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情
臺上正流暢演繹着兵臨城下、亂世烽火的大戲,輾轉幾回,終于到了曲終,一聲休戰鑼,各路英雄紛紛退場,只剩那沙啞滄桑的嗓音,正和着單調鼓音落寞地唱着悲涼陳詞。
“十載倏忽過,大夢一場,忍把戎馬作年華……”
低徊的曲音飄過來,把瑟瑟的腦子都給攪亂了,她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在沈昭頗具威懾力的逼視下,低頭絞着手帕,嗡嗡道:“我娘不讓告訴你……”
沈昭聽罷,眉梢輕翹了翹。
這倒跟他預料得差不多。
徐長林知道瑟瑟出門,又能緊跟上她,極有可能是守在蘭陵公主府外的。他對宋家舊案那麽關心,而這普天下,除了父皇,怕是只有權傾朝野的長公主能管且敢管這舊案了。
但沈昭面上未露半分,只故作狐疑地盯着瑟瑟,慢悠悠道:“哦,又把姑姑推出來了,人家跟的可是你。”
“我怎麽知道他這麽陰魂不散!”瑟瑟苦悶道:“我娘是什麽人啊,她推拒出去的事,哪那麽容易改變心意。徐長林吃了幾回閉門羹,興許是急了,就把我給綁了,以我要挾我娘,要求見她。”
“什麽?他綁了你!”沈昭的音調陡然拔高,蘊滿怒意。
被他這麽一吼,瑟瑟猛地清醒過來,斂袖在身前,滿含顧慮地偷觑了一眼沈昭的神色,低聲道:“我娘不讓說。”
沈昭倒也不明着逼,只清清淡淡地說:“姑姑不讓說是一回事,可我是你未來的夫君,若是連這種事都瞞着我,怎麽也說不過去吧。除非是你心裏有鬼。”
瑟瑟霍得擡頭,秀眸中水波微漾,似有層層漣漪散開,透出些許急色:“我心裏有什麽鬼啊,這本來就跟我沒什麽關系,純粹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巴不得自己從來沒見過他呢。”
旁的先不論,沈昭涼涼睨了她一眼:“你要是老老實實在家裏,徐長林能沖進公主府裏綁你?”
不愧是沈昭,一句話就把瑟瑟的老底揭了。
她有些難為情地撓了撓後腦勺,說:“這不是悶得慌嘛,尋思出去逛逛……”
沈昭只覺胸前怒氣翻湧,想要發作,可看瑟瑟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又覺心疼,緘默了許久,終究是憐惜和擔憂占了上風,握住瑟瑟的手,溫聲問:“他有沒有傷到你?”
Advertisement
瑟瑟搖頭:“這徐長林還算是個君子,綁我的人都是他麾下那會些武藝的姑娘,沒讓男子近我的身。”
沈昭神色稍有緩和,以帶了幾分誘哄之意的柔隽聲調道:“那後來發生了什麽?”
瑟瑟輕嘆了口氣。
再不能說,也說到這份上了,若是繼續藏着掖着,真要把沈昭的疑心病激出來了。
她捧起茶瓯抿了一口,道:“他以我做要挾,我娘不得已見了他一面,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那徐長林就不再糾纏了。可我沒想到,他明面兒上不糾纏,卻暗自守在公主府外,也不知是打的什麽算盤。”
沈昭額間皺起幾道褶痕,也似是不解,沉思了片刻,驀然舒開眉宇,起身道:“咱們回去吧。”
茶寮裏的皮影戲已落幕,應當是場好戲,觀者面上皆有意猶未盡的之色,仔細辨之,似是還帶了些許的悵惘凄婉。
也對,這本不是什麽才子佳人旖情脈脈的戲碼,演繹的是亂世烽煙,刀刀見血,能引出人心裏的幾分悲怆,才真正算是一出好戲。
沈昭扶着瑟瑟上了馬車,循着來路離開,直奔長安。
瑟瑟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婚沒逃成,還被當事人給抓了個正着,想着出來玩玩,結果被人把話全套幹淨了。
唉,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是。
沈昭眼瞧着瑟瑟一路長籲短嘆,恹恹寡歡的模樣,想引她多說幾句話,見馬車駛出了西河鎮,鎮門兩側的石瑞獸越來越遠,稍一思忖,道:“你知道嗎?南楚使團眼下就歇在西河鎮。”
瑟瑟有些茫然:“不是說快要到長安了嗎……”
她一頓,突然意識到徐長林身為南楚副使,早在幾天前就已經秘密進入長安去求見她的母親蘭陵長公主了,照此推算,按照正常的行程,他們早就該到長安了,為何卻耽擱在西河鎮?
沈昭見引起了她的興致,不覺唇角微彎,道:“據說是南楚正使高士傑身體抱恙,恐君前失儀,故在此處稍加休整,擇日再入京。”
這就更奇怪了。
南楚國力雖弱,但不至于朝中無人到這地步,要派個病秧子來出使大秦吧。
瑟瑟琢磨了一番,看向沈昭,問:“真病還是假病啊?”
正使高士傑是宋玉的舊将,副使徐長林又為宋家舊案在奔走籌謀,難保他們兩個不是商量好了,一個裝病領着使團徘徊在西京外,一個悄悄遣入長安暗中行事。
沈昭卻道:“我的探子來報,這位高學士是真的體虛氣弱,身染沉疴,從南楚到大秦一路湯藥不斷,不像是假的。”
“那都這樣了,在家裏好好歇着就是,還攬這種舟車勞頓的差事做什麽?”
沈昭目光微散,緩慢道:“或許是有放心不下的事吧。”
瑟瑟熟悉他所有的表情,每當阿昭心裏揣着事、難以纾解時,便是這麽副如雲深霧繞、難以捉摸的高冷寡絕面孔。
她左思右想,直到聽到馬車外由靜寂轉至喧鬧,料想已經進了長安城,才語重心長地道:“阿昭,我知道你聰明,主意大,認定了的事旁人也勸不動。但我還是想提醒你。”
沈昭一怔,自遐思裏走出來,目光溫柔,一眨不眨地凝睇着瑟瑟,宛如等候垂訓教導的小儒生,滿面認真虔誠之色。
眼見阿昭這麽配合,瑟瑟難得從久久被壓制的憋屈裏找到了一絲絲作為姐姐的尊嚴。
她故作深沉地輕咳了一聲,道:“我知道你總挂念着宋家的舊案,畢竟那是你的母族,這也無可厚非。可是,時機不對啊。陛下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壞,岐王和晉王又都對儲位虎視眈眈,他們身後各自都有強勁母族為憑靠,正等着挑你的錯處好取而代之呢。那宋家就算是冤枉的,可到底是陛下親自下的滿門抄斬的旨意,這就是鐵案。”
“你若想翻案,那就等于是議父君之過,不管行事多麽高明,總會招來一些是非。在這個節骨眼實在不妥。人都死了那麽多年,晚一時早一時翻案又有什麽差別?可對你卻不一樣。若你能順利繼位……”
雖然車幔低垂,将車內與外面隔擋開,瑟瑟還是極為慎重地壓低聲音,湊到沈昭耳邊道:“等你當了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什麽案子翻不得?何必非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招惹事端。有什麽還能比順利繼位更重要啊?”
她說完了,想要退回來,卻覺腰間一緊,被沈昭扣進了懷裏。
他輕撫着瑟瑟的背,聲音裏沾染了些許道不明的意味,但卻顯得很真誠,沒有絲毫作僞之态:“不,有一件事比順利繼位更重要。”
瑟瑟在他懷裏眨眼,透出濃重的好奇。
這一回沈昭倒是沒有賣關子,垂眸凝着她,眼睛亮若星辰,淺淡笑開,道:“娶瑟瑟啊。”
“這個事吧……”瑟瑟為難地歪頭,正斟酌該如何說,忽聽沈昭話鋒一轉,道:“今日的事你得替我保密,我見過徐長林,并約他見面的事不能讓姑姑知道。”
瑟瑟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我盡量。”
沈昭擰眉:“什麽?”
瑟瑟耐心道:“我盡量不出賣你,但要是我娘嚴詞逼問,那我也不能保證會不會全招了。”
沈昭不豫地看着她。
瑟瑟靈巧地從他懷裏掙開,退後幾步,靠在馬車壁上,閑閑地道:“我娘讓我不許說的事都被你審出來了,你還指望我能在她面前替你保守秘密?你咋盡想些好事呢。那我娘她也不比你好蒙,不比你省油啊。”
她伸出小爪子在車壁上蹭了蹭,很是誠懇道:“我沒骨氣,也沒原則,千萬不要對我有太大期望,容易失望。”
說罷,兩人各自瞪圓了眼睛對視。
驀地,沈昭笑開了。
笑容宛如春風拂面,帶着怡人心醉的幹淨清新,他伸手捏了捏瑟瑟的臉頰,笑道:“可愛,你真是太可愛了。”
瑟瑟:……
莫名其妙就被摸了臉的瑟瑟一頭霧水,納罕地看着沈昭,卻見沈昭撩開車幔向外掃了一眼,而後将目光收回來,落在瑟瑟的臉上。
“離公主府還有些距離,不如你靠在我身上小憩片刻,等到了我叫你。”
不說還好,一說瑟瑟還真覺出些疲累。
她連日來被夢魇所擾,睡眠不安。又出去玩耍了大半日,還跟沈昭吊了半天心眼,心力體力都耗損嚴重,此刻困倦上來,眼皮便耷下來,再掀不上去。
瑟瑟依言靠在沈昭身上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卻是在自己的閨房裏了。
繪着水墨梅的青紗帳半挽,軒窗大開,一枝藍花楹從窗外斜逸進來,沾染着晶瑩的晨露。
婳女端着銅盆進來,道:“貴女,您醒啦,您可睡了整整一夜加一下午。”
瑟瑟揉搓着惺忪睡眼,帶着初醒的茫然,掠向窗外,果然見朝陽浮躍在雲層之外,霞光紫紅交染,重彩紛揚的傾灑向大地。
她一懵:“我是怎麽回來的?”
婳女放下銅盆,斟了杯熱茶端過來給瑟瑟漱口,回道:“太子殿下把您抱回來的啊。他将您擱在床上,還說您累了,讓我們不要打擾你。”
瑟瑟迷迷蒙蒙地漱口淨面,正下了床讓婳女給她換襦衫、系襦裙,倏地,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了。
她沒有做夢。
昨天晚上沒有做夢!
一夜幹淨清爽到天明,那之前總是依期降臨的夢魇沒來……
她神情一陣恍惚,摸了摸臉頰,忽聽一陣窸窣聲自軒窗外傳入,半邊青衫衣角順着窗棂垂進來,碎花撲簌簌墜落在上,添了幾分明豔顏色。
溫玄寧斜身坐在窗臺上,眉眼間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道:“姐,我來時見娘在找趁手的棍子,怒火沖天的模樣,跟要殺人似的,你可小心點,我看八成是沖你來的。”
瑟瑟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
她連婚都敢逃,還怕挨打?笑話!
只是這說風涼話的小子着實礙眼,瑟瑟瞥了一下溫玄寧,蘊起嬌媚靈動的笑意,沖他溫柔道:“娘要是打我,我就跟她說,你為了逃學央我帶你一塊兒走的。放心,我是你姐姐,有什麽好事還能忘了你嗎?”
“別,別呀。”溫玄寧一急,翻身進來,道:“我實話跟你說,娘不會打你的。昨個兒太子表哥跟娘關起門來說了半天的話,也不知說了些什麽,等他走後娘就說這事算了,讓我們都別打擾你,你累了,該好好睡一覺。”
阿昭……
瑟瑟揉了揉眉尖,只覺愁緒頃刻爬滿心頭,帶着難以言說的積郁。
溫玄寧看在眼裏,勸說道:“姐,太子表哥對你多好啊,你都作成這樣了他都不追究,這要是換個人,只怕一氣之下非得退婚不可。”
瑟瑟白了他一眼。
溫玄寧最讨厭她用這種看孩子似的,鄙薄不屑的眼神瞟自己,當即炸毛,抻了脖子叫嚷道:“我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就該嫁個暴躁蠻橫的夫君,天天打你,那個時候你就得勁了。”
瑟瑟順手抄起白釉廣頸瓶裏的花枝要抽他,瞧他顫顫巍巍地躲避,腦中靈光一閃,放下花枝,揪着他的衣領到跟前,壓低了聲音問。
“我不在的時候,娘可見過什麽人嗎?”
溫玄寧想了想,道:“就是那些屬官幕僚,再有就是裴伯伯……”他一頓,神秘兮兮地附在瑟瑟耳邊,說:“好像出事了,我聽了一耳朵,戶部有筆稅款對不起來,涉案官員是母親的心腹,岐王正拿這事做文章呢,母親好像挺被動的,正跟裴伯伯商量對策。”
溫玄寧口中的裴伯伯就是鳳閣侍中裴元浩,當今裴皇後的胞弟。
裴家與蘭陵公主自來交好,裴元浩更是公主府的常客,據說他們自少年時便過從甚密,前些年長安城裏還流傳着不少關于二人的風言風語。
只是當事的人皆不在乎,公主府裏的客卿又顏色缭亂,久而久之,桃色淡卻,置于兩人身上的那些探究目光也都移到了別處。
涉及朝堂風雲,權欲紛争,瑟瑟從來不替她母親擔心。
她活到十六歲,就沒見過有誰能從她母親手裏讨到便宜。特別是岐王沈晞那個蠢貨,憑他那點道行,給他鍍個金身,充其量也就只能上蹿下跳地給阿昭添點堵。
至于裴元浩,那也是個宛如蛇蠍的厲害角色,但凡和她娘聚在一起謀算,指不定就有誰又要倒黴了。
瑟瑟暗自思忖,那夜她躲在密室裏怕被發現,匆匆跑開,對于那事只聽了個大概,關鍵之處尚未弄明白,總得找個機會再去摸一摸真相。
若那夜母親和裴元浩所說是真的,那麽她斷斷不能嫁給阿昭,絕不能嫁!
眼見瑟瑟垂着眼皮想心事,溫玄寧一時無聊,随口道:“我聽說南楚使團今早入京了,陛下要冊封武安侯之女魚骊公主為妃,大約這幾日就會辦宮宴。阿姐,我今日無課,陪你出去裁件新衣吧。”
瑟瑟眼中一亮。
對了,陛下。
她母親也好,阿昭也罷,都是難啃的硬骨頭,想讓他們同意退婚那比登天還難。
可這門婚事的最終決定權并不在這二人之手啊。
禦旨欽定的婚約,還得皇帝陛下親自來解,只要能求得退婚的聖旨,她娘和阿昭又能說什麽?
瑟瑟撲騰着從榻上爬起來,微笑着吩咐:“備車,我要進宮給我的皇帝舅舅請安。”
一通繁冗的備儀,到了宣室殿門前時已近午時,頂着正盛的日頭候了一炷香,嘉壽皇帝身邊的大內官譚懷裕端着拂塵出來,沖瑟瑟哈腰鞠禮,笑道:“陛下正在召見岐王和鴻胪寺的官員,商讨着如何招待使團,他老人家怕您候着發悶,讓奴領您去東宮找太子玩,正巧前幾日皇後念叨殿下,陛下待會兒要和皇後一起去東宮,瞧瞧殿下監國監得如何。”
瑟瑟踯躅着,為難道:“我……我不想去東宮,就在這兒等吧。”
譚懷裕是看着瑟瑟長大的,瞧這昔日爽朗大方的姑娘竟扭捏起來,還只當她是害羞,笑着勸道:“別說是陛下的旨意,就算沒有旨意,這都是自家人,誰還能挑您的理啊,只管放心去,陛下和皇後都疼着您呢。”
就這麽半推半勸的,瑟瑟被送到了東宮。
東宮裏難得清靜,大約因為正是用午膳的時辰,議政的官員都走了,沈昭獨自在書房裏,傅司棋領着去見他。
譚懷裕傳了旨意便匆匆回禦前伺候,将瑟瑟留下。
沈昭坐在書案前正專心看着攤開的奏折,待傅司棋和婳女都出去,只剩瑟瑟和他兩人,才擡起頭,目光如炬,精明內蘊,問:“你找父皇有什麽事啊?”
瑟瑟自然流暢地胡扯:“我挂念舅舅龍體,特來請安。”
沈昭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猜我信嗎?”
瑟瑟癟了癟嘴,探身去看沈昭攤在書案上的奏折,只瞟了一眼,便心驚膽戰,魂飛魄散。
“這……”
沈昭頗為得意道:“這是禮部呈奏,奏請東宮早日完婚,以安國本。我打算等南楚使團走後就讓他們呈上去,你就快要當太子妃了,高不高興?激不激動?”
“不是……”瑟瑟音調都變了,“好些事都還沒解決呢,你急什麽啊?”說着她要去搶那方奏折,被沈昭一偏身子躲開。
他表情端正,一臉嚴肅道:“有什麽沒解決的?我已經把整套的《女誡》給你送到府上了,你從早到晚的翻看着,勤于自勉,我再把東宮的院牆砌得高一些,內帷清理得幹淨一些,這不就妥了嘛。”
“妥什麽!”瑟瑟撲上去搶奏折,咬牙切齒道:“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明白。”
沈昭掙紮着将奏折塞進衣襟裏,怒道:“溫瑟瑟,你本來就是我沒過門的妻子,不要欺人太甚,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再鬧,信不信我收拾你。”
“……”瑟瑟劈手揪着他的耳朵,絲毫不懼他的恐吓,“還敢收拾我?我是你姐姐,你尿床流鼻涕的樣兒我從小看到大,你以為現在你成了太子,我就怕你了?”
說着,她把手探進沈昭的衣襟裏摸奏折。
被揭老底的太子殿下血氣上湧,滿臉通紅,正要把瑟瑟甩開,驀得,他神色一定,耳廓顫了顫,眼角精光亮熠地掃了瑟瑟一下,唇角微勾,挑起一抹蓄滿壞水的笑。握住她的手撫在自己衣襟上,用力一扯,“刺啦”,極為刺耳的裂帛聲響,縷着四爪燮龍紋的紫錦衫自肩頭流瀉,松耷耷的垂在腰間,露出單薄的亵衣和一道結實的頸線。
瑟瑟被沈昭推得踉跄後退,正發愣地看着衣衫不整、甚是狼狽的太子殿下,忽聽“吱呦”一聲,門被從外面推開。
錦繡堆簇,衣衫明燦,正是嘉壽皇帝和裴皇後。
沈昭背過身去,悄悄把衣襟的缺口撕得更開,若被狂風惡雨侵襲的小白花,虛攏着衣衫,柔弱且無奈地嘆道:“阿姐,你急什麽,早晚都是你的,我還能跑了不成嗎?”
帝後和瑟瑟皆愣在當場,半天反應不過來是什麽情況。
在這尴尬的寂靜裏,傅司棋哭嚎着沖進來,拿了外衫給沈昭披上,抽噎道:“殿下,我的殿下,臣才離開您不到半個時辰,您怎麽就這樣了?!你向來潔身自好,清清白白,怎麽會有人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要對您下這樣的狠手!”
瑟瑟:……
她手指打顫,指着這主仆兩,結結巴巴道:“別胡說八道啊,我什麽都沒幹……”
四道滾燙視線射過來,瑟瑟忙轉向嘉壽皇帝和裴皇後,“舅舅,舅母,我真得什麽都沒幹,你們相信我。”
沈昭攏着外衫,垂下眼睫,憂郁地喟嘆:“是,阿姐什麽都沒幹,我的衣裳也不是她撕的,父皇,母後,你們千萬別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