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晚膳
楊季銘一連兩天都去了更夫陳光明家裏, 也再次找他家附近的鄰居仔細打聽了一番。
陳光明好賭,輸得一無所有,家裏窮得叮當響。鄰居老伯看他可憐, 便介紹他去做了更夫的活。
通過那位老伯,楊季銘得知陳光明以前常去的賭坊就是福運賭坊。
于是, 楊季銘再次來到了福運賭坊。
胡老三看見他, 走過來冷笑着說:“這又是哪陣風把楊三少給吹來了?”
楊季和他走到了角落裏,“胡老三,向你打聽件事。”
“喲, 該不會是要找我們的麻煩吧?”胡老三滿是戒備和憤懑的看着他。
“上次的事可不能全怪我, 怎麽還記仇了呢?”楊季銘讪讪的笑了笑。
“楊三少,我們可是損失了一項大買賣。”
“協助官眷私放利子錢, 本朝是不允許的, 這還真不能怨我。”
胡老三呵呵笑道:“楊三少還是先說說看吧, 要打聽什麽?”
“一個叫陳光明的人。”
“就是被人殺死的那個更夫吧。”
“沒錯,我聽說他是你們賭坊的常客。”
胡老三哂笑道:“那人只是個沒膽子的窩囊廢罷了。賭光了就幹些小偷小摸的勾當, 還被抓到過幾次。”
“被你們抓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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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們, 是被他偷東西的客人。就在前不久, 他還被一個客人當場抓住。陳光明哭爹喊娘的求放過,那客人見他沒偷走什麽值錢的東西, 真就放過了他。”
“那客人叫什麽, 住哪裏?”
“我只知道別人都管叫他劉四爺, 其他就不知道了。”
楊季銘微微沉吟。
胡老三突然睜大了眼睛, 小聲的說:“他來了, 就是那個穿着灰色短打的人。”
楊季銘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對他說道:“我知道了,多謝, 改日請你喝酒。”
楊季銘沒有打草驚蛇,在賭坊外等着那個劉四爺出來,然後跟蹤他。
楊季銘看着他從一個小門進了一處大宅邸,便繞到前面的大門去看看是哪家。
這一看就被吓了一跳,竟是武寧侯府。
楊季銘沒敢多留,連忙回衙門去向許一桓禀報。
許一桓若有所思的看着楊季銘,問道:“武寧侯府與武穆侯府是姻親關系吧?”
“回大人,是的。”他嫡母是武寧侯的胞妹,大嫂是武寧侯的閨女。
“你就這樣向我禀報了,不怕會連累武穆侯府嗎?”
“大人,目前只是查到那個劉四跟陳光明有過接觸,而劉四有可能是武寧侯府的人。要說可能會因此牽連出武寧侯府,甚至連累武穆侯府,此言過于牽強附會。”
許一桓低笑了一聲,說:“現在沒有別的線索,你就先順着這條線繼續查一查。”
“是。”楊季銘退下,繼續去查劉四。
另一邊,四夫人羅氏派人将尚嘉言請過去喝茶。
尚嘉言叫上了大房的兩位小姐,與她們一起來到了四房的西苑。
他們先向羅氏見了禮,然後向早來一步的二少夫人打了聲招呼。
羅氏看見尚嘉言帶着楊宛容和楊宛馨一起過來,幾不可察覺的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羅氏笑着說:“我好像忘記跟你們說了,我把兩位侄媳婦都請來了。要不是伯名媳婦懷着孩子,我也得把她請來。不過剛好,宛容和宛馨過來了。”
楊宛容笑着說道:“敢情我和五妹都只能算作半個人呀。”
四房的六小姐楊宛靈說:“在母親眼裏,跟嫂子們比起來,我這親生的也只能算作半個。”
羅氏挑了挑眉,說道:“那可不,在嫂子們面前,小叔子和小姑子都要往後站。”
說完,她就自己先爆笑了起來,三位小姐也跟着笑個不停。尚嘉言和彭可婧只是淡淡的笑着。
期間,四夫人與他們說起了在蘇州遇到的趣事,因着她說話風趣,小姐們每每被逗笑,就連彭可婧也笑得多了。
辭別後,妯娌倆一起走在府裏的鵝卵石小路上。
彭可婧欲言又止,面露猶豫之色。
尚嘉言雖然發現了,但沒有主動開口詢問,也沒有刻意避開她可能會說的話。
彭可婧說:“弟妹,可否與你單獨說幾句話?”
尚嘉言點頭,和她一起去亭子裏說話,讓槐安侯在不遠處。
彭可婧也讓自己的侍女候在了不遠處。
“弟妹,我想向你請教個事。”
“二嫂請說。”
“不怕你笑話,夫君他對我不喜。”彭可婧露出失落和傷感的表情,還夾雜着幾分羞赧和祈求。
尚嘉言想起婚前的彭可婧,這才成親幾日,原先光彩耀人的國公府嫡小姐竟也成了卑微渴求丈夫疼惜的人。
他不由的問:“二哥欺負你了?”
彭可婧微微搖頭,“他不願理我。娶了我,他心裏不痛快。”他們一直分房睡,就連洞房花燭夜錦帕上的血也只是雞血而已。
尚嘉言雖然心裏同情她,但是對于他們夫妻感情的事,他一個弟媳似乎也幫不上什麽忙。
“二嫂找我是為了什麽?”
“我見三弟對弟妹死心塌地的好,想請教弟妹,怎麽抓住男人的心。”彭可婧越說越小聲。說出這些話,仿佛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尚嘉言微微一愣,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上來。
他回想起自己和楊季銘的相處,從婚前在茶樓的單方面相看,到成親後的一點一滴,他們似乎是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把彼此視為愛人和親人。
“二嫂,我與季銘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對他好,他也對我好,這個好是相互的。若是哪日季銘将這份心意給了別人,我也會把我的心意收回來。”
尚嘉言斟酌了自己的話。
他想提醒她,不要只顧着對夫君好,還要多為自己着想。
然而,尚嘉言稍稍試想了一下楊季銘移情別戀的情形,心驀地疼了疼。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只是說得簡單,給出去的心意哪裏能那麽容易收得回來。
彭可婧微微垂眸,十分落寞。
她徐徐說道:“我們都是世家子女,我從小就知道他。長大後,他變得更加優秀,長相俊逸,才華橫溢,謙和有禮,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夫婿人選。”
說到這裏,彭可婧微微的嘴角上揚,但又很快被愁緒代替。“武寧侯夫人替母親來我們家探口風時,我向我娘說明了我的心意。娘親疼我,便勸爹爹應了這門親事。”
尚嘉言明白了,難怪定國公府會同意這樁親事。“二嫂,既然已經嫁過來了,就放寬些心吧。你們成親的日子尚淺,或許再過些日子就好了。”
彭可婧微微輕嘆,強自笑了笑,說:“今日與弟妹說一說,我這心裏松泛了些,讓弟妹笑話了。”
“哪裏,我也沒能幫得上什麽忙,只能勸二嫂寬心些。”
“多謝弟妹。”
尚嘉言回到沉香院後,方姨娘就瘋瘋癫癫的小跑了過來,對他說:“四夫人,壞,壞。”
尚嘉言清清淺淺的笑着說:“姨娘別擔心,我心裏有數,不會有事的。”
方姨娘傻呵呵的笑着說:“都壞,都壞。”
尚嘉言不揭穿她,像哄小孩一樣笑着說:“對,姨娘最好了,其他人都壞。”
傍晚,白萍過來沉香院,對尚嘉言說:“三少夫人,我們姨娘親自下廚做了些家鄉菜,想請三少爺和三少夫人去蒲荷院用晚膳。”
尚嘉言說:“好,等季銘回來,我與他一同過去。”
白萍隐晦的看了眼方姨娘,說道:“三少夫人,姨娘還說,可以請方姨娘一起過去用膳。”
尚嘉言的目光不禁移向方姨娘,方姨娘只是對他傻傻的笑着。
于是,尚嘉言又說了一個好字。
他不難看得出來,兩位姨娘似乎已經在私底下達成了某種協議。雖然不知道她們想做什麽,但他知道兩位姨娘都不會害他和楊季銘。
楊季銘回來後,夫夫倆就帶着癡傻的方姨娘一同去了蒲荷院。
杜姨娘做了幾道蘇錫菜,眼睛閃亮的看着他們,滿是期待的說:“你們嘗嘗看,味道怎樣?”
尚嘉言先動了筷子,自己夾了一只碧螺蝦仁放進嘴裏,幾不可察的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吃了下去。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楊季銘也夾了塊松鼠鳜魚送進嘴裏,差點沒給齁死。
楊季銘看到杜姨娘滿臉期待的眼神,把魚肉吞咽了不下去,對她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杜姨娘愉悅的笑着說:“好吃就多吃點。”
方姨娘瞥了眼楊季銘一言難盡的臉色,便避開了杜姨娘做的菜,心裏好生羨慕她。
沉浸在喜悅中的杜姨娘疏忽了他們的臉色變化,也夾了一筷子松鼠鳜魚吃,楊季銘與尚嘉言沒來得及阻止她。
頓時,杜姨娘臉上的笑容僵住,又夾了一只碧螺蝦仁吃,然後放下筷子,對左右說道:“把我做的這幾道菜都撤下去吧。”
尚嘉言溫聲說道:“只是味道重了些,還可以。”
楊季銘也說:“我覺得挺好吃的。”說罷,他就夾了其他菜吃。
杜姨娘的眼裏溢出笑意,欣慰至極。
白萍向準備撤盤的小丫鬟們使了個眼色,大家重新候到邊上。
為了讓尚嘉言少吃些,楊季銘飛快的吃了許多,嘴裏全是怪味。
“別吃了,你們的心意,姨娘收到了。”
杜姨娘讓小丫鬟們把那幾道菜撤了下去,讓白萍沏了壺烏龍茶過來。
尚嘉言把楊季銘面前的那杯茶吹了吹,再重新放回他面前。
不僅兩位姨娘震驚的看着他,就連楊季銘也驚呆了。他沒想到尚嘉言會當着姨娘們的面,對他如此親密。
“快喝口茶,漱漱口。”尚嘉言催促楊季銘,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心疼。
“好。”楊季銘牛嚼牡丹般的喝完了這杯茶,雖然還有點燙,但媳婦兒吹過的茶,就是格外的香。
杜姨娘自責的說:“怨我,明知道自己不善廚藝,還心血來潮的要下廚給你們吃。”
尚嘉言說道:“這是因為姨娘疼愛我們,事事想着我們,我們心裏很感動。”
“好孩子。”
“姨娘,今晚我要照顧季銘,唯恐顧不到方姨娘。能否請姨娘代為照顧一下方姨娘,我明早再來接她回沉香院。”
“沒問題。”
楊季銘與尚嘉言離開蒲荷院後,楊季銘忍不住說:“我沒怎麽樣,就是嘴巴裏還有點怪味,回去後還得再多喝些水,你怎麽把方姨娘留在我姨娘那裏了?”
“你今晚吃壞了肚子。”
“啊?”
“我剛好有理由把方姨娘留在蒲荷院。讓兩位姨娘多接觸看看,說不定對方姨娘的神志恢複有所幫助。”
“原來是這樣。”楊季銘撓了撓腦袋,感覺這事有點不太對勁,但一想到這是他媳婦兒說的,就把那點疑惑抛諸腦後了。
“嗯。”尚嘉言輕輕的應了一聲,微微垂眸。
他之所以不告訴楊季銘實情,是因為擔心他在無意中說漏了嘴,壞了兩位姨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