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賊喊捉賊 蕭長頌解了身上的披風,遞給……
蕭長頌解了身上的披風, 遞給呂言,見江洛兒一臉焦急,整張臉都擰巴在了一塊兒, 笑道:“就算是天要塌下來了, 也無需急成這般。更何況只是個彈劾折子。”
“三哥,”江洛兒一愣, “你都知道了?”
江洛兒知道蕭長頌前晚去巡視城郊軍營, 這兩日的朝會皆未參加,而鄭炳的彈劾就是在昨日,那時蕭長頌還不在,她本以為蕭長頌不知道,沒想到他竟知道了。
蕭長頌沒回江洛兒這句話, 而是讓她先坐下來, 再對呂言道:“先上杯熱茶,讓你主子定定神。”
呂言笑了, 哎了聲後退了下去。
待呂言退下後, 蕭長頌撩袍坐在江洛兒身旁。
江洛兒往他的方向傾了傾身:“三哥,這事——”
“這事不急,要急的也不是你, ”蕭長頌道, “這事是鄭炳挑起的,鬧得是禮部的事, 何昌碩那邊都沒點什麽動靜,你倒急得團團轉了。”
江洛兒聽罷,嘟囔道:“折子都遞到我這兒來了,我這不是怕把事辦砸了嗎?”
江洛兒的話雖輕,但蕭長頌還是聽見了, 淡淡回道:“他鄭炳事情做到這地步了,哪需要你來辦這事,又哪需要你的态度。”
江洛兒不懂他的話,疑惑道:“三哥……這不是何昌碩犯錯了嗎,怎的扯到彈劾人身上去了?”
她頓了頓又道:“自然,事情還未有定論。”
蕭長頌聽這話,溫和的眸光染上了一層笑意,道:“如今也知曉說話要給自己留點餘地了?”
江洛兒害羞地摸了摸鼻子道:“畢竟都未調查過……三哥,那你方才的話是何意?”
什麽叫,哪需要她來辦這事,又哪需要她的态度?
若不需要她的态度,那又何必彈劾,鬧得如此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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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頌擺弄了下袖子,輕笑道:“來,我問問你,鄭炳是何時彈劾的何昌碩,又是何時遞上的折子?”
“昨日朝會彈劾,那折子也是彈劾時一并遞上來了的,”江洛兒認真回道,“昨日他出列說時,引起了不少騷動呢,那何昌碩臉色極是難看,但卻未開口說一句。”
“昨日早朝發生的事,不到午時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連你都知事情尚未調查,那就無定論,平日那些個精明至極的大臣怎的偏生就開始站隊對何昌碩愛答不理了?”蕭長頌問。
江洛兒的眼睛微微睜大,身子下意識又往蕭長頌的方向傾了些:“三哥的意思是……這件事是有人蓄意謀劃,方一彈劾就故意放消息而出,或是在此之前,就與那些個大臣打過招呼,才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蕭長頌眉梢一挑:“為何這麽說?”
“因為三哥未問那句話之前,我還未意識到這一點,三哥問了,我才想到,這早朝才方發生的事,宮內不關心此事的人指不定都還不知曉的呢,怎麽宮外就人人皆知了,我聽呂言說啊,昨日下午那些學子就在何府門口痛罵,這才多久,就發生了這麽多事,哪是一日之間能辦成的。”江洛兒認真分析道。
蕭長頌屈指輕碰江洛兒的額頭:“還算聰明。”
他不過随手一碰,但江洛兒明顯一愣,繼而捂了捂被蕭長頌碰過的額頭,只覺得那片炙熱無比。
蕭長頌道:“先是大肆彈劾,再結黨營私,四處散播謠言,引得動蕩不安,只将矛頭指向一處。朝上步步緊逼,朝下鋪謀設計,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就算你想要保住何昌碩,也是無力回天。”
江洛兒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徹底明白了蕭長頌的意思:“他鄭炳這是在逼迫我?可如今什麽事都沒調查出來,他這折子上寫的罪名,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三哥,何昌碩是真的犯了這折子上的幾條大罪?”
她下意識覺着蕭長頌定是知道的,而他說什麽,她都是無條件信任他。
蕭長頌伸手取了江洛兒手中的那參本,慢慢道:“犯自然是未犯的。禮部內部争鬥不是一日兩日了,兩年前老尚書致仕,當時鄭炳與何昌碩一為左侍郎,一為右侍郎,為尚書一位也是争得頭破血流,鄭炳手段通天啊,借那次攀上了崔家,依附着崔家穩穩當當坐上那位置,一直到今日,這二人一直不甚和睦。”
“我本想着,應還能過幾年,這二人才會徹底鬧掰,不過眼下正巧碰上了春闱,這鄭炳是參也得參,不參也得參這本奏疏。”
“為何啊?”江洛兒問。
蕭長頌擡眼,目光平淡:“因為此次春闱出事了。”
江洛兒疑惑萬分,這春闱前兩日不是才考完嗎,她聽底下人彙報是一點問題都未出,而且科舉乃國之重事之一,若是春闱出事 ,可不是一般的小事,那是要轟動朝野了。
蕭長頌說完那句話,便讓陳弘進屋,讓他拿了一木盒來,那木盒打開是不少的紙張,紙張上有不同的字樣,且都是收集上來的證據。
蕭長頌将木盒推向江洛兒:“看看。”
江洛兒将紙張一一拿出,再一一翻開,越看,臉色越不好,心底的火氣與憤怒越是翻湧,她氣得手指顫抖,捏住紙張的一處被她揉捏得發皺:“怎的能做出這等事來?!”
紙張上寫的,差不多能還原事情的真相。
這次犯了罪的不是何昌碩,也不是其他人,而是鄭炳。
此次春闱試題洩露,未開考之前,便有一些極權貴之子得手,其中之一便是崔家三爺的嫡子,也就是崔正甫的侄子。這導致考題洩露的背後指使之一是鄭炳,同在禮部,何昌碩無意之間發現端倪,此事又怎能讓其餘人知曉,還是自個兒曾經的競争對手,于是鄭炳先下手為強,除去何昌碩再說。
“何昌碩雖發現了,但也尋不到證據證明此事鄭炳就是幕後主使,讓鄭炳先一步謀劃,到了現在這般。”
江洛兒已經氣得臉都漲紅了。
且不談過往,單論此次的春闱洩題,為堵人口實,就害死了不少人,而春闱洩題,那些游手好閑、整日裏只知吃喝玩樂的貴公子就這樣把那些寒窗苦讀數年、舉全家之力供出來的學子給擠下名單。
辛苦數年,全部付諸東水,還單純地認為是自己不夠好,讀書讀得不夠多,落寞地回家繼續奮戰,又得受多少白眼,又得有多少辛酸與苦楚。
他們這些學子,偏生又算得上好的,為此次丢掉性命的人還在冰冷的地下摸索哭泣。
這是從小來說,而從大來說,若是長久以往,科舉還有何存在的必要,選出的不過都是權貴子弟,還是最差勁的那群,到了官位上定也無什麽績效,屍位素餐,仗勢欺人,宛若蛀蟲一般蠶食着這個朝廷。
鄭炳自個兒犯下的罪,竟是要賊喊捉賊。
江洛兒一想到這點,手拍在桌上:“……他,他,未免太過無恥!他鄭炳當真是一點良心都沒了,做到這般地步,還要動用手段逼迫我罷何昌碩的官。”
她眉頭微皺,輕聲問蕭長頌:“三哥,如今朝上大臣不少與他站隊,外邊又是有着不少風言風語,你之前說我想保住何昌碩,基本是無力回天了……當真是無力回天了嗎?”
她愁容滿面,搭在桌案上的手因氣憤而握拳,指尖泛白。
蕭長頌剛要開口說什麽,這時,陳義突然進殿,俯身在蕭長頌耳邊說了幾句話,蕭長頌聽罷,“哦?”了聲:“看來,來的早,真不如來的巧。”
江洛兒不知陳義與蕭長頌說了什麽,更不知蕭長頌這句話的意思,疑惑地看着蕭長頌。
蕭長頌對江洛兒道:“今兒晚上帶你去看場好戲。”
江洛兒一愣:“……可何昌碩。”
“這場戲不看,何昌碩就真的保不下來了。”蕭長頌道。
江洛兒一聽,一會兒便笑顏展露:“我都聽三哥的。”
她信蕭長頌,信他的神通廣大與無所不能,他能說保,那何昌碩一定能保下來,至少此事絕對不會如鄭炳所願。
二人将事談好,蕭長頌府中還有事,便要先回府。
出了春華宮,只見外頭下着不小的雨,順着宮殿飛檐而下,形成一道雨簾在春華宮主殿前。
呂言這會兒從後而來,手中拿着兩把傘:“蕭大人!且慢且慢,陛下讓我送傘來。”
蕭長頌視線落在那兩把傘上,讓陳弘接了,繼而道:“臣多謝陛下。”
陳弘撐開傘,蕭長頌走出春華宮。
“大人,容屬下鬥膽問一句,”陳義跟在後頭,回想方才聽的談話,百思不得其解,“此次當真要保下何昌碩?之前大人的打算不是要棄了他,怎的要與陛下說要保下了?”
這次彈劾,按大人的打算,眼下還未到出手的時候,等到何昌碩徹底成了棄子,那才是出手的最佳時期,他在大人身邊耳濡目染數年,也知道這個道理,但現在大人卻是要将計劃全盤打亂了。
雨打在傘面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太大太密,陳義似乎聽見了大人的話音,但很快便被雨聲遮蓋了。
漫天的雨。
陳義沒再開口問。
不過,蕭長頌确實說了,那是聲淡淡的嘆氣:“若是不保,她怕是要哭上好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