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童試
二月初, 順天府的童試如期舉行。
尚嘉言送楊季銘進考場,緊張得坐立難安。槐安在附近的茶樓訂了個包間,好不容易才把他勸過去。
楊季銘進入考場後, 坐到案前,做了個深呼吸, 先仔細審題, 後在心中打一遍腹稿,最後再下筆作答,一筆一劃工工整整的寫着。
監考官都是順天府衙門的官員, 也都是楊季銘的熟人。
學政程大人和儒學教授施大人先後從楊季銘身邊走過, 刻意的多留了一會兒,都不由自主的嘴角輕輕上揚。
本朝的童試連考五場, 從早上考到晚上。
入夜後, 考場就點起了燈火。
楊季銘用眼角餘光瞥了眼周圍, 有的人在咳嗽個不停,有的人在打瞌睡, 有的人已經趴在桌上, 還有的人倒地不起被守衛擡走。
楊季銘不由的腹诽, 這科舉難考的原因恐怕還有身體素質問題。童試如此,後面的考試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最後一場考完之後, 楊季銘轉了轉腦袋, 迅速離場。
槐安提着燈籠, 尚嘉言像望夫石一樣看着考場大門, 心裏焦灼不已。
楊季銘一走出來, 就看到尚嘉言翹首以盼,疾步向他走了過去。
“景爍,我考完了。”楊季銘咧嘴笑着, 考完試以後頓覺輕松。
尚嘉言倏的放松了下來,笑着說:“我們回家。”
“好。”楊季銘牽着他的手走向自家馬車。
二人登上馬車後,尚嘉言就猛地撲進楊季銘懷裏,悶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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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景爍?”楊季銘摸了摸他的頭發,心疼。“是不是等我等得累了?!”
在進考場前,楊季銘讓尚嘉言先回府,但尚嘉言說要等他一起回去,就在附近的茶樓裏等着。
“不累,沒有你辛苦。”
楊季銘不由的彎起嘴角,心頭湧過陣陣暖流。他擡起他的下巴,與他唇齒交纏。好半晌,兩人才分開,呼吸粗重。
尚嘉言癱軟的靠在楊季銘懷裏,回過勁才問道:“考得怎樣?”
“全部答完了,至少有一半的題目都是胡先生講過的。”
尚嘉言的心踏實了一半,說:“等結果出來後,不論過與不過,咱們都好好謝謝胡先生。”
“春闱在即,等他考完,咱們再專門擺一桌酒席來謝他。”
“嗯。”尚嘉言從他懷裏退出來,“你側個身。”
楊季銘順着他的手側過身去,背對着他。
尚嘉言擡手幫楊季銘捏肩捶背。
在他捏了兩下肩膀後,楊季銘就抓住他的手,回過身來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心疼的說:“你今天等了一天,擔心了一天,也很累了。”
“我是心疼你,想幫你捏捏肩。”尚嘉言聲音軟軟糯糯的說。
“我也心疼你。侯府離得不遠,很快就會到了,回府後我們吃點東西,洗洗就睡。”
“嗯。”尚嘉言窩在楊季銘懷裏,心情逐漸平靜,合上眼皮很快就睡着了。
楊季銘輕輕的彎了彎嘴角,穩穩的抱着他,讓他在自己懷裏睡着。
侯府門前,管家正在等着他們。
楊季銘将尚嘉言抱下馬車,尚嘉言驚醒了過來。
管家笑着說:“侯爺和大夫人還在前院正廳等着三少爺,杜姨娘也在。”
“放我下來。”
“好。”
兩人随着管家一起去見父母。
兒子參加科考,做父母的在家等着兒子考完試回來。
楊季銘與尚嘉言見過禮後,說道:“兒子的事情,讓父親和母親挂心了。”
大夫人急切的關心道:“這一天下來,辛苦你了,考得如何?”
楊季銘回話:“都寫完了,就是不知能不能通過,聽天由命。”
大夫人說:“季銘如此刻苦學習,沒道理不通過,接下來就安心等消息吧。”
楊正義說:“這段時間你确實辛苦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夫夫倆應聲告退。
楊季銘走的時候對杜姨娘笑着點了一下頭,杜姨娘看着長大懂事的兒子滿是欣慰。
大夫人對身邊的一個丫鬟說:“去福喜堂禀告一聲,就說三少爺考完試回來了,讓老太君不要擔心。”
“是。”丫鬟連忙趕去福喜堂。
杜姨娘也行禮告退。
楊正義起身和杜姨娘一起去蒲荷院。
大夫人看着他們相攜離開的背影,眼神淩厲。
回到主院後,大夫人便問道:“方茹在蒲荷院的情況如何了?”“還是瘋瘋癫癫的,大部分時間都被拘在屋裏不出來。”
大夫人冷哼,“杜寶珠怎麽可能會好心照顧方茹,還不是想利用她來争寵?”
“夫人,咱們要做點什麽?”
大夫人微微沉吟,沉聲道:“不急,等春闱放榜後再說。”
翌日,楊季銘與尚嘉言來到尚府。
尚敬程把楊季銘單獨叫進書房,讓他默背考題和所答內容。
楊季銘把自己記得的部分都一五一十的背了出來。
翁婿倆在書房裏待了将近兩個時辰。直到尚夫人派人來喊他們用膳才結束。
另一邊,尚夫人與尚嘉言也單獨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尚夫人聽說了武穆侯府的一些事情,便向尚嘉言詢問了一番,生怕他受到一丁點的牽連。
尚夫人看向尚嘉言的肚子,“你是去年八月份嫁過去的,懷上了麽?”
“尚未。”
“你老實跟我說,房事如何?”
尚嘉言被問得憋紅了臉,半晌才道:“還好。”
尚夫人嘆了口氣,“我不是要催你生孩子,是擔心你婆家的人說三道四。”
“母親放心,沒人說過什麽。就算有什麽閑言碎語,只要我和季銘不在意,就讓人說去。”
“萬一你那兩個婆婆以子嗣為由,讓兒婿納妾呢?”
尚嘉言頓住,臉色白了一瞬,繼而說道:“季銘不會同意的。”
尚夫人說:“總之,這事你要放在心上。”
尚嘉言點點頭。
離開尚府後,兩人沒有急着回侯府,而是又來到了南城鬼市。
打假行動後的鬼市少了許多僞劣品,似乎比以前更加熱鬧。
尚嘉言興致高高的逛着,左挑右選,還能跟攤販老板讨價還價。自從之前楊季銘帶他來過一回,他就惦記着要再來這裏逛逛。
尚嘉言停在了一個面具攤前,拿起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戴上,突然轉頭吓楊季銘。
楊季銘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媳婦兒還有這一面。他連忙配合他,故作受到驚吓。
可惜他的表情沒到位,略顯敷衍,尚嘉言挑了一個更醜的鬼面具戴在楊季銘臉上。
最後,槐安看着手裏的兩個鬼面具,自己作主再挑了兩個看着舒服些的可愛面具,付了錢,然後快步跟上。
尚嘉言又停在一個書攤前,攤主是一個中年男人。
“兩位公子,看你們的樣子就是讀書人,我這裏的書都是我家祖祖輩輩傳下的,這半邊的是孤本,這半邊的是手抄本。不瞞二位,若非家道中落,我也不會把這些書拿出來賣。”攤主滔滔不絕的說道。
尚嘉言拿起一本手抄本快速的翻了翻,漫不經心的說:“那就這本吧。”
“好嘞,手抄本也很珍貴,一兩銀子一本。”
尚嘉言把書放到槐安手上,槐安付錢。
攤主滿臉堆笑,說:“公子再看看,都是好書。尤其是這些孤本,千金難求。”
“大哥!”一個中年男人穿過人群趕了過來,滿臉焦急之色。“這些都是我的書,你不能賣。”
“你吃我的用我的,我賣你幾本書怎麽了?”
“大哥,爹娘去世的時候,你說供我讀書,把家裏的房子和田地都歸你。這才第二年,你不能就這樣說了,還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把我的書拿出來賣。”
“讀書有什麽用?家裏供你讀書這麽多年,你連個秀才都考不到,只是浪費錢給你買書買紙買筆。”
兄弟倆當街争執就起來,直到巡街的衙役過來才停止。
楊季銘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尚嘉言看了眼槐安手裏的書,對他說:“去把書還給那個弟弟,買書的錢不用他還。”
槐安應了一聲,把手裏拎着的其他東西放到福全手上,拿着書跑了過去。
那人對尚嘉言和楊季銘遙遙施了一禮。
槐安拿着書跑了回來,禀道:“少夫人,那人姓張,說這本書既已售出,他無錢贖回,不能收回去。”
“知道了,那就收着吧。”
楊季銘好奇的問道:“他那些書真是孤本和手抄本麽?我看着不像。”
尚嘉言說:“都是普通書,只有幾本手抄本還能值些錢。”
楊季銘嘆了口氣,“科舉太難考了。”
“不管怎樣,你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值得表揚和鼓勵。”尚嘉言眉眼彎彎的說道。
頓時,楊季銘的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可思議的說:“你不會是想讓我繼續考吧?”
尚嘉言兩眼期盼的看着他,“反正已經邁出這一步了,等童試通過以後,你去參加院試吧。”
頓時,楊季銘愁上眉梢,“景爍,我對院試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尚嘉言說:“我知道,院試重在參與。”
楊季銘終究是不願意見他失望的,重重的嘆了口氣,道:“好。”
尚嘉言揚起燦爛的笑容,說:“今天好好玩,明天再開始繼續看書。”
楊季銘見他開心,心裏也高興着。院試在五月份,那就繼續學習備考吧。
沒辦法,誰叫他媳婦兒期待呢。
他們走到老不賴家門口時,門口标志性的大掃帚已經不見,門上貼着房子轉讓的告示。
楊季銘輕嘆,說道:“老不賴認罪态度好,還幫着衙門鑒定出了許多收繳上來的仿制品。我聽勇哥說,許大人要給老不賴減刑,讓掌管獄政的吳大人斟酌着辦。”
“這是好事,你就別再那麽擔心了。明天我們去豆腐攤吃豆腐腦。”
“好。”楊季銘回以微笑,調整好情緒。
兩人繼續逛着鬼市,尚嘉言又搜羅了一堆寶貝,轉手賣掉一部分後,槐安身上的錢袋子立刻就鼓了起來。
楊季銘看着他們主仆倆臉上的笑容,還有福全臉上的羨慕,越發覺得自己像個吃軟飯的,不禁心道:童試已經考完,院試基本上是過不了,終于可以把酒坊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尚嘉言疑惑的問:“怎麽了,在想什麽?”
“在想,我怎麽就有幸娶了這麽好的媳婦兒。”楊季銘笑着說,在他側臉偷親了一下。
“小心被人看見。”尚嘉言嗔了一句,輕笑出聲。
“還有,不許貧嘴,不許敷衍我。”
“敷衍我自己都不會敷衍你。”
尚嘉言哼了哼,“這次信你。”
楊季銘看着他傲嬌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聲,而後說道:“景爍,咱們在外面吃了晚膳再回府吧。”
“去之前你帶我去過的那條美食街。”
“好。”
作者有話要說:過會兒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