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天穿了
顧南岸開車到了高菲給他發的地址,然後對着小區老舊的大門頻頻皺眉。
他停好車,找到高菲的家。
高菲似乎正打算下樓去接他,他到門口時剛好碰到高菲戴着帽子口罩,捂得嚴嚴實實打算出門。
高菲被突然出現的顧南岸吓了一跳,貼在牆上:“顧,顧……”
顧南岸吸了口氣,冷靜下來:“開門,去你家談。”
……
“這是拖鞋。”
門口玄關處,高菲拿出一雙粉色草莓拖鞋,整齊放在顧南岸腳邊。
這本來就是她的拖鞋,只是現在只有顧南岸穿得上了。
顧南岸低頭看了兩眼拖鞋上的草莓印花,沒說什麽,還是換上。
顧南岸穿上拖鞋進門,擡頭打量高菲的家。
雖說很幹淨,東西也擺放的整潔,但是卻小的出乎他意料。
頂多五十平,整個客廳都透着促狹,兩間卧室,一間用來睡覺,一間因為是藝人所以裏面堆滿了各種衣服,多是多,但沒有幾個能叫的出來的牌子。
顧南岸看完高菲的家,只想問她錢都賺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娛樂圈賺錢從來不難,高菲也好歹算個有一定知名度的二線,他昨天看的那份通告表裏也滿滿當當都是通告,再不濟還有幾個微商代言,出道四年,竟然還住在這種房子裏。
“你這裏風水好?”顧南岸問,娛樂圈的人大都很迷信風水,出道四年還住在這樣的房子裏,顧南岸能給出的唯一解釋,就是可能這個地方風水好,旺人,所以高菲舍不得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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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高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顧南岸的問題什麽意思,低了低頭,“沒有,只是因為房租便宜。”
就這竟然還是租的?顧南岸表情凝滞,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高菲端了兩杯水過來。
她有些怕顧南岸,雖說從昨晚到現在顧南岸都挺好的,被她撞得靈魂出竅都沒打人罵人,連句重話都沒對她說過,今天還好心幫她跑通告,但是高菲還是覺得顧南岸身上生人勿近的氣場太強,讓人不敢随便靠近。
她感覺今晚,應該發生了什麽讓顧南岸極為憤怒的事情。
高菲咬住下唇。
顧南岸坐下,掏出高菲的手機看了一眼,上面全是湯淑捷的未接電話,微信上也都是湯淑捷發來的未讀消息。
他沒說話,直接把手機還給高菲。
高菲接過手機。
她從微信裏湯淑捷那些憤怒和辱罵的言語中大概搞清楚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像什麽東西被赤.裸裸地揭開,高菲把頭低得極低,她甚至不敢去看顧南岸的眼睛,聲如蚊蚋地說:“對不起。”
顧南岸沒有答話,緊繃唇角。不言而喻,經過今天,他再不打算去跑高菲那些剩下的通告。
兩個人都沒說話,房間裏安靜的空氣流轉。
直到過了很久,高菲仍舊低着頭,鼻音開口:“謝謝你。”
顧南岸轉頭,看到高菲又眼眶發紅,他冷冷笑了一聲:“謝我做什麽,謝我跟你的經紀人翻臉,然後打了你代言品牌方老板,毀了你的代言?”
他并不确保如果是真的高菲在場,會不會巧笑着不去在意那只伸過來的鹹豬手,甚至推杯換盞後忍着惡心溫存一夜,為了一個二線日化牌子的代言。
高菲擡頭,看到顧南岸冷漠的側臉,已經知道顧南岸在怎麽想她:“不是你想的那樣子的。”
然後她把一口牙齒咬得發酸,眼神變得倔強而堅硬:“我沒有。”
“請你不要那樣想我,我從來沒有。”
她什麽罵聲和污蔑都能忍受,除了她唯一僅存的尊嚴和清白。因為她知道,有些東西只要你輕易一放棄,便會随着貪欲越陷越深,最後永遠也回不了頭。
高菲的反應強烈,顧南岸立馬有些後悔剛才的話,說了聲:“對不起。”
高菲安靜下來。
顧南岸想起今晚堵住他路的湯淑捷。
比起那個李總,他覺得湯淑捷更令人惡心。
顧南岸:“如果你以後不想出事的話,我建議你換個經紀人。”現在只是堵路,他覺得再這麽下去,可能要不了多久,高菲就會被自己的經紀人親手洗好了送到某個投資方的床上。
高菲聽後立馬擡頭,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然後又似乎想到什麽,眼光逐漸黯淡下來。
顧南岸發現高菲不說話,他隐約覺察出來肯定有事情不對,問:“你跟經濟公司的合約幾年?”
高菲沉默一陣,低低開口:“二十年。”
顧南岸聽到那個二十年後差點沒一口水嗆着,他覺得好氣又好笑:“二十年?”
高菲:“嗯。”
顧南岸長出口氣,攤開手掌:“合同在嗎?我看看。”
高菲去卧室抽屜裏找出合同,遞給顧南岸。
顧南岸翻了翻,眉頭越鎖越緊。
這是一份成熟的藝人,又或者是稍微有點閱歷的成年人,絕對不會簽的合同。
顧南岸吸了口氣,正想罵你到底有沒有腦子,然後看到合同上雙方的身份證號。
四年前簽的,算一算年齡倒推回去,高菲簽合同的時候十八歲。
簽字具有法律效應卻還在上學的年紀,如果沒有父母或者家長在後面看着,只她一個人的話,在老奸巨猾的資本面前,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顧南岸對着合同裏收入分成的條款笑了。
影視片酬和商業代言公司抽成百分之九十,音樂唱片銷售和演唱會收入公司抽成百分之三十。
看似後面的抽成百分之三十還算不錯,很能誘惑初出茅廬的人簽約,甚至現在好多藝人和公司都是五五分成,然而據他所知,即便演技稀爛現在高菲的定位也是演員,從來就沒發過一張唱片開過一場演唱會。
哪來他媽的唱片銷售和演唱會收入。
後面想要解約的條件則更為苛刻,如果在合同期內高菲想要解約,必須支付公司前期五倍的“培養費”,并且支付後期由她解約所造成的公司經濟損失的三倍。
無論從哪個角度算,算下來對于目前還住出租屋的女人,都是天文數字。
顧南岸關上手裏的合同,也懶得罵人了,只是平靜地問:“你為什麽會簽。”
高菲沉默,最後才動動唇說:“我需要錢。”
顧南岸聽出她有不願意說的事情,也不再追問。
“和平解約不可能,你沒有想過打官司嗎?”顧南岸又問。
高菲吸了吸鼻子:“我之前悄悄咨詢過律師,律師說這份合同的确有不平等性,但如果真的打起官司來,很難保證勝訴。如果敗訴,我要面臨更多的賠償。”
并且後來湯淑捷不知怎麽知道知道了她咨詢律師的事,警告她不要不自量力,你單槍匹馬跟公司整個法務部打官司,必死無疑。湯淑捷說完後還吹了吹指甲,笑着看她:“其實你現在賺的也不少了,養得活自己,還養得活你那個廢人爹,要是沒有我們,你現在恐怕正在東南亞某個地下賭場當妓.女。這不可惜了嗎?”
顧南岸聽完高菲的話,皺眉看着手裏那份合同封面。
高菲的手機這時又突然響了起來,鈴聲一遍接一遍,氣急敗壞。
來電顯示是“湯淑捷”。
高菲捧着手機,正不知道該怎麽接,顧南岸卻伸過手,直接給她按了挂斷,然後順便開成飛行模式,電話再也打不進來。
高菲:“我……”
顧南岸放下手裏的合同,開口:“從明天開始着手準備起訴解約,我盡我所能幫你。”
他又笑了一聲:“也是幫我自己。”
誰讓他現在是高菲,誰又知道他們現在這種鬼情況什麽時候能換回來。
高菲:“那……”
顧南岸:“盡我所能的意思就是,讓這個官司不會輸。”
“不過我知道你肯定還是想問如果萬一輸了怎麽辦,輸了我會幫你把違約金墊着,錢當你欠我的,以後慢慢還吧。”
高菲定定看着顧南岸,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顧,顧……”
顧南岸沖她微微挑眉:“跟你變成命運共同體,我很倒黴,不是嗎?”
高菲低頭:“真的對不起。”
她揉了揉眼睛,覺得不管成功或失敗,不管以後顧南岸是不是會換回來後就反悔,從他剛剛說出那些話開始,她都是欠了他的,無以為報。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顧南岸,一定也會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碰上這種爛攤子。
高菲滿心酸澀:“我不知道我能有什麽能幫到您,謝謝你,真的謝謝。”
顧南岸覺得自己都快習慣高菲用他的身體這麽低眉順眼的,下午在飯局上一口東西沒吃還打了一架,他餓了。
今早他吃的早餐是高菲做的,意外發現她似乎廚藝不錯。
顧南岸後仰靠在沙發上:“別的沒什麽幫,能幫我做點吃的嗎。”
“好。”高菲忙不疊站起來,“你想吃什麽。”
顧南岸:“下面吧。”
高菲立馬跑到廚房忙活。
顧南岸坐在沙發上,回想這兩天發生的事,甚至在想這種荒誕程度的故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夢,他現在其實還在夢裏。
他又拿起手機,用屏幕照了照。
是高菲的臉。
顧南岸承認這張臉是美麗的,甚至是美豔的。
美豔到似乎誰都不會相信,本人是只白兔。
吃完面,高菲按照顧南岸的要求收拾收拾東西,跟他開車去了靜南苑。
她不能再住在現在的房子裏,一是保不準湯淑捷會過來找茬,二是很有可能湯淑捷撬開門,發現裏面住着“顧南岸”。
老小區人多眼雜,安保也不好,顧南岸出現在裏面實在紮眼。
靜南苑則沒關系,小區裏面非富即貴,很多大牌藝人都住在這裏,即便有記者拍到高菲出入靜南苑也沒什麽關系。
回到家,顧南岸讓高菲挑間喜歡的客房睡。
高菲先是想這算不算同居,然後又暗自搖了搖頭,兩個人都這樣了,還要避嫌的話實屬有些做作。
顧南岸還是話不多,他告訴高菲他找朋友做了一個那天晚上兩人相撞的動畫模拟場景,又算了相關的受力分析,會盡快找辦法換回來。
高菲點頭:“好,我一定配合。”
顧南岸又把高菲的通告表看了一遍,他也算是明白為什麽高菲會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通告,從那份合同上來看,高菲等于一個免費的賺錢工具,沉下心來磨煉演技這種事情很容易吃力不讨好還賺不到錢,與其費心巴力地長線規劃,還不如走賺快錢路線越壓榨越好。
顧南岸:“哪些是能推的,哪些是沒簽合同的,哪些是已經簽了合同的?”
高菲拿過通告表挨個挨個分析。
顧南岸的手機此時響了。
他沒想太多,直接接起來:“喂。”
在聽到自己發出的是嬌軟的女聲後,才猛然記起來,自己現在在高菲身體裏。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是女人接的電話,似乎沉默了。
顧南岸立馬把高菲拎過來,開了免提,示意她快接。
高菲只好硬着頭皮開口:“喂。”
因為剛才的那聲女聲,對方輕輕笑了兩聲:“南岸。”
高菲:“您好。”
來電話的人是史青,國內著名的老牌導演,也是顧南岸的半個恩師,顧南岸入行的第一部 拿遍兩岸三地新人獎的電影,就是他導的。
史青打電話是要找顧南岸幫個忙。
他近些年年紀上來不怎麽導戲了,但由于閑不下來,所以跑去參加了一個明星演技比拼類真人秀,在裏面當常駐評委。
老爺子對這檔節目挺上心,節目裏常駐評委可以邀請自己圈中的大咖好友來當飛行評委,史青知道顧南岸性子比較冷淡不愛上綜藝,本來邀請的是另一個導演,結果邀請的導演在海島度假突然遇到臺風,航班取消過不來,史青便想讓顧南岸幫忙救個場。
錄制地點就在b市,明天下午。
史青:“我問過方敬(顧南岸經紀人)了,他說你這幾天都在b市,暫時沒行程,所以就找你過來錄個節目。”
高菲聽到那個“明星演技比拼類真人秀飛行評委”時差點沒雙眼一翻厥過去,然後只能用無助的目光看向顧南岸。
怎,怎麽辦?
別的行程她說不定還能應付應付,明星演技比拼類真人秀,讓她去當評委???
顧南岸心中同樣萬馬奔騰。
對面是領自己入行的恩師,明知道他在b市,沒有行程,如果拒絕的話,該怎麽出口?
可是高菲……
顧南岸自認從不主動去看跟高菲有關的新聞,但也知道高菲憑一己之力養活了無數影視吐槽博主。
可見演技爛的有多出圈。
“南岸?”史青又問了一遍。
高菲只眼巴巴望顧南岸,只要他搖一下頭她立馬開口拒絕,她去當評委,喜劇程度大于讓小學生去當大學教授,活脫脫一出歡樂喜劇人。
顧南岸看了看身邊眼神可憐的高菲,絕望地閉了閉眼,思索半分鐘,最後開口,直接用女聲對着電話說:“顧南岸去。”
高菲一屁股坐到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