,朝廷也因這事亂過一遭。

可如今時間洗刷了一切,只留下殘餘的記憶,曾經反對的人再提起也不過心頭悲涼,仰天長嘆一聲,可憐如此忠心的将軍被奸人設計落得如此下場,也嘆那張龍椅上的人,讓人敢怒不敢怨。

如果真的是他,是臧将軍的子嗣……

李言心裏驚濤駭浪,忍着幾乎想讓馬兒飛起來的沖動,心裏暗道:回去之後要立刻聯系李省才行。

……

上了章子柬派好的船,水波蕩漾,倒映出船頭臉色微微嚴肅的人。

林冬站在臧飛龍身邊,與他一起看着那越離越遠的岸邊,輕聲道:“在想什麽?”

“你不是聰明嗎?”臧飛龍看了他一眼,“猜猜看?”

林冬聳肩,“總是猜別人的心,很累的,而且被猜中的人也不會高興。”

臧飛龍臉色緩和了好些,轉過頭捏了捏小孩的臉頰。

入手一片的軟滑,溫熱的體溫讓人心情也好了起來。

“你摸過死人嗎?”

林冬搖了搖頭,臧飛龍續道:“那是你無法想象的冰冷。”

他似乎留戀起林冬的溫度,将小孩圈過來抱住,輕輕嘆了口氣,“你明明記得他們本來是什麽樣子,父親指導你練武時的手,母親為你端來熱湯的手,小時候不懂事,父親拿巴掌扇你的手,母親揪你耳朵的手。”

林冬沒吭聲,擡手抱住臧飛龍,輕輕拍了拍。

臧飛龍頓了一會兒,才道:“人死了之後,那些東西就都不在了。明明記得應該是很暖和的,粗糙的,寬厚的,溫柔的,細膩的,母親的手捏起來有點軟,父親的手很寬厚硬實,還有繭子。可等他們死了之後,所有的感覺都是一樣的。冰冷,僵硬。”

林冬鼻子有點酸,抿了抿唇。

臧飛龍又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将自己從那回憶裏拉了出來,平複了一下呼吸,才道:“我也用過很長的時間,才能将這些情緒藏起來。我曾一度想要潛伏進皇宮,殺了那個昏君,殺了昊天,殺了所有因為我父親的死而高興的人。”

“我想讓他們不得好死,挫骨揚灰,想讓他們試試家破人亡的感覺,想讓他們知道妻兒被殘殺時因為對死的恐懼而發出破音的慘叫。”

“讓我冷靜下來的是我師父,那個洱海老人。”臧飛龍擡頭,見林冬眼角有淚,伸手幫他輕輕擦去,笑道:“該報的仇,我是一定會報的,只是如果沒有你,也許我只會賠上我自己。”

林冬覺得自己有點丢臉,将頭埋進男人懷裏順便抹了眼淚鼻涕。臧飛龍笑吟吟看他,深秋的日光落在他肩頭,幾乎定格成林冬記憶裏最美好的畫面。

“下一步做什麽?”臧飛龍怕他冷,拉着他進了船篷裏。

這艘船不小,但也不大,外觀看起來和普通船一樣,甚至還有低調一些。

船頭有船夫搖着槳,離他們有些遠,不說話,只做事。

船篷裏什麽都是備好的,茶水吃食,還有幾個包袱。

林冬将那些包袱打開,銀票衣服鞋子樣樣齊全。

臧飛龍抱着手臂坐到一邊,“看樣子他還挺花心思。”

“關系到他的命,當然得花心思。”林冬又翻了一會兒,還翻出兩個作假的腰牌。

臧飛龍已經許多年沒去過長安了,看了看道:“這是禁軍的?”

“不是禁軍也是皇城軍的腰牌。”林冬若有所思,“這東西都能做假,章子柬手腕确實挺大。”

“我們真的去長安?”臧飛龍心裏還壓着件事,“我們答應過梅伯去杭州救回他孫子。”

“長安現在還去不得。”林冬慢慢道:“晚一點船上岸補充貨物時,找個機會把跟蹤的人引出來。”

“引出來做什麽?”

“你發現他的蹤跡,那人自然不敢跟下去。他會回去先請示章子柬,若章子柬夠聰明,就不會再讓人跟着你了。他現在必定已經知道你和李家有沖突,既然是家破人亡的沖突,他也不用擔心你會被李家人拉攏了。”

臧飛龍恍然大悟,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我們找個機會就繞道去杭州。”

“那長安呢?”臧飛龍轉不過彎,“那批貨物怎麽辦?”

“那是李言和李省該做的事了。”林冬一勾嘴角,“相信我,他們倆現在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臧飛龍愣了愣,冷笑:“誰稀罕。”

林冬看他一眼,“李家的人,也并不都是站在你父親對立面的,我相信有頭腦清醒的人。他們如果知道你還活着,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幫你。”

當然,這也是大局所致,也是利益共同體。

要對付昊天,曾經被陷害的忠良之後,是絕佳的擋箭牌。朝廷,皇族,達官貴人,說白了也就這麽回事。

如何能生存下去,并且達到自己的目地,在矛盾沖突的過程中,不讓自己被拉下馬。

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家人和後代,孰是孰非林冬不想去判斷,他和臧飛龍都沒想過當什麽懲奸除惡的大英雄,不過是利益相同,所以合作罷了。

之後的事,如林冬所料,分毫不差。

晚上在一個碼頭補充物品時,林冬借口要去逛逛小吃。那船家不過是被章子柬雇來的船夫,被囑咐過什麽都不能說,把人送到地方就行了。

所以他只能聽話,将船等在碼頭。而林冬和臧飛龍逛夠了回來的路上,尋了個偏僻處,臧飛龍故意大聲喊了幾聲“出來!”

那跟蹤的人吓了一跳,原本以為不會被發現,卻被臧飛龍吓了出來。

臧飛龍自然是陰沉着臉說了一通類似‘既然不相信我還讓我做什麽’之類的話,那跟蹤的人也吓得不清,生怕壞了章子柬好事,只得好說歹說,發誓不會再跟,并且匆匆回去禀報了。

章子柬自然是早就得了李言和臧飛龍起沖突的消息,這下跟蹤的人又被發現,他只得算了,預備為自己的選擇再冒一次風險。

臧飛龍和林冬成功甩掉了章子柬的眼線,三天之後,兩人收買了船夫,改道往杭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該鋪墊的都鋪墊了,和章子柬、李言等人的糾纏到此暫告一段落,大飛龍和小林冬繼續他們的行程!下回更新的時候雙更~~~=3=~~~求多多按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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