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話一旦問出來, 便覺天地皆靜, 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 各自胸膛裏的心‘砰砰’跳得厲害。

瑟瑟在沈昭的懷裏愣怔了許久,才終于抓住一點清醒的念頭。

發生了這麽多事, 阿昭是不是覺得累了?

若是她再含糊不清下去,無法給他一個準确的答複, 他是不是就要放棄她了?

過去她想方設法要退婚,如一只被黏住了翅膀的蝴蝶, 拼命想掙脫囚網。可是……從什麽時候起,她已沒有這個念頭了……

不, 或許她從未明白過自己的內心。

從前她作天作地, 驕縱無度,是在內心深處覺得阿昭不可能輕易放開她,所以才肆無忌憚,不過是仗着他喜歡她,離不開她。

可是這世上, 有誰是真的完全離不開一個人?

一顆再火熱再滾燙的心, 被澆涼水久了,也會冷的。

她擁有的太多,漸漸被寵壞了, 覺得一切理所應當,從未想過要珍惜, 要用心地去維系。

上天的偏愛也是有時限的, 她享受到這裏, 是不是要被收回去了?

瑟瑟突然想起了阿昭曾經對她說過話。

——“你總是這樣,可惡時真可惡,好的時候又那麽好,好到我實在想象不出,若是往後餘生沒有你,日子該怎麽過……”

她又何嘗不是,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若是往後餘生,她的生命裏沒有了阿昭,那會是什麽樣的。

這萬千思緒紛亂如麻,恍在一瞬間退去,只剩下一個念頭——

瑟瑟反抱住沈昭,蹭着他的前襟搖頭:“不,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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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瑟瑟感覺沈昭好像輕舒了一口氣,身體也沒有那麽緊繃,聲線柔和似水:“那愛我嗎?”

“……愛。”

沈昭勾唇笑開,笑容清澈溫暖,有着能破除籠罩着他們所有陰霾的魔力。心間塊壘頓消,他抱着瑟瑟,緩慢而有力地說:“瑟瑟,只要你愛我,縱然山高海深,一切皆可平。”

瑟瑟的腦子一陣空白,似乎需要想的事情太多,可偏偏思緒沉滞遲鈍,一件也提不起來。

她怔怔看着沈昭,像是做了場夢,一魇沉酣,整個人都有些糊塗了。

沈昭只當她累了,将她放開,目送着她進了公主府的門,親眼看着雕門重重關閉,才慢慢退回,翻身上馬,揚塵而去。

這一夜太過漫長了,可終究是有夜幕散去,黎明破曉的時候。

瑟瑟留心着外面的動靜,一直風平浪靜,坊間并沒有半點關于昨夜波折的傳言,她這才放下心。

大約是阿昭暗中使了力氣。

以前她那麽心大,從來不會多考慮這些事,享受了太久順風順水的生活,也從來不去想,為了她的順遂安穩,旁人要付出多少心血。

清晨沐着朝霞光芒,坐在長廊闌幹上,鳶尾花開得正暄盛,花蕊上栖了兩只蝴蝶,比翼展翅,相互追逐,甚是有趣,瑟瑟看得有些出神,呆了許久,聽到漆門大敞的聲音,料想母親自宮裏回來了,才整理衣妝,端端正正地出去迎。

蘭陵公主一襲繡紅芙蓉绶帶金翎的大袖緞裙,容光煥發地款款走進來,後面侍女随從跟了一串,排場十足,見了女兒,朝後面擺了擺手,衆人退下,獨留了母女兩說話。

蘭陵扶了扶鬓邊金釵,狀若随意地問:“你跟阿昭昨夜又鬧什麽?”

瑟瑟一詫,随即了然。憑阿昭的手段,能瞞得過旁人,可一定瞞不過她的母親。

她其實猶豫過,要不就跟母親把話都說開了罷。不管她姓什麽,不管她是誰生的,可她是母親耗費了十六年心血養大的,不能因為外人幾句無實證的話,就當真跟母親生了隔閡。

可話要出口時,又想起了徐長林。

她十分篤定母親絕不會傷害她,可是換成徐長林,卻沒有這麽肯定了……

她不想跟徐長林走,可這一場糾葛下來,她也不想徐長林再受到什麽傷害,只希望他能安安穩穩回南楚去,從此山高水長,各不相欠。

這樣是最好不過的結局了。

等一切都了結,風平浪靜後,她會向母親和盤托出。

因而,她裝作不甚在意道:“還不是因為阿昭總小孩子心性,争風吃醋個沒完。”

蘭陵嗤笑道:“說你小孩子心性我還信,說阿昭小孩子心性?這世上怕再沒有比他更少年老成的了。”

瑟瑟順勢靠在蘭陵肩上撒嬌:“我就是小孩子心性,那母親還着急把我嫁出去?”

蘭陵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我不把你嫁出去,留你在家當老姑娘?娘給你挑這夫婿旁的不說,模樣是頂好的,不管怎麽着,咱們不吃虧。誰說只準男人貪圖女人美色,咱不圖他是太子,就圖他的美色,成不成?”

一番奔放言論,把瑟瑟說得臉頰通紅,低頭羞赧地依偎着母親。

兩人這樣說笑走過第二進明花苑,蘭陵突然把她從懷裏撈出來,道:“你先回自己閨房裏去,娘有些政務要處理。那戶部稅官雖抓到了,可他貪沒的稅銀卻至今下落不明,定是有人背後指使,我得跟你裴伯伯再商量。”

雖然過去十幾年蘭陵未曾悉心教導過瑟瑟權謀之事,但遇事卻也從不避她不防備她。書房她随意入得,話也随意聽得,因而當初她能知道高士傑的底細,能及時知道這長安權海中的風雲大勢。

徐長林的話到底有些誇張,她雖有些天真欠磨砺,可也不是個完全蒙昧無知的傻姑娘,所知這點皮毛,若是嫁入尋常官宦人家,那應當也是足夠用的。

想到這一層,瑟瑟本能覺得母親不會是宋家舊案的主謀禍首。

就算是從小養大的女兒,若是心裏知道自己是這小姑娘的滅門仇人,該有的防備斷不會少,而不會是現在這模樣。

母親又憑什麽肯定,自己能一輩子都聽話,一輩子都好掌控呢?

瑟瑟邊自我安慰着,邊默默順着碎石小徑往後院去,卻聽身後傳來密集的腳步聲,聞聲回眸,見是賀昀領着一群侍女從東廂過來,直奔議事前廳。

身後樹葉被風吹得‘莎莎’作響,她的心随着疾風又添了一份陰影。

這也是個問題。

從前不及細想,母親行事狷狂不羁,身邊男寵不斷,她大權在握、說一不二時自然無人敢非議,可一旦失去了這層權力的庇佑,會不會有人在攻讦母親的同時,來非議自己的清譽?

這些男人被蓄養在府中,都是青春正好,與瑟瑟可是年齡相仿的……

她一旦入了宮,成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皇後,貞潔清譽于己而言就變得十分重要,到了那一步,她是不是就離不開母親手中的權柄了……

事情經不得細想,一想便全是挖好了的坑,瑟瑟猛地搖頭,心道:溫瑟瑟啊溫瑟瑟,你立志自強,是要清醒些,可不能一天到晚只知道吓唬自己,總得幹些實事的。

慮及此,她想起前幾日月離曾說過拟定了随她嫁入東宮的陪嫁侍女,她本想過問的,可月離特意點出侍女都是經母親過目的,當時她未及細想,便将這事放過去了。

瑟瑟回了自己的閨房,趁着母親在議事,遣婳女悄悄地将月離請了過來,說是想再看看陪嫁侍女的名單。

月離不乏驚訝之色,眼珠轉了轉,端起一抹溫甜的笑,恭順道:“這也是應當的,奴婢這就拿來。”

少頃,便從管事房中拿來了那紅錦封的名冊。

瑟瑟一頁一頁翻過,随口道:“都是府中人嗎?”

月離回:“自然,都是家生子。”

瑟瑟瞧着這些侍女的閨名倒不眼生,但算不上熟稔,大約是在外院當差,或是母親另有差遣。倒是自幼跟在瑟瑟身邊的幾個得力侍女,除了婳女卻全都不在陪嫁之列。

瑟瑟在心裏琢磨,若是冷不丁要替換已經拟定好的陪嫁,母親難免會多心,總得想個好一些的理由……

她沉吟了片刻,擡頭沖月離道:“勞煩姐姐把她們叫過來,我想看看。”

月離稍有猶豫,但最終還是斂衽鞠禮,應下了。

這二十名陪嫁侍女,倒是各個妙齡,但都不是頂尖的美人,一眼瞧過去,倒是老實本分,不妖不嬈。

瑟瑟以格外苛刻的目光擇選了一番,把中間略有幾分姿色的五六個指出來,告訴月離,要換掉她們,填上來的人由她自己選。

月離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應下,出了瑟瑟閨房,直奔前廳。

前朝的事議得差不多了,幕僚已散了,只留裴元浩在陪着蘭陵公主品茶,月離過去将事情經過詳細描述了一遍。

蘭陵頗為意外,手指輕輕撫過茶瓯的薄釉瓷壁,一雙豔眸深邃不見底,似笑非笑道:“瑟瑟想自己選?”

月離低低垂首,道:“是,除此之外,貴女便沒有多言了。”

一陣靜默,蘭陵沉思不語,倒是裴元浩出來打圓場:“我看瑟瑟就是小女孩心性,見不得身邊有美人,提前防着太子呢,沒什麽要緊,不過幾個陪嫁,由她就是。”

蘭陵挑唇淺笑:“我難道還不如瑟瑟思慮周詳嗎?那幾個侍女有幾分姿色我心裏一清二楚。瑟瑟向來對自己美貌頗為自信,又心思淺怕麻煩,會單單為了幾個遠不如她貌美的姑娘而去吃沒影兒的醋嗎?”

說到此,她收斂了笑,昳麗面容浮上幾許不明意味的神情,看着裴元浩,忖道:“你覺不覺得最近圍繞瑟瑟發生的事太多了,她與徐長林見得太多,與阿昭也比從前親密,行事說話也跟從前有些不同?”

裴元浩道:“這有什麽?姑娘大了,要出嫁了,自然得多長點心眼,這是好事啊。”

蘭陵斜了他一眼,随口道:“你自然看她哪兒都好……”她心一沉,繼續猜測:“會不會是他們跟瑟瑟說了什麽?阿昭自不必說,我單瞧那徐長林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裴元浩嘆了口氣:“我早就跟你說了,那就是個禍根,早殺了吧。你不聽,留到如今,該出的事都出了,皇帝陛下和太子都警覺了,動手也不好動了,還來說這個有什麽用?”

蘭陵冷哼:“我還不是為了他手裏的那道聖旨,又怕把事情鬧大,再有些不怕死的出來揭瑟瑟的身世,阻止她嫁入東宮。”

裴元浩無可奈何地搖頭:“不過幾個陪嫁,瞧你把話都扯到哪裏去了。你不願意換就派人跟瑟瑟說,她這個女兒最聽你的話,你讓她往西她從來不會往東的。”

“誰說不會……”蘭陵蹙眉,思慮片刻,向月離吩咐:“既然瑟瑟都說出來了,就讓她換,你且盯着剩下的那十幾個,大婚在即,可不能出了岔子。”

月離颔首,正要退下,福伯進來了。

他躬身道:“萊陽侯來了,在花廳等着公主。”

還未等蘭陵說什麽,裴元浩接過話茬,很是不滿:“他是不是派人監視公主府了?我一來,他就跟着來,不是住不下去了嗎?總往這跑什麽?”

蘭陵不耐煩這些男人的呷醋絮叨,沒好氣地問:“他說為什麽來的了嗎?”要是為瑟瑟的婚事和她吵架來的,那幹脆就不見了,跟他吵一回,比連宿不睡三天都傷元氣,總氣得蘭陵肝兒疼。

福伯回道:“侯爺說,家中晚輩有些事,想請公主幫個忙。”

蘭陵一挑眉,這倒稀奇了。

溫賢那個臭脾氣,清高起來跟不染凡塵的雲間月似的,且向來看不上她斂權弄權這一套做派,如今竟也有低頭求到她門下的時候。

蘭陵當即拍板,見!

有生之年能看見溫侯爺低三下四求人的模樣,那得是多過瘾,怎麽能不見?

可蘭陵發現,自己不管多深算睿智,在溫賢身上,還是太過天真了……

前來求人的溫侯爺高居主座,拿出了當家人的氣勢,讓跟自己來的小姑娘跪在蘭陵面前請安,泣涕漣漣地哭訴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而溫賢則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那姿态,好像蘭陵還是他夫人,合該幫他一樣。

蘭陵在心裏狠“呸”了幾聲,但還是拉不下臉把他轟出去,耐着性子仔細聽了聽那姑娘的話。

姑娘名叫溫玲珑,是溫賢庶兄的原配嫡女,可憐原配去得早,他那庶兄又續了弦,另生了幾個兒女,夫妻兩都是極不講究的性子,對溫玲珑甚是苛待,眼瞧着這姑娘家到了出嫁的年紀,卻無人張羅,溫賢看不過去,出面給她定了門親。

事就壞在這門親上。

由于家裏一團污糟,溫賢怕迎親之人見了輕視溫玲珑,便借口兄長久病,術士說有兇神相随,恐沖撞了新嫁婦,把溫玲珑帶到了長安,預備從侯府發嫁,自然,嫁妝也是溫賢自掏腰包。

溫賢久居萊陽,不知長安之事,來了很多天之後才知道,那定了親的人家,公子患上了咳血症,恐命不久矣。

對方是京兆高氏的一個旁支,老爺高穎官居太子少師,在京中頗有地位。

那邊一早看好了溫玲珑的八字,想娶過來給兒子沖沖喜,拖到今日,該備婚備婚,該送貼送貼,絕口不提旁的。

溫賢早看明白了。

這一家子在故意裝傻,覺得溫賢沒臉求助蘭陵公主,就含糊過自己兒子的病情,想娶人家那活色生香的閨女。

這麽一裝,他們還給自己留了退路,萬一溫賢真求了蘭陵公主做主,他們自然不敢違逆蘭陵,退一步,還賣她個人情。

溫賢不是沒有別的法子,可別的法子、別的人沒有這麽大的威懾力,壓不住人,萬一鬧得大了,毀了溫玲珑的名聲,再想找個好人家就難了。

所以,考量再三,豁出老臉求過來了。

蘭陵公主聽明白了,讓月離把溫玲珑扶了起來,思忖片刻,又不甘掠了一眼溫賢,道:“溫侯爺,本宮要是沒理解錯,你是來求人的——你收起那挑剔的眼神,茶這回兒不濃了!我才讓福伯換過!”

溫玲珑和少師公子的八字合不合另說,她沈淑和溫賢的八字鐵定不合,今生沒叫他氣死都是她的福氣。

溫賢放下茶瓯,想說話,頓了頓,咽下去,換了一副說辭:“這個……若非無奈,實在不願叨擾,可話說回來,放眼整個長安,除了皇帝陛下,有誰說話能比長公主更有分量?這個……才求到府上,望長公主瞧在這孩子可憐的份兒上,幫幫她,也幫幫我,這婚事到底是經我手定的,要真成了,我于心不安。”

蘭陵公主聽着這斷斷續續的恭維話,長舒了口氣,覺得氣終于順了,生命也圓滿了。

她甚是慈和地安慰了溫玲珑,正說着話,瑟瑟聽到信來了,給爹娘問過安,直奔溫玲珑。

“玲珑姐姐……”溫賢和蘭陵和離時瑟瑟已經九歲了,那時溫玲珑的母親尚在,她還是被捧在掌間的明珠,經常随父母來長安小住,同瑟瑟很能玩在一起。

姐兩闊別多年,乍一見面,都是淚眼汪汪,溫玲珑自哀身世,瑟瑟憐其身世,宛若梨花經雨,只差抱頭痛哭。

蘭陵最見不得這個,又不好訓斥別人家的孩子,只有朝着瑟瑟去了:“你夠了啊,你姐姐已經夠難過了,別在這兒火上澆油,事情沒到壞的一步呢。”

母女兩平日裏親昵慣了,重一句輕一句都無所謂,可溫賢卻聽不下去了。

此事因他而起,見女兒挨了呵斥,當即不快,道:“瑟瑟善良心軟,陪着她姐姐哭一哭怎麽了?你至于嗎?”

蘭陵公主怒道:“你懂個……你懂什麽?瑟瑟要嫁人了,這個時候哭不吉利!”

她一時氣急,想得不夠周到,竟當着溫玲珑的面兒說了‘嫁人’二字。

溫玲珑本因此而傷慨,看着堂妹出落得絕豔傾城,是這等門楣,嫁的又是太子那般頂級的人物,與自己空姓氏相同,其餘則天上地下,不禁心裏更不是滋味,怕哭的聲音大了招人煩,便以帕掩淚,輕輕啜泣。

溫賢是個男人,沒有這些迂回細膩的心思,只聽得‘瑟瑟嫁人’幾個字,想起那城府深幽、心狠手辣的太子,想起自己因反對婚事而吃的閉門羹,不禁怒從心來。

涼涼道:“是,你一慣有理的。那時候咱們和離,我說我要帶瑟瑟走,你偏說萊陽那窮鄉僻壤沒有好兒郎,恐将來議婚時委屈了瑟瑟。我說我不帶瑟瑟了,讓我帶玄寧走吧,他是我們家的嫡系男丁,将來要承繼我的爵位,我帶他走總不過分吧。你又說玄寧是兒郎,将來要奔前程,我們萊陽比長安差遠了,會耽誤兒子前程。”

溫賢說到激動處,捧起茶瓯狠灌了一口,接着道:“我又說我帶點錢走吧,我不動你的錢,那些都是我家傳的資産,我也不全帶走,只給我十之一二就行,你偏不讓,說養孩子要錢,兩孩子都姓溫,你暫時不給他們改姓,所以我得出錢。沈淑,你有多少家底我還不知道嗎?你就缺錢到這地步了?逼着我兩手空空,一身素寡出了公主府,你知不知道,我回萊陽途中沒錢,把馬換成了驢,我是騎驢回的家!”

話說到這兒,早就不哭了、專心看戲的溫玲珑和瑟瑟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被蘭陵陰恻恻一瞪,兩人打了個冷顫,忙憋回去,一臉嚴肅地站直了。

蘭陵正要反擊,福伯進來小聲道:“太子殿下來了,說有事要跟公主商量——長林君也來了,說來向公主辭行……”

蘭陵大袖一揮,搶先沖着溫賢道:“當着晚輩的面兒,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把玲珑留下,你可以滾了。”

誰知溫賢還沒滾,被打斷的福伯顫巍巍接着道:“兩人進了府,聽見侯爺和公主在争吵,又都跑……走了。太子殿下往東,長林君往西,是不是追回來?”

蘭陵咬牙切齒地哆嗦了半天,怒道:”讓徐長林走,把太子追回來,沒聽溫侯爺的便宜親家是誰嗎?是太子少師!這事太子發話比我管用。”

福伯應了一聲,跟地燙腳似的,也顧不得體統,小碎步快跑了出去。

被這麽一打岔,溫賢倒冷靜下來了。

他道:“你要讓太子出面?”

蘭陵公主沒好氣回:“是,他是我女婿,替我出力是應當的。”

溫賢神色陡然複雜起來,沉默了良久,上前拉起溫玲珑的手,道:“那這事不勞煩你了,我不欠這人情,瑟瑟跟太子的婚事我不同意!”

甩下狠話,正要走,頭一擡,卻愣住了。

福伯甚是得力,快速把沈昭尋了回來,太子殿下一襲墨色金縷廣袖襕衫,氣度雍容地剛邁進一條腿,面上滿是茫然無辜,愣愣地看着他的準岳父,似是想不通哪裏得罪了他。

猶豫了許久,屋中氣氛過于壓抑,沈昭實在受不了,把邁出去的那條腿收了回去,看了看他的姑姑和瑟瑟,不甚确定地問:“那……孤走,當孤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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