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要比‘愛意’的話,窦争相信沒有人能比得過自己
顧慨棠就這樣敞着門,沒讓道,兩人在門口處對峙。顧慨棠慢慢開口道:“舅舅,你是去上班,還是去打架了?”
窦争一低頭,回答道:“沒有……不是,我沒打架。”
顧慨棠松開門把,用兩根手指拎起窦争的手腕,像是碰髒東西一樣,對他說:“你看看你的手,這是沒打架的樣子嗎?”
窦争強忍着心裏強烈的想把手藏起來的欲望,說:“讓開點,我去做飯。”
“等等,”顧慨棠輕輕擋了窦争一下,他說,“我有話要和你說。舅舅,我不希望你把你的種種惡習,帶到這個家裏。”
窦争瞪大眼睛,愣了一下。
顧慨棠繼續道,“你應該給你的兒子提供一個相對好一些的生活環境。作為家長,你要安分守己,以身作則。”
顧慨棠說了這些話,就做好了窦争會生氣的準備。作為晚輩,這樣和舅舅說話,此時就算窦争揮拳相向顧慨棠也不會覺得吃驚。
讓他驚訝的是,窦争只是輕輕點頭表示同意,臉上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模樣,他說:“……好吧,先讓我進去。”
顧慨棠沉默着,讓了一條路。
窦争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在門口蹭了蹭腳,關上門後,對顧慨棠客客氣氣地說:“海棠,我先洗個澡。你出去買些菜吧。”
顧慨棠回答道:“冰箱裏還有,我媽帶過來的。”
“那就好。”窦争心情愉快,“你等一等。”
顧慨棠抓住窦争的手腕,猶豫了一下,說:
“……傷口還是不要沾水,小心感染。”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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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你生氣了嗎?”
窦争仰着頭看顧慨棠的眼,突然笑了:“我知道,你關心我,關心小野。我不會生氣。”
顧慨棠是擔心他們父子倆,還是在避免他們給自己惹麻煩?
在當時,這個問題答案還是模糊的,顧慨棠看着窦争,低下頭,沒說話。
窦争真的沒有生氣。他年齡還小的時候,犯了一些錯誤,養父母是不會說他的。而他名義上的姐姐,也就是顧媽媽,盡管年齡已經很大了,只要有些小錯,養父母都會指出來。
窦争就覺得,還是因為自己不是親生的吧。不管他做的事情有多麽出格,都沒有人為他畫條線,告訴他這樣的人生才是正常的。
所以他不反感顧慨棠的指責,窦争甚至覺得這是家裏人才有的待遇。
是的,他不怕被人訓斥。他只怕被人忽視。
窦争覺得生活越來越順利。一轉眼,他在明珠小區住了将近半個月,昨晚他還和顧慨棠帶着小野出門逛超市。推着車并肩往前走,車裏坐着小野,窦争有一種強烈的‘家’的感覺。
偶爾想到楚薇,窦争也覺得心情暢快。這個女人不顧一切的告白,結果卻是慘敗。
窦争在車廠,眯着眼睛曬太陽,瘸子一瘸一拐的坐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煙,遞給窦争。
窦争本來不打算接,但想到了什麽,就伸出手,把煙塞到褲兜裏。
瘸子很明顯的松了口氣,他也拿着一根,抿在嘴裏,也沒有點燃。
窦争:“……喂。”
他的聲音很小,瘸子連忙靠近了一些,問:“怎麽了,哥?”
他年齡比窦争要大,這樣喊純粹是出于尊敬。
窦争側着頭看瘸子長時間沒有着力、肌肉萎縮的右腿,問:“你這腿是怎麽回事?”
瘸子微微笑着說:“讓人給打的。”
“你真是同性戀?”
“……”
這話問得毫不客氣,簡直是揭人傷疤。幸而瘸子本人不當回事,他點點頭:“對。”
窦争直起身子,問:“你喜歡男人?”
瘸子又點點頭。
窦争沉默了,他從褲兜裏拿出那根煙,示意瘸子點上。
窦争深吸一口,又将煙全部吐出來,他問道:“那男的也喜歡你嗎?”
瘸子摸了摸自己的腿,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你看我現在這條腿,是不是覺得我非常不幸?”
窦争沒說話,但從眼神上看并沒有否定的意思。
“你錯了,”瘸子輕聲說,“我很幸福了。”
窦争有些驚訝的看着瘸子。他不明白瘸子是什麽意思。
瘸子解釋道:“我确實是同性戀,而且現在還落下了殘疾。……可我一點都不後悔,我知道他一定還愛着我,和我一樣。”
窦争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罵道:“你惡心不惡心?”
瘸子笑了,他說:“不好意思。我只是太想他了。”
窦争低着頭吸了口煙,猶豫着問:“那人呢?”
“他出國了。”
“你沒想過沒他打個電話?”
“……沒有電話號碼。”瘸子想了想,又說,“等他回國,他會來找我的。”
窦争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們倆都是同性戀?”
“……我也不知道。是我先告白的。”
“你?”窦争問,“你怎麽敢?”
“沒辦法,忍不住的。”瘸子補充道,“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你就懂了。”
窦争怒道:“誰說我沒有。”
窦争低着頭,琢磨了一下此時自己的心情,然後驚訝的發現瘸子說的話竟然有些道理。
有了喜歡的人,就懂了。
忍不住的。
窦争捏了捏手裏的煙,問:“……你是怎麽告白的?”
瘸子表情茫然,道:“就說我喜歡你。”
“然後呢?”
“然後他說他也是。”瘸子摸摸自己的腿,仿佛回想起當時的情況,溫柔的笑了,“……我能為他舍棄一切。他也一樣。”
窦争對他的陳年往事絲毫不感興趣,他想,瘸子這樣的人,都能成功,自己條件比他好上太多,怎麽可能不行?
窦争莫名湧上了一股豪氣,對啊,楚薇和顧慨棠在一起,自己心頭冒火。可生氣有什麽用,得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讓楚薇沒有機會再靠近顧慨棠。
窦争用手肘戳戳瘸子,說:“我也想,你教教我怎麽樣?”
瘸子被戳的向後躲,疑惑地問:“啊?”
“你怎麽成功的?”
“……”瘸子摸摸鼻梁,有些驕傲地說,“首先,你得讓對方感受到你的愛。”
“……”
瘸子停頓了一會兒,說:“我感覺我這輩子都不會像對他好一樣對別人了。愛不動了。他把我所有的心思都吸引走,你不知道——”
窦争打斷他的話:“行了,他媽的,我知道。”
要比‘愛意’的話,窦争相信沒有人能比得過自己。
他能為他……忍受別人的白眼,被人當成怪物,咬牙撫養小野,忍受無窮寂寞。
無論如何,無論怎樣,誰能像自己一樣,抛棄全部,卻又什麽都不說?窦争扔了燃到一半的煙頭,又躺在了椅子上。
他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第15章 顧慨棠還沒說完,窦争突然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擰着顧慨棠的衣領,把他往牆上一推,結結實實的咬了他下唇一口。
九月的第四個星期二,北京下了一場雨。
窦争從銀行出來,一手打着傘,一手拿着牛皮紙的信封。
窦争的卡裏只剩下這些錢,一口氣都取了出來。雖然離下個月發工資還有一段時間,不過窦争并沒有考慮之後的事情。
因為他想送顧慨棠點東西。
窦争在附近的專賣店看上了一件禮物,終于在今天下定決心,買下後,他提着禮物去接小野。
窦争平時五點鐘下班,小野的幼兒園四點半就放學,因此小野經常是全班最後一個被接走的。今天也是,窦争走到小野班門口時,小野幾乎是蹦着朝自己這邊跑,喊:“爸爸。”
窦争順勢抱住小野,小野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東西,問:“爸爸,你拿的是什麽?”
“是……”窦争靠近小野耳邊,輕聲說,“是送給叔父的禮物。”
“是鞋嗎?”小野看形狀猜測。
“對。”窦争親親小野的臉頰,“奶奶送給你那麽多雙鞋,我們也送叔父一雙,好不好?”
“好。”小野問,“今天是叔父的生日?”
“不是,”窦争想了想,道,“爸爸有話要對他說。你今天早點睡。”
小野點點頭,也沒問窦争要說什麽。
吃過晚飯,小野就讓窦争幫自己洗澡,然後乖乖走進卧室。
因為現在才七點多,時間很早,顧慨棠伏在書桌前看文獻,聽到窦争關門的聲音,他問:“怎麽這麽早就睡了,小野身體不舒服?”
窦争搖搖頭,說:“海棠,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顧慨棠一怔,他松開鼠标,摘下眼鏡,轉過頭看窦争。
窦争走進他房間,大大方方的把東西遞給顧慨棠。
顧慨棠忙說:“謝謝。”
他打開一看,發現裏面擺着一雙男士運動鞋。
顧慨棠這個年齡,一般來說不應該再穿這種樣式的運動鞋。然而他現在還是學生,到處東奔西走,穿這種鞋也沒人說什麽。顧慨棠把鞋子拎起來仔細看看,說:“我很喜歡。”
這個牌子的鞋很貴,顧慨棠一邊看一邊想該怎麽把錢還給窦争。
窦争坐在顧慨棠的床邊,說:“喜歡就好。海棠,你過來。”
說完,窦争拍了拍床邊的位置。
顧慨棠将鞋放到一邊,聽話地坐到那裏。
窦争突然有些緊張了,他深吸一口氣,道:
“……我喜歡你。”
“……?”
“……”
“……”
由于太過突然,那一瞬間,顧慨棠還以為自己耳朵有了毛病,或者是腦子出了問題,導致他聽到了幻覺,顧慨棠扭過頭,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好一會兒,顧慨棠才問:“……你說什麽?”
這種反應和瘸子說的完全不一樣,窦争聽瘸子說時覺得好像挺輕松,然而輪到自己時,窦争胸口一直緊繃繃的。他大口的呼吸,說:“我喜歡你。”
“……”顧慨棠沉默了一會兒,拍拍窦争的後背,剛要說些打岔的話,就被窦争打斷了。
窦争說:“我來北京就是為了找你的。眼看快一個月了……你也知道了,就是這樣。”
顧慨棠心想我知道什麽了?
可這種情況,還是不要問的好。
窦争松了口氣,他慢慢靠在顧慨棠的肩膀上,笑了兩聲,用一種溫順而充滿柔情的聲音問:“……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顧慨棠身體有些僵硬,他突然站起身來,将房門關上。
窦争一愣。顧慨棠站起來的瞬間,他失去了支撐點,差點倒在床上。
關上門的瞬間,顧慨棠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他的臉色實在是難看,窦争也凝重起來。
顧慨棠緩緩開口,問:
“……我是不是理解錯了?”
窦争沒說話。
房間裏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顧慨棠道:“我可以把一切都當做沒發生過。很晚了,你出去吧。”
明明是七點鐘,哪裏很晚?窦争憤怒的從床上起來,道:“為什麽當沒發生過?你也是這麽跟楚薇說的嗎?”
聽到窦争提起楚薇,顧慨棠忍不住說:
“一樣嗎?你是我舅舅!”
顧慨棠太陽穴附近的筋都突出來了,他覺得窦争簡直是無理取鬧。
窦争道:“什麽舅舅,我不是!”
顧慨棠揉揉額頭,頓了頓,說:
“你怎麽這麽突然……”
窦争:“突然嗎?我認識你的時間比那個楚薇認識的時間長多了,我要是突然,那楚薇算什麽?”
顧慨棠不敢置信:
“我不信。舅舅,你是在開玩笑吧?其實你……”
顧慨棠還沒說完,窦争突然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擰着顧慨棠的衣領,把他往牆上一推,結結實實地咬了他下唇一口。
“……!”
顧慨棠後退一步,愣了。除了震驚以外,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感覺很熟悉,那感覺讓顧慨棠怔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分辨到底是什麽,但反應過來後,他狠狠推開窦争,把窦争推得倒退兩步。
顧慨棠的嘴唇都給他咬出血了,他用手背一擦,就看見一片紅。
窦争怒道:“還覺得我是開玩笑嗎?!”
顧慨棠氣得渾身發抖:
“……你簡直是……神經病。”
窦争紅着眼睛,把門一摔,離開家門時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顧慨棠站在原地靜了一會兒,等情緒平定下來,走到衛生間,用冷水清洗臉上的傷口。
他将手撐在洗臉池邊,彎着腰,想,自己今後該怎麽和窦争相處?
能被人喜歡,确實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像是楚薇,盡管顧慨棠對她沒有感覺,卻仍然像是對待妹妹一樣,呵護她的自尊心。
可如果是窦争這樣的,就讓顧慨棠感到非常難堪。
顧慨棠捏了捏額頭,感到了一絲異樣,他扭過頭看向門口,就見小野穿着一條睡褲,朝自己這邊看。
“……”顧慨棠關上水龍頭,站直身體,沉默着。
小野開口問:
“叔父,爸爸呢?”
“……”顧慨棠頓了頓,道,“他出去了。”
“我也要去。”小野不可遏制地哭了起來,“你們是在吵架嗎?我要找爸爸……”
顧慨棠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兒,走到門口牽住小野的手,把他往房間帶,安慰道:“你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你先睡吧。”
小野哭得鼻涕都出來了,顧慨棠只好拿紙巾,坐在床上給他擦臉。
“你們為什麽吵架?”小野抽噎着說,“爸爸說有話要對你說,讓我早點睡覺。他不要我了嗎?”
顧慨棠看着站在自己兩腿中間的小野,說:
“沒有。他……一會兒就回來,你不要擔心。”
然而顧慨棠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窦争的種種表現和想法都是他無法預料的。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才會‘有話和顧慨棠說’?
顧慨棠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坐在床邊,花了一個多小時,等小野睡着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顧慨棠不知道窦争去了哪裏。他打開窗戶,聽到外面磅礴的雨聲,雖然有些擔心,可又想,窦争是個成年人,無論要做什麽,都是他的自由,但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顧慨棠喚醒電腦,開始做PPT,然而做了一個小時,他也只在電腦上敲了幾個字,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顧慨棠看着電腦發呆,思路全都被外面的雨聲吸引了。
十二點,窦争沒有回來。
顧慨棠關了電腦,關上燈,躺在床上。
第16章 被子底下,窦争什麽都沒穿。顧慨棠看看在地上的衣服,心想果然是這樣。
直到早上,窦争都沒有回家。顧慨棠面無表情的站在洗漱間刷牙。他的下唇被咬破了,是個明顯的牙印,周圍泛着青紫,經過一晚上的自我修複,已經開始結痂,最起碼碰到牙膏也不覺得很痛。
顧慨棠叫醒了小野。他不知道窦争什麽時候回來,于是打算自己送小野去學校。
他六點鐘就要出門,小野模模糊糊的不想起來,把頭貼在顧慨棠的脖子上,呼吸勻稱,困得在他懷裏又睡着了。
顧慨棠沒辦法,一邊替小野穿衣服,一邊輕聲說:“……今天我送你去上學。”
小野揉揉眼睛,問:“爸爸呢?”
“……”顧慨棠不知道怎麽回答。
小野突然就明白了,他仰着頭,張大嘴,一開始都沒有聲音,像是被噎住了一樣,過了一會兒才開始嚎啕大哭。
顧慨棠連忙說:“你不要哭,我帶你去找他,好嗎?”
小野的眼淚還懸在臉上,哽咽着,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顧慨棠去哪裏找窦争啊?他打算先去修車廠看看。可這樣的話就是去顧慨棠學校的路,和小野的幼兒園方向不同。
難道把他帶到學校去?顧慨棠無語的牽着小野的手,心想順其自然吧。
結果他一打開門,就看見窦争坐在樓道的臺階上,歪着頭靠在扶手上,好像睡着了的樣子。
小野‘啊’的一聲,松開顧慨棠的手,跑到窦争身邊,喚道:“爸爸,你怎麽在這裏睡啊?”
窦争睜開眼,看到小野後,身體頓了頓,他摸着兒子的頭,說:“——我送你去上學。”
小野點點頭,他拉住窦争的手,‘咦’的一聲,又去摸窦争的衣服,問:“爸爸,你的衣服怎麽是濕的?”
顧慨棠沉默着。他想窦争應該是忘帶鑰匙了,才被鎖在門外。如果顧慨棠有心要去找他,說不定一開門就能找到對方。
然而顧慨棠沒有。
顧慨棠像平常一樣,對窦争說:
“……你回來了,怎麽不敲門?”
窦争低着頭,他全身都被雨水浸透,冷得全身顫抖。他雙拳握緊,複而放松,窦争也用平常的語調說:“……太晚了。沒關系,那什麽,我先去送小野。”
他的聲音因為寒冷而顫栗,顧慨棠一怔,就看窦争用力抹了抹臉,牽起小野的手就要往外走。
顧慨棠上前一擋。他不知道窦争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可看他臉色蒼白至此,顧慨棠說:“……你去休息吧。我送小野。”
窦争搖搖頭。只是這樣輕微的晃動,世界都好像是扭曲了一樣。他用力眨了下眼,說:“還是我去。你上課要遲到了。”
顧慨棠微微皺眉。遲到什麽的确實有些麻煩,他們研究生班只有五名學生,缺了一位是很顯眼的。不過顧慨棠看出窦争現在很不舒服,他用強調的語氣說:“你留在家裏。我去。”
窦争擡眼看着顧慨棠,艱難的笑了笑,然後幹脆得松開手:“行,那麻煩你了。”
顧慨棠和小野一起坐公交車。在路上,小野有些擔心地說:“叔父,爸爸好像生病了。”
顧慨棠沒說話。
小野解釋着:“他的衣服都是濕的。爸爸是淋雨了嗎?”
顧慨棠嘆了口氣,說:“嗯。我知道,我會回家看他的。”
小野抓住顧慨棠的衣擺,想說什麽話,但忍住了。
顧慨棠對自己的本性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什麽純粹的好人,甚至,他算是個有點自私的人。
除了最親近的家人,父、母、妹妹以外,任何事情他都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任何可能造成麻煩的事情,顧慨棠的第一反應,都是不想觸碰。
見到窦争和小野的第一眼,顧慨棠就知道,這兩個人一定會給自己帶來許多麻煩。
這一猜測很快就被印證了。顧慨棠頭痛的想,現在還不到一個月……
研究生請假比較麻煩,顧慨棠打電話給老板,被仔細詢問了一番後,花了不少時間,才請下假來。
顧慨棠又坐公交車回到家裏。他其實可以叫妹妹過來幫忙,因為顧慨梅是在事業單位工作,平時比較清閑,請假也沒那麽困難。可是顧慨棠擔心窦争會亂說,想來想去,還是自己解決。
顧慨棠覺得他可以好好問問,窦争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顧慨棠打開防盜門,在玄關脫鞋子,沒聽到家裏一點聲音。
可他看見地板上留下來幾個濕潤的腳印,再仔細看看,窦争被水泡得發白的皮革拖鞋就在鞋櫃上。
有錢給顧慨棠買那麽貴的運動鞋,沒錢給小野換一雙新鞋,窦争自己甚至都沒有買過鞋,一直是一雙夾趾拖四處走。
顧慨棠頭疼得揉揉太陽穴,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窦争了。
顧慨棠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走到小野和窦争的房間,就看地板上堆着一坨濕乎乎的衣服,很不整齊的擺在那邊,一條灰色的內褲擰着纏在牛仔褲裏,被雨水浸得濕透,一點幹燥的地方都沒有。
內褲都濕成這副模樣,就不要說窦争這個人了。
顧慨棠看着床上鼓起的被子,猶豫了一下,走到廚房燒水。
他沖了兩袋感冒沖劑,發呆似的想,一個月馬上就要到了,窦争真的會帶着小野離開嗎?
不管他們會不會搬到其他地方,顧慨棠是不要和窦争一起住了。
他希望窦争能少惹點麻煩,更希望麻煩不要主動找到自己頭上。
顧慨棠端着藥到窦争床頭,然後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窦争眼睛都睜不開,趴在床上,哼哼兩聲。
顧慨棠說:
“你喝點藥吧。”
窦争沒出聲,好像又睡着了。
顧慨棠拿着體溫計,對窦争說‘夾住’,他重複了兩次,窦争都沒從睡夢中醒來。
顧慨棠只好摸索着探到窦争的腋下。因為窦争是趴在床上,所以不太好弄,顧慨棠掀開窦争的被子,窦争突然就醒了,驚慌失措地蜷着身體,問:“你幹什麽?”
顧慨棠見他醒了,就把體溫計遞到他面前,說:“夾住。”
被子底下,窦争什麽都沒穿。顧慨棠看看在地上的衣服,心想果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