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海棠
藥廬的女大夫叫馮蘭蘭, 是馮婆子的外孫女。
馮婆子出身杏林世家,醫藥雙絕,可惜家道中落。她曾受過方姨娘的恩惠, 在方姨娘懷孕時主動上門為其安胎,待其産子後離去。
杜姨娘說道:“馮婆子, 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 聽說有一種藥是在千機引的基礎上做了些改變,可以讓人生不出孩子,是不是?”
馮婆子冷冷的看了杜姨娘一眼, 冷笑道:“你想要?”
杜姨娘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眼神淩厲,說:“回答我, 是不是?”
“是。”馮婆子冷笑連連。
杜姨娘深呼吸, 強自冷靜下來, 繼續問:“解藥在哪裏?”
馮婆子呵笑了一聲,“原來是想要解藥。”說罷, 她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杜姨娘冷冷的看着她, 等馮婆子笑夠了以後, 才不疾不徐的說:“要麽交出解藥,要麽我就派人去請馮蘭蘭來這裏陪你。”
“別動她。”馮婆子的眼神也兇狠了起來, 拼命的掙紮, 但掙不開縛着她的繩索。
“想讓我不動她, 你就老實點。我可不是茹姐姐, 有耐心跟你耗下去。”
“我說, 我說。”馮婆子咬牙切齒。
從她被拘禁在此開始,她沒有一日不在擔心馮蘭蘭。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沒人提過馮蘭蘭, 更沒把她也抓來,她就賭這兩位侯府姨娘只是對付她,不會牽連馮蘭蘭。
“解藥在哪裏?”
“在藥廬,我屋裏,櫃子最上面一層最左側的瓷瓶裏就是我改良的千機引的解藥。”
“改良?”杜姨娘嗤的一笑,“這種害人不淺的玩意兒,還敢叫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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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婆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杜姨娘繼續問:“這種藥,只你有?”
“沒錯。”
“你都給過哪些人?”
“這是我十年前研制出來的,至于賣給哪些人,我就不記得了。”
“你撒謊!”方姨娘站起來用手指着她。“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們家有規矩,凡是賣出去的毒藥都要留下記錄。也正是因此,你們家的藥不但很難售出,而且得罪了許多人。”
馮婆子說:“所以我不做記錄。”
“不對!以你的性格,決不會壞你們家的規矩。”
杜姨娘不以為意的說:“茹姐姐不用跟她争辯此事,大不了我讓人把藥廬掘地三尺。”說罷,她就先出去安排取解藥和搜尋售藥記錄的事。
方姨娘走到馮婆子面前,“馮婆,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你醫術好,甚至比太醫都好,可惜你不走正途,終究害人害己。”
馮婆子嗤笑,“我是女人,做不了太醫,也很少有人願意找我看病,可我總得活着。我男人走得早,要養活女兒,後來又要替女兒帶大她的孩子。”
“不管你有什麽苦衷,從你害人那一刻起,就應該料想到會有今天了。”
杜姨娘走回來,對方姨娘說道:“今日到此為止,我們該回去了。”
方姨娘點點頭,轉身就走。
杜姨娘冷冷的看了眼馮婆子,而後跟上方姨娘。
次日一早,白萍就呈上了解藥。
杜姨娘拿着瓷瓶看了一眼,吩咐道:“去找人驗一驗這藥的成分。”
“是。”白萍将瓷瓶收了回去,繼續禀道:“姨娘,我們仔細查過從藥廬搜來的賬簿,裏面沒有任何毒藥的交易記錄。”
“還真會藏東西。”杜姨娘說,“找個人去買藥,投石問路。”
“是。”
杜姨娘緩緩轉着手腕上的珠串,敢毒害她兒媳婦,還間接害了她兒子的人,她豈能不揪出來!
另一邊,楊季銘寸步不離的陪伴尚嘉言左右,想方設法的逗他開心,生怕他又一個人黯然傷神。
翌日午後,尚嘉言聽完槐安的禀報後,思索了片刻,繼而挽着楊季銘的胳膊一起去後花園賞花。
楊季銘見他恢複精神,總算松了口氣。
一陣風吹來,吹落了枝頭的幾瓣杏花。
楊季銘為尚嘉言把衣裳上的毛領子理理好,“春寒料峭,還是要仔細些,別凍着。”
尚嘉言輕笑着擡手把落在楊季銘肩頭的一瓣杏花拿了下來,嗔道:“我不是這嬌花,你別總是這麽小心翼翼的。”
楊季銘曲着手指輕輕刮了一下他的鼻頭,“我是在意你,心疼你。”
“那也不用像你這樣,我好歹也是七尺男兒。”
“知道了。”楊季銘耷拉着腦袋反思,好像是小心過度了。
尚嘉言抿嘴笑了笑,仰頭在他下巴處親了一下。
頓時,楊季銘就眉開眼笑了。
“啊呀,三哥三嫂,我不是有意看見的。”楊宛容背過身去,兩手捂着眼睛。
尚嘉言輕輕推了推楊季銘,在未出嫁的妹妹面前還是要注意些的。
楊季銘稍稍退後一小半步,對楊宛容喊了一聲:“四妹。”
楊宛容轉過身來,小臉通紅。“我不知道三哥三嫂也在這裏賞花。”雖然知道他們夫妻恩愛,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這樣親密。
尚嘉言說:“四妹也來賞花,我們一起吧。”
“不了不了,我就不打擾三哥三嫂了。”
“我正好想跟四妹說說話。”
“那…好。”楊宛容走到了尚嘉言的另一側。
“四妹最喜歡什麽花?”
“我說出來,三嫂可不要笑話。”楊宛容猶猶豫豫的說。
“百花有百花的姿态,都有愛慕者。”
“我喜歡向日葵。”
“向日葵向陽而生,倔強又堅強,我也很喜歡。”
“三嫂,我還喜歡嗑瓜子。”
噗嗤!楊季銘一個沒忍住,先笑了出來。
“三嫂,三哥笑話我。”
“不許笑話四妹。”
“好,不笑。”豈止是不笑,他還應該感謝她,因為尚嘉言的臉上又露出了生動明媚的笑容。
楊宛容哼哼,朝楊季銘做了個鬼臉。
尚嘉言笑着說:“四妹今年十五及笄了,母親可有為你挑選人家?”
“三嫂,這種事哪裏能直接問我?”楊宛容作出嬌羞的模樣,但她剛才一瞬間的失神還是被尚嘉言收進了眼底。
楊宛容是庶女,她姨娘早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了,是在大夫人膝下長大的。
尚嘉言說:“這裏沒有外人,我和你三哥都很關心你。終身大事,雖說是父母之命,但你自己也要心裏有數。”
“謝謝三哥三嫂。”
三人繼續往前走着,走到了種植大片海棠的地方。花蕾紅豔,似胭脂點點。
尚嘉言問道:“季銘,這些海棠就是原先種在沉香院的嗎?”
“是啊,品種挺多的,貼梗海棠,垂絲海棠,多花海棠,都有。”楊季銘不由的面露可惜。
楊宛容說:“三哥三嫂大可在沉香院再種植海棠。當初母親讓人移走沉香院的海棠,是擔心三哥沉浸在花草中玩物喪志。”
尚嘉言說:“母親有遠見,為季銘費心多。”
楊宛容猶豫了數秒,說:“我聽說南城有個很大的花鳥市場,三哥三嫂何不去那裏看看,買些海棠回來。”
尚嘉言對楊宛容笑着說:“好主意,現在時辰尚早,不如我們現在就去那個花鳥市場。”
楊宛容愣愣的問:“我也一起去?”
“四妹不一起去,誰幫着我挑選,難不成指望你三哥?”
“我怎麽了?我眼光很好。”楊季銘不服。
尚嘉言清清淺淺的笑着斜睨了他一眼,和楊宛容一起走在前面。
楊季銘悻悻的摸摸鼻子,吩咐福全去備馬車。
抵達目的地後,楊宛容很快就被各色花卉吸引了注意力。
楊季銘把尚嘉言拉到一旁,小聲問道:“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中毒的事情還沒解決,他媳婦兒就算是已經振作精神,也不可能會說風是雨的就來買花。
尚嘉言輕笑,“這次倒是敏銳了。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回去後我再告訴你。”
楊宛容回頭喊他們:“三哥三嫂,你們快過來看這邊的海棠。”
“來了。”尚嘉言邊說邊走過去,和楊宛容各選了兩盆海棠。
槐安付錢後,讓店家幫忙送到武穆侯府。
他們繼續逛着,買了不少鮮花和綠植。
從花鳥市場出來後,尚嘉言對楊宛容說:“我們在外面用了晚膳再回府。”
“好,反正我是跟着三哥三嫂一起出來的。”楊宛容笑容滿面的說,她今天逛得十分開心。
尚嘉言想了一下,說:“我的嫁妝裏有一家飯館在東城,我還不曾去過。現在還有些時間,咱們就去那裏吧,正好陪我去看看。”
“好啊。”楊宛容興奮之餘,有些羨慕。
東城的這家飯館叫廣來樓,雖談不上客似雲來,但生意還是不錯的。
他們坐進二樓的包間後,槐安去向掌櫃的說明了身份,掌櫃連忙上樓來見東家。
尚嘉言對掌櫃說:“今日我們是來用膳的,先上些店裏的招牌菜。”
掌櫃的應聲,又連忙去吩咐廚房。
尚嘉言對楊宛容說:“四妹,等會兒上菜後,好好嘗嘗,給點建議。”
“好。”楊宛容眉眼彎彎的笑着。
“咱們這個包間是臨街的。”尚嘉言邊說邊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子。
楊季銘和楊宛容也都走到了窗邊。
“原來寶駿當鋪就在斜對面,以前沒怎麽注意。”楊季銘随口說道。
尚嘉言說:“說明你當差巡街的時候不夠用心。”
“是是,景爍說得對。”
楊宛容撲哧一笑,不再看哥嫂打情罵俏,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突然,尚嘉言驚訝的“咦”了一聲,說:“那不是茂國公世子麽?”
楊季銘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嘀咕道:“還真是蘇益韶,他怎麽鬼鬼祟祟的?”
尚嘉言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楊宛容,而後對楊季銘說:“你不是和那當鋪的掌櫃認識麽?回頭去問問。”
楊季銘剛想說“管他做甚”,就看到尚嘉言給了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不禁改口說道:“咱們吃完飯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