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以的話,麻煩你幫我攔一攔

自從顧慨棠正式拒絕了楚薇之後,家裏人就開始明着暗着給顧慨棠做心理輔導,同樣的話車轱辘似得說上一百遍。跟顧慨棠說,他會聽,但聽了也沒用。顧家長子是個意志力堅定、很有主見的人,這樣的人往往有态度強硬的缺點。認定了的事情,光靠嘴皮子,是絕對不可能讓他回心轉意的。

大概是情感轉移,顧媽媽對小野疼愛有加,她給小野買了很多衣服、玩具,幾乎是有時間就和顧慨梅來明珠小區看他。

有一天顧慨梅和顧媽媽拿着一張宣傳海報來到這邊,還沒進門,妹妹就興沖沖地說:“城裏新開了一家大型的游樂園,大哥,楚薇說想約你去,你去不去?”

顧慨棠正在洗漱間刷牙,聽了這話也沒說什麽,淡定的繼續漱口。

顧慨梅跑到他那邊,再次詢問:“好不好?楚薇說是上次月餅的謝禮。”

顧慨棠轉過頭看自己的妹妹,頓了頓,道:“月餅是你送的。”

“話是這麽說,”顧慨梅道,“可是人家約的是你。”

小野靠近這個平時對他很友好的姐姐,問:“什麽是游樂園?”

小野至今沒去過游樂園,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樣子。

顧慨梅說:“是很好玩的地方。”

窦争就跟在小野身後,一把将兒子抱到懷裏,看了看顧慨梅,半笑不笑地說:“這麽好玩,帶着小野一起去吧。小野,你想不想去?”

顧慨梅愣了愣。這種約會,帶這個小孩,好像單純是用來拖累的。有些項目小野根本沒辦法參加。

小野小心翼翼地看了顧慨棠一眼,嘴巴湊到窦争耳邊,小聲說:“想去。”

窦争‘嗯’了一聲,大聲說:“想去就一起去吧。”

顧慨梅急忙說:“可是人家只約了我大哥啊。”

窦争道:“沒關系,到那邊我們自己買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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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顧慨棠洗幹淨臉,對擋着他路的幾人說:

“……你們不要堵在門口。”

“哥……”

“好了,”顧慨棠嘆了口氣,說,“我會問問楚薇的。”

為了多給哥哥和楚薇制造點私人空間,顧慨梅和顧媽媽最後決定,也一起加入旅行隊伍。周末清晨,顧慨棠、顧慨梅、顧媽媽,加上窦争、小野還有楚薇六個人,七點鐘就坐到車上。離家裏最近的游樂園要一個小時的路程,八點鐘恰好是開館的時間。

顧慨梅搶着要開車,并且打開門,讓顧慨棠坐在楚薇身邊。

楚薇坐在靠窗的最右邊。顧慨棠對妹妹這種毫不掩飾的撮合行為感到無語,為了不讓楚薇尴尬,顧慨棠只好選擇了中間的位置。

窦争還要照顧小野洗漱,出門晚了一會兒。他看見顧慨棠坐在楚薇身邊,皺了皺眉,自己抱着小野,也坐在顧慨棠旁邊,同時對顧媽媽說:“後面擠,您坐前面吧。”

能坐三個成人的後駕駛艙被擠得滿滿當當,小野老實的呆在父親腿上,這麽早被叫醒,竟然沒哭。

楚薇精神不太好,眼角下垂,怏怏不樂。她時不時偷看顧慨棠一眼,然後再迅速挪開。

顧慨棠看見了,卻裝作沒看見。為了緩解尴尬,一路上他不停地喝咖啡,試圖遮掩。

窦争抱着小野,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一副興奮過度的樣子,對他說:“小野,你想不想騎馬?”

小野點點頭,因為起得太早所以還在打瞌睡,眼睛都有點睜不開。

“那我們去坐旋轉木馬。”

小野強打精神,說:“好。”

顧慨棠摸摸小野的臉,打斷了窦争無休止的逗弄,說:“讓他睡一會兒吧。”

窦争安靜了,他瞥了楚薇一眼,自嘲的笑笑,果然不再多說。

車子裏又安靜下來,小野很快躺在顧慨棠的膝蓋上睡着了。楚薇撐着下巴往外看,可窦争知道楚薇的眼睛一直在顧慨棠身上。

窦争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有些痛恨楚薇的眼神,有些怨恨極力撮合他們倆人的顧家母女。

讨厭明知楚薇懷着什麽心情卻仍舊赴約沒有堅定拒絕的顧慨棠,更厭惡着沒有任何立場對上述所有人有對應情緒的自己。

到了游樂園,顧慨梅從車上走下來,對衆人說:“游樂園剛開沒多久,游樂項目挺全。尤其是鬼屋,聽說非常有趣,還會用網把人吊起來,然後送到魔鬼的嘴裏……”

窦争轉過頭看着小野,問:“小野,怕不怕?”

小野點點頭,顧慨梅連忙安慰道:“小野,沒關系,姐姐帶你去玩別的。”

因為窦争讓小野喊顧媽媽‘奶奶’,小野就這麽喊了。然而顧慨梅堅持讓小野喊自己‘姐姐’,所以顧家的輩分完全是混亂的。

顧慨梅對自己莫名矮了一輩的狀況表示無所謂,喊什麽都一樣。

八點多鐘,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小野戴着一頂白色的遮陽帽,由窦争抱着走進游樂場。

今天是雙休日,游樂場人比較多,到處可見手挽着手的情侶。顧慨梅慢慢走到顧慨棠身邊,小聲說:“你怎麽不幫楚薇提包?”

顧慨棠輕輕嘆了口氣,擡起手用力壓了壓妹妹的頭,一字一頓道:“——你不要多管閑事。”

中午,一行人在餐廳吃了飯,顧慨梅對鬼屋念念不忘:“外面太陽好曬。我們一會兒去鬼屋吧,聽說裏面非常涼快……”

顧媽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問:

“你從來的時候就一直說要去,為什麽?”

顧慨梅在顧媽媽耳邊嘀嘀咕咕了一會兒,顧媽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也好,也好。慨棠,你就去涼快涼快吧。”

顧慨棠正用叉子挑起一根面條,聽了這話,又把叉子放到餐盤上。他覺得單憑言語很難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于是顧慨棠垂下眼簾,默不作聲。

午飯後,顧媽媽和小野留在餐廳。顧慨梅本想只讓楚薇和顧慨棠兩人去鬼屋,因為她知道顧慨棠不怕鬼怪,而嬌弱的女生總能激起男人英勇的男子漢一面,說不定楚薇和顧慨棠之間就能發生點什麽呢。

誰知窦争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跟着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說:“鬼屋嗎?我也想去,一起去吧。”

任憑顧慨梅怎麽和他擠眉弄眼,窦争裝作沒看見。

無奈之下,顧慨梅只好也跟着一起去,心想到了裏面再把舅舅拉開,給顧慨棠和楚薇點私人相處的時間。

這裏的鬼屋起了個讓人一聽就毛骨悚然的名字,叫做‘驚聲屍堂’,裏面是一條長幾百米的單向走廊,走廊光線昏暗,有不少吓人的道具。因為道具逼真,還花了大價錢引進各種裝備,格外受年輕人的喜愛。

拿着喇叭、帶着骷髅面具的工作人員對游客說:“高血壓、心髒病患者禁止入內,二十歲以下游客禁止入內……”

窦争趁走到拐角時,來在顧慨棠身邊,壓低聲音,若無其事地說:“你媽和你妹是要幹什麽?撮合你們嗎?”

顧慨棠沒說話。

窦争繼續道:

“我還以為就那個老太太是媒婆。沒想到你們全家人都同意你倆的戀情。你猶豫什麽?”

窦争越說越胸悶,不知是怒是怨,他很想大聲喊幾句,痛斥別人,但窦争忍了下去,他只覺得全身上下連心肝脾肺都在震,氣成那個樣子。

顧慨棠沒特意看他,他‘噓’了一聲示意窦争小點聲,然後用最小的聲音對窦争說:“……我不願意的。”

窦争一愣,有些不明白的看着顧慨棠。

顧慨棠凝視遠方,對窦争說:

“可以的話,麻煩你幫我攔一攔。”

第12章 他以為窦争是恐高,所以才躺在自己的肩膀上。喘得那麽厲害,大概是非常害怕吧。

‘驚聲屍堂’陰森恐怖,光線昏暗。四人手拿入場票,沿着陳舊的臺階,一層一層向上走。

顧慨梅催促楚薇,示意她上前拉住顧慨棠的手臂。然而一路上窦争不緊不慢跟在顧慨棠身邊,也不靠近,但也不離開。最多容納兩個人的小路被堵得根本容不進楚薇來。

楚薇也是個薄臉皮的,她無聲跟在顧慨棠身後,剛一進鬼屋,就被吓得面色慘白。四周傳來若隐若現的呻吟、哭喊聲,腳下的觸覺慢慢變得柔軟,好像踩在動物的內髒上。越向前走,燈光越是昏暗,牆壁上挂着沾着血的人體器官,整體氛圍變得越來越詭異。

再向前走五六米,突然走到一處分叉口,一個方形的洞口,上面有不少蜘蛛網;一個圓形的洞口,四周平滑幹淨。

顧慨梅問:

“走哪邊?”

楚薇堅定地說:“走圓的那邊。”

四人沒有異議的朝圓形洞口走去,但走着走着就發現不對了,站在隊伍最前方的顧慨棠覺得臉上沾着不少黏膩的細絲,像是棉花糖纏在臉上的感覺,也像是蜘蛛絲。

“嗚嗚……!”

“嗚嗚嗚嗚……”

女性低沉的哀嚎聲越來越大了,到最後簡直是近在耳邊。洞口裏,有細微的風吹過,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耳邊跟人講話。

顧慨棠停下腳步。

他看見前方有一張長約兩米的黑色棺材,從天花板上還有冥幣向下飄落。

顧慨棠好奇地向前走了幾步,就看見那棺材裏躺着一副骨架,破舊的衣服下露出森森白骨。

因為有人靠近,那副骨架突然坐起身來,棺材裏應景的閃起綠色的光芒,楚薇吓得大吼出來,顧慨梅心想這真不是一個好的約會地點,把楚薇吓成這樣,已經不能展現任何女性柔弱的美感了。

顧慨棠也吓了一跳,是被楚薇的喊聲吓到。他站在原地看了幾秒。窦争看到那棺材裏詐屍一樣的骨架,有些好奇的走過來。顧慨棠剛想說‘走吧’,然而這時,顧慨棠突然腳下一空,同時身上壓上了沉甸甸的重量,耳畔劃過風聲,他的身體被什麽東西困住,顧慨棠被迫蜷在一起,一陣風聲過後,他就被吊到了半空。

“……”顧慨棠頭暈目眩,還沒反應過來。他用力喘口氣後迅速觀察周圍的情況,然後發現顧慨棠現在是被一張網掉在了半空中,窦争騎在自己的腰上,兩人緊緊纏在一起。

窦争哼了一聲,用力掙了一下,罵道:“這怎麽回事?”

楚薇朝上看,雙手捂着臉,崩潰地大喊出來。

顧慨棠想起顧慨梅說‘驚聲屍堂’可能會把人吊起來送到魔鬼嘴裏。他下意識朝前一看,果然聽到了怪物張口的聲音,同時一股腥臭的味道凝成固态噴了過來。

顧慨棠一驚,掙紮着向下看,喊:

“顧慨梅!送到嘴裏怎麽辦?”

顧慨梅吓得屁滾尿流,扯着楚薇的手哆哆嗦嗦,像是被燒了屁股的猴子一樣蹦着往外跑。

顧慨棠大怒,心想你這個沒義氣的。他和窦争在狹小的漁網中沒有半點挪動空間,窦争整個人都趴在他身上,急促的呼吸中,旁邊女人的哭喊聲漸漸弱了下來,有人問:“是選兩人一起死,還是一生一死?”

顧慨棠:“……”

朝他們逼近的‘魔鬼’,是栩栩如生的地獄三頭犬。顧慨棠感嘆道:只是一個游戲而已,要不要這麽逼真?……

遇到這種情況,顧慨棠的反應是什麽?

顧慨棠沒什麽反應。主要是他心裏清楚這只是個游戲,沒太當真,所以很冷靜。兜住他們倆的網又往前挪了一點,顧慨棠和窦争都沒有說話。

顧慨棠此刻的姿勢像是個小寫的‘u’,腰部凹陷,膝蓋彎曲,大腿頂着窦争的後背。而窦争分開腿跨坐在顧慨棠的腰部凹陷處,胸膛緊緊貼在顧慨棠的臉上。由于網內空間狹小,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不能再近。

顧慨棠個子高,這樣蜷縮非常難受,他的脖子都開始酸痛了,心想趕緊出去吧。

網兜緩緩朝道具的血盆大口挪動,本應該讓人覺得恐怖,只是顧慨棠和窦争都不害怕,現場就顯得有些冷清。

就在這時,吊着網兜的鐵鏈突然發出‘铿’的一聲,緩緩前進的進程頓時停了,網兜裹着兩個高大的男人,開始朝某個方向旋轉。

顧慨棠‘嗯?’了一聲,窦争壓低聲音問:

“怎麽回事?”

顧慨棠也不知道,他掙紮着向下看看,道:

“可能還有什麽……你抓緊我。”

窦争頓了頓,雙手環住顧慨棠的脖子。

顧慨棠說出‘抓緊我’之後就後悔了,他只是習慣照顧別人,才這樣說說。可兩人本來離得就很近,現在更是沒有一點距離。顧慨棠被壓得呼吸困難,他拍拍窦争的後背,剛想說什麽,就聽有一個男人拿着喇叭朝他們喊:“上面有幾個人?”

顧慨棠扭着頭回答道:“兩個。現在是什麽情況?”

“設備出了點小毛病,”用喇叭喊話的人說道,“那網是給情侶用的,你們兩個男人體重過重,擡不上去。不要擔心,我們馬上找梯子……”

顧慨棠嘆了口氣。因為空間狹小,顧慨棠有些喘不過氣,他想讓窦争稍微挪一挪,就在這時,窦争突然低下頭,在他耳邊說:“你不要聞我。”

顧慨棠沒聽清,聽成了‘不要吻我’,正覺得奇怪,窦争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口吸氣,鼻子在顧慨棠的頭發、脖頸處徘徊。

顧慨棠被碰到的地方一癢,随後,也聞到了窦争身上的味道。充滿男性特征的汗水的味道,并不難聞,因為被陽光曬過,好像蓋着一層棉被。

冬天蓋棉被是很舒适,夏天就讓人難以忍受了,這裏開着空調,稍微好點,可顧慨棠仍舊覺得非常燥熱,他努力保持冷靜,猶豫了一下,還是用手推了推窦争的胸口,道:“稍等一下,馬上就能下去了。”

他以為窦争是恐高,所以才躺在自己的肩膀上。喘得那麽厲害,大概是非常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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