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出發
是日一早, 下人們将箱籠搬上馬車,楊季銘三人先向老太君拜別,再向楊正義和大夫人拜別。
楊季銘扶着杜姨娘與尚嘉言登上馬車後, 就騎馬跟在旁邊。
白萍和槐安一起坐進前面的馬車裏伺候,其他侍女一起坐上了另一輛馬車, 随行的護院則是騎馬跟着。
離開京城後, 陳濤騎馬到楊季銘身邊,“三少爺,路途遙遠, 要不要去馬車上坐會兒?”
“我還不累, 等累了再去馬車上休息。”
陳濤壓低了聲音說:“季銘,你說這一路上, 我們會不會遇到土匪山賊。”
“我們走的是官道, 應該不會。”
陳濤輕嘆了一聲, “假扮侯府護院,不能随便閑聊, 我就是太無聊了。”
“林耀輝呢?”
“那小子湊在後面那輛馬車旁, 臉泛桃花。”
楊季銘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見到林耀輝騎馬跟在後面的馬車旁,和馬車裏的丫鬟們有說有笑。
這一趟出行, 許一桓派陳濤和林耀輝兩人假扮侯府護院, 同楊季銘先去蘇州暗訪。
馬車裏, 杜姨娘問尚嘉言:“三少夫人, 怎麽一直沒看到三少爺身邊的小厮?”
“姨娘說的是福全吧?他現在是沉香酒坊的掌櫃, 沒有跟過來。”
杜姨娘微微一愣,不禁關心的問道:“那現在是誰跟在三少爺身邊跑腿伺候?”
“他現在需要人的時候,是槐安在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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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姨娘看了眼尚嘉言身邊的槐安, “這是你身邊的人,這樣不是個事。”
尚嘉言微微垂眸,“姨娘別擔心,我會盡快為季銘安排個小厮的。”
“三少夫人,你別怪我多嘴。雖然三少爺身邊向來不用人近身伺候,但若是出門連一個小厮都沒有,總歸是不好看的。”
“姨娘說的是,是我疏忽了。”
“三少夫人不怪我多事就好。”杜姨娘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尚嘉言揚起一抹淺笑,溫聲說道:“姨娘是長輩,是我應該多謝姨娘提點才對。”
“好,好。”杜姨娘露出欣慰和滿意的笑容。
楊季銘看了眼前面路邊的茶寮,對着馬車裏說:“姨娘,景爍,前面有個茶寮,咱們歇一歇腳再趕路。”
尚嘉言打開馬車門,對他說:“好。”
楊季銘急忙說道:“你快坐進去一點,小心摔出來。”
尚嘉言笑了笑,把車門關上。
車夫笑着說:“三少爺放心,我趕車很穩的。”
“好,等到了蘇州以後,好好賞你。”
“謝三少爺。”
他們在茶寮喝了口熱茶,歇了會兒腳,就繼續趕路。
傍晚,他們來到一個小鎮,住進了客棧。
尚嘉言簡單的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閉着眼睛休息。
楊季銘坐到床邊,心疼的說:“第一天趕路肯定不适應,累壞了吧,明天我們只趕半天路。”
尚嘉言睜開眼睛,努力打起精神,從床上坐了起來,“不要因為我影響行程。”
“蘇州就在那裏,晚到幾天不要緊。”楊季銘按着他躺下。
“我沒事,休息一宿就好了。”
“先眯會兒眼吧,我出去看看,等會兒直接把飯菜拿進屋裏來。”
“嗯。”
楊季銘輕手輕腳的出去,從外面把門關上。
白萍端着面盆從隔壁房間走出來,“三少爺。”
“姨娘在休息嗎?”
“回少爺,姨娘坐了一天馬車,有些累,就先歇下了。”
楊季銘微微的點點頭,下樓看看。
突然,陳濤從旁邊竄了過來,“三少爺。”
楊季銘被他吓了一跳,“濤哥,趕路一天了,你怎麽不休息?”
“我出來看看,晚上還要輪守。”
“怎麽也安排你守夜了?我去跟忠叔說一聲。”
楊忠是武穆侯府的二管家,楊正義特意讓他随行安排杜姨娘省親之事。
陳濤忙道:“別去,我現在是你們家的護院。我先去和大家一起吃飯,你也快些吃飯休息。”
“好。”
樓上柱子後面,白萍看着楊季銘與陳濤湊在一起說話和分開,揚起一抹淺淺的笑,進屋伺候杜姨娘。
“姨娘猜得不錯,那個陳濤不是普通護院。”
“看他們熟稔的樣子,應該是順天府的。”杜姨娘微微蹙眉,“叫人盯緊些,我要确保三少爺不受傷害。”
“是,請姨娘放心。”
翌日一早,尚嘉言恢複了精神,楊季銘也就更有精神了。
在尚嘉言和杜姨娘一起走向馬車時,楊季銘拉着尚嘉言的手說:“景爍,跟我一起騎馬吧。”
尚嘉言愣了一下,有點心動。
杜姨娘笑着說:“你們去騎馬吧,累了就來馬車上休息。”
“好。”
楊季銘扶着尚嘉言上馬,而後坐在他身後,把他護在懷裏。
尚嘉言不由的想起了上次跟他同乘一騎的事,笑着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次一起騎馬是什麽時候?”
“當然記得,二嫂家老太君過壽的時候,大夫人故意為難你,讓下人少準備了一輛馬車。”說起那事,楊季銘不禁蹙起眉頭。
尚嘉言扭頭看他,用自己的腦袋輕輕撞了一下他的下巴處,“你怎麽還記仇了?”
“我是記着自己的不好,讓你受委屈就是我的錯。”
尚嘉言靠在他懷裏,輕聲說:“那不算什麽,一點都不委屈。”
“……”楊季銘把下巴擱在他頭頂蹭了蹭,更堅定了自己要做官的想法。
尚嘉言淺淺的笑着說:“你雖然本人沒錢沒權,但整個京城的官宦之家,日子能過得比我更舒适自在的,少之又少。”
楊季銘撲哧笑道:“這就滿足了?”
尚嘉言哼了哼,“不滿足,以後要對我更好。”
“好。”楊季銘笑了笑,“不過,剛才你是不是說我沒錢沒權了?”
尚嘉言鼓了鼓嘴,小聲嘟囔:“我又沒有說錯。”
“還記不記得咱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說過不嫌棄我的。”楊季銘垂頭喪氣的說,可委屈了。
尚嘉言噗嗤笑了好幾聲,拖長着尾音說:“不嫌棄。”
馬車裏,杜姨娘聽着兒子兒媳歡快的笑聲,不禁也笑出了聲。
他們一路向南,一邊趕路一邊欣賞沿路的風景。
臨近蘇州的時候,問路的陳濤回來說:“今天趕不及進城了,前面有一家客棧,咱們不如先住一晚,明早再進城。”
“好。”
于是,他們便又住進了客棧。
客棧掌櫃和店夥計見到有客人上門,連忙上前迎接。
楊忠先走進來,看了眼空蕩蕩的客棧,不禁皺起眉頭,說:“怎麽一個客人都沒有?”
掌櫃的笑着說:“今天沒有其他過路的客商,所以就沒有別的客人。”
楊忠回頭對楊季銘說:“少爺,我們住這裏嗎?”
楊季銘掃了一眼,客棧并不算破舊,反而收拾得幹淨整潔,說道:“就在這裏住一晚吧。”
頓時,掌櫃的和店夥計喜笑顏開的招呼他們。
“客官們,快請到上房休息。”
楊忠說:“把馬都牽到馬棚,喂些上好的草料。”
“好嘞!客官們請放心,一定用最好的草料。”
住進客房後,尚嘉言對楊季銘說:“覺不覺得這家客棧有點奇怪?”
楊季銘微愣,“黑店?”
尚嘉言蹙起眉頭,“不知道,讓大家小心些。”
“好,你先休息,我去提醒一聲忠叔。”楊季銘的腳步還沒邁出去,“不行,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你不要離開我身邊。”
尚嘉言輕輕的笑了笑,“我們剛住進來,不至于,你快去快回。”
“那好,我馬上就回來。”
楊季銘匆匆去找楊忠,讓他安排好守夜的事情。
楊忠點頭說好,讓他放心。
然而,一頓晚飯,大家就中招了。
護院們全都倒下,客棧掌櫃和夥計們眼睛放光的翻他們的箱籠。
尚嘉言推醒楊季銘,小聲的說:“季銘,樓下有些動靜。”
“不用管,繼續睡吧。”楊季銘把胳膊搭在他的腰上,眼睛都沒睜開。
尚嘉言想了想,小聲詢問:“忠叔他們是不是早有準備了?”
楊季銘翻身覆在他身上,“什麽也瞞不過你。”話落,他就開始吻他。
尚嘉言發現情勢不對,忙推了推他,“姨娘就住在隔壁呢,會被聽到。”
“媳婦兒,你忍住不要叫出……”
咚咚咚!
陳濤在外面用力拍門,扯着嗓門喊:“三少爺,這是家黑店,掌櫃的和夥計們都被我們拿下了。”
尚嘉言推開他,“出去看看。”
楊季銘想爆粗口,黑着臉起床穿衣。
尚嘉言輕輕的笑了笑,也起來更衣,“我跟你一起去。”
楊季銘抱住他,“就抱一會兒。”
咚咚咚!
“三少爺!”
楊季銘臉黑如炭,拉開房門沒好氣道:“不是說了你們先審嗎?人在哪裏?帶路!”
“就在樓下大堂。”陳濤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難怪剛才一個個的都不願意來通知楊季銘。
楊季銘牽着尚嘉言的手下樓,店掌櫃和夥計們被五花大綁的按着跪在大堂裏。
“誤會啊,只是一場誤會。”
“我們沒想害人,各位大爺放了我們吧!”
楊季銘說:“簡單,明日一早把你們送進官府,你們自己跟官府的人解釋。”
“不要啊!”掌櫃的哭求,“一進官府,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楊季銘說道:“只要你們沒做過壞事,你們怕什麽?”
掌櫃的說:“衙門就是個吃人的地方,只要進去了,不管有沒有犯事,不交足銀子就不可能出來。”
店夥計也說:“沒錢還會挨板子。”
另一個夥計說:“客棧已經很久沒生意了,我們第一次給客人放藥,就遇上你們了,真的沒幹過壞事。”
“是啊,求大爺們饒了我們這一次吧。”
掌櫃的和夥計們連連求饒。
楊季銘問道:“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确。”
“是哪個衙門?”
“整個蘇州,大小衙門如出一轍。”
楊季銘與尚嘉言面面相觑,其他人也都很震驚。
掌櫃的說:“各位大爺若是不信,明日一早大可去附近的鄉裏問問。我們若有半句假話,餓死街頭。”
楊季銘微微沉吟,繼而說道:“忠叔,你先安排人看着他們,明日一早再去附近打聽一下。”
“是,三少爺。”
次日一早,陳濤等人在附近打探了一番,周邊百姓所言,真同客棧掌櫃和夥計們一樣。
杜姨娘看着其中一個夥計,越看越覺得眼熟。她指着他問道:“你以前是不是在寶味齋學廚的?”
掌櫃的忙回道:“夫人認得張渠?老張以前是寶味齋的廚子。”
張渠震驚道:“這位夫人認得我?您是……大小姐!”
杜姨娘微微颔首。
撲通一聲,張渠倏的跪了下來,“大小姐,大姑奶奶,您快救救我師傅!”
杜姨娘不禁問道:“怎麽回事?”
“大姑奶奶,是我師傅齊叔。去年他兒子兒媳孫子都被官府的人害死了,他年紀那麽大,現在還被關在牢裏,求您救救他!”張渠連連磕頭。
杜姨娘忙道:“別磕了,你快起來。”
楊忠親自将他扶了起來。
杜姨娘說:“我們進城後,我會派人先去打聽一下齊叔的消息。”
“謝謝大姑奶奶,謝謝大姑奶奶。”
杜姨娘不禁面色凝重,她認得齊叔。
齊叔曾是寶味齋的主廚,而寶味齋則是杜家的生意。她在出嫁前,還曾跟齊叔學過一些廚藝。可惜,齊叔說她缺了些下廚的天賦。
楊季銘擔憂的看向杜姨娘,說道:“姨娘,我們該出發了。”
杜姨娘指着掌櫃和夥計們問道:“他們這些人呢?”
楊季銘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張渠,說道:“就先放了他們吧。”
客棧掌櫃和夥計們連忙道謝。
楊忠指揮着随從把箱籠搬上馬車。
臨出發的時候,張渠追了出來,對着馬車裏揚聲說:“大姑奶奶,我想跟你們一起進城,我想見齊叔。”
杜姨娘讓白萍打開車門,她便坐在車邊對他說:“我此番回鄉省親,不宜多生事端。齊叔的事情,我自會幫忙。”
張渠有些失望的愣在原地。
楊季銘騎上馬,對他說道:“你想進城可以自行過去,不必與我們同行。”
馬車滾滾而去,掌櫃的拍了一下張渠的肩膀,說:“收拾一下就出發吧,別給你這位舊主惹不必要的麻煩。”
“哎。”張渠不是很懂,他只要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麽就行。
馬車裏,杜姨娘對尚嘉言說:“寶味齋是我爹開的第一家食館,齊叔就是寶味齋的第一位大廚。齊叔的廚藝是真的好,他還教過我,可惜我一點都學不會。”
尚嘉言靜靜的聽着,微微的點點頭。
杜姨娘輕嘆了口氣,“張渠說齊叔一家都被害了。”
尚嘉言溫聲勸道:“姨娘別憂傷,如果齊叔一家是被害的,我們想法子還他們一個公道。”
杜姨娘微嘆,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