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呷醋
他哭得凄凄慘慘,沈昭十分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道:“誰說要把你冤死了,沈晞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你還有文相撐腰,他敢冤你嗎?”
沈旸抽噎道:“可此事涉及大秦與南楚的邦交,我怕父皇聽信了大哥的讒言,為了大局來犧牲我。當年宋家可也是後臺強硬,風頭正勁……”
沈昭的臉色驟然冷下來。
瑟瑟眼見這事往越來越古怪的方向發展,生怕舊事重提惹阿昭傷心,忙拉扯起沈旸,打岔:“你是不是還沒吃朝食,坐下來一起吃吧,有什麽要緊事吃完了再說。”
沈旸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偷觑着沈昭的臉色不敢再言語,半推半就地跟瑟瑟坐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依偎着瑟瑟抽泣。
瑟瑟當即感覺有兩道淩厲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吓得她忙往邊上挪了挪,離沈旸遠些。
衆人各懷心事,氣氛自然也熱絡不起來,只是剛舉了筷著要吃飯,月離匆匆過來,禀道:“岐王求見長公主。”
好家夥,人這就到齊了。
蘭陵公主放下筷著,冷笑一聲,朝月離擺了擺手:“讓他進來吧。”
岐王沈晞自打十五歲便投入軍中,承其母族舊業,随大軍東征西讨,半年前才剛從崖州戍邊回來。
他身形健碩,面容粗犷,乍一看便有種行伍之氣,和自己的兩個弟弟截然不同。
沈晞朝蘭陵長公主和沈昭草草鞠過禮,轉而看向沈旸,笑道:“呦,四弟也在呢,大哥在來的路上順道給你把家抄了,沒搜出來什麽可疑的信件,你放心,我馬上就去向父皇禀告,省得你一直擔驚受怕。”
沈旸的臉登時漲紅,指着他顫了半天,才擠出來幾個字:“你憑什麽抄我的家?”
他這一問,沈晞便顯出幾分得意:“瞧四弟這話說的,若沒有父皇的旨意,哥哥我何必費這事?”
沈旸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分明是你向父皇進了讒言!”
沈晞将要還嘴,被蘭陵公主一聲呵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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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這裏不是你們吵嘴的地方。”
她眼眸中精光內蘊,若淬着寒霜,看向沈晞:“岐王殿下一大早登門,該不會只是來耍嘴皮子的吧?”
沈晞幽緩一笑,朝着蘭陵公主躬身揖禮,畢恭畢敬道:“平常的事也不敢叨擾姑姑。只是此案涉及戶部,和阮氏平日裏關系比較好的幾位官員也都在其中,父皇特意囑告,不管是提審還是關押,總得先向姑姑說一聲。”
蘭陵公主道:“我早就說了,這個案子怎麽辦,如何辦,我一概不插手。”
沈晞應下,面上透出些得意,正要告辭,方才攔過沈旸的福伯去而複返。
他道:“宮中有旨意傳下。”
衆人忙起身,見是禦前大內官譚懷裕親自來了。
“陛下口谕,南楚使臣被殺一案涉及朝廷邦交,務必慎之又慎。太子監國,當主理此案,岐王所查案件進展應及時禀告東宮。另,朕已令封存別館,別館中人由晉王和寧王看押,凡人員出入需有二王之令。欽此。”
聖旨宣完,沈晞的臉色立即就變了。
一直等着福伯将譚懷裕送走,沈旸再也忍不住,仰起頭來哈哈大笑。
“哎呦,人家都說風水輪流轉,我真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轉過來了……大哥,父皇可說了,別館裏那些南楚來的人由我和八叔看管,你若是想提審,別忘了來請我的令。放心,只要弟弟心情好,一定不給你使絆子。若是我哪天心情不好,想使絆子了,還請大哥多擔待。”
沈晞冷哼一聲,拂袖想走,誰知沒走幾步,被沈昭叫住了。
他面無表情,聲音刻板:“大哥,每日酉時孤要在書案上看見當日的案件進展,若是沒有,孤會派人去你的王府讨要。”
沈晞狠咬了咬牙,陰陽怪氣道:“臣知道了,太子殿下!”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是。
沈旸慌張地來,得意地走,搖着手中折扇,慢悠悠地出了府門,被初春暖融融的朝陽一曬,滿面閑散的笑意慢慢收斂。
喟然嘆道:“父皇啊父皇,你可真是對太子愛得深沉,生怕我和大哥互相咬不死對方。”
小厮牽着馬過來,見自家主人在喃喃自語,好奇地問他在念叨什麽,可是岐王又欺負他了。
沈旸信意一笑:“你就是不如人家太子聰明,真信了沈晞那蠢貨能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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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這兩尊神,膳食也都涼了,蘭陵公主命人撤下去,讓上了三盞酥酪。
就着那溫香酪汁,蘭陵公主道:“別看沈晞張狂,可是個外強中幹的,反倒是沈旸,文相這些年調|教得不錯,心眼見長。出了事不去禦前喊冤,不找他外公商量,反倒直奔這兒求太子給他做主,小小年紀處事如此老練,真是不容小觑。”
提及沈旸,沈昭恨剜了瑟瑟一眼,瑟瑟心虛地歪頭,看向別處。
又寒暄了幾句,前府有事,蘭陵公主讓瑟瑟招待着沈昭,自己去處理。
偌大的外廳只剩下他們兩人。
默了片刻,沈昭涼聲涼氣地說:“剛才沈旸拉你手的時候你怎麽不躲開?”
瑟瑟撓了撓頭:“他突然撲過來,我沒來得及躲……”
沈昭聲音還是硬邦邦的:“那被他拉了手之後怎麽不甩開?”
瑟瑟嗫嚅:“想甩來着,還沒來得及甩,你不就出來了……”
沈昭握緊拳正襟而坐,像是在壓抑內心翻湧的情緒,壓抑了半天,沒壓抑住,指着瑟瑟埋怨道:“別以為年歲長我就忘了。小時候你明明答應我不跟沈旸玩,結果還是被我發現跟他出去看戲!從小到大,你什麽時候見我跟除了你之外的小姑娘玩?可是你呢,你對得起我嗎?!”
控訴完了的太子殿下猶不解氣,指着瑟瑟,義憤填膺地總結:“你從小就是個朝三暮四的!”
他說別的還好,一說“朝三暮四”……瑟瑟本就被夢魇裏的場景吓得日日憂愁,這麽一說,好像被踩了尾巴似的,霍得彈起來。
“你還好意思說我?我還沒說你呢!我們家玄寧……那是我親弟弟,幼時膽子小,要我晚上哄着才能睡。結果你跑去給他講什麽鬼故事,說有女鬼專愛在晚上附到小姑娘身上,要去吃小孩的肝髒。把我們家玄寧吓得一到晚上就躲着我,我稍微要靠他近點,直接就把他吓哭了,這才稱你的意了。”
“你說我朝三暮四,我還說你心胸狹隘、嫉妒成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