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窦争道:“說出來就太沒有情調了吧
窦争讓人想不明白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他明明說不給小野炸蝦,但買回藥膏後,還是帶回來一袋子鮮蝦。這種口是心非的做法,會不會讓小野質疑大人的言辭可靠性?
顧慨棠對他這種教育方式感到困惑。
不過,小野倒是非常習慣,他被窦争拉到洗手間洗臉、塗藥,天真爛漫地說:“爸爸,我會寫我的名字了。”
窦争說:“哦。”
他往小野臉上塗綠瑩瑩的藥膏,大概是有清涼鎮痛的效果,小野沒有掙紮,在窦争身上比劃着,一邊寫一邊念:“顧——野——顧——野——”
窦争手一抖,故作鎮定地問:“李老師教你的嗎?”
小野搖搖頭,說:“叔父教的,叔父教的。”
“……”窦争心情有些複雜。
休學手續辦了将近一個星期才算弄完。劉浩然導師對顧慨棠最後做出的這個決定有些氣憤,他在電話裏對顧慨棠說:“你的課題怎麽辦?時間這麽緊張,你不發論文,別人就發了,搶在你前面,你哭都來不及。如果你對你自己的勞動成果都不尊重,那麽沒有人會尊重你的!”
顧慨棠只好道歉說:“不好意思,家裏……”
劉導師憤然挂斷了電話。
顧慨棠有些無奈的聽了一會兒忙音,嘆了口氣。
因為擔心顧慨棠一個人待在家裏會寂寞,窦争全天陪在他身邊。劉浩然剛剛吼的聲音太大,連在客廳的窦争都聽到了。
顧慨棠挂下電話後,窦争走到門邊,問:
“那個死老頭又罵你?”
“……”顧慨棠揉揉眉間,沒說話。
Advertisement
“我聽說研究生可以換老師。”窦争道,“你何必在他那裏受氣。”
顧慨棠道:“好了。我知道分寸。”
窦争就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兒,離開了。
顧慨棠有些後悔,覺得不應該亂發脾氣。如果是家裏人還好,窦争那種小心眼的人,聽了這種話,不知道會怎麽想。
顧慨棠拿起手杖,慢慢走到客廳,就看窦争一個人坐在客廳,寂寞的剝着桔子。
“……”
窦争擡起頭一看,連忙起身,問:“怎麽下床了?要上廁所嗎?”
顧慨棠搖搖頭,道:“只是走一走。”
窦争扶着顧慨棠,顧慨棠一掙,示意自己可以。
他坐在窦争旁邊的一張沙發上,兩人之間隔着半肩膀的距離。顧慨棠問:“怎麽不看電視?”
窦争後仰,靠在沙發上,兩條腿向前伸,道:“沒什麽好看的。”
顧慨棠頓了頓,問:“知道家裏WiFi密碼嗎?”
“嗯?”
“你可以上網。”
窦争眨眨眼:“我沒有電腦。”
顧慨棠愣了一下,說:“我指的是手機聯網。”
算起來,窦争沒比顧慨棠大多少,今年是二十五歲的樣子。這樣的年輕人,很少有不會用手機上網的吧。
顧慨棠見窦争拿出手機,便用左手幫他連上。他平時用手機也就是看看新聞,因此沒什麽教窦争的,只說:“你自己玩吧。”
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的電腦你也可以用。”
窦争說:“那可不行,你電腦裏有很多重要的東西吧。”
顧慨棠道:“我會備份……”
“那也不行,給你弄壞了怎麽辦。”窦争堅定地說。
顧慨棠想起顧慨梅玩自己電腦時大刀闊斧的模樣,又想起劉浩然說起對成果的尊重,頓時百感交集。
窦争擺弄了一會兒手機,突然想起什麽,從櫃子裏拿出一雙很厚的棉鞋。他蹲下來,握住顧慨棠的腳踝,想給他穿鞋。
顧慨棠覺得非常不好意思,連忙彎下腰,說:“這是幹什麽?”
窦争道:“我怕你會冷。”
盡管天氣已經很涼,但北京十一月中旬才會有暖氣,冷的時候開空調,再穿很厚的衣服,也算好過。
可窦争怕顧慨棠的右腿會被凍到,因為石膏裹得太厚,穿鞋困難。所以他買了一雙很大的棉拖。
顧慨棠看了看,說:“我來吧。”
窦争曾經送給過他一雙鞋子,不過顧慨棠沒有穿過。加上這雙,已經算是第二雙了。
顧慨棠低着頭,摸摸腳上綿軟的絨毛,頓了頓,說:“我好像一直在收你的禮物。”
窦争一愣,否認道:“這不是禮物。”
顧慨棠說,“過段時間,我會回禮的。”
“……”窦争道:“說出來就太沒有情調了吧。”
“……”顧慨棠心說這根情調有什麽關系,但看窦争好像真的很失落,只好說,“對不起。”
窦争打起精神,站起身時迅速在顧慨棠臉頰上親了一下。
顧慨棠又驚又怒,道:“你……”
“禮物就不用了,這算是謝禮了。”窦争摸着嘴唇回味着,看到顧慨棠的反應又有些生氣,“喂,怎麽這樣小氣?男人被親一下怎麽了?”
“……”顧慨棠低着頭,懶得理他,撐着拐杖往房間走。
窦争跟在後面,喊:“海棠,不要生氣。”
顧慨棠道:“你再對我……動手動腳,我真的不客氣了。”
因為他走路慢,窦争很快跑到他的面前。因為有些緊張,所以窦争喘的急促,他眼神挪移着,別扭地說:“好啦,以後不親了。”
又覺得委屈,窦争道:“沒辦法啊!我喜歡你,你也知道。”
顧慨棠嘆了口氣,說:“你又不是五歲,自控力差到這種地步。”
窦争不滿道:“你不懂。你要是愛上一個——”
顧慨棠不想繼續這個問題,打斷道:“好了。”
“……”窦争瞪着眼看顧慨棠,房間裏有些沉默。
顧慨棠向旁邊走了走,錯過窦争,‘噠噠噠’,慢慢往前走。
洗澡是件麻煩事,可顧慨棠每天都洗。
按照顧慨梅的說法,說顧慨棠有潔癖。顧慨棠不覺得,他覺得自己很正常,沒到那種程度。
之前不知道的時候,顧慨棠還可以無視,但被窦争明說過一次後,每次窦争幫顧慨棠洗澡,顧慨棠就會下意識的往窦争褲裆那邊看,想知道他什麽時候有反應,或者是不是真的有反應。
窦争今年二十五歲,正式如狼似虎的年紀,看着戀慕的人的身體,怎麽會沒有反應?
這讓他覺得非常尴尬,有一次把噴頭扔到浴缸,窦争擦擦腦袋上的汗,說:“你別看了行不?再看我要身寸了。”
顧慨棠一怔,挪開眼睛,道:“不好意思。”
窦争嘆了口氣,彎腰撿起噴頭,對着顧慨棠滿是泡沫的身上沖洗。顧慨棠的右腿不能沾水,要在浴缸旁邊放個椅子,然後把腿伸出來,這樣還不夠,窦争還給他套上塑料袋,怕浴室裏的水汽弄濕他。
大概是為了保暖,顧家的浴室并不算大,再加上一個椅子,空間更加狹小。
窦争每次幫顧慨棠洗澡都大汗淋漓。他今天穿了一件緊身的灰色棉衣,小腹那邊能看見清晰地汗痕。
顧慨棠想和他說‘熱的話可以把衣服脫掉’,但想到什麽,他把想說的話吞下,還是算了。
窦争拿毛巾給顧慨棠搓背,雖然他衣服濕了,看上去有些狼狽,可窦争心裏非常高興。
面前的男人,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孱弱。顧慨棠的肩、背都蘊含着男人的力量,這樣靜靜坐着,摸他強韌綿延的肌肉,窦争覺得很值。
怎麽能怪他心有邪念呢?喜歡那麽久的人就坐在前面,毫無顧忌的向他袒露後背。用水流沖他濕漉漉的黑發,那人就會配合的閉上眼睛。
窦争敢保證,除了自己以外,沒人見過顧慨棠這樣濕着頭發、毫無防備、閉上雙眼的模樣。
他這樣毫無根據的自信着,水汽朦胧中,好像又看到記憶中那個穿着白藍色校服、高挑瘦削的高中生。
顧慨棠洗完澡後,就打開電腦,開始繼續自己的工作。
劉浩然有針對本科生的教學工作,因為最近教材重新修訂,開學前劉浩然就交給顧慨棠重新做教學用的PPT的任務,最遲下個學期一定要做好。顧慨棠一直沒找出時間,還以為要騰到暑假做,沒想到突然出了意外,反而讓這項工作提前。
顧慨棠在家休息這些天也沒閑着,看了很多本科教學的書,PPT進展也不慢。
這樣看下去,大約拆線時PPT就能做好。
顧慨棠對着書在電腦上打字,不一會兒,小野推開門,手裏端着一盤水果,歪歪扭扭地走過來。
顧慨棠聽到聲音,連忙歪着身子去接。他有些害怕小野會端不住,心想窦争怎麽敢讓小野來送水果?
這樣想着,顧慨棠擡頭一看,發現窦争就跟在小野身後,他眼睛本來還盯着身前的小孩,走進房間後,就看着顧慨棠了。
窦争好像很喜歡做那些細致的活,作為男人,不反感做飯也就罷了,他甚至會把石榴一顆一顆剝開,把猕猴桃剝皮然後切成片,不像顧媽媽,洗水果就是洗水果,從來不剝皮。
顧慨棠最開始有些驚訝于窦争這與他外表完全不符的細膩,後來習慣了,也就不大驚小怪了。
窦争一邊嚼着東西,一邊坐在顧慨棠身邊,他摟着小野,口齒不清地問:“你在做什麽?”
顧慨棠簡單講了兩句,窦争也沒聽出名堂,就‘哦’了一聲。雖然顧慨棠做的事情對他來說比較枯燥,可窦争并沒有離開。
好像只是這樣看着顧慨棠戴眼鏡的側臉,就夠了。
其實,就是這樣的,他們為什麽來北京?
因為想見他。
第34章 喜歡一個人智商都會降低,你讓我心神不寧,好像變成了小學生。
顧慨棠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動作越來越僵硬,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不出去看電視嗎?”
窦争看得津津有味,爽快道:“不去,看你。”
“……”顧慨棠頓了頓,伸手翻了一頁書。
時間有些晚了,小野一開始還坐在窦争腿上看顧慨棠工作,但很快就開始困得點頭。于是窦争把他抱回房間,想了想,又回到顧慨棠的卧室。
顧慨棠用電腦時并不會彎腰駝背,脊背挺直,他時不時翻翻參考書,用鼠标修改幾個小錯。
窦争在他身邊看了一會兒,心裏越來越靜。
幹淨、安心,這是只有顧慨棠能給他帶來的感覺。
房間裏只能聽見顧慨棠打字的聲音。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顧慨棠停了下來,對窦争說:“能幫我把那本書拿過來嗎?”
因為太安靜,窦争有些恍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他很快睜大眼睛,站起身,問:“哪本?”
顧慨棠道:“那本綠色的。”
窦争取下那本厚如磚頭的參考書,遞給顧慨棠。顧慨棠翻了翻,認真看了兩頁,然後放到一邊。
顧慨棠看書時,窦争也能看到。
他知道顧慨棠看過那本綠色的磚頭書,因為他翻書時信手拈來,好像已經把內容的位置都背下來一樣。
可書的裏頁是嶄新的,連被水筆劃過的痕跡都沒有。顧慨棠很少在書上寫筆記,最多在重點句前後畫括號,重點字下畫點。通過很多顧慨棠和其他人不一樣的細節,窦争都想細細體會那種感受。
窦争不知怎麽的,那一天就是想接近顧慨棠。應該說,他無時無刻不想接近,只是那一天特別想罷了。
窦争在顧慨棠敲字時,突然開口說:
“我……今晚可以睡在這裏嗎?”
顧慨棠打字的聲音頓了頓,轉過頭看窦争。
窦争吞了吞口水,重複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顧慨棠沉默了一會兒。
窦争恨極了顧慨棠這沉默的性格。也愛極了他這樣。
然後顧慨棠問:“為什麽?”
顧慨棠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問。為什麽?答案顧慨棠都能給出,還能有什麽,窦争喜歡他,他愛上了他。
很奇怪的。顧慨棠只是想聽窦争說出來。
窦争‘呃’的一聲,不知怎麽的,耳朵突然紅起來。他說:“你晚上上洗手間不方便……叫我就比較方便。”
顧慨棠道:“沒關系,我自己可以。”
窦争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好吧。我只是想跟你睡。”
顧慨棠推推眼鏡。雖說有準備,卻還是被窦争這個答案弄得措手不及。
不是沒人追過顧慨棠。實際上,他是個很有人氣的男生,因為相貌堂堂,脾氣溫和,家世又好,吃他這套的小姑娘不在少數。
但被顧慨棠拒絕後,大多數就不再迎難而上了。男人和女人的性格真的不一樣吧,像窦争,無論顧慨棠說得多麽明确,有幾次顧慨棠都覺得窦争肯定會放棄。
現實是窦争無論怎麽樣都不放棄。
顧慨棠垂下眼,道:“我腿有傷。”
“嗯?”
“你不是睡相不好嗎。”顧慨棠淡淡道,“還是算了。”
窦争一聽,頓時來了精神,說:“沒關系,那什麽,我不會壓到你的。我其實吧,還是挺……”
顧慨棠說:“不用。我自己可以去廁所。”
窦争‘啊……’了一聲,垂下頭。
曾經有一名女生給顧慨棠寫小紙條,上面如是寫道:【喜歡一個人智商都會降低,你讓我心神不寧,好像變成了小學生。】怎麽說呢,窦争是個過于坦率的人,不會掩藏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這樣會給其他人窦争智商不算太高的印象。
但是仔細觀察一下,顧慨棠發現并不是這樣的。窦争似乎是只對顧慨棠一個人這樣。
于是顧慨棠在不經意間想起那個面容早已模糊的女生說的那句話,當時不太明白,現在有些了解了。
大概是因為發現了新的事情。顧慨棠覺得有趣極了。
隔了沒幾天,顧慨棠去醫院拆線。因為他是趴在床上,露出腳後跟讓醫生拆線,所以沒看到自己傷口到底恢複到什麽地步。
但只要想想就能知道,從快要愈合的傷口處把縫合線剪掉拿出,運作過程中可能會引來新的傷口。顧慨棠覺得有些痛,不過還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拆完線後,醫生大概是去拿什麽東西,讓顧慨棠在這邊先躺着。顧慨棠松了口氣,一偏頭,才發現傷口剛剛是流了血的。現在北京已經很冷了,沒有暖氣,顯得更加寒冷,可他疼得出很多汗。顧慨棠頓了頓,摸出手機,想要轉移注意力,便看起郵箱。
早上來醫院前,顧慨棠把之前做的PPT發到劉浩然郵箱,不過現在還沒有回應。
顧慨棠便把手機放回去,剛放好,醫生就回來了。大概是條件反射,一看見自己的主治醫師,顧慨棠就開始後腳跟痛。
醫生說:“我看你恢複的不錯,小心不要再摔倒,這幾天盡量少下床,但恢複運動還是要做。我叫你家屬進來。”
顧慨棠這才徹底放松,‘嗯’了一聲。
顧慨棠的親屬都在外面等候,當醫生說可以回家時,窦争就迅速沖進來扶住顧慨棠。
顧媽媽陪着兒子回到明珠小區,戲谑道:
“慨棠終于可以休息了,這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她這個兒子,非常能吃苦。小時候還沒看出來,長大後發現,顧慨棠耐性驚人,自制力極強,讓她這個當媽媽的既心疼又驕傲。
對于顧媽媽的這個結論,顧慨棠只能用苦笑來應對。
可以休息了嗎?并不是這樣的,他有申請去德國交流的意向,有幾項考試已經臨近,顧慨棠打算用這段時間學習,考證。
顧媽媽和顧慨梅準備留在明珠小區吃飯,但顧慨棠腿腳不便,沒辦法去餐廳。幾人商量一下,決定在家裏用餐,一切從簡。
顧媽媽一開始對窦争願意做飯這件事表示驚訝,時間長了,也就不大驚小怪。在她看來,男人很少有願意在廚房裏呆着的,像是顧爸爸,在國內一直由顧媽媽照顧,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直到四十多歲,他出國工作,無奈之下才學會煮飯。而且非常不情願,每次跟顧媽媽聊天,顧爸爸都會哭訴一番。
所以顧媽媽在的時候,是不會讓窦争下廚房的,她把窦争趕出去,說:“你陪慨棠待着吧,歇會兒,等會兒就吃飯了。”
窦争摸摸鼻子,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剝桔子。他聽到顧慨棠在房間裏打電話,耳朵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
顧慨棠接到了來自師妹楚薇的電話。這段時間,楚薇總是向他說學校的事情,沒什麽用,顧慨棠只是聽聽罷了。
只有今天,楚薇說了件比較重要的事情,讓顧慨棠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反問:“什麽?”
因為他的聲音突然提高,窦争一愣,放下手裏的桔子,疑惑地往卧室走。
可能是信號不太好,楚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她道:“是真的,劉浩然沒被評上。我看了好幾遍,還問了其他同學。師兄,不是說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嗎?”
顧慨棠也有些茫然,說:“我不知道。”
楚薇道:“好吧。我現在在地鐵上,快到您家了。信號不好,一會兒見到您,再和您說吧。”
顧慨棠說:“好。”
挂斷電話後,還在想。
楚薇說的是學校給老師頒發的獎項,學校每學年選出五十位優秀學者,名額不多,但對劉浩然來說并不困難。
因為他是個非常努力的學者,取得了多少矚目的成就,一時間風頭無兩。如果他都不能被評選,那麽誰還能有資格被選上呢?
顧慨棠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狀況,然後這時,發給劉浩然的郵箱收到了回複。
顧慨棠點開一看。
往常發給劉浩然郵件,無論是什麽,他都不會立刻回複,因為他會仔細看顧慨棠郵件裏的每一句話,并且做出評價。有時候一篇論文,修改的字數可能比顧慨棠原本寫的字數還要多。
這次的PPT容量很大,顧慨棠還以為他會看很長時間,沒想到這麽快就有回複,他還挺驚訝的。
但看到了回複的內容,顧慨棠就明白了。
上面寫着:
劉浩然:【專心養病,以後這些東西,不要發了。】短短一行字,說的顧慨棠忍不住皺眉。
只要是顧慨棠的,發了也不會用——是這個意思嗎?
顧慨棠關上手機,內心深處湧出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不是平時熬夜寫東西的疲憊,而是心沒有可以擱置落腳地方的無助與迷茫。
窦争看到顧慨棠的眼睛,問:
“海棠,怎麽了?”
顧慨棠揉揉眉間,道:“……沒怎麽。”
“……”窦争端了一杯水坐在顧慨棠身邊,糾結地問,“你那個死老師,又找你茬?”
顧慨棠一哽,被窦争輕而易舉說出來的‘死……’字驚到,問:“你在說什麽?”
“……哼。”窦争離顧慨棠近了點,道,“也就是你脾氣好,給人欺負。高中那會兒,那幫老師叫你去他們辦公室刻字、改卷,明顯就是要偷懶、占你便宜,你還去。”
“……”顧慨棠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麽樣?”
顧慨棠聽窦争的聲音,發現他竟然還有些委屈,仿佛顧慨棠吃虧就是他吃虧一般。窦争看顧慨棠的眼神,都有些濕潤,仰頭看着顧慨棠,想聽他的解釋。
兩人離得太近,超過顧慨棠覺得安全的範圍。顧慨棠別過頭,猶豫了一下,說:“我……明天要去恢複機構,所以有點緊張。并不是被人欺負。”
窦争沒啃聲,不言不語的又往顧慨棠那邊湊。
兩人的大腿都挨在一起了。明明是冬天,顧慨棠卻覺得碰到的地方熱得不能忍受。
顧慨棠想,他總算明白,小野的黏人源自于哪裏了……
第35章 顧慨棠發覺到自己這一下有些不像話,很快便松開手,窦争被他摸了一下,臉不知怎麽的有些紅。
顧慨棠對窦争的感情比較複雜。他知道窦争喜歡自己,因為他光明正大、毫不掩飾的說過許多次,但顧慨棠又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就算是高中時,兩人之間的交集也不多。顧慨棠記性不差,十八歲和窦争交流的一些片段,現在還能回憶起來。
正是由于想的起來,顧慨棠才更疑惑。因為他們真的沒有什麽,三年來交談的次數兩只手就能數的清楚。
要說哪裏能看出端倪——顧慨棠只能想起,高三那年,由于睡眠不足,他經常頭痛,下課時喜歡趴在桌上閉目養神。有一次醒來後看見窦争拿着自己的水杯,到水房給他打了杯熱水。顧慨棠還在想,窦争是有那麽點當舅舅的自覺的。
除此之外,別無他事,顧慨棠看看窦争不動聲色的往自己這邊湊,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第二天中午,顧媽媽來到明珠小區,做好了午飯。但一家人沒人動筷子。顧慨梅餓得眼冒金星,問:“為什麽不開飯?我們在等誰?”
顧媽媽敲了敲顧慨梅的頭,說:“薇薇說要過來,大老遠的,你不等人家嘛?”
顧慨梅就不說話了,可憐巴巴地看了哥哥一眼。
顧慨棠只好說:“先吃吧,楚薇不會說什麽的。”
窦争應和道:“誰讓她遲——”
話還沒說完,門鈴就響了。
全體靜默了一會兒,顧慨梅道:“是楚薇吧?——我去開門。”
說完放下筷子,開門一看,果然是楚薇。天氣這麽冷,她的鼻子紅彤彤的,帶着一身的寒氣。
顧慨梅問:“你怎麽這麽晚?”
楚薇喘着氣說:“哎呀,不知怎麽的走錯樓了。”
聽得顧慨梅一愣。明珠小區層樓聳立,然而楚薇來顧家的次數可不算少,這樣還能走錯,是怎麽樣的方向感?
楚薇一邊脫鞋子,一邊急吼吼地問:
“師兄,您的腳怎麽樣?”
顧慨棠回頭看她,道:“我沒事。你慢點,不要摔倒。”
楚薇臉有點紅,聽聞連忙放慢速度,矜持地脫有些難脫的靴子。
顧媽媽笑了起來,說:“薇薇,餓了吧?洗洗手就能吃飯了。”
說完還故意讓了個位置,示意楚薇可以坐在顧慨棠身邊。
窦争有點不高興的瞪了楚薇一眼,楚薇摸摸自己的臉,還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
顧慨棠垂下眼,說:“吃飯吧。”
楚薇在吃飯時還在問顧慨棠腳傷的事情,顧慨棠似乎不願多提,很快,楚薇就轉移話題,說起關于顧慨棠導師劉浩然的近況。
顧慨棠聽得認真,但聽完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劉浩然沒被評選上。
作為劉浩然的學生,顧慨棠當然知道他各個階段的目标是什麽。劉浩然為人勤勉,目标也高。校評選的‘五十名優秀學者’看起來不是什麽重要的獎項,但如果這次不能評上,就會影響下一階段‘傑出學者’的評選。
楚薇啃着一塊排骨,含糊着說:
“我聽說,劉浩然得罪了領導。他這樣脾氣的人,不得罪才怪。師兄您也別搭理他,這段時間休學也好,省得劉浩然那厮公報私仇……”
顧慨梅瞪大眼睛,心說怪不得顧慨棠會拒絕楚薇。在喜歡的人面前,這樣——,這樣肆無忌憚,真的好嗎?
看起來,顧慨棠的吃飯動作好像更像是個在暗戀對象面前保持斯文的女孩子吧!
顧慨梅在心中大喊,我哥有潔癖啊,楚薇你小心點……
這話當然無法傳到楚薇心裏,而且顧慨棠似乎也習慣了,視若無睹的樣子。
顧媽媽心裏也捏着把汗,飯桌上只聽顧慨棠和楚薇交談。
兩人言語中時不時夾雜着一些簡單的英語詞彙。窦争英語特破,一個都聽不懂,越聽越焦躁。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楚薇跟顧慨棠說話,就會扯到窦争聽不懂的領域,明明在一張飯桌,窦争卻插不上話。
這個該死的女人。
吃過飯後,楚薇自告奮勇去刷碗,窦争坐在顧慨棠身邊,低頭剝桔子,小他聲說:“……明天我陪你去恢複中心?”
顧慨棠受傷後,顧媽媽就聯系了一家恢複中心,拆線後就可以正式開始訓練了。
顧慨棠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大部分的心思,還是放在劉浩然給他回的郵件上。
劉浩然是什麽意思?
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故意說這些話。
也有可能是真的不想讓顧慨棠幫忙。不讓他當自己的學生了嗎?
顧慨棠想到自己這個導師,就忍不住摸了摸額頭,心裏有些無奈。
窦争沒聽到顧慨棠的回答,猶豫了一下,自顧自摸了顧慨棠的小腿。
顧慨棠躲了一下,沒躲開,問:“怎麽了?”
窦争說:“我在看你瘦了多少。”
“看,就不要摸了。”顧慨棠這樣說着,然後向後靠在沙發上。
算了,随便吧。他的導師,絕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被打擊到一蹶不振。
窦争把剝好的桔子放到顧慨棠手中,說:“你就不要緊張了。”
窦争還以為顧慨棠是為了明天康複的事情擔憂,這樣安慰着。
顧慨棠覺得好笑,低低‘嗯’了一聲。
“他們不會勉強你。”窦争湊到顧慨棠面前,道,“不會痛,你不要怕。”
顧慨棠見他離得太近,便握住窦争的後頸,示意他後退一些,回答道:“你把我當你兒子了嗎?”
窦争說:“你這是什麽話。我是擔心你啊。”
顧慨棠捏窦争脖子的動作有些輕浮,像是捏學校裏的流浪貓。他發覺到自己這一下有些不像話,很快便松開手。窦争被他摸了一下,臉不知怎麽的有些紅。
顧慨棠有些不好意思,掩飾性的掰開桔子,一片一片吃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桔子非常甜,顧慨棠本人不太喜歡吃很甜的東西,只吃了兩瓣就不吃了。
窦争看了他一眼,很自然的接了過來,滿不在乎的吞到肚子裏。
顧慨棠更覺尴尬,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過了一會兒,他拿着手杖,慢慢往卧室走。
窦争連忙跟着,扶住顧慨棠的右手。
現在正是關鍵時刻,絕對不能再摔倒,萬一二次斷裂,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因此只要顧慨棠動一下,窦争就會很緊張地跟着起來。
顧慨棠不習慣他這樣,但也不好開口拒絕窦争的好意。怎麽說呢?他知道窦争擔心自己,所以拒絕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窦争扶顧慨棠到卧室後,就拿出書桌,放到顧慨棠面前,他問:“你要看書了嗎?要不要喝水?家裏還有果汁,還是果汁好點吧……”
窦争絮絮叨叨地說,顧慨棠聽他說完,回答道:“謝謝你,我……”
話還沒說完,楚薇就走進顧慨棠的卧室。她剛刷完碗,手還是濕的,一邊擦一邊問:“你們在聊什麽?”
顧慨棠便不說話了。
窦争眉毛一豎,問:“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
楚薇一愣,道:“不好意思,我看門沒有關。”
“……,”窦争道,“海棠要看書了,你出去吧。”
楚薇‘嗯’了一聲,轉頭一看,突然發現顧慨棠卧室裏高度讓人驚訝的書架。她雖然不是第一次來顧慨棠家,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顧慨棠的書架,可還是忍不住往前走,問:“師兄,我能看看嗎?”
窦争忍不住要發火,但還沒說話,顧慨棠就答應了。
顧慨棠繼續說剛剛被打斷的話:“我不想喝水,就随便看看書,不用麻煩。”
楚薇已經從書架上挑了兩本書,坐在顧慨棠身邊,問:“這兩本能借給我嗎?”
窦争覺得很生氣,可是又沒辦法。他走到廚房,把窗戶打開一條小縫,寒冷的空氣一下子湧了進來。
窦争站了一會兒,找了半天,也沒從口袋裏翻出一根香煙。有了孩子以後,他已經戒煙很久了,現在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想吸煙。
這個楚薇,每次看見她都很生氣。窦争很煩有女人接近顧慨棠,說不定是他占有欲強,不過,就算不強,其他人也忍受不了吧。
愛情的表現之一,不就是想要獨占,排斥其他人嗎?
窦争摸了摸自己有些幹燥的嘴唇。
楚薇在顧慨棠家待到下午五點,眼看就要到晚飯時間,她才提出要回家。
楚薇家也在明珠小區,離顧慨棠家很近。顧慨棠腿腳不便,沒辦法送楚薇,顧媽媽覺得非常遺憾。
沒想到窦争在楚薇要走時,窦争竟然也走到玄關處,一邊穿鞋一邊說:“我送送你。”
楚薇一愣,像是沒聽清楚一樣,問:“什麽?”
窦争眉一皺,不耐煩地說:“走吧。”
顧媽媽也是有些奇怪,心想窦争什麽時候和楚薇感情這麽好,她沖到外面,對窦争喊:“小争,你不穿外套?”
窦争回答道:“一會兒就回來,不穿了。”
顧媽媽暗暗想,大概是冬天天黑的早,顧慨棠擔心楚薇,又沒辦法親自送她,才讓窦争代替吧。
這樣想着,顧媽媽輕輕微笑。
自己這個心思細膩、溫柔有禮的大兒子……
事實卻不是顧媽媽想的這樣。
窦争沒穿外套,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剛一下樓,立刻被凍得發抖。
他低頭走了一會兒,見離家挺遠了,突然一回頭,堵住悶頭向前走的楚薇。
“喂,”窦争兇巴巴地開口,瞪着楚薇,“你是不是喜歡我家海棠?”
楚薇穿着厚厚的衣服,本來還在往前走,被吼了一句,她猛的停下來,‘啊?’的一聲。
窦争把重心落在右腿上,吊兒郎當的站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