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面具
這一天, 楊季銘一直在忙着成國公的案子。
甚至大晚上的,他還在刑部和許一桓等人讨論案情。
吳亮匆匆趕了過來,急得要闖議事廳。
守衛攔住他:“大人們在裏面議事。”
吳亮急道:“我有急事找我家少爺。”
“少爺!少爺!府裏出事了!”吳亮扯着嗓門喊。
守衛連忙驅趕阻止。
楊季銘聽到吳亮的聲音, 向許一桓告罪了一聲,便走出議事廳。
吳亮連忙奔到他跟前, 急道:“少爺,趙姨娘死了, 七少爺說親眼看見一個戴着鬼面具的人從他姨娘房裏跑出來。大夫人連夜搜查全府, 在咱們沉香院裏找到了鬼面具, 現在人堵在沉香院呢。”
他的話音未落, 楊季銘就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許一桓向吳亮詢問了一番, 得知武穆侯府趙姨娘的死狀與成國公相似, 便派了一隊衙役随吳亮一同前往侯府。
沉香院裏, 吳光雙拳難敵四手,被幾個護院一起攔着。
大夫人面色嚴肅的斥責尚嘉言:“你說與你無關,可從你的院子裏搜出這些鬼面具,你要如何解釋?”
尚嘉言說:“這些面具是我與季銘在街上随手買來的。”
大夫人斥道:“片面之詞!這座府裏,只有你這裏搜出了鬼面具!”
杜姨娘站在尚嘉言身邊, 說道:“大夫人, 三少爺和三少夫人小兩口在街上買幾個面具玩玩,這很尋常。”
大夫人呵斥道:“你一個妾室,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尚嘉言對杜姨娘搖搖頭,示意她退後。
杜姨娘還欲再說,方姨娘扯着她的胳膊一起退後一步, 讓她冷靜。大夫人看着這兩個妾室,心裏的無名火更盛。
七少爺哭個不停,嚷嚷着要替他姨娘報仇。
四夫人在旁說:“瞧瞧咱七少爺, 哭得眼睛都腫了,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怪可憐的。”
大夫人義正言辭的說:“嘉言,你雖然是我的兒媳婦,但我也不能偏袒你。現在趙姨娘沒了,七竅流血,死得那麽慘,我總得給她,給少明一個交代。”
尚嘉言不由的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大夫人說:“你不用覺得自己冤枉,只有你這裏有鬼面具,你的嫌疑最大。”
尚嘉言冷聲道:“母親打算如何處置我?”
大夫人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而後說道:“你是我們侯府明媒正娶的媳婦,趙姨娘為侯爺生下七少爺有功,我不會讓你為一個妾室償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說罷,大夫人就示意身後的幾個婆子去押尚嘉言。
杜姨娘和方姨娘連忙一左一右護着尚嘉言,不讓婆子們碰到他。
杜姨娘揚聲道:“大夫人,僅憑幾個面具就要處置三少夫人,您就不怕親家老爺夫人知道後與侯府為難嗎?”
方姨娘也冷聲道:“大夫人想對三少夫人用私刑,怕是瞞着老太君和侯爺了吧?”
大夫人蹙眉,怒道:“把杜姨娘和方姨娘拉開,誰再阻攔,一律同罰。”
頓時,一群人圍着尚嘉言撕鬧了起來。
顧媽媽等人都使出渾身的勁,把尚嘉言牢牢的護在中間。
“這是在鬧什麽!”
楊季銘火冒三丈,一手一個把陌生的婆子壯婦拉開,把尚嘉言圈進懷裏,怒視着周圍的人。
他摸着尚嘉言的頭,輕聲安撫道:“別怕,我回來了。”安撫尚嘉言的同時,楊季銘也在安撫自己。
尚嘉言回抱着他,把頭埋進他懷裏,委屈極了。
大夫人說:“季銘,趙姨娘七竅流血而死,死得那麽慘。少明親眼看見一個戴着鬼面具的人從趙姨娘房裏跑出來,這要怎麽解釋?”
“七弟看見兇手是我媳婦兒了嗎?”楊季銘冷冷的看着大夫人,而後掃了眼哭個不停的楊少明,還有煽風點火的四夫人。
大夫人說:“只有沉香院裏搜出了鬼面具,不是嘉言他自己,就是你們院裏的其他人。季銘,想想你姓什麽!”
楊季銘哂笑道:“我知道我姓楊,卻不知道母親是否還知道自己姓什麽?”
“你!”大夫人氣得拿手指哆嗦着指着他。
“景爍是楊家的媳婦,母親也是。照母親的意思,您其實是個外人?”楊季銘呵的一聲冷笑。
既然敢如此逼他媳婦兒,那就別怪他不給面子,跟他們徹底撕破臉。
楊季銘不敢想象,他若是沒有及時趕回來,最後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尚嘉言汲取着楊季銘懷抱裏的溫暖,驚懼的心漸漸平複下來,緩緩的說:“季銘,我沒事了。”
楊季銘松了口氣,把下巴擱在他頭頂蹭了蹭,更加心疼,也一陣陣的後怕。
這時,有人喊了一聲:“侯爺來了!”
楊正義姍姍來遲,毫不客氣的斥責大夫人攪家,卻也沒有對此事給個明确的表态。
大夫人帶着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其他人自然而然的也就都散了。
楊正義看了眼杜姨娘與方姨娘,而後對楊季銘說:“季銘,今日嘉言受了委屈,你好生安撫他,我讓庫房給你們送些補品過來。”
楊季銘冷着臉一聲不吭,站在一旁的兩位姨娘也是冷冷的沒有出聲,楊正義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
尚嘉言及時說道:“多謝父親。”
楊正義點點頭,轉身離開沉香院,甚至沒有去看他的兩位姨娘一眼。
杜姨娘與方姨娘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
趙姨娘年輕貌美,這些年甚得楊正義歡心,再加上她為他生了小兒子七少爺,更是受盡寵愛。
即便是曾經被他愛過的方姨娘,如今也漸漸靠邊站了。
楊季銘對兩位姨娘說:“今日多謝姨娘與方姨娘維護景爍。”
杜姨娘溫聲說道:“三少爺好好陪陪三少夫人,我與茹姐姐就先回蒲荷院了。為了你們,我們可以做任何事。”
“嗯。”方姨娘鄭重的點頭。
楊季銘與尚嘉言齊聲道謝。
尚嘉言說:“兩位姨娘不要為我們擔心,沒事的。”
杜姨娘欣慰的笑了笑,說:“天色晚了,我們回了,你們早些休息。”
楊季銘将兩位姨娘送到了院門口,而後連忙回來陪伴尚嘉言。
槐安端着安神湯進來,楊季銘看着尚嘉言把安神湯全喝了。
楊季銘說:“讓顧媽媽他們收拾收拾東西,我們今晚就先去沉香酒坊住。明日我再找個宅子,以後我們就不回侯府來住了。”
尚嘉言輕輕搖頭,“趙姨娘發狂後七竅流血而死,聽丫鬟的描述,和成國公的死法很像。我們留在府裏,你盡快查清這兩件事有沒有關聯。”聲音不大,但他的語氣和眼神一樣堅定。
楊季銘愣了愣,對此十分驚訝。不過,“這是兩碼事,我不放心你留在府裏。要不然,我出去的時候,你也跟我一起。”
尚嘉言心底湧現一股暖流,輕輕的笑了笑,“剛才的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楊季銘蹙起眉頭,肅然道:“我是不聰明,但還不至于傻到看不出府裏這些人的真面目。府裏發生這麽大的事,老太君沒有出面,父親來得比我還遲,這說明什麽!”
他越說越氣,氣到拍桌子。
尚嘉言主動把他的手抓在手裏,溫聲說道:“大夫人冤枉我,你就找出真兇,證明我的清白。”
楊季銘在他的注視下,終是嘆了口氣,說道:“我聽你的。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讓吳光吳亮兄弟倆一起跟着你。”
尚嘉言微微沉吟,半晌才點頭道:“你自己也要當心點,辦差的時候身邊多帶兩個衙役。”
“好。”
吳亮進來禀報:“少爺,許大人派了幾個衙役過來,就在府外候着。”
“來的正好!吳亮,你直接帶他們去趙姨娘那裏去。”
“是。”
楊季銘叮囑尚嘉言趕緊歇息後,就立馬也去了趙姨娘那裏。
大夫人聽着劉媽媽的勸說,作主為趙姨娘做了一個簡易的靈堂。她吩咐完下人,便回了主院休息。
七少爺哭得累了,就在他乳娘身邊睡了過去。
楊季銘到的時候,靈堂裏只有一個婆子和兩個小丫鬟守着。
“三少爺……”婆子和丫鬟都驚疑的看着他,以及随後而來的衙役們。
楊季銘說:“我來查趙姨娘的死因。”
婆子和丫鬟不好阻攔,只得分出一個人立刻去禀報大夫人。
楊季銘不是仵作,不會驗屍,他看了眼趙姨娘的遺體後,便着重詢問趙姨娘身邊的下人。
根據這些人的說法,趙姨娘深居簡出,亦不曾與人結怨。近幾日,趙姨娘的飲食一如往常,也不曾見過外人。
楊季銘冷冷的注視着她們,微微沉吟,問道:“趙姨娘平日待你們如何?”
丫鬟瑟瑟不敢言,婆子回道:“趙姨娘待人寬和。”
楊季銘冷笑,他對趙姨娘沒什麽記憶,但書裏的趙姨娘,他最近卻是有記起來的。
在書裏,趙姨娘是個表裏不一之人,在外人面前溫順賢良,對待身邊的下人卻是動辄打罵。
她為了替兒子争奪爵位,妄圖毒害楊伯名父子,被女主識破,最後被楊正義送到了莊子上。
楊季銘呵的一聲冷笑,指着小丫鬟說道:“你來回話。”
小丫鬟瑟瑟發抖,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實話。但在楊季銘的逼問下,最後還是說了實話。
趙姨娘的性情陰晴不定,對自己身邊的小丫鬟動辄打罵,也并非深居簡出。
小丫鬟說:“今早姨娘一個人悄悄出去過,大概半個時辰後才回來。”
楊季銘微微的點點頭。
這個時候,大夫人匆匆趕了過來,面色冷然。
楊季銘似笑非笑的說道:“大夫人,本官現在是以刑部官員的身份,要查貴府趙姨娘的死因。”
大夫人愣了愣,臉色鐵青,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們不曾報官。”
楊季銘說道:“趙姨娘的死狀與成國公相似,本官懷疑他們的死因有所聯系。”
大夫人咬牙切齒的說:“只是死因相似,那又如何?”
楊季銘不疾不徐的說道:“成國公的案子,皇上十分重視,命刑部與大理寺聯合探查。如今本官查到趙姨娘的死與成國公案恐有關聯,自當細查。武穆侯夫人若有異議,大可向刑部尚書許大人,甚至向皇上提出。”
大夫人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楊季銘讓兩名衙役看着趙姨娘的棺木,等着仵作過來。
楊正義聽到消息,也趕了過來。
他皺着眉頭,不悅道:“季銘,你這是在做什麽?”
楊季銘不慌不忙的說:“趙姨娘死因可疑,只有查出真相,才能告慰趙姨娘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