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掉馬(中) 她直直地看着他,魂已在天……
她直直地看着他,魂已在天外,只聽見自己的聲音:“為何……要殺我……”
這聲音輕細,夾着一絲迷茫與不解。
入蕭長頌的耳,他的眸底更是暗沉。
她怎會不知他為何這般。
從五日前的早朝起,一切都透着詭異的走向。
本以為那日是楚安睦未休息好,朝上才會那般行事做派,可後來他去春華宮面見,見到的人全然是另一個人,不論是言行舉止,還是偏好喜愛,都與往常無一點相像,看他的眼神更是只有恐懼與陌生。
不同的兩個人,就算演得再好,那也不可能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楚安睦更是有太多的小習慣,而那日之後便從未出現過,而現在在他面前的人,露出的破綻多得讓他都不知去抓住哪一條分析。
她的走路方式就是一個女人的姿态,習慣性小步,而非男子的跨步,習慣性低頭垂眸,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喝茶翻書時多只用拇指食指,動作輕而細,還有喜愛珠寶首飾等。別說與楚安睦大相徑庭,就連與普通男子都不同。
外加她的字跡,批下的一些折子他有看過,雖是極力模仿楚安睦的字跡,但太過刻意以至于僵硬,細節之處也未處理得當。
這些都足以讓他直接抓人審問,可遲遲沒有行動。
五日前,他下令将所有春華宮的人子時帶到內侍省,一一審問個幹淨,特別是貼身伺候的幾人,全都沒有逃過,但審問出來的都是陛下就是從龍床上躺下,之後便醒來了,醒來後行為舉止異常,其餘的未曾有變。
是的,除了行為舉止異常,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其餘的确實未曾有變。
可他不信邪。
刺客。
還是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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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他們二人互通。
他的眸底翻湧,緊扣弓弦的手又加大力氣,雕翎箭頭直指江洛兒的眼睛:“今日我給過你三次機會。”
江洛兒張了張嘴巴,不知怎麽回他。
他今日确實給了她三次機會,在千層臺階上,他停了三次,一次試探,二次直問,三次等待,如今到現在,他不會再給她機會了。
江洛兒還想再掙紮:“……并非你想的那樣,你也不能殺我,你且再等幾日,幾日就好。”幾日之後,指不定她與楚安睦就換回來了,她不能死,死了,楚安睦不就死了。
可蕭長頌顯然不在乎她說什麽,他的眼中無情無緒,就如那支冰冷的箭頭一般。
而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時。
蕭長頌已略擡弓,拉滿弓弦。
千鈞一發的瞬間,一道劃破空氣的聲音——那支雕翎箭離弦而出!直沖她!
江洛兒全身僵硬,心跳就停在了那一刻 ,她緊閉着眼睛,崩潰地大聲喊道:“我是江城的二女兒江洛兒我不是什麽皇帝我并沒有做什麽壞事我只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變成陛下了!”
“噔”的一聲。
箭頭狠狠嵌入江洛兒身後的紅柱,紅漆破開,那一處的木頭已全然炸裂。
江洛兒癱軟在地。
蕭長頌扔下弓箭,慢慢走到江洛兒的面前,身子的陰影将她籠罩住了。
他彎腰道:“如此荒缪的事?未騙我?”
江洛兒就在這片陰影中擡眼看他,那雙眸底有着全然看不透的情緒。
她腦海裏還是方才的那一畫面,一時間緩不過勁來,紅着眼眶道:“我沒有騙你,我再也不撒謊了,我受夠了。而且,你實在不信,你把人接到宮裏來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他直起身子。
過了許久,他走到雲古塔的門口,道:“走吧,先回春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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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
“老爺今日怎的回來的這麽晚?”陸氏接過江城的官服,遞到一旁的婆子手上,“前幾日老爺不是還說很清閑嗎?”
江城嘆了口氣:“前幾日确實清閑,戶部不少折子遞上去,陛下都未批複,陛下未批複我們也不敢随意主張啊,只好堆放着。然而今日折子全都處理好了,這一下子幾日的事情壓下來,不忙都不行啊。”
陸氏笑道:“這倒也是,那老爺先喝口茶,我讓下人傳晚膳。”
江城嗯了聲,繼而問道:“這兩日,洛兒怎麽樣了?還是那樣嗎?”
一提到江洛兒,陸氏的眉頭明顯皺起了:“還能怎麽樣,根本沒好起來!整日裏胡言亂語,不敬長姐不尊長輩,還打罵下人的厲害,這些倒也罷了,昨日同老爺說了,她與一外男還以手帕相交,那外男昨日都闖進我們府中了!”
想起這回事陸氏就氣不打一處來,人也沒抓着,自家護院還全都受傷了,鬧得雞飛狗跳的。
“洛兒她并非是這樣的人,這與外男一事你得多查查清楚,這事兒就這麽安在我們女兒身上,她怎麽想?”江城道,“洛兒以前多文靜秀氣的姑娘,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肯定是有緣由的,我這兩日思來想去,到底是我們對她的關心不夠……把她從江南接回京,當初還挺會笑的,眼下就什麽話都不說——”
“老爺!小心這些話被寶珠聽見,”陸氏道,“我也并非不講理之人,老爺說的我也都明白,洛兒确實是我的女兒,可是到底不是從小養在我身邊,有時我也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把寶珠從小帶到大,甚至都是我自己喂的奶,沒讓奶娘碰一下,生病了難受了都是依偎在我的懷裏,就這麽帶大的……兩年前,要去接江洛兒的前一晚,她一個人在屋子裏哭得全身顫抖,老爺你是不知道我的那顆心啊,真的……”
說到這裏,陸氏不忍紅了眼眶。
江城道:“我明白,我也是看着寶珠長大的,可洛兒,唉,說來之前那門永安侯府的親事應是她的,現在給了寶珠,我都不知洛兒會怎麽想。”
“老爺,怎麽能這麽說呢,寶珠好歹是大家閨秀,那永安侯府的人緊着誇她呢,雖說是洛兒的親事,但寶珠更适合,這親事也定下來了,老爺也莫要再說了。洛兒的婚事我會上心的,比不上永安侯府,但也會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只是——”
“只是什麽?”
陸氏皺眉道:“只是近幾日洛兒這病一直好不了,說話又是胡說,昨日發生了那樣的事,還把寶珠吓得半死,今日我與寶珠說了會兒話,想着要不把洛兒送到京郊的宅子住着,等好些了再接回來,畢竟現在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老爺說呢?”
“送去宅子?就她一個人嗎?”
“自然派幾個丫鬟跟着,現在如果留在府中,到時候說出什麽話,老爺你的仕途恐怕也要受影響啊。”
陸氏的這句話方說完,忽然有個下人慌慌張張地闖進屋子:“老爺!夫人!”
“怎麽了這是?急成這樣!”
那下人跑得急,臉色一片慘白,指向外頭道:“外面……外面都是羽林軍!宮裏來人了!老爺夫人快出去瞧瞧吧!”
江城與陸氏慌張地互相看了看,連忙往外走去。
還未到影壁,就看見站成兩排的羽林軍,羽林軍中間立着一公公,背對着江城與陸氏,盡管背對着,江城還是認出來了。
這不就是——不就是——陛下的貼身公公呂公公嗎!
怎麽這等人物都來了?!
江城的心止不住地狂跳,上前幾步,心驚膽戰拱手道:“呂公公,這麽晚了來府中有何貴幹?”
呂言慢慢轉身,從袖中掏出聖旨後道:“江家衆人聽旨。”
在場所有人馬上跪地。
“即刻,召江城之女江洛兒,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