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怎麽樣?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用

色的行李袋。兩個月前顧慨棠接窦争時見過這個袋子,這會兒又被拿出來了,喚醒了他的記憶。

窦争定了明天的火車票,說是想看見顧慨棠出院了再走。現在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顧慨梅一進房間就問:“小野在家嗎?”

窦争回答道:“他還在幼兒園。”

因為顧慨棠右腿做了手術,不能久站,顧媽媽把顧慨棠扶進房間,顧慨棠摸摸自己明顯被曬過、還有滾燙溫度的被子,耳邊聽到回到客廳的顧媽媽問窦争:“你不用上班?”

窦争好像不在乎地說:“辭了。”

顧媽媽有些遺憾地問:“為什麽?在這裏住不好嗎?”

窦争連忙說:“很好,我……”

話沒說完,窦争就沉默了。

把顧慨棠送回這裏,顧家母女的使命就完成了,但她們沒想離開,打算住在這裏。卧室的分配還是按照之前的那樣,小房間讓顧慨棠和窦争住。

顧媽媽潛意識裏還是願意給顧慨棠和窦争留下單獨談話的機會,希望臨走前顧慨棠心裏軟一些。既然窦争願意再次回來,說明事情還有餘地。

窦争洗完澡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小野在另一個房間睡覺,他想到要單獨面對顧慨棠就忍不住緊張,擔心……,擔心顧慨棠記得那天的事,不願意和自己相處。

如果是那樣的話,窦争寧願不要顧慨棠拒絕,自己現在抱被子去睡沙發也好。

窦争有些忐忑的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沒聽到顧慨棠的回應。

他的心一沉,有些憤怒的推開門。見到顧慨棠後,窦争的動作又變輕了。

他看見顧慨棠手裏的書搭在床沿上,顧慨棠眼簾微閉,好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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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喊:“海棠?”

沒有回應。

他整個人都放松了,頓了頓,坐在地上,直視顧慨棠的側臉。

明天就要離開了,這一走,不知道有多長時間不能再見到顧慨棠。來北京一次,窦争就知道自己到底多缺錢。即使是在花費少的鄉下,養一個孩子,窦争也過得并不輕松,可再困難他也要咬牙攢錢,買車票來北京。

他不來見顧慨棠的話,顧慨棠是不會來找他的吧。

窦争眨眨眼,身體微微向前傾,想親親顧慨棠的臉。可也許是近鄉情怯,抑或是知道自己這樣不過是飲鸩止渴,窦争終究還是沒親下去。

他把顧慨棠手中的書挪走,然後站起身,手指顫抖地關上燈。

怎麽辦?還沒走,他就開始想顧慨棠。他想留在顧慨棠身邊。

窦争說了謊。其實他并沒有辭去車行的工作,也沒買離開的車票。

因為經歷過獨自一人時的寂寞,所以再也不想那樣。

窦争緊咬牙關,努力克制自己激動的情緒。他帶着一絲自暴自棄的幻想,也許明天顧慨棠就會開口挽留自己,會讓他留下來,說不定,說不定顧慨棠也愛上了他……

窦争用手背遮住了臉。

第二天清晨,顧慨梅頂着一頭亂發,聞到廚房的香味,沒先去洗漱,而是來到顧慨棠的卧室,關上門後,問:“怎麽樣?舅舅還走嗎?”

顧慨棠‘嗯’了一聲。

顧慨梅瞪大眼睛:“怎麽回事?你你你,你不是說……”

顧慨棠說:“我說什麽了?我說聽舅舅的。他沒說要留下來,你也看到了,他在整理行李,意思表示很清楚。所以,就這樣。”

“這樣你個腳丫,”顧慨梅急道,“你就不能留留他嗎?”

顧慨棠剛要說話,就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音,他只好閉上嘴,警告的盯着顧慨梅。

很快,顧慨棠聽到了敲門聲,他說:“請進。”

窦争打開門。

顧慨梅有些擔心窦争聽到剛剛的話,她尴尬地走出房間,說:“我去刷牙……”

窦争在門口磨蹭了一會兒,嘀咕着說:

“我來看看這裏有沒有我忘帶的東西……”

顧慨棠一愣,随後點點頭,攤開手做出‘請’的姿勢,示意自便。

實際上,這裏哪有窦争的東西?窦争進這間房間的次數都寥寥無幾。

窦争裝模作樣地四處看看,背對着顧慨棠時,他壓低聲音說:“……這段時間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但是你的腿受了傷,還是因為小野,我很想照顧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昨晚他想了一晚上,明白顧慨棠不會主動挽留自己。現在這種情況,窦争太渴望能聽到顧慨棠的回應。……拒絕也好,起碼和他說句話。

顧慨棠張張口,道:“我不需要照顧。”

“可如果我見不到你,和在老家有什麽區別?”

“你還有小野。”

窦争忍不住微微彎腰,把手撐在陽臺的護欄上,故作若無其事地說,“……沒辦法,你說得對,是我養兒子,小野的學費不能總讓你付。果然還是回去吧。”

“如果我讓你照顧我,就不用回去?”顧慨棠聲音冷靜,“可你照樣付不起學費。”

窦争顫抖地說道:“這種時候你就不能不嘲笑我嗎?”

窦争的臉都因為情緒激動而發燙。

非常難堪,他這樣,實在是太難看了。

窦争用右手捂住臉。

顧慨棠看着窦争,問:“你說‘再給你一次機會’,是什麽意思?”

顧慨棠想,這不就是想要留下來的潛臺詞?

就像是顧媽媽問的。窦争他,真的想走嗎?

窦争胸口空落落的。再怎麽厚臉皮,他也不好意思在說什麽了。

誰知這時顧慨棠開口說:

“……你留下來吧。”

“……”

顧慨棠聲音靜靜的,“我去辦好休學手續,你可以在家照顧我。小野的學費,我來想辦法。”

窦争驚訝地睜大眼睛。

顧慨棠補充道:“如果你願意的話。”

第32章 不過家裏這邊……,顧慨棠閉上眼,心想,順其自然吧。

劉浩然是一位非常勤奮的人。報考他的研究生前,顧慨棠曾經想要将他的論文征訂成冊,不說深入研究,但也要好歹看看。

後來發現這是一個比較困難的任務,因為劉浩然的工作以天計算。如果說懶人多福的話,顧慨棠相信劉浩然肯定不是那麽有福氣,呃。

作為他的大弟子,顧慨棠當然也是非常勤勉的。這種勤勉,再加上工作認真且效率奇高,那麽自然而然會被劉浩然安排更多的事情。能者多勞,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可以的話,顧慨棠也是不願意請假的,每天坐輪椅去學校也沒問題。

不過家裏這邊……,顧慨棠閉上眼,心想,順其自然吧。

秋天,是吃猕猴桃的季節。

顧慨棠本人說不上有多喜歡吃,可顧媽媽買了一整箱,送到明珠小區,窦争每天切五六個,放到果盤裏。

周六,窦争去市場買菜,顧慨棠坐在床上看資料,突然聽到小野嗚嗚的哭聲,像是極力壓制着,然後就是拖鞋走過來時發出的‘噠噠’聲。

顧慨棠連忙放下手中的進程,問:“怎麽了?”

小野是個非常堅強的男孩,如果他會哭,就說明肯定遇到了什麽事。顧慨棠還以為他是被燙到了,或者被劃傷,有些擔心。

很快小野就推開顧慨棠的房門,他像是受傷回巢的小鳥一樣,矮矮的站在顧慨棠面前,哭着說:“叔父,我嘴好癢。”

顧慨棠一看,小野的嘴周一圈都是棕色的絨毛,還夾雜着道道紅痕,有的地方都被抓出了血。

顧慨棠沒辦法站起來,指揮小野拿礦泉水和垃圾桶,然後用一只手很艱難的給他清洗,問:“怎麽弄的?”

小野吸着氣,說:“吃……猕猴桃。”

顧慨棠低下頭,果然看見小野手上抓着一個吃了一半的猕猴桃。

缺失的那一半皮沒有剝幹淨,無精打采的耷拉着,小孩子往往沒辦法把東西吃的那麽好看,猕猴桃汁水橫流,弄得有些髒。

顧慨棠皺眉,道:“不知道會不會過敏。等你爸爸回來,讓他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小野的眼淚小心翼翼的懸在睫毛上,不敢掉下來,聽了這話,他憋着嘴,眼看又要哭了,抽泣着問:“那我能不吃了嗎?”

顧慨棠一怔,點頭說:“好……,當然好,小野,給我吧。”

看起來,小野好像更在意這件事。

顧慨棠自然而然想起自己那天在幼兒園對小野說的話,讓他不要浪費,心裏真的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他攤開手,讓小野把吃了一半的水果放到自己的手上。

小野看着顧慨棠幹淨的手掌,猶豫了一下。

顧慨棠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毫無芥蒂的吃小野吃剩下的東西。也許能,也許不能。他的心裏也在打鼓。

可是看到小野猶豫又擔心的表情,顧慨棠心裏輕輕嘆了聲氣,再也不顧慮這個那個,他接過來後,用還有些痛的右手托住,左手費勁的給猕猴桃剝皮。

他很适合做這種精細活,把剩下的半個剝得幹幹淨淨,顧慨棠咬了一口,覺得很甜。他看看此時剩下的大小,想了想,問:“小野,還要不要吃?”

小野點點頭,張開嘴。

顧慨棠微笑着,把剩下的果子放到小野口中,注意沒碰到他有傷口的唇周。

看小野挂了傷也要吃的架勢,他也許真的很喜歡吃這種水果吧。

顧慨棠用水洗了洗手,又用濕巾給小野擦幹淨,随後說:“你去玩吧。”

小野從床上滑下來,就往外走。

因為他剛剛實在是太安靜了,顧慨棠有些擔心,他覺得自己放任一個三歲多的孩子獨自一人在客廳裏太不負責任。雖然小野是個乖巧的小孩,但萬一被燙到、電到,或者,或者摔倒,怎麽辦?

顧慨棠在小野走出房間前問:

“小野,你去做什麽?”

小野回過頭,看着顧慨棠,回答道:“我去看電視啊。”

窦争有事出去時,就會讓小野在家看電視。他不會亂碰東西,也不會給陌生人開門,讓他看電視就安安靜靜的看電視,因此窦争非常放心。

顧慨棠卻覺得給這麽小的孩子看電視不是件好事,他頓了頓,問:“來看看書怎麽樣?”

小野看着顧慨棠,幹脆地回答:“好啊。”

窦争回家時,看到的就是小野脫了鞋,光着腳坐在顧慨棠旁邊。顧慨棠特意把自己面前的矮桌往小野那邊大幅度傾斜。那是為了方便顧慨棠單手拿書買的桌子。

“小野,”窦争一邊換鞋一邊說,“不要打擾你叔父工作。”

小野‘嗯’了一聲。

顧慨棠便說:“沒關系。”

窦争把冷凍的産品放到冰箱裏,帶着寒氣走進房間,他看着并排坐的顧慨棠和小野,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餓不餓?”

顧慨棠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他本來想立刻告訴窦争小野的事情,讓他帶小野去門口的診所看看醫生。可是十月底的北京已經非常冷了,窦争剛剛回來,說不定想歇一會。

顧慨棠想了想,覺得還是再等等。

窦争感受着屋裏的暖意,深深吸氣,他将外套脫下,說:“最近螃蟹非常便宜,我買了幾只,晚上吃螃蟹怎麽樣?”

顧慨棠覺得吃什麽都無所謂,就點點頭。

窦争又問:“你喜歡清蒸?還是熬湯?辣子蟹?”

顧慨棠放下手中的書,看着窦争,說:“随意。”

窦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哼着小曲兒走到廚房。

顧慨棠被打斷了思路,加上有些累了,便放下手中的書,問小野:“嘴還癢嗎?”

小野仰起頭,仔細感受了一下,如實說:“不癢。”

顧慨棠認真地觀察了一下。小孩的皮膚很嫩的,沾上毛後容易擦傷,而且小野因為癢,所以用手抓了,把皮膚抓破,才會痛得急哭。

也不是真的過敏,不用太擔心。顧慨棠說:“你爸爸剛回來,讓他休息一下,再帶你去醫院,好嗎?”

小野點點頭,又低頭寫寫畫畫。

一個三歲的小孩,能坐着安安靜靜的畫半個小時,顧慨棠就有些好奇。他個子高,看得遠,一扭頭,就看見小野用一支深藍色的筆,在重複着寫這樣一句話。

【我是大小天下太平】

來回來去寫的就是這麽一句。顧慨棠看了一會兒,問:“這是在幼兒園裏學的嗎?”

小野停下筆,說:“嗯。”

三歲的小孩就會寫字了,顧慨棠說不出的驚訝,他開始想自己三歲時到底在做什麽。

“不過,不是李老師教我的。”小野繼續說,“是我看到有人在寫。”

顧慨棠想問,你知道你寫的字是什麽意思嗎?但又不想太嚴肅,他換了個話題,說:“你可以寫你自己的名字。”

小野歪着頭問:“怎麽寫?”

顧慨棠拿過筆,想了想,很緩慢的寫了‘顧’字。

“顧。”

小野朦朦的跟着念:“hu……顧。”

然後又寫了“野。”

顧慨棠放下筆,讓小野來。

這兩個字都不太簡單,可是小野凝神看了一遍後,竟然照着寫了下來,連筆劃順序都和顧慨棠的一模一樣。

雖然字寫得很大,也不成規矩,不過小野的記憶力還是很讓人驚訝的。

顧慨棠寫了這兩個字後,突然覺得不應該太早教一個小孩這麽多東西。他記得當時顧慨梅說去游樂園時,小野都沒聽說過。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多出去玩玩吧。

過幾天把顧慨梅叫過來。她那個家夥,工作清閑,肯定有時間。

這樣想着,顧慨棠放下了筆,說:“小野,你寫的很好,休息一下吧。”

小野聞言,整個人都酥了,他眯起眼睛伸個懶腰,然後彎着身子把頭靠在顧慨棠的腿上。

顧慨棠摸摸他的頭發,心想……有個孩子真好啊。

小野從床上下來後,就跑到廚房去看窦争做飯,他聞着香氣,問:“今天晚上吃什麽啊?”

窦争說:“螃蟹,不過你不能多吃,會鬧肚子。”

顧慨棠聽到小野停頓了一下,然後歡快地說:“我要吃炸蝦。”

“炸個屁,”窦争粗魯地威脅道,“把你炸了。喂,你嘴怎麽像猴屁股一樣?”

小野說:“吃猕猴桃,然後好癢,叔父幫我洗嘴。”

窦争放下清洗螃蟹的工作,蹲下來看看小野的嘴,然後毫不客氣地罵道:“你這個小笨蛋。”

顧慨棠一愣,他知道小野是個心思細膩的小孩,擔心窦争這樣語無遮攔會讓小野難過。

沒想到小野好像習以為常,哼了兩聲後,說:“我要吃炸蝦。”

一陣腳步聲,窦争從客廳拿過外套,走到顧慨棠卧室,一邊穿一邊說:“海棠,我出去給小野買點藥膏,去去就回來。你要上廁所嗎?”

顧慨棠搖搖頭,道:“你去吧。”

窦争走後,小野又爬到顧慨棠的床上。

那張床對小野來說有些高,他手腳并用,簡直是攀援着上來。

顧慨棠看着小野的眼,很容易發現他沒有生氣。

窦家父子倆的相處模式,真的讓人有些費解啊。

小野的敏感膽怯是對除了窦争以外的人,作為小野相依為命的父親,無論窦争做、說了什麽,小野都不會覺得怎麽樣。

窦争他就是那麽一個人,就算對自己的兒子,也毫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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