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他靠近窦争的耳邊,警告地說:“小野在,你別鬧
顧媽媽說的果然沒錯。大約是在淩晨兩點左右,顧慨棠的奶奶非要上廁所。她腿腳不便,很長時間都是在床上解決個人生理問題,但那天一定要下床自己去廁所。
顧慨梅只好扶着她去,當她回來後,喘息就明顯沒有之前那麽順暢了,老人長長呼氣,良久也不吸一口。
見到這種情況,家裏人就明白了,顧慨棠怕小野害怕,讓窦争抱着他先離開,大約一個小時左右,老人就停止了呼吸。
盡管顧慨棠知道劉浩然生了重病的事,然而他忙着給奶奶舉辦葬禮,忙了半個月,也沒有時間趕回北京看他。有時顧慨棠給劉浩然打電話詢問情況,他也不接。不僅不接顧慨棠的電話,就連學校領導來慰問,他也一概不聽,這方面來說,倒是一視同仁。
半個月過去了,顧慨棠和家裏人返回北京。送了父母妹妹回家後,兩人才開車回明珠小區。車的後備箱帶了這段時間新買的生活用品,零零碎碎裝了三個大的箱子,需要帶回家。
窦争身體異常的症狀越發明顯,顧慨棠對他多加照顧,但那種照顧反而讓窦争不爽。按照顧慨棠的想法是自己可以一個人拿那三個箱子,窦争卻說他也可以,兩人為了這種小事起了矛盾,最後窦争妥協了,但要求自己幫顧慨棠分擔一部分重量。
顧慨棠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很平靜而且堅定的眼神看他,窦争就投降道:“怕了你了。”
他是最受不住顧慨棠用那種眼神看自己的,無論是時間倒流還是如今當下,無論是窦争以長輩的身份和顧慨棠論輩分,還是患難與共執手相依,只要顧慨棠看着他……窦争就說不出一個‘不’字。
顧慨棠一手托着一個箱子,走到家門口,發現自己沒有多餘的手來拿鑰匙,就對窦争說:“窦争,拿鑰匙開門。”
窦争道:“我沒帶啊。”
“拿我的,”顧慨棠說着,扭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在這個口袋裏。”
窦争‘哦’了一聲,用空着的手去摸顧慨棠身後的口袋。
顧慨棠平時不會裝沒用的東西,無論是書包還是口袋都整整齊齊、幹幹淨淨,此時顧慨棠也确定這口袋裏只裝有一把鑰匙,他覺得窦争只要伸手一摸就能摸到。
然而窦争摸了半天,手指還很認真的在顧慨棠衣料裏刮摳,引來鑰匙碰撞發出的‘铿铿’聲。
顧慨棠知道窦争是在故意搗亂,可也不好開口訓斥,只好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窦争玩心大起,用肘一推,把顧慨棠直接按在牆上,摸他的大腿,同時窦争還裝模作樣地說:“咦,沒找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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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推令顧慨棠失去平衡,差點把手裏的箱子掉下去,他靠近窦争的耳邊,警告地說:“小野在,你別鬧。”
窦争沉默着,擡起頭‘叭’親在顧慨棠臉頰上,離開時順手拿走鑰匙,打開門後,道:“進來吧。”
小野邁着短短的步伐,剛一進門,就給窦争淩空抱起。
窦争摟着小野做了幾個抛起,說:“終于回家了。”
小野莫名其妙地看着窦争,也不知道爸爸為什麽這麽興奮。
顧慨棠和窦争小野在外面吃了晚飯後,當天晚上就去醫院看劉浩然。
醫生已經下班,所以劉浩然一人在病房裏。
顧慨棠走進病房時,劉浩然閉着眼睛,他左右手分別都在輸血,因為穿着空蕩蕩的病號服,所以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瘦弱。
瘦弱到了那種地步,讓顧慨棠有點想不起來,劉浩然原本站在講臺上那高大的形象。
短短半個月,就能讓人脫胎換骨一般變成這樣。顧慨棠輕手輕腳地坐在劉浩然病床邊的椅子上,沒想吵醒他,但顧慨棠還沒待幾分鐘,一位約莫三十幾歲的女性就拿着一個保溫桶走進來。女子看見顧慨棠後,有點驚訝,問:“你是……?”
顧慨棠還沒說話,劉浩然就睜開了眼睛,看着顧慨棠,說:“小顧,你怎麽又來了。”
那個‘又’字咬得很重,好像有不耐煩的意味在裏面。顧慨棠只能喊一聲‘老師’,随後就不知怎麽接話了。
劉浩然的聲音倒是沒變,長時間授課讓他嗓音嘹亮清晰,而且很有氣勢,底氣十足,光聽聲音,覺得他好像沒什麽太大的毛病。
簡短的自我介紹後,顧慨棠知道那女子是劉浩然的親戚,專門過來照顧他的。剛剛她出去刷飯盆,正好和顧慨棠錯過了。
顧慨棠跟劉浩然聊了一會兒,談到學業上的事情,女子插不上話,便提出要出去買點東西。
等女子走後,劉浩然沉默了一下,突然問:
“小顧,你博士打算報哪個老師的啊?”
顧慨棠一怔,随後回答:“想繼續跟着您。”
劉浩然擡起手,似乎是想做個擺手的姿勢,但他兩只手都在輸液,只好放棄。劉浩然嘆了口氣,說:“……我這次,情況有點不妙,可能出不了院了。”
顧慨棠皺着眉,勸道:“別多想,這也不是什麽治不好的病,不是已經找到配型成功的人了嗎。”
劉浩然眼神黯然,卻沒繼續這個話題,只問:“你以後想專攻哪一方面?”
顧慨棠看着劉浩然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樣,突然隐隐有些憤怒,他說:“……老師要是不能出院,我也就不用讀博士了。”
劉浩然勃然大怒:“胡鬧!!做學問哪裏能不讀博?你出門問問,哪個學者不讀博?”
顧慨棠做學問時踏實穩重,劉浩然一直把他當接班人培養。可是實際上顧慨棠對很多方面都非常感興趣,要不是生物專業太坑,他說不定也不會讀現在這個專業。
然而這個時候不用糾正劉浩然對自己的印象,顧慨棠說:“如果遇到誤人子弟的老師,那才是浪費時間。”
“這點我也有考慮。”劉浩然急躁地說,“全天下好老師這麽多,你這麽年輕,怕什麽?”
顧慨棠默然,過了一會兒,說道:“考博士并不難,但兩三年內被一具專題束縛住,就沒有時間學其他知識了。”
聽了這話,劉浩然忍不住嘆氣,他搖搖頭,并不認可顧慨棠的話,但也明白他的意思,說:“你這孩子……就是愛鑽牛角尖。”
顧慨棠說:“是,老師,你快點好起來吧。”
顧慨棠心情沉重的走出醫院,回家後發現小野還沒有睡覺,而是坐在窦争腿上,在客廳畫畫。
發現顧慨棠回家後,小野從窦争膝上扭動着爬下來,說:“叔父,你回來啦。”
顧慨棠‘嗯’了一聲,拉住朝他跑過來的小野的手,沉重的心情一掃而光,他問:“你們在幹什麽?”
小野愣了一下,沒想好怎麽說,顧慨棠就轉過頭看窦争,問:“怎麽還不睡?”
窦争站起身拽了拽衣服,說:“這不是要等你回來嘛。你老師情況怎麽樣?”
顧慨棠含糊地說:“還好。”他抱起小野,往浴室走,說:“我給小野洗澡,你先睡吧。”
小野明顯也是困了,被顧慨棠用花灑打濕頭發時,他張口打了個哈欠。
顧慨棠摸摸他的頭發,問:“你跟爸爸在客廳寫什麽呢?”
小野年幼聰慧,盡管沒上小學,已經會寫不少漢字了。
小野睜着一雙清亮的眼睛,興致勃勃地說:
“我們……在給弟弟起名字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注:“考博士并不難,但兩三年內被一具專題束縛住,就沒有時間學其他知識了”,陳寅恪先生說滴。
第97章 如果是女孩,叫小滿也挺好,萬一是男孩,就有些尴尬了。
“嗯?”顧慨棠微笑着問,“選好了嗎?叫什麽?”
小野連連點頭,用獻寶一樣的語氣說:“叫……跟我一樣,叫小滿。”
顧慨棠心想‘小滿’哪裏是跟你一樣?但覺得小野只是随口一說,顧慨棠就沒糾正。
顧慨棠問:“是哪個滿?”
“底下像是有兩只蟲在爬的滿。”
小野的比喻太過抽象,顧慨棠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那是‘美滿’的滿。如果是女孩,叫小滿也挺好,萬一是男孩,就有些尴尬了。
但顧慨棠已經說過要小野來起名,就不會反悔,他點點頭,說:“很好,小野,自己搓搓頭發。”
給小野洗好澡,顧慨棠自己又沖洗了一會兒,當他走回卧室,就看窦争躺着顧慨棠的枕頭,而且用手臂緊緊摟住。
顧慨棠一邊擦頭發一邊坐在床邊。男士頭發短,就算洗澡打濕也會很快變幹。不是冬天的話,顧慨棠是不會用吹風機的。
他打算在床邊坐一會兒,等頭發幹了再睡。
顧慨棠剛坐下,窦争就撐手朝他這邊爬了過來,同時一把摟住顧慨棠的腰,喉嚨裏發出模糊的聲音,窦争把臉貼在顧慨棠後背上。
顧慨棠松開毛巾,低頭握住窦争的手,問:“還鬧,你不困?”
“看見你就不困了。”
“……”
窦争最近都很愛撩撥顧慨棠,剛剛在門口也是,掏個鑰匙,卻故意去摸顧慨棠的大腿。
顧慨棠心裏有點燥,只好轉移話題,說:“我奶奶的事,吓到小野了嗎?”
顧慨棠的奶奶去世時沒被小野看到,但之後的葬禮上總有人哭,不知小野有沒有害怕。
窦争大大咧咧地說:“沒有,他還不懂什麽叫去世。”
顧慨棠道:“希望是這樣。小野一個人睡覺可以嗎?要不你去陪他吧。”
“你舍得我走?”窦争蹭蹭顧慨棠,說,“你舍得我也不舍得,我想死你啦。”
顧慨棠就知道窦争會這麽說,他安靜了一會兒,低聲說:“……今天我去看我老師,他說他可能沒法從醫院裏出來了。”
“什麽?”窦争一愣,問,“你不是說情況挺好的嗎?得的什麽病,還出不來醫院了?”
“是白血病,現在找到匹配的人,但我導師精神狀态不好。”顧慨棠嘆了口氣,說出自己的重點,“如果他不幸……,我就不讀博了。”
窦争驚訝道:“不讀博?那出來工作嗎?”
“嗯。”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放在當下也有點道理。顧慨棠讀研時每月補貼七百塊,買幾本書就沒了,相當于不僅沒有收入,家裏還要倒貼給他錢。博士生稍微好點,但情況也差不多。之前顧慨棠單身一人,靠家裏養活,想讀書就讀書,不用考慮其他事。現在有了窦争和小野,家庭更加圓滿,但要考慮的事就多了,首當其沖的‘開銷’問題,就必須面對。
顧慨棠不想讓窦争別扭,所以借由劉浩然的病說出他的想法。
“為什麽不讀了?”
“跟着劉老師習慣了,不想換老師。”
窦争明白了,他想了想,說:“你願意怎麽樣,我肯定都支持你。不過,我想讓你選你自己喜歡的。”
時間慢慢向後推移。
一轉眼,到了九月,小野即将升入小學。因為窦争在家裏休息,所以是顧慨棠和顧家父母領着小野報道。
聽學校的安排,是上午開個簡短的開學典禮,下午就開始上課。上午家長可以旁聽,典禮結束後家長就可以走了,學生留在學校,午飯也是學校幫忙解決。
今天也是劉浩然術後出艙的日子,顧慨棠打算從學校離開後去醫院看看。
鬓發蒼白的校長正進行慷慨激昂的演講,顧家父母在後面一遍遍檢查小野的書包,口中嘀咕着說:“沒忘帶東西吧?小野今天要在學校待一天呢,可別缺了什麽東西。”
顧爸爸也很緊張,按照思路回憶:“鉛筆、筆記本、橡皮、尺子……水杯,都帶了。”
顧媽媽問:“衛生紙呢?”
“也帶了。”
二老聲音不小,顧慨棠不由提醒:“小聲點,先別說了,聽校長講話。”
顧媽媽連連點頭,但還是忍不住要說幾句。
她剛一張口,旁邊就有另一位家長試探着拍拍顧媽媽的肩膀,問:“咦,你是不是……”
那人一下子沒喊出顧媽媽的名字,顧媽媽卻認出了對方,驚喜道:“你……”
第98章 看小野這麽乖巧懂事,顧慨棠忍不住伸手摟住他,在小野耳邊說:“小野乖。”
那是顧媽媽還工作時認識的一位女同事,她比顧媽媽大了十來歲,平時很照顧顧媽媽。
幾年前兩人還有過聯系,後來離得遠了,關系才漸漸淡了下來。
那位女同事轉過頭,看着旁邊的顧爸爸,還有顧慨棠。
顧慨棠年紀輕輕,相貌頗為英俊,很是博人眼球。女同事想到什麽,跟顧媽媽耳語,問:“之前你兒子不是急着結婚嗎?現在還要相親不?”
顧媽媽一聽,連連擺手:“不要不要……我兒子早就結婚了!”
她忍不住反省,當初到底是有多逼顧慨棠,才會連這個不算太熟的同事都知道自己兒子着急結婚?
女同事一愣,低頭去看,果然看見顧慨棠無名指上戴着一枚瑩白色的戒指。她也沒有失望,‘哦’了一聲,替顧媽媽高興。她很快轉移話題,問:“你來這兒幹什麽的?親戚家裏有小孩來讀書嗎?”
顧媽媽說:“是我自己的孫子。”
“……?”女同事大驚,不敢置信地問,“親孫子?就是你大兒子家的兒子?”
“當然了。”顧媽媽有點不高興了。
女同事聽出顧媽媽的情緒,又委婉地問了句:“小孫子今年多大啦?”
“今年六歲。”
女同事十分不解,心想幾年前還沒結婚呢,怎麽這麽快就有了個六歲這麽大的孫子。
她心中有疑問,可畢竟年歲大了,也不好再八卦下去,只暗自想:年輕人之間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跟她沒關系啦。
顧慨棠提醒父母小聲些後,就面向主席臺。看上去,他正專心致志地聆聽校長講話,實際上顧慨棠一點都沒聽進去,他的目光集中在坐在第一排的小孩身上。顧慨棠沒辦法不去看小野。
小野個子在同齡人中也不算高,所以坐在第一排,近距離觀看校長。他來上學前被顧慨棠教育要尊重師長,又聽到校長铿锵有力的演講詞,顯然有些害怕,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九月的北京還是很熱的,幸好小野坐着的地方有陰涼,顧慨棠稍微放下心,靜靜地看小野的後腦勺。
開學典禮很快結束,休息十分鐘後,學生就要上課了。校長一聲令下,個子矮矮的小學生便拿着凳子,稀稀拉拉往教室走。
顧慨棠的目光向前追随小野,想着只要小野走進教室,他就和父母離開。
小野老老實實跟着老師向前走。大概是他長相可愛,年輕的女老師全程牽着小野,還低頭不知和他說些什麽。
顧慨棠心情複雜地看着小野的背影。他不知道小野會不會回頭看他。也許不會,因為其他小孩都沒看,可也也許會,因為小野就是愛粘人的孩子。
顧慨棠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讓小野回頭,他心裏還沒給出答案,小野就已經回過頭了。
顧慨棠勾起嘴角,朝他揮揮手。
顧家父母也做出‘再見’的手勢,說:“小野,上課去吧。”
然而小野低頭把凳子放到地上,松開老師的手,突然朝顧家三人這邊跑來。
年輕的老師一驚,急忙喊:“回來啊。”
小野回頭看了老師一眼。人群擁擠,他這樣逆行很容易受傷,顧慨棠皺眉,對父母說:“我去看看。”大步朝小野那邊走去。
小野終于站在顧慨棠腿下了,他仰着頭,呆呆地看着顧慨棠,問:“你不跟我一起上課嗎?”
一邊說,一邊張開雙手,示意顧慨棠把他抱起來。
顧慨棠覺得這麽多人不好把他抱起來,就蹲在地上,讓他坐在自己膝頭,顧慨棠道:“不跟你一起。有其他小朋友陪你,小野。”
“不行,”小野小聲說,“我,我有點怕,我想讓你陪我。”
小野怕生,就算他之前自己上過幼兒園,但幼兒園裏也沒這麽多孩子,小野堅持了一上午,這會兒突然就委屈了,但也沒鬧脾氣說不上學,只哀求顧慨棠陪他。
顧慨棠說:“其他小朋友都沒讓父母陪着。”
小野遙遙頭,向後靠着顧慨棠的身體。
顧慨棠托着小野的屁股,打算讓他自己站在地上,剛一把他放在地上,小野就哭嚎一聲‘爸爸’,顧慨棠手一抖,沒辦法再狠下心往外推,小野順利把頭紮在顧慨棠懷裏。
這幾個月以來小野更加依賴顧慨棠,雖然還是很聽話的,但好像更會撒嬌了。顧慨棠覺得一個男孩子不應該這麽怕生,眼看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要過,顧慨棠拉住小野的手臂,直視他的眼睛,語氣認真地說:“小野,你今年六歲了。”
小野眼淚汪汪的。
顧慨棠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小哥哥,以後堅強點,行不行?”
小野又點點頭,睫毛上挂着一滴淚珠。
顧慨棠既覺得好笑,又有些不忍。每次都是這樣的,小野年紀不大,卻很能勉強自己,只要是顧慨棠提出的要求,比如‘堅強一點’,也許短時間內他做不到,卻還是會點頭,然後乖乖按照顧慨棠的要求去做。他摸摸小野的頭,低頭凝視小野的眼睛,溫聲勸道:“我下午要去看老師,沒時間陪你。更何況教室裏也沒有多餘的位置,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站不了那麽長時間。等我有時間,再過來看你。”
小野吸了吸鼻涕,說:“那好吧。”
看小野這麽乖巧懂事,顧慨棠忍不住伸手摟住他,在小野耳邊說:“小野乖。”
顧慨棠幫小野提書包,拉住他的手,帶他到教室。看着小野坐回自己座位,顧慨棠和父母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才離開學校。
随着時間的推移,窦争身體的反應更加強烈,但他争強好勝,又愛面子,難受時連顧慨棠都不說,就自己咬牙忍着。顧慨棠有次發現窦争一人躺在床上掙紮,很是擔心,當晚他和窦争談了許久,後用委婉的方式将窦争的情況告訴顧媽媽。
也不知是怎麽回事,窦争不喜歡讓顧慨棠照顧他,卻能接受顧媽媽的幫助。最近顧媽媽經常去明珠小區,現在也是,顧媽媽打算讓顧爸爸送她直接去窦争那邊。
顧慨棠一人到劉浩然所在的醫院。
劉浩然移植後在醫院住了一百多天,今天正式準備出院。
劉浩然剛做完移植出倉那天,顧慨棠去看他,只覺得劉浩然十分瘦弱,而且皮膚極黑,但現在看看,發現他皮膚又白了回來。
劉浩然身邊有十多位親屬、同事,他們手裏提着劉浩然的東西,呈簇擁狀圍着他,同時所有人都在叽叽喳喳說着什麽。顧慨棠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就被一名眼尖的女子看見,她對劉浩然說:“你學生來看你啦。”
劉浩然一擡頭,一眼就看見顧慨棠。
他緩慢地朝顧慨棠招招手,用微弱的聲音說:“小顧,你來。”
生了一場大病,劉浩然顯得憔悴了不少,原本洪亮的嗓音也顯得不那麽有底氣了。聲音很小,顧慨棠沒聽到,但有些話不用聽到也明白,他走了過去。
劉浩然的妻子連忙接過顧慨棠手裏拿着的禮品,抱怨道:“還帶什麽東西。”,又說:“小顧,來我們家坐坐。”
因為這裏有不少劉浩然的同事,有的還是曾經教過顧慨棠的大學老師,顧慨棠待在這裏是很尴尬的,所以想拒絕。
可師母用一種不容拒絕的态度拉着顧慨棠的手臂,還說:“一定得來,收你這麽多禮,還沒請你吃過飯。”
如果光是吃飯的話,顧慨棠說不定會拒絕。可看師母的眼神,顧慨棠覺得她可能是有話要對自己說,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劉浩然需要靜養,吃飯前都在自己的房間裏,關上門阻絕聲音。其他的客人就坐在客廳,師母拉着顧慨棠到廚房,說是要讓顧慨棠幫他洗水果。
然而廚房門一關,師母就抓住顧慨棠的手臂,嘆了口氣。
不是無奈的嘆氣,而是一種欣慰、喜悅的嘆息。
顧慨棠想了想,說:“恭喜老師出院。”
師母抓着顧慨棠手臂的手有些用力,她說:“是,是……謝謝小顧你一直來看你老師,要不是你,他肯定不願意上手術臺。”
“……?”
師母壓低聲音,說:“你老師臉皮薄,不跟你說。他在病房裏,成天唉聲嘆氣,又說年紀大了,不想折騰,又擔心出不了醫院,你們學生怎麽辦?”
顧慨棠一怔,張口說:“老師……”
“他最擔心的,還是你啊。”師母慈愛地看着顧慨棠,那種親密,那種信任,讓顧慨棠胸口莫名的酸痛。